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火蔓延,我和他白月光的植物人哥哥同时被困在ICU病房。
浓烟滚滚,消防员只能救一个。
我哭着大喊:傅昭恒!先救我!我怕!
他那柔弱的白月光跪在地上:我哥他……他还有意识,他只是不能动!
老公傅昭恒指向了另一个方向,对消防员嘶吼:救他!先救他!
火舌吞没了我,我在烈焰中被烧得面目非。
我在重症监护室躺了三个月后,
傅昭恒才第一次出现,他眼神躲闪:
你不知道,她哥哥是为她活下去的唯一希望。你以后还有我,但她不能没有哥哥。
1
火舌舔舐着我的皮肤,那是我此生经历过最极致的痛楚。
每一寸肌肤都在燃烧、卷曲、碳化。
浓烟呛入我的肺里,每一次呼吸都像是吞咽着滚烫的刀片。
在意识彻底沉入黑暗前,我死死地盯着傅昭恒。
他没有看我。
他的全部心神,都系在那个叫温晴的女人和她所谓的植物人哥哥温屿身上。
他亲手将我推入了地狱。
这地狱,我待了整整三个月。
全身百分之七十重度烧伤,医生数次下了病危通知。
无数次的清创、植皮,每一次都像是把我从地狱的刑场上拖回来,再狠狠地推下去。
我疼得想死,却又死不了。
支撑我活下来的,是那深入骨髓的恨意。
这三个月,傅昭恒一次都未曾出现。
高昂的医药费,是我用仅剩的、还能动的右手,颤抖着联系上我的发小江川,他二话不说给我垫付的。
他说:童鸢,钱的事你别管,活下来,一定要活下来。
我活下来了。
当我终于能从重症监护室转入普通病房时,傅昭恒来了。
他穿着纤尘不染的定制西装,头发梳理得一丝不苟,与这个充满了消毒水味的惨白病房格格不入。
他甚至不敢直视我的眼睛,或者说,不敢看我这张已经完全被毁掉的脸。
纱布层层叠叠,只露出一双眼睛和嘴巴。
可我知道,纱布之下的我,早已不成人形。
他将一束香水百合放在床头,那浓郁的香气让我犯恶心。
小鸢,你……还好吗
我看着他,喉咙里发出嘶哑难听的声音,像破旧的风箱:托你的福,还活着。
他眼神躲闪,沉默了片刻,终于说出了那句我刻在骨子里的混账话:
你不知道,她哥哥是为她活下去的唯一希望。你以后还有我,但她不能没有哥哥。
她我轻声重复,像是在问一个天大的笑话,温晴
傅昭恒蹙眉,似乎不悦我直呼其名:小鸢,晴晴她已经够自责了,她天天都在为你祈祷。
是吗我扯了扯嘴角,动作牵动了脸上的伤口,疼得我倒吸一口凉气,那她怎么不替我去死
傅昭恒的脸色瞬间沉了下来:童鸢!你怎么能说出这么恶毒的话晴晴她很善良!
我笑了,笑声嘶哑又难听。
傅昭恒,你现在站在这里,是以什么身份对我说话前夫吗
我出事后,江川就帮我请了律师,单方面起诉离婚。
傅昭恒大概是收到了传票。
他果然愣住了,脸上闪过一丝错愕和受伤:小鸢,我们这么多年的感情,你非要这么绝情吗就因为我当时……
就因为你当时选择去救一个植物人,而放弃了你的妻子。我冷冷地替他说了下去。
温屿他不是普通的植物人!傅昭恒的声调猛地拔高,像是被踩中了痛脚,他有意识!晴晴说他能听见!
