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大头伸出去的手,停在了半空中。
他回过头,皱着眉头,不解地看着方岩。
“你什么意思?”
方岩嘿嘿一笑,露出一口白牙。
那笑容,看起来憨厚又朴实。
“王支书,你刚才也说了,这山里的东西,都属于集体。”
“那这头黑瞎子,自然也是集体的财产。”
“我把它从山里打死,又辛辛苦苦地扛回来,这总不能算是白干活吧?”
“按照公社的规定,这叫以工代赈,我这出的力,是不是得折算成工分啊?”
这话一出,所有人都愣住了。
对啊!
方岩说的,有道理啊!
你不能光让人家上交东西,不给人家算工分吧!
那不成抢劫了吗!
王大头的眼角,抽搐了一下。
他没想到,这个泥腿子,脑子竟然转得这么快!
“算!当然得算!”
他咬着牙说道。
“那你倒是说说,你想要多少工分?”
在他看来,一个农民,累死累活干一天,也就十个工分。
这小子就算是力气大点,给他算一百个,那也顶天了!
一百个工分,能换几个钱?
跟这价值连城的山货比起来,简直就是九牛一毛!
方岩伸出了一根手指头。
“我要的也不多。”
“就这个数。”
王大头冷笑一声。
“一百个工分!方岩,你还真是狮子大开口啊!”
“这一开口,就四个月的工分!”
周围的村民们,也都倒吸了一口凉气。
一百个工分!
这小子,真是敢想啊!
然而。
方岩却摇了摇头。
“王支书,你误会了。”
“我说的不是一百个。”
他顿了顿,提声说道。
“我说的是,一万个!”
什么?!
一万个工分?!
整个村口,瞬间死一般的寂静。
所有人都像是被雷劈了一样,目瞪口呆地看着方岩。
这小子,是疯了吗?!
一万个工分!
那是什么概念?!
一个壮劳力,从开春忙到秋收,不吃不喝,一年也才挣三百多个工分!
他一张嘴,就要一万个!
这已经不是狮子大开口了,这简直就是要吞天啊!
“你……你放屁!”
王大头终于反应了过来,气得浑身发抖,指着方岩的鼻子破口大骂。
“一万个工分!你怎么不去抢!”
“我告诉你,方岩!一个工分都没有!这些东西,你必须无偿上交!”
他这是彻底撕破脸了。
方岩脸上的笑容,也渐渐地冷了下来。
“王支书,话可不能这么说。”
“打死这头黑瞎子,我可是冒了生命危险的。这叫高危作业,工分翻倍,不过分吧?”
“我一个人,把它从深山老林里扛回来,这几百斤的重量,少说也得十个壮劳力才扛得动吧?这工分,是不是得按十个人算?”
“还有,我这一路上,翻山越岭,跋山涉水,这叫特殊津贴,总得给点吧?”
“况且我这老山参,你觉得价值多少?!”
“我这么林林总总给你一算,一万个工分,我都觉得我要少了。”
他这番话,说得是有理有据,条理清晰。
把周围的村民们,都给听得一愣一愣的。
好像……还真是这么个道理。
王大头被他怼得哑口无言,一张脸憋成了酱紫色。
他发现,自己跟这个小子耍嘴皮子,竟然完全占不到上风!
就在这时,偷偷溜走的孙浩,气喘吁吁地跑了回来。
他凑到王大头耳边,添油加醋地,将方岩在山里那些“通兽语,令蜂群”的怪异行为,全都说了一遍。
“支书!这小子邪乎得很!他根本就不是人!”
“他肯定是山里的特务,或者是还没被清理干净的牛鬼蛇神!”
“咱们必须得赶紧向公社举报他!给他扣上封建迷信的大帽子!让他永世不得翻身!”
王大头听完,眼睛骤然一亮!
对啊!
自己怎么就没想到呢!
跟这小子讲道理,那是自讨苦吃!
对付这种人,就得用帽子!
用这个时代,最能压死人的大帽子!
“好!”
