胃里一阵翻江倒海,恐惧像无数只冰冷的手,死死扼住了我的心脏和喉咙。
耳边,警卫和章亚文的对话还在断断续续地传来,“可是我真的看到她了”
我动了动自己有些麻木的腿,趁机朝着车站出口的反方向狂奔。
车站的后身是一堵半人多高的围墙,上面是铁丝网。
我咬紧牙关,手脚并用地向上爬,铁丝网划破了我的掌心和裤腿,丝丝缕缕的刺痛传来。
我狼狈地翻过围墙,重重摔在另一侧的草地上,顾不上满身的泥土和伤口,连滚带爬地冲向远处的马路。
一辆出租车恰好驶过,我立刻伸手拦住了它。
“师傅,去火车站,快!”
我钻进车里,砰地一声关上车门。
司机被我煞白的脸和浑身的狼狈吓了一跳,但还是发动了汽车。
“姑娘,你这是后面有鬼追你啊?”
我不敢回头,心想,可不是有鬼嘛!
不仅有鬼,还有章亚文那个人渣!
到了火车站,售票大厅里人声鼎沸,灯火通明,将我恐惧的情绪里硬生生拽了出来。
我只知道翠屏山在川省,但具体在川省的哪个地方,奶奶没有告诉我。
排队到我的时候,我把身份证递了过去,“你好,要一班最近去往川省的票。”
售票员却说,“不好意思,今天去川省的票已经全部卖完了。”
我的心瞬间沉到了谷底,“站票也没有了吗?”
售票员道,“都卖完了。”
我无奈,现在已经是晚上十点,看来今晚只能留在车站过夜了。
经过昨晚的事,我不敢再随便找个旅馆住下,否则又会看到什么不干净的东西。
我宁可在人来人往的大厅里坐一夜。
至少这里有光,有人气,最重要的事还不要钱。
我被章亚文打晕装进棺材里,手机掉了,身上只有几百块现金,眼看就要花完了,也不知道还能不能撑到翠屏山。
我在候车厅的硬座上蜷缩下来,昏昏沉沉地睡了过去。
梦里一片冰冷。
我仿佛又回到了蛇仙庙那口阴森的棺材里。
一条通体乌黑的巨蛇盘踞在我身上,冰冷的蛇信舔舐着我的脸颊。
它化作人形,是墨九宸那张俊美到妖异的脸。
他的眼眸比深夜的寒潭还要冷,没有一丝情感。
一只冰凉的手死死掐住了我的喉咙,窒息感如影随形。
“为什么要跑?”他的声音低沉而沙哑,一字一句,敲碎我的耳膜,“你已经是我的妻子了,这辈子你只能与我在一起!”
我无法呼吸,喉咙里发出嗬嗬的悲鸣,双手徒劳地抓挠着他钢铁般的手臂。
就在我感觉自己快要死掉的时候,一股外力拍了拍我的肩膀。
“小姑娘,小姑娘?”
我猛地惊醒,大口大口地喘着粗气,冷汗已经浸透了后背。
眼前站着一个穿着制服的铁路警卫。
他看着我,有些担忧地说道,“别在这儿睡,不安全,丢了东西都没地方找。”
我恍惚地点了点头,嗓子干得像要冒烟,抬头看了一眼墙上挂着的巨大钟表。
指针正指向凌晨两点。
只要再熬几个小时,天就亮了。
天亮了一切都会好起来的,我这样安慰自己。
陡然,我的瞳孔骤然紧缩。
进站口的方向,两个熟悉的身影走了进来。
一个是章亚文。
另一个,是满脸褶子,眼神阴鸷的村长。
他们同时也看见了我。
“臭丫头,别跑!”
章亚文一声爆喝,和村长一起朝我跑了过来。
我来不及多想,拔腿就跑。
身后,章亚文的脚步声越来越近。
我心一横,直接翻过了冰冷的闸机,跳进了站台。
“姜轻虞,你别跑了!”
章亚文追在后面,气急败坏地大喊,“只要你嫁给了蛇仙,以后就是我们村里的大恩人,所有人都会敬着你,供着你,蛇仙也不会亏待你的!”
我一边跑,一边回头恨声骂道,“说得这么好听,你怎么不让姜挽月去嫁!钱掉在地上她不知道捡吗!”
村长不知何时已经绕到了我的左边,章亚文堵住了我的右边,两人一左一右,将我死死围在了站台边缘。
“呜——”
身侧,一列火车发出一声长鸣,正缓缓启动。
我看了看章亚文和村长,又看了看眼前即将发动的火车,纵身一跃,跳上了那节车厢的连接处。
火车速度越来越快。
站台上,章亚文和村长那两张气急败坏的脸,在我眼中飞速缩小,最终变成两个模糊的黑点。
我终于逃出来了!
我浑身脱力,背靠着冰冷的车厢门,大口地喘气。
一个穿着制服的列车员走了过来,“同志,麻烦补下票。”
我喘着气问他,“请问,这趟车是去哪里的?”
列车员看了我一眼,回答道,“到川省。”
我愣住,没想到自己这一跳,还真跳对了!
难道是奶奶在暗处保护着我?
“我就到川省。”
我补了票,倚在车厢连接处的门边,看着窗外飞速倒退的夜景,心中的不安渐渐散去。
总算离开那个鬼地方了,我脑海里不禁想到刚才在梦里墨九宸那张妖冶而冰冷的脸。
如果不出意外的话,今后应该不会再见了吧?
其实我对他并没有什么憎恨,甚至很感谢他在我高考之前收留我,但我不被献祭给一条蛇,更不想这么早就嫁人,一辈子都只能守着那个破庙过活。
而且奶奶说过,他会害死我
奶奶从没有骗过我,她说的话,应该错不了。
思绪回笼,我却发现身体越来越冷。
不是初秋夜里的那种凉,而是一种从骨头缝里钻出来的阴寒。
我缩了缩脖子,一低头,身旁的铁质扶手上,竟然凝结出了一层薄薄的白霜!
这可是夏天,怎么会结霜?
我僵硬地转过身,透过车厢门的玻璃,朝里面望去。
这节车厢里,坐满了人。
但他们每一个人,都保持着僵硬的姿势,一动不动。
他们的眉毛、头发、衣服上,全都覆盖着一层厚厚的白霜,整节车厢,宛如一间停尸房。
而那股刺骨的寒气,正源源不断地从他们身上散发出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