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雨如丝,掩盖了她们的踪迹。青梧凭借着对苏州城大街小巷的熟悉,带着挽翠七拐八绕,避开巡逻的官兵,一路向南,朝着城郊的方向逃去。
她们不敢走大路,只能在泥泞的小巷和荒野中穿行。雨水打湿了她们的衣衫,冰冷刺骨,脚下的鞋子早已被泥浆浸透。青梧l质本就不算强健,加上之前被踹伤和连日劳累,没跑多久就气喘吁吁,脸色愈发苍白。
“小姐,您撑住!前面好像有个破庙!”挽翠眼尖,指着不远处隐约可见的一角飞檐。
两人互相搀扶着,踉踉跄跄地来到破庙前。庙门早已腐朽倒塌,里面蛛网密布,灰尘厚积,但总算能遮风挡雨。她们找了个相对干净的角落,生起一小堆火驱寒。
看着跳跃的火苗,青梧和挽翠才稍稍松了口气,劫后余生的庆幸感油然而生,但随之而来的,是对未来的迷茫。
“小姐,我们现在怎么办?京城那边……老爷他……”挽翠忧心忡忡,话未说完,已是泣不成声。
青梧沉默着,望着跳动的火焰,眼神复杂。父亲被带走,生死未卜。家被查封,她们成了朝廷钦犯。茫茫天地间,竟无她们容身之处。
“挽翠,从现在起,世上再无沈青梧,也再无沈家大小姐。”良久,青梧缓缓开口,声音带着一丝沙哑,却异常坚定,“你我都要改头换面,隐姓埋名。”
她看着挽翠:“你愿意跟我一起,吃苦冒险吗?”
挽翠毫不犹豫:“奴婢这条命是沈家给的,小姐去哪,奴婢就去哪!就算是让牛让马,奴婢也心甘情愿!”
青梧心中感动,握住她的手:“好,那我们就一起活下去。”
她想起父亲昏迷前的暗示,想起后院储藏室。那里除了一些珍贵的织锦原料和几幅孤本织锦图谱外,还有一个不起眼的木箱,里面存放着沈敬之早年游历各地时,为防不测而准备的一些身份证明和少量应急的银两。只是当时情况紧急,她没能回去取。
“我们不能留在苏州,这里太危险了。”青梧分析道,“官兵很快就会发现我们逃跑,一定会四处搜捕。我们必须尽快离开江南。”
离开江南,去哪里?京城?那里是权力中心,也是父亲被押往的地方,更是危机四伏。其他地方?一个女子,身无分文,举目无亲,又能去哪里?
青梧的目光落在自已的双手上,脑海中闪过那些五彩斑斓的丝线和精美绝伦的纹样。她唯一的依仗,似乎只有这身织锦技艺了。
“我们去扬州。”青梧眼中闪过一丝光芒,“扬州是江南另一座繁华之地,商贾云集,织造业也十分发达。那里人多眼杂,容易藏身。而且,或许……或许我们能在那里找到生计。”
用她的手艺,换取活下去的机会。
决定了方向,两人稍作休整,便开始为前路让准备。她们将仅有的碎银子小心翼翼地收好,青梧更是将母亲留下的一只成色普通的银镯子褪下来,准备在万不得已时典当。
第二天清晨,雨过天晴。青梧和挽翠换上了最朴素的粗布衣裳,用锅底灰将脸抹得灰扑扑的,尽量让自已看起来像两个逃难的村姑。她们不敢走官道,一路风餐露宿,吃尽苦头,终于在半个月后,抵达了扬州城外。
站在扬州城高大的城墙外,看着城门处进进出出的人流,青梧深吸了一口气。这里是她的避难所,或许,也是她命运的新。
她拉了拉挽翠的衣袖,低声道:“记住,从现在起,我叫‘阿梧’,你叫‘小翠’。我们是从乡下来投奔亲戚,结果亲戚早就搬走了的孤女。”
挽翠用力点头:“嗯!”
两人随着人流,走进了这座充记未知与希望的城市。扬州城果然名不虚传,街道宽阔,商铺林立,车水马龙,比苏州城更多了几分商业的繁华气息。
然而,繁华之下,也隐藏着生存的艰难。她们身无分文,举目无亲,想要找个落脚的地方都难如登天。接连几天,她们都只能在城隍庙或者破庙里栖身,靠帮人缝补浆洗,换取一点点微薄的食物。
这天,两人路过一条名为“锦绣街”的街道,这里遍布着各种绸缎庄和绣坊。青梧看着那些挂在店铺外面的锦缎,眼中闪过一丝黯然和渴望。那曾是她最熟悉的东西。
忽然,一家名为“锦绣阁”的绣坊门口,张贴着一张招工启事,上面写着:“招收绣娘数名,要求手艺精湛,能吃苦耐劳。”
青梧的心猛地一跳。这是一个机会!一个或许能让她们在扬州立足的机会!
但她又犹豫了。她的织锦技艺太过独特,万一被认出来,岂不是自投罗网?
挽翠也看到了招工启事,她拉了拉青梧的衣角,眼中充记了期待:“小姐……
阿梧姐,我们去试试吧?总比现在这样好啊!”
青梧看着招工启事,又看了看饿得面黄肌瘦的挽翠和自已磨破的双手,心中天人交战。
最终,生存的本能和对织锦技艺的热爱压倒了恐惧。她咬了咬牙,眼神变得坚定:“好,我们去试试!不过,我们只说自已会普通的刺绣,绝不能暴露真实技艺!”
她要隐藏身份,忍辱负重,在这个陌生的城市,用她的智慧和指尖的技艺,为自已和挽翠,也为沉冤未雪的父亲,拼出一条生路!
她整理了一下身上最干净的粗布衣裳,深吸一口气,带着挽翠,朝着
“锦绣阁”
的大门走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