翌日,辰时。
节度使府,正厅。
这里已经完全变了一副模样,原本那些彰显着武人粗犷气息的兵器架和虎皮地毯,全都被撤了下去。
取而代之的,是两排森然林立、顶盔贯甲的玄甲骁骑,他们分列大厅两侧,手中的长戟拄在地上。
大厅正中,设了三张主座。
太子李景铄居中而坐,他依旧是一身月白色的锦袍,面容温和,姿态端正。
三皇子李骁武则坐在他的右手边,一身玄色劲装,腰悬弯刀,大马金刀,脸上挂着若有若无的、充满了挑衅的冷笑。
而李辰安,则被请到了左手边的位置上,他依旧是那副没睡醒的慵懒模样。
“既然七弟也到了,”李骁武率先打破了沉默,他甚至没有看李辰安一眼,而是对着主位的李景铄朗声道:“太子兄,为免夜长梦多,我看,这勘问,现在就开始吧?”
李景铄端起茶杯,轻轻撇去浮沫,淡淡地说道:“也好,早日查明真相,也能早日还七弟一个清白。”
他放下茶杯,对着身后的东宫侍卫微微颔首。
“传人证。”
话音刚落,一阵沉重的铁链拖拽声,从厅外传来。
所有人的目光,都不由自主地投向了那洞开的正厅大门。
两名身材魁梧、肌肉虬结的狱卒,一左一右,架着一个高大的身影,缓缓地走了进来。
那身影,正是呼延豹。
阳光从门外斜射进来,照亮了他半边身子。
此刻的他换上了一身干净却略显宽大的灰色囚衣,裸露在外的脖颈与手腕上,依旧可以看到狰狞的鞭痕与烙印留下的暗红色疤痕,但那些皮开肉绽的伤口,显然都经过了精心的处理,敷上了上好的伤药,已然结痂愈合。
囚衣之下,那历经草原风霜磨砺的肌肉轮廓依旧清晰可见,短短数日,那些足以让普通壮汉躺上数月乃至残废的重伤,在他身上,竟已恢复了七八成。
狱卒将他带到大厅中央,“咚”的一声,用力将他按跪在地。
铁链与地面碰撞,发出一声刺耳的巨响。
“堂下何人,报上名来。”太子李景铄的声音响起。
呼延豹缓缓抬起头,声音沙哑,却字字清晰:“呼延豹,乃天狼部可汗帐下,斥候首领。”
“呼延豹,本宫问你,半月前,你部于黑风峡遇袭一案,究竟是何人所为,又是受何人指使?你须将实情,一五一十地道来。”
“你当知道,此地乃大夏公堂,你今日所言,字字句句,都将记录在案,若有半句虚言,欺瞒储君,便是神仙也难救你。”
呼延豹深吸一口气,猛地抬起头,伸出被铁链锁住的手,直直地指向了右手边那个一脸慵懒的年轻人。
“回禀太子殿下!”
他的声音,陡然拔高,充满了悲愤与怨毒,在这肃杀的正厅之内,回荡不休。
“此事,从头到尾,皆是云州闲王,七殿下李辰安一人所为!”
此言一出,李辰安脸上的慵懒,终于消失了。
他端着茶杯的手微微一晃,几滴温热的茶水溅在了手背上,他“啪”的一声将茶杯重重地搁在桌上,身下的椅子因他猛然起身的动作,与地面摩擦发出一声刺耳的“嘎吱”锐响。
“一派胡言!”他霍然起身,指着大厅中央的呼延豹:“你这草原蛮子,血口喷人!”
“七弟,稍安勿躁。”主位上的太子李景铄抬了抬手,他制止了李辰安,随即转向呼延豹:“呼延豹,你可知,污蔑一位皇子,是何等重罪?”
“不敢有半句虚言!”呼延豹竟对着太子,重重地磕了一个头,额头撞在冰冷的青石地面上,发出一声闷响。
“在下所言,句句是实!若有半句谎言,愿受千刀万剐,死后魂归不了长生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