所以呢我漠然地看着他,一个有意识的植物人,比一个活生生会哭会喊疼的妻子更重要傅昭恒,你就是为了温晴,对不对
他被我问得哑口无言,嘴唇翕动了半天,才从牙缝里挤出一句:我没有。
这句辩解,苍白得可笑。
我闭上眼,不想再看他那张虚伪的脸。
医药费,江川已经替我垫付了三百万,我们的婚内共同财产,足够支付这笔钱。剩下的,我要一半。傅昭恒,痛快点签字,别让我更恶心你。
他似乎被我的冷漠刺痛了,上前一步抓住我的手腕。
可他忘了,我手腕上也是新植的皮,娇嫩又脆弱。
剧痛传来,我闷哼一声,他吓得立刻松开手。
对不起,小鸢,我不是故意的……
滚。我从齿缝里挤出一个字。
你好好养身体,钱的事情……他顿了顿,疲惫地揉着眉心,温屿后续的治疗还需要很大一笔钱,公司最近周转也困难,能不能……
我猛地睁开眼,死死地盯着他。
你的意思是,我的救命钱,要拿去给你的白月光哥哥治病
不是……
傅昭恒,我一字一顿,用尽全身力气,你但凡还有一点人性,现在就从我眼前消失。否则,我不介意和你同归于尽。
我的眼神一定很骇人,像从地狱里爬出来的恶鬼。
傅昭恒被我震慑住了,他张了张嘴,最终什么也没说,狼狈地转身离开了。
病房门关上的那一刻,我浑身脱力,眼泪终于不受控制地滑落。
不是为他,是为那个死在火海里的,愚蠢的童鸢。
2
出院那天,江川来接我。
他看着我脸上狰狞的疤痕,眼圈红了,却什么都没说,只是默默地接过我手里小小的行李包。
走,我带你去个地方。
车子一路开到了一处高档小区的地下车库。
这是我给你租的房子,密码是你的生日。你先安心住下,别想太多。江川把钥匙塞到我手里。
江川,谢谢你。除了这三个字,我不知道还能说什么。
跟我还客气什么。他笑了笑,笑容有些勉强,对了,傅昭恒那边,律师说他不同意离婚,一直在拖延。
我冷笑一声:他当然不同意。他现在需要一个免费的提款机,来填温屿那个无底洞。
我们的婚房,婚车,还有我名下的一些股份和基金,都是婚前财产。
但我们婚后共同创立了一家小有规模的广告公司,这几年盈利不错,这部分才是他觊觎的。
他想得美。江川眼神一冷,小鸢,你放心,我不会让他得逞的。
我点点头,心里有了计较。
傅昭恒,你不是要钱吗
我偏要让你一分都拿不到。
我在新家里安顿下来,每天除了遵医嘱换药、做康复,就是研究傅昭恒公司的财报。
当初公司是我和他一起打拼的,我对里面的门道一清二楚。
很快,我就发现了一个巨大的漏洞。
傅昭恒为了给温屿凑钱,挪用了一笔本该用于新项目的公款,并且做了一份假的流水来填补。
这个数额,足以让他进去踩几年缝纫机。
我把证据整理好,发给了江川。
江川的动作很快,不到三天,傅昭恒就被经侦部门带走调查了。
消息传出来的时候,我正在阳台上晒太阳。
初冬的阳光暖洋洋的,照在身上很舒服。
手机震动了一下,是一个陌生号码发来的短信。
童鸢!你这个毒妇!你为什么要害昭恒哥哥!
是温晴。
紧接着,她的电话就打了过来。
我挂断,她再打。
我索性接了起来,开了免提。
电话那头传来她带着哭腔的、歇斯底里的尖叫:童鸢!是不是你!你为什么要这么做!昭恒哥哥那么爱你,他只是犯了一个小错,你就要把他往死里逼吗
小错我慢条斯理地给自己倒了杯水,温小姐,你指的是挪用公款,还是指……看着我去死
电话那头一噎,随即是更尖锐的哭喊:我哥他需要钱!昭恒哥哥也是没办法!你怎么能这么没有同情心!你已经毁了容,你的人生已经完了,为什么还要拉着他一起下地狱!
这话,可真够诛心的。
我的人生完没完,不劳你费心。不过傅昭恒的人生,看起来是快完了。我轻笑一声,哦,对了,还有你那个宝贝哥哥。傅昭恒进去了,谁来支付他每天上万的医疗费呢温小姐,你找到下一个金主了吗
你……你无耻!
