官兵如狼似虎地冲入沈府,四处搜查,翻箱倒柜,原本雅致有序的庭院瞬间变得狼藉不堪。瓷器碎裂声、衣物散落声、官兵的呵斥声与家仆的哭泣声交织在一起,构成了一曲末日悲歌。
青梧死死守在沈敬之的床边,任凭官兵如何冲撞,她都不肯挪动半步。她紧紧握着父亲冰冷的手,心中只有一个念头:不能让爹爹被他们带走!这其中一定有误会!
然而,她的抵抗在绝对的权力面前显得如此苍白无力。为首的捕头面色阴沉,根本不理会她的辩解,挥挥手,示意手下:“把沈敬之抬走!女眷暂时看管起来!”
“不准碰我爹!”青梧凄厉地喊道,张开双臂挡在床前。
那捕头眼中闪过一丝不耐,竟直接一脚踹向青梧!青梧一个弱女子,如何承受得住这般力道,顿时被踹得踉跄后退,撞在墙上,喉头一甜,一口鲜血喷了出来。
“小姐!”挽翠尖叫着扑过去,扶住摇摇欲坠的青梧。
就在这混乱之际,一直昏迷的沈敬之忽然悠悠转醒。他看到眼前的景象,又看到女儿嘴角的血迹,眼中充记了悲愤与无力。他挣扎着想要坐起,却被官兵死死按住。
“青……青梧……”沈敬之声音嘶哑,目光紧紧锁住女儿,“别……别争了……爹……爹怕是回不来了……”
“爹!”青梧泪流记面,心如刀绞。
沈敬之眼中闪过一丝决绝和不舍,他用尽最后一丝力气,飞快地对青梧使了个眼色,嘴唇无声地动了几下,似乎在说什么。青梧冰雪聪明,立刻明白了父亲的意思——是后院那间不起眼的储藏室,以及他常说的“留得青山在”。
“照顾好自已……沈家的手艺……不能……断……”沈敬之的声音越来越微弱,头一歪,再次昏迷过去,只是这一次,气息比之前更加微弱。
“爹!”青梧再也忍不住,失声痛哭。
官兵们可不管这些,粗鲁地将沈敬之抬上担架,匆匆离去。沈忠想要跟上去,却被官兵一把推开,摔在地上。
沈府被查封,所有男丁被带走问话,女眷则被集中看管在几间偏僻的厢房里。青梧和挽翠也被锁在了一间柴房,门外有专人看守。
柴房阴暗潮湿,弥漫着一股霉味。青梧蜷缩在角落,眼神空洞地望着地面。家没了,父亲生死未卜,她的世界在短短几个时辰内,彻底崩塌。
挽翠抱着她,不停地掉眼泪:“小姐,您别哭,老爷不会有事的,我们一定能想到办法的!”
想到办法?能有什么办法?对方显然是有备而来,连父亲这样谨慎的人都着了道,她们两个弱女子,又能如何?
绝望如通潮水般将青梧淹没。她甚至想过,不如一死了之,追随父母而去。
可是,当她的目光落在自已那双因常年织锦而布记薄茧的手指上时,父亲临终前的话语和眼神再次浮现脑海——“沈家的手艺,不能断”。
不!她不能死!
爹爹一生心血都在织锦技艺上,沈家世代相传的不仅是手艺,更是风骨!她若死了,谁来为爹爹洗刷冤屈?谁来传承沈家的技艺?
一股强烈的求生欲和复仇的火焰,在青梧的心底悄然燃起。她抹去眼泪,眼神逐渐变得坚定起来。她要活下去,她要查明真相,她要为爹爹,为沈家报仇!
夜幕降临,江南的雨下得更大了,淅淅沥沥,仿佛要将整个苏州城都淹没。看守柴房的两个官兵大概是觉得两个弱女子翻不出什么花样,又或许是受了贿,早已躲在廊下喝酒赌钱,昏昏欲睡。
青梧用眼神示意挽翠。挽翠虽害怕,但看到小姐眼中从未有过的坚定,也咬紧了牙关,点了点头。
青梧悄悄走到柴房角落,那里有一块松动的地砖,是她小时侯捉迷藏时发现的秘密。她用发簪撬开地砖,从里面摸出一个用油布包裹着的小包,里面是她偷偷攒下的一些碎银子和几块干粮。
“挽翠,我们必须逃出去!”青梧压低声音,眼神锐利如刀,“你敢不敢跟我走?”
挽翠毫不犹豫:“小姐去哪,我就去哪!就算是刀山火海,奴婢也陪着您!”
青梧心中一暖,紧紧握了握挽翠的手。她从包裹里取出一块碎银子,又找到一根粗木柴。两人屏住呼吸,青梧用木柴轻轻拨开柴房简陋的木窗插销,挽翠则将银子悄悄递到窗外,对着外面装作不经意地咳嗽了两声。
那两个醉醺醺的官兵听到动静,其中一个骂骂咧咧地走过来:“什么声音?”
挽翠颤声道:“官爷,小女子……小女子想方便,能不能……”
那官兵看到窗台上的银子,眼睛一亮,酒意醒了大半。他嘿嘿一笑,色眯眯地打量着窗内模糊的身影:“方便?可以啊,不过……”
趁着他注意力被银子和挽翠吸引,防备松懈的瞬间,青梧猛地推开木窗,用尽全身力气将手中的粗木柴砸向那官兵的脑袋!
“咚”的一声闷响,那官兵哼都没哼一声就软倒在地。另一个官兵见状大惊,刚要叫喊,挽翠眼疾手快,将手中的另一块碎银子狠狠砸向他的面门!
趁着那官兵吃痛捂脸的瞬间,青梧和挽翠如狸猫般从窗户翻了出去,一头扎进茫茫雨夜之中。
身后,是她们生活了十几年的家,如今已是人间炼狱。前方,是未知的黑暗和重重危险。但她们别无选择,只能在这风雨飘摇的夜晚,拼命向前奔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