谢斯宴这边刚把所有安全隐患都给排除了一遍,门外便传来了车的轰鸣声,是他爸走之前为了方便他们搬家特意向上面申请来的小车,开车的也是他所熟悉的李哥——他爸手下的兵。
“小晏,收拾好了吗?”李红星走进院子里,一边将放在院子里的箱子往车上搬,一边询问。
谢斯宴赶忙上前搭把手,嗓音清澈而又磁性,透着一股不属于他这个年龄段的稳重。
“都差不多了,我姐她们的东西可能要多些。”
两人正说着,远处又跑来一群穿着绿色军便装的少年。
为首的那个高高壮壮的,长着一张方圆脸,皮肤黑黄,一双圆而大的眼睛闪闪发光。
“宴哥,晏哥···还好赶上了,尤二狗在家磨蹭了大半天,吓得我们,以为你们走了呢。”王继晟跑到谢斯宴旁边,气喘吁吁地抱怨起通班的不靠谱。
旁边被吐槽的尤二狗——尤立军咧了咧嘴,挠了挠头,黝黑的脸上泛起两抹红晕,活像两坨高原红。
今早他一不小心睡过了头,确实耽误了来送晏哥的时间。
“你们怎么来了?”谢斯宴有些诧异。
“我们是来送你的,他们听说晏哥你和羡意姐、斯念姐今天走,都闹着要来送送你们。”
要说王继晟这辈子最服谁,除了他老子,就是谢九了。
军区大院管理严格,严禁打架斗殴,若是被发现了,挨罚挨打都是小事,一不小心可能就要影响自家老子的工作,才要被锤死。
但小辈之间的明争暗斗实际从未断过,十几岁的青少年们正是精力无处释放,天大地大老子最大的时侯,茂山军区驻扎着三个团,于是不知不觉间就形成了三足鼎立的局面。
在谢斯宴小的时侯,一团的子弟们隐隐以他大哥陆长荣为首,陆长荣是个很有正义感的人,处事公道,又是谢怀瑞的养子,大家都服他,但陆长荣实际一直很低调。
陆长荣十岁时,他又多了四个弟妹,其中谢斯宴还是个不会说话的小娃娃,谢斯念初初一岁半,都是需要悉心照顾的奶娃娃,而谢怀瑞和祝时桉夫妻俩都是忙起来几天几夜不回家的工作狂,可以说谢斯念姐弟俩打小是在几个哥哥姐姐的怀里背上长大的。
对弟弟妹妹的牵挂,让陆长荣从不敢发狠,在他的有意维持下,军区大院很是安静了一段时间,不过长江后浪推前浪,陆长荣这一代人早已成为了过去式,如今站在浪头上的是二团团长的小儿子,这小子的人品能力都比不上陆长荣,不服他的人很多,一个月的时间就有好几起斗殴事件。
谢斯宴不喜欢打架,但也不怕打架,在几个哥哥都离开军区大院后,谢家老幺慢慢进入了人们的视线中,有不少人来找过碴,但都被谢斯宴解决了,慢慢地他的身边也聚起了一伙人。
而王继晟和尤立军算是谢斯宴的发小,他们从在育红班时便认识了,感情最深,更是能感受到谢九这个人的人格魅力。
“晏哥,你在市里,可不能忘了兄弟们···”尤立军说着说着,眼白都有些充血,仿佛已经看到晏哥在市里交了新朋友,把他们都忘了的未来。
谢斯宴将脖子上搭着的白毛巾扔向尤立军,打断戏精好友的脑补。“行了,既然来了,就帮我们搬行李吧。”转过身去屋里帮两个祖宗搬行李。
人多力量大,他们本来也只是去上学,不是搬家,所以行李也没有那么多,很快便都搬上了车。
正巧池羡意和谢斯念也买好了冰棍回来,两人白皙的脸上泛起淡淡微红。谢斯宴接过冰棍,给两个姐姐一人递了一个,让两个姐姐先上车。
池羡意没有犹豫,谢斯念瞄了一眼那群人,皱了皱眉:“快点啊,谢小九,热死了。”说完进了副驾驶座,她有晕车的症状。
谢斯宴给一旁的李红星也递了根冰棍,李红星接了,也不催他,朝他摆了摆手。
谢斯宴给一群人分了一圈冰棍,最后正好还剩一根。
大家分到冰棍都很高兴,三分一支的老冰棍虽然不算贵,但也是很多孩子夏天为数不多的零食。
谢斯宴又和王继晟、尤立军几人说了几句,中心思想只有一个,咱不惹事,但也不怕事,要是有人惹你们可以去找夏天哥帮忙,他是三团子弟目前的老大,和他关系还不错。
最后冰棍吃完了,也确实不早了,谢斯宴便让他们回去,自已也要走了,从茂山军区到长青市,即便开小车也要四个多小时,李红星下午可能还有事,不能耽误人家时间。
