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璃跟着翠儿穿过曲折的回廊,一路上遇到的丫鬟仆妇都低着头匆匆走过,无人敢与她对视。秋意渐浓,庭院里的花木凋零了大半,枯枝败叶在风中打着旋,像极了这镇国公府的处境——表面风光,内里早已腐朽。
柳氏的正房“暖香坞”里暖意融融,地龙烧得正旺。柳氏斜倚在铺着软垫的贵妃榻上,江柔坐在一旁为她捶腿,母女俩言笑晏晏,见江璃进来,笑容立刻淡了下去。
“璃儿来了,快坐。”柳氏指了指对面的椅子,语气听不出喜怒,“身子好些了?前几日听说你院里的丫鬟病了,怎么不早说?府里的药材虽紧,给下人治病还是有的。”
这话明着关心,实则是在敲打江璃私闯库房的事。江璃装作没听出弦外之音,屈膝行礼:“劳母亲挂心,青禾只是小风寒,已经好了。多谢母亲l恤下人。”
江柔放下手,娇笑道:“姐姐院里的丫鬟就是金贵,一点小病就惊动这么多人,不像我院里的丫鬟,病了都是自已扛着。”
江璃淡淡回应:“妹妹说笑了,都是府里的姐妹,哪有贵贱之分?只是青禾是母亲亲自指派到我身边的,若是病了,岂不是辜负了母亲的心意?”
柳氏脸色微变,她当初派青禾去静云院,本是想让青禾监视江璃,没成想青禾竟对江璃忠心耿耿。她端起茶杯掩饰神色:“说的是。今日叫你来,是想问问老太太寿宴的事,你准备得怎么样了?”
“回母亲,女儿正在准备一幅百寿图,只是料子和丝线不太合用,进度慢了些。”江璃垂下眼帘,语气带着恰到好处的为难。她知道柳氏定会提起此事,早已想好说辞。
柳氏果然来了精神,放下茶杯道:“哦?还有这等事?库房里的料子不够吗?怎么不早说?”她故作惊讶,眼角的余光却在观察江璃的神色。
“母亲日理万机,女儿不想再给母亲添麻烦。”江璃抬头,目光坦然,“再说那些边角料虽差些,但用心让,想来老太太也不会嫌弃的。”
江柔在一旁煽风点火:“姐姐这话说的,老太太的寿宴何等重要,怎么能用边角料应付?传出去岂不是让人笑话咱们镇国公府小气?”
柳氏点点头,看似公允地说:“柔儿说的有道理。这样吧,我让人从库房取些好料子和金线来,你拿去用,定要绣出最好的寿礼,别让老太太失望。”她说着,对翠儿使了个眼色。
翠儿很快取来料子,果然是上等的云锦和足金的丝线,在阳光下闪着耀眼的光泽。江璃心中冷笑,柳氏这是想用好料子来压她,若是绣不好,便是对老太太不敬;若是绣得好,她定会想办法据为已有,说是江柔绣的。
“多谢母亲厚爱,女儿定当尽力。”江璃上前接过料子,指尖故意在云锦上轻轻拂过,灵泉水的微弱气息悄然附着在布料上。
柳氏看着她平静的神色,心中有些不安。及笄礼后江璃像变了个人,往日的骄纵不见踪影,取而代之的是一种让她看不透的沉稳。她试探着问道:“璃儿,前几日你去库房拿药,怎么不跟管事说一声?刘管事都跟我告了状,说你深夜闯库房,像什么样子?”
“母亲恕罪。”江璃适时低下头,语气带着一丝委屈,“当时青禾烧得厉害,女儿情急之下才出此下策,想着先拿药救人,再向母亲请罪。库房的钥匙是张婶给的,女儿并未硬闯。”她将责任推到张婶身上,却也暗示自已有苦衷。
柳氏眯起眼睛:“张婶?回头我定要好好查查。不过璃儿,你要记住,这府里的规矩不能破,没有我的允许,不许再私自行动,明白吗?”
“女儿谨记母亲教诲。”江璃恭顺地应道。
柳氏见问不出什么,又闲聊了几句家常,无非是打听她在静云院的生活,有没有和外人接触。江璃一一应付过去,言语间滴水不漏,只说自已每日读书刺绣,从未踏出院子半步。
临走时,柳氏忽然叫住她:“璃儿,你母亲留下的那支凤钗呢?我记得及笄礼后你一直戴着,怎么今日没见?”
江璃心头一跳,柳氏果然在惦记凤钗里的秘密!她不动声色地摸了摸发间的木簪:“那日不小心摔了一下,钗头松了,让青禾拿去修了,等修好了再戴。”
柳氏眼中闪过一丝怀疑,却没再追问:“快去忙吧,寿宴就快到了,别耽误了时辰。”
走出暖香坞,江璃才发现手心全是冷汗。柳氏的试探越来越明显,看来凤钗里的密信已经引起了她的警觉。她加快脚步回静云院,刚走到月亮门,就看到春桃鬼鬼祟祟地站在那里,见了她立刻递过来一张纸条,低声道:“大小姐,这是张婶让我给您的,她说……王妈妈在查库房钥匙的事了。”
江璃接过纸条,上面只有两个字:“小心。”她抬头看向春桃,发现她眼角红肿,像是刚哭过,便问道:“你怎么了?谁欺负你了?”
春桃咬着唇,眼圈又红了:“没……没有,大小姐快回去吧,别被人看见了。”说罢匆匆跑开,背影透着几分慌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