比起你和你哥,我这可差远了。
我不想再和她废话,直接挂了电话,拉黑。
世界清静了。
我以为这件事会就此告一段落,傅昭恒会因为罪证确凿而锒铛入狱。
可我低估了温晴的手段。
一周后,傅昭恒被放了出来。
江川告诉我,温晴把她名下的一套房子卖了,又不知道从哪里凑了一大笔钱,不仅补上了傅昭恒挪用的亏空,还花重金请了最好的律师团队。
最后,这件事被定性为公司内部资金周转不当,傅昭恒安然无恙。
他出来的第一件事,就是来找我。
那天傍晚,我刚做完康复,浑身是汗。
门铃固执地响着。
我从猫眼里看到傅昭恒那张憔悴却依旧英俊的脸,以及他身后,像一朵小白花般楚楚可怜的温晴。
我没开门。
傅昭恒在门外喊:童鸢,你开门!我知道你在里面!我们谈谈!
我靠在门后,一言不发。
小鸢,我知道你恨我,但你不能这么对我!公司是我们俩的心血,你把它毁了对你有什么好处
童鸢姐,温晴柔柔弱弱的声音也响了起来,求求你了,你开门好不好昭恒哥哥他知道错了,你就原谅他这一次吧。你要是恨,就恨我好了,所有的事情都因我而起,你打我骂我都行!
好一出苦情大戏。
我听得想笑。
他们的声音引来了邻居的注意,我听到了走廊里细碎的议论声。
傅昭恒似乎也觉得丢脸,声音压低了些,带着一丝恳求:小鸢,算我求你,你开门。
我还是没动。
僵持了大概半个小时,门外终于安静了。
我以为他们走了,刚松了口气,手机就响了。
是傅昭恒。
童鸢,你是不是觉得我拿你没办法了他的声音阴冷得可怕,你别忘了,你爸妈还在老家。
我的血液,瞬间凝固了。
3
我爸妈是我唯一的软肋。
他们是普通的工薪阶层,思想传统,一辈子老实本分。
我被烧伤的事,我一直瞒着他们,只说是在国外出了点意外,需要长期治疗。
傅昭恒竟然卑鄙到用他们来威胁我。
傅昭恒,你敢动他们一下试试。我的声音因为愤怒而颤抖。
我不想动他们,他在电话那头冷笑,我只想和你好好谈谈。明天上午十点,市中心的星巴克,你一个人来。否则,我不知道我会做出什么事。
说完,他便挂了电话。
我握着手机,手背上青筋暴起。
我从未想过,那个曾经在我感冒时会整夜守着我、在我来例假时会给我煮红糖姜茶的男人,会变成今天这个样子。
是我眼瞎,还是他伪装得太好
第二天,我戴上帽子和口罩,遮住我可怖的脸,准时赴约。
傅昭恒已经到了,坐在靠窗的位置。
他看起来比上次更加憔悴,眼下是浓重的青黑,但看着我的眼神,却充满了算计和冷漠。
你来了。他指了指对面的位置。
我没坐,只是站在他对面,冷冷地看着他:你想谈什么
离婚协议,我签。他从公文包里拿出一份文件,推到我面前,但我有一个条件。
我垂眸看去,那份离婚协议上,关于财产分割的部分,几乎是将所有的共同财产都划到了他的名下,只留给我一套当初我父母陪嫁的小公寓。
我的条件是,你放弃所有财产的分割。
我气笑了:傅昭恒,你是在做梦吗
我不是在做梦。他直视着我,眼神锐利如刀,童鸢,你是个聪明人。你斗不过我的。你那些所谓的证据,温晴能摆平一次,就能摆平第二次。但你父母呢他们年纪大了,可经不起任何折腾。
你无耻。我从牙缝里挤出这三个字。
是,我无耻。他竟然坦然地承认了,是你逼我的。如果你当初乖乖的,我们不会走到这一步。
我逼你我简直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傅昭恒,你再说一遍
难道不是吗他身体前倾,压低了声音,如果不是你揪着火灾那天的事情不放,如果不是你非要闹得鱼死网破,我会这样对你吗小鸢,我本来是想好好补偿你的!
补偿我我像听到了天大的笑话,怎么补偿像打发乞丐一样,给我留一套小公寓,然后你拿着我们的钱,去养你的白月光和她那个金贵的哥哥
他的脸色变得很难看:不许你这么说晴晴和她哥哥!
我就要说!我猛地拔高了音量,引得周围的人纷纷侧目,傅昭恒,你就是个为了小三和她家人,连老婆性命都不要的渣男!你现在还想用我父母来威胁我,你就是个彻头彻尾的人渣、败类!
