聚义厅内，油灯的光焰被穿堂风吹得摇摇欲坠。
每一道人影都被拉扯得扭曲、诡异，如同附着在墙壁上的鬼魅。
空气里，血腥、草药和绝望混合成的腐朽气息，沉甸甸地压在每个人的肺里，几乎要将骨头都压断。
“都说说吧，怎么办。”
沙哑的声音，来自上首那张宽大的虎皮大椅。
黑山虎，黑风寨的大当家，一个壮硕如熊罴的男人。
此刻，他那只仅剩的独眼，正像夜空中的鹰隼，刀子般刮过堂下每一个人的脸。
声音不大，却像一块巨石，精准地砸在众人心口。
无人应答。
死一样的寂静。
妖狼一役，胜得惨烈。但比战损更致命的，是山寨的粮仓被几头狡猾的妖狼从后山钻了空子，一把火烧得干干净净。
存粮，不足三日。
这个消息，比最凶猛的瘟疫蔓延得还要快。
仅仅半日，就传遍了整个山寨。
刚刚因击退妖狼而升腾起的丁点士气，瞬间被抽空，连一丝烟火气都未曾留下。
恐慌，远比妖魔更擅长吞噬人心。
“哼，一群废物！”
一个阴冷的声音骤然炸响，打破了这令人窒息的死寂。
三当家“砰”地一巴掌拍在桌上，震得粗瓷茶碗疯狂跳动。
他那双怨毒的眼睛，先是像毒蛇一样狠狠剜了角落里的林风一眼，随即才转向大当家，脸上硬生生挤出一丝残忍又谄媚的狞笑。
“大哥，还能怎么办？当然是按老规矩办！”
三当家伸出舌头，舔了舔皲裂的嘴唇，眼中是毫不掩饰的贪婪与嗜血。
“山下那些村子，还有清河县过来的商队，一个个不都养得膘肥体壮？正好，割了他们的肉，给我们当过冬的粮！”
此言一出，聚义厅内本就凝重的空气，仿佛在瞬间被冻结成了冰。
“唰！”
王铁牛那张脸瞬间煞白，嘴唇哆嗦着，一双铁拳攥得骨节“咯咯”作响。。
他，以及他身后那几十个被林风从狼口下救回来的喽啰，大多都是山下村庄活不下去，才被逼上山的。
他们的家人，他们的根，甚至他们祖辈的坟，全都在山下！
三当家的话，就像一把锈刀，不偏不倚，正正砍进了他们心里最柔软、也最不能触碰的地方。
人群像是被投入石子的水面，瞬间骚动起来。
窃窃私语声汇成一股汹涌的暗流，在厅内盘旋冲撞。
有血性汉子双目赤红，那眼神恨不得将三当家生吞活剥。
但更多的，则是一些资历颇深的老匪徒，他们眼中毫不掩饰地冒出贪婪的光，显然对这个提议心动不已。
刚刚还因共同抗击妖狼而同仇敌忾的山寨，在“活下去”这三个字面前，脆弱得不堪一击。
不过转瞬，便分裂成了两个阵营，剑拔弩张。
三当家对这种效果极为满意，他享受着将人心玩弄于股掌之上的快感。
他充满挑衅地扭头，死死盯住一直沉默的林风，嘴角咧开，露出森白的牙齿，像一头准备择人而噬的野兽。
“怎么，我们新晋的四当家，莫不是有什么高见？”
他的声调陡然拔高，尖锐而刻薄。
“你不是能耐吗？一个人杀了八头妖狼，威风八面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