王大头一拍大腿,脸上露出了阴狠的笑容。
他看着方岩,冷冷地说道。
“方岩,我也不跟你废话了!”
“我现在就去公社写举报信!我不但要告你投机倒把!我还要告你搞封建迷信,妖言惑众!”
“你就等着,被抓去游街批斗吧!”
说完,他便带着李三和孙浩,得意洋洋地,转身离去。
一场风波,暂时平息。
但所有人都知道,这只是暴风雨前的宁静。
村民们看方岩的眼神,充满了同情和怜悯。
在他们看来,方岩这次,是彻底完蛋了。
得罪了王大头,又被扣上了这么两顶大帽子,神仙也救不了他了。
大家伙儿叹着气,也都陆陆续续地散去了。
没有人敢再提领肉的事,生怕跟方岩扯上关系,惹祸上身。
很快,村口就只剩下了方岩,林清雪,还有一直默默陪在他身边的陈淑云。
“小岩……”
陈淑云的眼圈都红了。
“这可怎么办啊……”
方岩却像个没事人一样,笑着安慰她。
“嫂子,没事,别担心。”
“跳梁小丑罢了,蹦跶不了几天。”
林清雪看着他那副云淡风轻的样子,心里掀起了惊涛骇浪。
这个男人,到底是真的有恃无恐,还是在故作镇定?
她第一次用极其严肃的语气,提醒道。
“王大头的手段很脏。”
“投机倒把和封建迷信这八个字,能活活压死一个人。”
“你需要帮忙吗?”
她的家族,或许能动用一些关系。
方岩笑了笑,摇了摇头。
“放心,我有主张。”
他的声音里,充满了强大的自信。
林清雪有一瞬间的失神。
“好,你既然决定了,那我先回去了。”
她准备转身离开,脚下却不知被什么东西绊了一下。
惊呼一声,身子向后倒去。
一只强壮有力的大手,闪电般地揽住了她的纤腰。
将她整个人,都带入了一个宽阔而又充满了阳刚气息的怀抱。
林清雪的俏脸,“唰”的一下,红到了耳根。
她能清晰地感受到,男人身上那滚烫的温度,和那结实得如同钢铁一般的肌肉。
她那颗冰封了多年的心,再次疯狂跳动了起来。
方岩一整个软玉温香,也是蛮爽的。
别说,林清雪看着正正经经的,但这怀里的感觉真不错啊。
小腰很细,却和前世那种故意饿瘦的不同,有手感。
细而不柴。
而且说实话,她长得的确美,五官完美,天然,完全不是后世那些网红脸,化妆品堆积,那是天然去雕饰。
爱美之心人皆有之。
他也是个正常的男人。
林清雪软得不行,但方岩又不松手,看他表情。
她脸如红霞。
“你,你松手……”
方岩嘿嘿一笑,不舍地松了手。
这一幕,恰好被不远处的陈淑云尽收眼底。
她看着那如同画卷一般登对的两人,心中酸涩难忍。
她默默地低下头,攥紧了衣角。
是啊。
人家是城里来的文化人,郎才女貌,天生一对。
自己呢?
不过是个死了男人的寡妇,是个累赘。
自己又在胡思乱想些什么呢……
……
方岩并没有立刻反击。
他像个没事人一样,把那些熊肉和豺狼肉,都扛回了家。
他甚至还心情很好地,哼着小曲,将那两张熊皮,仔细地硝制起来。
这天晚上。
他特意从那株百年老山参上,掰下了一小截参须,和着一块最嫩的熊里脊,一起炖了一锅汤。
浓郁的肉香和药香,飘满了整个破旧的小院。
“嫂子,来,尝尝。”
他盛了满满一大碗,端到陈淑云面前。
“你身子弱,多补补。”
陈淑云看着碗里那价值千金的人参熊肉汤,眼圈又红了。
她摇着头,把碗推了回去。
“小岩,你别对我这么好……”
“为什么?”方岩不解。
陈淑云低着头,声音细若蚊吟。
“人言可畏。”
村里的风言风语,她听得太多了。
那些话,像刀子一样,剜着她的心。
她不忍心方岩也跟着被人戳脊梁。
方岩看着她那委屈的样子,心里一疼。
他一把抓住她的手,认真地说道。
“嫂子,你听着。”
“咱们行得正,坐得端,不怕别人嚼舌根!”