我的声音尖锐而激动,口罩都因为呼吸而剧烈起伏。
傅昭恒的脸一阵红一阵白,猛地站起身,一把抓住我的手腕,想把我拖出去。
你疯了!在这里发什么疯!
他的力气很大,我被他拽得一个趔趄。
就在这时,一个身影迅速地冲了过来,一拳狠狠地打在了傅昭恒的脸上。
放开她!
是江川。
傅昭恒被打得偏过头去,嘴角立刻见了血。
他捂着脸,难以置信地看着江川:江川你他妈……
江川没理他,而是紧张地扶住我:小鸢,你没事吧他有没有伤到你
我摇摇头,看着眼前的混乱,心里却是一片冰凉。
傅昭恒,我们之间,真的连最后一丝情面,都不剩了。
4
咖啡馆的闹剧,最终以警察的介入收场。
从警局出来,江川一直沉默地开着车。
车里的气氛压抑得让人喘不过气。
江川,我率先打破了沉默,今天,谢谢你。
跟我说谢谢他自嘲地笑了一声,方向盘上的手因为用力而指节泛白,如果我能早点看清傅昭恒的真面目,如果你当初没有嫁给他,是不是就不会有今天这些事
他的话里带着深深的自责和悔恨。
我知道他一直对我有意,只是当年我一头扎进了傅昭恒编织的爱情童话里,对他视而不见。
过去的事,就别提了。我轻声说,不关你的事。
他没再说话,只是将车开得更快了些。
傅昭恒的威胁像一根刺,深深地扎在我的心里。
我不能让他伤害我的父母。
思来想去,我只有一个办法。
釜底抽薪。
我给傅昭恒打了电话。
我答应你的条件。我说。
电话那头,他似乎有些意外,但很快就恢复了那副胜利者的口吻:想通了早这样不就好了。
我有一个要求。我没有理会他的嘲讽,我要见温屿。
傅昭恒沉默了。
怎么不敢让我见我激他,怕我一个毁了容的怪物,吓到那个宝贝哥哥
……好。他最终还是答应了,明天下午三点,第一医院VIP病房。
挂了电话,我立刻联系了之前帮我调查傅昭恒的私家侦探。
帮我一个忙,我压低了声音,明天下午三点,想办法让第一医院VIP病房区域的监控,失效十分钟。
侦探很专业,没有多问,只回了一个字:好。
第二天下午,我再次戴上口罩和帽子,走进了那家我躺了三个月的医院。
一切都那么熟悉,空气中消毒水的味道,护士们行色匆匆的脚步,都让我想起那段不堪回首的日子。
我强压下心里的不适,走到了VIP病房区。
傅昭恒和温晴都在。
温晴一看到我,就下意识地躲到了傅昭恒身后,怯生生地看着我,眼眶红红的,好像我才是那个会吃人的恶魔。
傅昭恒挡在她身前,皱着眉对我说:你进来做什么有什么话在外面说。
我来,是看看那个让你放弃我的男人,到底有多金贵。我绕过他,径直走向病床。
病床上躺着一个年轻男人,面色苍白,双眼紧闭,身上插着各种管子,连接着旁边的仪器。
他看起来确实像个没有生机的植物人。
哥……温晴小声地啜泣起来,你不要吓他……
我没理她,只是走到床边,仔仔细细地打量着温屿。
傅昭恒跟了过来,一脸警惕:童鸢,你想干什么
我回头,对他露出了一个被口罩遮挡的微笑。
不干什么,我说,就是想跟你白月光的哥哥,单独待一会儿。
不可能!傅昭恒和温晴异口同声地拒绝。
哦我挑眉,傅昭恒,我们的协议还没签。你确定要为了这点小事,就放弃那唾手可得的大笔财产
傅昭恒的脸色变了又变。
最终,他对温晴说:晴晴,我们先出去,让她待十分钟。
可是……温晴还想说什么。
没事的,我就在门口。傅昭恒安抚着她,半强迫地把她带出了病房。
门关上了。
病房里只剩下我和躺在床上的温屿,还有仪器发出的滴滴声。
我走到床边,俯下身,凑到温屿的耳边,用只有我们两个人能听到的声音,轻声说:
别装了,我知道是你放的火。
床上的人,眼睫毛,轻微地颤动了一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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5
那个颤动,极其细微,若不是我死死盯着,根本无法察觉。
但我捕捉到了。
我的心跳在一瞬间漏跳了一拍,随即是滔天的恨意和寒意席卷而来。
真的是他!
