冬夜的风裹着小雪，往江瞳领口里钻。
江瞳站在公交站台的路灯下，黑色羽绒服的拉链拉到顶，
露出的下颌线利落又清晰，路灯的光落在他睫毛上，投下一小片阴影。
不算惊艳的帅，却胜在眉眼干净，鼻梁挺直，手指不经意摩挲着一张残页，透着股通龄人少有的沉稳。
这张残页比江瞳的手掌略小，纸面是罕见的暗黄色，
残页上画着歪歪扭扭的纹路，四条直线围出方框，框里标着“1-4”的数字，
这是上周在旧书市场淘的，摊主当时神神秘秘地说，
“这东西跟‘角’有关，别轻易带在身上”，
江瞳那时只当是卖旧物的噱头，没成想现在攥得比手机还紧。
晚上十点半，大学城早没了人影，他的手机屏幕亮着，电量只剩2，
网约车软件反复刷新，界面始终停在“暂无司机应答”。
风越来越大，吹得站台的广告牌“哐哐”响，
江瞳并没有表现出焦虑的模样，只是靠在站牌旁，目光时不时的扫过路口的白雾，像是在等什么。
白雾浓得有些不正常，连远处的路灯都只剩个模糊的光点，雾里还飘着细得像蚊子叫的声音，分不清是风声还是别的。
就在这时，“突突”的引擎声从雾里传出来。
不是公交的动静，更像老式拖拉机的马达，闷沉沉的。
江瞳眯着眼睛，车辆离他越来越近。
灰绿色的车身锈迹斑斑，门缝里布记污垢，车窗蒙着层油污，连线路牌都被块破黑布盖着。
“师傅，到不到城东校区？”江瞳往前走两步，声音没什么起伏。
车一停，霉味混着点潮味飘过来，他皱了皱眉，站在原地没动。
雪越下越大，明天一早要交论文初稿，再等下去，别说初稿，能不能回学校都不一定。
驾驶座的人没回头，只是抬了抬下巴，声音沙哑带着丝空灵。
“最后一班，上车。”
车门“吱呀”一声开了，铁锈，积雪簌簌往下掉。
江瞳走了进去，目光飞快扫过车厢——车里一共有6个人，算司机7个。
车里的每个人都有些不对劲，像有心事一样。
后排靠窗的位置，一个穿灰色卫衣的男人瘫坐着，看着大大咧咧，袖口却挽得整齐，手里攥着张皱巴巴的纸条。
这人江瞳一上车就注意到了，他手指在纸条边缘反复摩挲的动作，不是焦虑，更像是在确认什么。
斜前方的马尾女生埋着头，肩膀抖得厉害，手里攥着张折叠的纸，边角都快被她捏烂了。
中间穿黑色夹克的壮汉正低头刷手机，屏幕亮着，却没信号，他烦躁地啧了一声，把手机揣进兜里，不耐烦的敲打着车窗。
再往前排坐着的是两个老人，旁边还有一个带眼镜的男子，在摆弄着电脑。
江瞳找了个靠后的空位坐下，刚把残页放在腿上，就察觉到不对劲。
座位不知道沾着什么东西，隔着牛仔裤都能感觉到寒意往腿里渗，像坐在冰上一样。
他抬头看向窗外，心头猛地沉了下去。
车早开出了大学城，熟悉的商业街变成了荒凉的巷子，两侧的房子黑得像窟窿，没有一盏灯，
白雾迷蒙，刚才那细弱的声音更清晰了，像女人的哭声，从雾里飘进来，绕着车厢转个不停。
“这不对啊！”马尾女生突然抬头，脸色惨白得像张纸，
“这不是去城东的路！我家就在这附近，根本没有这种巷子！师傅，你开错了！”
没人接话，驾驶座的人依旧‘盯’着前方，双手稳稳握着方向盘，连头都没回。
夹克男忍不了了，猛地站起来，拍了拍驾驶座的靠背，力道重得让座椅都晃了晃，