“谁要是敢在你面前说三道四,你告诉我,看我怎么撕烂他的嘴!”
他这番霸道的话,让陈淑云的心里,涌起了一股前所未有的暖流和安全感。
自己小手握在他大掌里。
她羞涩得想抽出来,却又舍不得。
心里纠结得很,又想这样的时光再长一些。
“好,那我……那我听你的……”
她抽出手,心里空落落的。
方岩倒是没察觉陈淑云的异样,把一盆炖得酥烂的熊肉下肚。
整个人都爽利起来。
夜,深了。
方岩躺在床上,却没有丝毫睡意。
他体内的龙元之力,悄无声息地蔓延开来。
整个卧龙峪,都成了他的监控范围。
他清晰地听到。
王大头家的灯,还亮着。
他正和李三,孙浩三个人,凑在一起,奋笔疾书地写着那封要置自己于死地的举报信。
他甚至能听到,王大头那兴奋而又恶毒的低语。
“等把他斗倒了,那女知青,还有他那个俏寡妇嫂子,就都是咱们的了……”
方岩的眼神,瞬间变得冰冷。
王大头这种地头蛇,必须得一击致命,让他再也爬不起来!“吱吱吱!那个木盒子里有黄澄澄的铁疙瘩,真难啃啊!”
“就是,就是,还以为是什么好东西呢!”
两只老鼠的交谈声,引起他的注意。
凝神,一道声音在老鼠脑海里响起。
“里面黄色的东西是什么形状,还有什么?”
那老鼠吓一跳。
抬起两只爪子。
“是谁在说话?”
方岩再度凝神,“告诉我情况,你来村边第二家,老槐树底下的那家,给你花生吃。”
老鼠高兴坏了,马上说道:
“那黄橙橙的东西是条状的,大概这么长!”
“里面还有一个小本本。”
这就好办了。
方岩没有声张。
而是将两只熊掌和那块极品蜂蜜,打包好。
第二天一早。
他找到了马部长留在村里的那两个警卫员。
“两位大哥,辛苦了。”
他将手里的东西递了过去,憨厚地笑着。
“这是俺自己打了点山货,不成敬意。”
“劳烦两位大哥,帮我送去给马部长,就说是俺孝敬他的,给部队的同志们,改善改善伙食。”
两个警卫员看着那油光锃亮的熊掌和香气扑鼻的蜂蜜,眼睛都直了。
他们当然知道方岩是马部长眼里的红人。
这顺水人情,不送白不送!
“方岩同志,你太客气了!”
“放心,我们一定把东西,和你的心意,都带到!”
送走了警卫员,方岩的心里,已经有了全盘的计划。
王大头,孙浩。
你们不是喜欢写信吗?
我倒要看看。
是你们的笔杆子硬,还是我方岩的拳头硬!
做完这一切,方岩就像是什么都没发生过一样,开始在院子里,捣鼓那些熊皮。
两天后。
一辆军绿色的吉普车,卷着一路风尘,再次驶进了卧龙峪。
正在村头大槐树下,吹牛打屁的李三和孙浩,一看到这辆车,顿时大喜过望!
“来了!来了!”
孙浩激动地叫了起来。
“肯定是公社纪律部门的人来了!是来抓方岩的!”
王大头也是一脸的得意。
“哼!跟我斗!他还嫩了点!”
两人整理了一下衣衫,兴高采烈地,朝着那辆吉普车迎了上去。
他们已经迫不及待地,想要看到方岩被戴上高帽,五花大绑,游街示众的凄惨模样了!
不少村民也都被惊动,纷纷围了过来。
他们知道,决定方岩命运的时刻,到了。
车门,“嘎吱”一声,打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