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依相父之见,我们现在该当如何?”
王景略转过身,重新坐回棋盘前,他拈起一枚黑子,轻轻落下。
“打蛇,不能只打七寸,更不能给它喘息之机。”
“云州如今看似繁荣,实则根基浅薄,其命脉,全系于那位七殿下一人身上。”
“我们不动则已,一动便要让其伤筋动骨,再无翻身之力。”
他看着李景铄:“殿下,年关将至,按祖制,外放的藩王,需得回京述职朝觐,但云州初定,百废待兴,七殿下想必是不会轻易回来的。”
“我们可以派个人,替陛下,去云州看一看。”
“相父的意思是派一位御史?”
“不错。”王景略抚掌而笑,“就以勘察北地民生,核验税赋为名,派一位信得过的、铁面无私的御史,去云州走一遭。”
“他不是能折腾吗?又是建工坊,又是开票号,那我们就去查他的账!翻他的仓!看看他那繁荣的背后,到底藏了多少见不得光的烂账!”
“届时,只需寻出一点错漏,便可借题发挥,在朝堂之上,狠狠地参他一本!”
“就算不能将他一棍子打死,也足以让他焦头烂额,让他那所谓的奠基计划,彻底停摆!”
“妙!妙啊!”李景铄抚掌大笑,之前所有的阴霾,一扫而空。
“相父此计,釜底抽薪,实在是高!”
“此事,就交由景铄去办,都察院那边,名叫张柬之的监察御史,为人刚正,最是适合办这趟差事!”
一盘针对云州的阴谋,就在这温暖如春的阁楼之内,悄然成型。
冬月,一场大雪席卷了整个北方。
官道上,一支由二十余名禁军护卫的队伍,正顶着风雪,艰难地向着西北方向行进。
队伍中央,是一辆外表朴素但结构异常坚固的四轮马车,厚厚的毡帘将车厢内外隔绝成了两个世界。
车厢内,一个身着绯色官袍、须发微霜的中年人,正襟危坐,他面容清癯,眼神锐利如鹰,即便是在颠簸的马车中,腰背也挺得笔直,如同一杆标枪。
此人,正是新任的监察御史,张柬之。
在他的膝上,摊着一卷来自云州的《五年发展规划纲要·民政篇》的抄本,这是太子殿下动用关系,从云州商队那里辗转弄来的。
“积分制?户籍三等?人才引进?”
张柬之的眉头,拧成了一个深深的川字,他反复咀嚼着这些闻所未闻的词汇,只觉得荒唐透顶。
“子不语怪力乱神,亦不语奇技淫巧。”他低声自语,声音冰冷。
“户籍乃国之大典,岂能如商贾般分三六九等,以利诱之?此乃乱政之始,更是对圣人教化的公然践踏!”
他合上卷宗,从旁边的小几上拿起另一份密报,那是关于云州爆炸案的。
“天降赤炎,不知悔改,反而变本加厉,大兴土木”
张柬之的眼中,闪过一丝冷冽的厌恶。
在他看来,这位偏居一隅的七皇子,已经彻底走上了一条离经叛道的邪路。而他此行的目的,便是要替朝廷,替天下读书人,将这股歪风邪气,彻底纠正过来!
“大人,”车窗外,传来护卫统领的声音,“前方风雪太大,道路难行,是否就近寻一处驿站歇息?”
“不必。”张柬之的声音不带一丝感情,“快马加鞭,日夜兼程,务必尽快抵达云州。”
车轮碾过积雪,发出“咯吱”的声响,队伍没有片刻停留,如同一条黑色的长蛇,义无反顾地,消失在了茫茫的风雪之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