“听见没？开错了！赶紧掉头！不然我投诉你！”
司机仍‘盯’着前方，双手握稳方向盘，连眼都没眨一下。
夹克男彻底恼了，伸手就往司机肩膀拍去：“你聋了？我让你停车！”
江瞳察觉出不对，眉头一皱，突然开口：
“别碰他。”
声音不大，却让车厢瞬间静了下来。
夹克男回头恶狠狠的瞪着江瞳：“你算哪根葱？我跟司机说话，有你事？”
“车刚开三分钟，我刚看了眼后视镜。”江瞳指了指驾驶座旁的后视镜，镜片蒙着层雾，
“镜里只有外面的白气，没他的影子。”
他顿了顿，目光落在夹克男手里的包上，语气依旧平静，
“还有，你刚才敲车窗的时侯，我摸了下玻璃边缘——比普通公交玻璃厚三倍，砸不开的，别白费劲。”
夹克男愣了下，随即骂了句“放屁”，
只见他抄起手里的包，狠狠砸向车窗。
“砰”，包撞在玻璃上，只发出一声闷响，连道印子都没留下。
他更暴躁了，又捡起脚边的矿泉水瓶，卯足劲再次砸向车窗——这次“哗啦”一声，玻璃终于裂了道缝。
“别砸！”后排的卫衣男突然开口，声音有些急促，
他刚要起身，却见江瞳已经往前探了半步，一把攥住了夹克男的手腕。
“松手！”夹克男疼得龇牙咧嘴，想往后挣——没想到江瞳手上的力气这么大，攥得他手腕生疼。
江瞳没松手，目光死死盯着车窗的裂缝，
“别他妈砸了！”
后排的卫衣男突然站起来，声音有些颤抖：“上次我见过，砸窗会引‘东西’过来！”
可已经晚了，裂缝刚出现，白雾里突然伸进来一只手。
枯槁得像老树皮，皮肤皱巴巴的，指甲又黑又尖，直接穿透裂缝，一下就攥住了西装男的手腕。
“啊！我操！这是什么玩意？！”夹克男惨叫起来，想往后挣脱开。
可那手的力气大得离谱，把他拽得半个身子都探出了车外，
马尾女生吓得捂着眼哭，戴眼镜的男生想站起来，却被卫衣男一把拉住。
“别碰！碰了会被一起拽走！”
江瞳轻轻松开了手，目光盯着那只枯手的手背——有道浅浅的疤痕，不知道在想些什么。
下一秒，“撕拉”一声，夹克男的袖口被扯破，他整个人像被什么东西拽着，猛地飞出车窗，惨叫声被白雾瞬间吞没，连点痕迹都没留下。
更诡异的是，夹克男刚消失，车窗“嗡嗡”两声，那道裂缝竟慢慢合上，最后恢复如初，
连刚才砸过的印子都没剩，只剩玻璃上溅着几滴暗红印子，顺着往下流，像道血痕。
卫衣男坐回座位，目光落在江瞳身上，小声询问，
“你是不是早就知道，砸窗会引来东西？故意激他砸的？”
江瞳抬了抬眼，嘴角勾了下，没直接回答，只是淡淡开口：“我可没让他砸窗，是他自已要砸的。”
车厢里彻底静了，只剩下每个人的呼吸声，还有雾里若有若无的哭声。
卫衣男愣了愣，随即明白过来——江瞳早看出车窗有问题，也猜到砸窗的后果，却没拦西装男。
他在用自已的方式，试探规则。
与其有人后来误触规则，不如让危险早点暴露。
他看着江瞳手里的残页，眼神里不由得多了丝佩服。
“你也看到了？”卫衣男突然开口，把手里的纸条递过来，
“上次我玩这个‘游戏’的时侯，也有人见过这种会变的东西，当时那人没当回事，最后成了‘空角’，被拽进墙里了。”
江瞳扫了眼纸条，上面用红笔写着。
【一组4人，拍空者替死】
字迹边缘发毛，像被水浸过一样，他没接，刚要说话，所有人的手机突然震了。
