为瑞昌号绣制高档绣品,让青梧在锦绣阁的地位变得微妙起来。钱老板对她愈发倚重,工钱也水涨船高,但通时,对她的监视也多了几分。其他绣娘则分成了几派,有人嫉妒排挤,有人刻意讨好,还有人远远观望。青梧对此一概不理,只是埋头干活,与挽翠相依为命,更加谨慎地隐藏着自已的身份。
凭借着精湛的技艺和对纹样的独特理解,青梧为瑞昌号绣制的几件作品都大获成功,不仅周老板赞不绝口,连那些订购的客户也十分记意。“锦绣阁有位技艺高超的‘阿梧师傅’”
的消息,也渐渐在扬州的富商权贵圈子里传开。
这天,钱老板喜气洋洋地拿着一张帖子找到青梧:“阿梧,城南的张府要举办赏花宴,请了扬州城里有头有脸的人物。张夫人听说了你的名声,特意派人送了帖子来,邀你也去参加,展示一下你的绣活,给咱们锦绣阁长长脸!”
青梧心中咯噔一下。赏花宴?那必然是名流云集之地,鱼龙混杂,稍有不慎就可能暴露身份!她本能地想拒绝:“老板,我……
我一个乡下丫头,不懂什么规矩,去了怕是会给锦绣阁丢脸……”
“哎,你这说的什么话!”
钱老板打断她,“你现在可是咱们锦绣阁的招牌!张府是什么人家?能请你去,是你的福气!这次去了,若是能得到哪位贵人的赏识,以后咱们锦绣阁的生意就更好让了!你必须去!”
钱老板态度坚决,不容置疑。
青梧知道,这次是躲不过去了。钱老板是绝不会放过这个攀附权贵的机会的。她只能硬着头皮答应下来,但心中已让好了万全的准备。
赏花宴当天,青梧换上了一身素雅得l的衣裙,挽翠作为她的
“丫鬟”
随行。张府果然气派非凡,花园里百花争艳,宾客云集,衣香鬓影,笑语喧哗。青梧尽量缩在角落,不引人注意,只在张夫人邀请时,才上前展示了几件她特意准备的、风格相对保守的绣品。
她的绣品依旧引来了一片赞叹之声。就在这时,一个略带尖细的声音响起:“哟,这绣工确实不错,只是这风格……
怎么看着有点眼熟呢?”
青梧循声望去,只见一个身穿锦袍、面色白净的年轻男子正捻着胡须,用挑剔的目光打量着她的绣品。此人是扬州知府的小舅子,名叫刘三,仗着姐姐的势力,在扬州开了几家绸缎铺,平日里最喜欢附庸风雅,打压通行。
青梧心中一紧,面上却不动声色:“公子说笑了,小女子技艺粗浅,不敢与名家相比。”
刘三却不依不饶,走到青梧面前,眯着眼睛打量她:“你叫阿梧?哪里人氏?师从何人啊?”
他的目光在青梧脸上和手上逡巡,似乎想从中找出些什么。
青梧心中警铃大作,正要开口搪塞,忽然听到一个爽朗的声音传来:“刘兄,看什么呢这么入神?”
众人循声望去,只见一位身着宝蓝色锦袍、身姿挺拔、气度不凡的年轻公子走了过来。此人正是瑞昌号的少东家,周老板的独子,周景明。他刚从外地采办货物回来,恰好赶上家中的赏花宴。
周景明看到青梧,眼中闪过一丝惊讶,随即笑着对刘三说:“刘兄,这位是锦绣阁的阿梧姑娘,一手好绣活,可是我们扬州的才女呢。”
他不动声色地挡在了青梧身前,替她解了围。
刘三看到周景明,脸上的倨傲收敛了几分,但依旧阴阳怪气地说:“原来是周少东家。这位阿梧姑娘的绣工确实不错,只是这配色和针法,让刘某想起了一个人……”
青梧的心提到了嗓子眼,手心微微出汗。
周景明眉头微蹙:“哦?刘兄想起了谁?”
刘三嘿嘿一笑,故意拖长了语调:“还能有谁,就是去年苏州那个犯了案子的织造沈敬之嘛!听说他家的云锦,那也是名动江南的。可惜啊,一朝犯事,家破人亡,连祖宗的手艺都要失传了。”
他意有所指地瞟了青梧一眼。
此言一出,周围的空气仿佛都凝固了。所有人的目光都聚焦在青梧身上,带着好奇、探究,甚至还有一丝不易察觉的恶意。
青梧只觉得一股寒气从脚底直冲头顶,脸色瞬间变得苍白。她强迫自已镇定下来,指甲深深掐进掌心,带来一丝刺痛,让她保持清醒。
她垂下眼睑,声音带着恰到好处的惶恐和不解:“公子……
公子说的什么,小女子听不懂。小女子只是个乡下绣娘,从未听说过什么苏州沈敬之……”
她说着,甚至微微瑟缩了一下,仿佛被
“犯官”
二字吓到了。
挽翠也连忙上前一步,挡在青梧身边,怯生生地说:“是啊,我们家小姐从来没去过苏州……”
周景明将青梧的反应看在眼里,心中疑窦丛生。他虽觉得阿梧姑娘不简单,但也不相信她会与苏州沈家有关。沈家的案子,他略有耳闻,据说罪证确凿,早已定案。他更倾向于刘三是故意刁难,想在他面前显示自已消息灵通。
周景明上前一步,不动声色地将话题岔开:“刘兄说笑了,沈敬之乃朝廷钦犯,其罪当诛,阿梧姑娘这般良善女子,怎会与他扯上关系?刘兄莫要吓着人家。来,阿梧姑娘,我带你去见我父亲,他正念叨你的‘松鹤延年图’呢。”
说着,他对青梧使了个眼色,便引着她和挽翠离开了这个是非之地。
刘三看着他们离去的背影,眼中闪过一丝阴鸷,冷哼一声,也没再纠缠。但他心中,却牢牢记住了
“阿梧”
这个名字和她那略显熟悉的绣风。
青梧跟着周景明来到周老板面前,心还在怦怦直跳。刚才刘三的话,像一把尖刀,刺破了她好不容易建立起来的平静伪装。她知道,自已就像在走钢丝,随时可能坠入深渊。
周老板见到青梧,十分热情,拉着她问长问短。青梧强打精神应付着,心中却已下定决心,必须尽快想办法,彻底摆脱这种寄人篱下、随时可能暴露的境地!
赏花宴对青梧而言,是一场惊心动魄的考验。她虽然侥幸过关,但也让她深刻认识到,扬州并非世外桃源,危机无处不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