“行了,都回去吧,哥又不是不回来了,不就去市里上个学。”少年的眼里盛记了光,仿佛一切都在他掌握之中。
······
茂山军区毕竟坐落在山里,连通县城的路坑坑洼洼,不算好走,。谢斯念从上路开始,便恹恹的,平时张牙舞爪的小猫像被揪住了脖子,老实极了。
谢斯宴知道这是又晕车了,但也没有太好的办法,只能让她闭目养神。他则和开车的李红星搭着话,以免李红星犯困,将车开沟里去。
旁边池羡意倒是精神,此时腿上还瘫着那本《非线性物理科学》,仿佛此时不是在乡间蜿蜒的小路上,而是静坐在窗明几净的教室内。
长青市虽然不是淮省的省城,但因其独特的地理位置,长青市自古以来便是兵家必争之地,发展之势并不比省城差。
小车在驶入正常道路后,恢复了平稳。谢斯念也慢慢坐直了身子,加入到谢斯宴与李红星毫无营养的谈话中。
“谢小九,周末的时侯拿上相机,去南湖公园拍照怎么样?”长青市拥有浓厚的历史文化气息,南湖公园是前朝一位大官的私家园林,解放后便成为了让人民群众都得以欣赏游玩的公众场所。
“可以啊,正好这周四哥他们休息。”
谢斯宴有个较为小众的爱好,便是摄影,因为他这个爱好,一家人虽然情况特殊却拥有了比正常家庭还要多的照片。其中谢斯念的照片最多,因为她喜欢被人拍,谢斯宴也发现她八姐的镜头感特别强,姐弟俩一拍即合,这样的对话让熟悉他俩的人都习以为常了。
在这个年代,一台照相机是当之无愧的奢侈品,更不用说镜头、相纸这些烧钱的附属品,不过还好谢家还供得起他这个爱好,大家送给他的生日礼物也基本都是和摄影有关的。
明湘一大早便被小舅拉着出了家门,三人坐了半小时车来到了南湖公园,一路上,不管明湘怎么问今天出行的目的,小舅都只说“到了就知道了”“肯定是个惊喜”“你肯定会喜欢的”这种轱辘话,气的明湘也紧闭嘴巴,再不肯多说一句。
下了车,小舅让明湘找个空阔的阴凉地等着,还不等明湘开口,便跑没影了,明湘在心中暗暗发誓,今天绝不搭理小舅一句话,让他这个话痨憋死。
大约过了五分钟,小舅拿着什么东西回来了,阳光让他洁白的脸上泛着红晕。
“轮滑鞋!”明湘看清小舅手中的东西后,竟意外地叫出了声,外婆教她要宠辱不惊,自八岁她便让得很好。
激动过后,明湘看着小舅头上的汗珠,感动得红了眼眶。昨天送父母姐弟坐车回京城,一向懒得搭理她的姐姐突然向她讲述周末和父母一起去什刹海玩轮滑的趣事,还问她会不会滑。
她当然不会,她自出生便长在长青市,只在五岁时去过一次京城。她没有和父母一起玩过的经历,自然也不会被父母教导滑轮滑。
最后与父母分别的场景她已有些模糊,即便她努力忍住了没有哭出声,但被眼泪遮住的视线也早已让她看不清这个世界。
没想到小舅却看出了她的难过与遗憾。
“都多大了还哭,羞羞脸。好了,快穿上试试,看合不合适。”
明湘在小舅的帮助下,初次尝试起一项陌生的运动项目,强烈的失衡感让她浑身僵硬,在小舅的鼓励与陪伴下,她尝试着画出了第一步。
“谢小九快看!有个人在学轮滑诶,感觉比你还笨···”谢斯宴的平衡能力不太好,初次在什刹海滑冰时,摔过好几次。
谢斯宴循着谢斯念的视线向窗外看去,未料竟看到了一只炸着毛,小心翼翼试探外界的天鹅幼崽。
今天是个难得的好天气,晴空万里却不闷热,迎面送来阵阵微风,吹动着路旁的柳枝摇曳着身姿,也吹乱了少女脸颊的碎发。
她应该是第一次尝试轮滑,全身都在透露着紧张害怕的情绪,可微扬的嘴角,笑弯的眉毛,眼神里透出的光,又在明晃晃地诉说着潜意识的开心。
终于在旁边人的鼓励下,她尝试着滑了出去,裙角随着主人的动作,在空中划出一抹优美的弧线。
小车此时已经驶过了南湖公园,将这一角的美好画面远远的抛在身后,谢斯宴忍不住搓了下指腹,有些后悔没有随身携带相机,这种充记生机的画面让每一位摄影师都忍不住行动。
此时的谢斯宴还不知道什么叫让瞬间的错过便是永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