包括他那部只剩2电量的手机，此刻却亮得刺眼，屏幕上跳着一条陌生短信，红色的字l格外扎眼：
【本轮玩家共八人，十分钟后抵达四角楼。需分两组，每组四人，多余的人自动归为‘替补’——即为‘空角填充物’，直接淘汰！】
【规则：拍空者死。】
发件人备注是“四角楼管理员”，发件时间正好是夹克男被拽走的瞬间，分秒不差。
戴眼镜的男生往江瞳身边挪了挪，声音发颤，
“小哥，等会儿分组，我跟你一组行不行？我叫周明，懂点电脑，说不定能查点关于这楼的信息，帮上忙。”
江瞳没有立刻答应，卫衣男却先开口了：“我跟他一组。”他指了指江瞳，语气很肯定，
“刚才他拦人的时侯，比我清楚该抓什么、该放什么，跟他一组，活下来的几率更大。”
没人反驳，连前排那两个一直没说话的老人，都悄悄点了点头。
刚才江瞳的冷静和观察力，所有人都看在眼里，跟着他，确实比跟着其他人靠谱。
“现在说这个太早了…”江瞳顿了顿，“不一定是自由组队”
几人一愣，车厢里很快恢复了平静。
不一会，车突然减速，引擎声停了。
驾驶座的人终于回头，脸藏在阴影里，只能看见嘴角勾着一抹奇怪的笑，声音依旧沙哑。
“到了。”
江瞳往窗外一看，白雾散了些，一栋老旧的四层楼立在眼前。
墙面上爬记了枯萎的爬山虎，藤蔓像干瘦的手指，紧紧抓着墙皮。
所有窗户都是黑的，透着一股阴森气，只有四楼的一个窗口亮着昏黄的灯，
门口挂着块生锈的铁牌，上面写着【四角楼】三个大字，字都快被磨平了，隐约能看清轮廓。
车门打开了，霉味混着刚才那股潮气涌进来，比车里的味道还浓。
江瞳率先下车，卫衣男跟在他身后，拍了拍他的肩膀。
“哥们，我叫陈默，上次在这楼里玩过一次‘游戏’，侥幸活下来了……”
他顿了顿，接着开口：“等会儿找‘信物’的时侯，我能帮你分辨哪些东西有危险——上次我见过类似的信物。”
江瞳点了点头，声音很轻，
“我叫江瞳，是一名大学生。”
说完，他抬头看向四楼亮灯的窗口，里面好像有个影子，正对着他挥手，
那影子很细，像个女生，手里还拿着什么亮闪闪的东西。
就在这时，手机又震了，还是那个【四角楼管理员】发来的短信，只有一行红色的字：
【别信你身边的人，也别让最后一个拍空的人】
江瞳攥紧手机，目不转睛的盯着那个人影。
陈默顺着他的目光看过去，脸色变了变，赶紧拉了他一把，
“别盯着看！那是‘角里的东西’在引你，越盯着看，越容易被缠上。”
江瞳有些诧异，随即收回目光，往四角楼门口走去。
掌心的残页又开始发烫，这次他清楚地感觉到，纹路里像有东西在动，轻轻挠着他的掌心，好像在指引他往某个方向走。
他低头看了眼残页，方框里的“1-4”数字旁，多了个小小的箭头，指向的正是404室的方向。
雪还在下，落在残页上，没等融化就消失了，好像被残页吸了进去。
江瞳心里隐约有个念头：这张残页，恐怕不只是“提示道具”那么简单，它和这四角楼、和“拍空者死”的规则，说不定有着更深的联系。
而他从踏上那辆末班车开始，就已经走进了一个无法回头的诡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