这个躺在这里,享受着傅昭恒倾家荡产换来的顶级医疗,被他妹妹捧在手心里当成信仰的男人,就是那场地狱之火的始作俑者!
我强迫自己冷静下来,继续用那如同魔鬼低语般的声音说道:ICU的火灾,查不到起火点,被定性为线路老化意外。可我知道,是你。你趁着护士离开的间隙,用打火机点燃了床边的酒精棉。
我看着他依旧紧闭的双眼,嘴角的笑意越来越冷。
你为什么要这么做因为你恨我,恨我嫁给了傅昭恒。你见不得你妹妹痛苦。温晴从大学时就爱慕傅昭恒,可傅昭恒娶了我。所以,只要我死了,或者……变得面目全非,让傅昭恒再也无法对我产生任何兴趣,你妹妹就有机会了。
你赌赢了。傅昭恒果然选择了是放弃我。
我说到这里,故意停顿了一下,满意地看到他连接着心率的仪器,那条平稳的曲线,出现了一个极其微小的波动。
他在紧张。
你以为你装成植物人,就能高枕无忧了吗温屿,你太天真了。
我直起身,从随身的小包里,拿出了一个极小的,针孔摄像头。
这是我让侦探准备的。
我把它对准了温屿的脸,然后,我从包里拿出了另一件东西。
一把锋利的手术刀。
我握着刀,缓缓地靠近他的脸。
你说,如果我划花你这张脸,你会不会立刻从床上跳起来我的声音又轻又柔,却带着十足的威胁。
仪器上的心率曲线,波动得更厉害了。
或者,我话锋一转,将刀尖对准了他脖子上的大动脉,我直接送你一程,让你和你妹妹,黄泉路上好作伴
你放心,这里的监控已经坏了。我杀了你,没人知道。大家只会以为,你这个植物人,终于撑不下去,器官衰竭而亡了。
我能感觉到,他全身的肌肉都紧绷了起来。
他在害怕。
一个植物人,怎么会害怕
就在我准备把刀再往下压一分,逼他彻底暴露的时候,病房的门,突然被猛地推开了。
傅昭恒和温晴冲了进来。
童鸢!你在干什么!傅昭恒看到我手里的刀,目眦欲裂,一个箭步冲上来,狠狠地将我推开。
我被他推得撞到了身后的柜子,后背一阵剧痛,手里的刀也掉在了地上。
哥!温晴扑到床边,抱着温屿的身体,哭得撕心裂肺,哥你没事吧!你别吓我!
傅昭恒冲我怒吼:你这个疯子!你竟然想杀人!
我扶着柜子站稳,冷冷地看着他:我疯了傅昭恒,你好好看看,你捧在手心里宝贝着的,到底是个什么东西!
你闭嘴!傅昭恒指着我的鼻子,我真是瞎了眼才会觉得对你有愧!你根本就是个蛇蝎心肠的毒妇!
他拿出手机,似乎是要报警。
我却笑了。
报警啊,正好。让警察来看看,这个所谓的植物人哥哥,在听到我要杀他的时候,心跳为什么会加速。
我的话让傅昭恒的动作一顿。
他下意识地回头,看了一眼心率监测仪。
那上面的曲线,因为刚刚的惊吓,还未完全平复下来,依旧在小范围内波动着。
傅昭恒的眼里,闪过一丝疑虑。
温晴见状,哭得更厉害了:昭恒哥哥你不要信她!她就是想挑拨离间!哥哥他怎么可能会……她就是恨我们,想毁了我们!
她一边哭,一边用力地摇晃着温屿的身体:哥,你醒醒啊哥!你快告诉他们,不是这样的!
就在这时,一直紧闭着双眼的温屿,手指,突然动了一下。
然后,他缓缓地,睁开了眼睛。
6
整个病房,死一般的寂静。
所有人都僵住了。
温晴最先反应过来,她惊喜地瞪大了眼睛,声音都破了音:哥!你醒了!你真的醒了!
傅昭恒也愣在原地,脸上是难以置信的狂喜。
他冲到床边,激动地握住温屿的手:温屿!你感觉怎么样能听到我说话吗
温屿的眼神还有些茫然,他虚弱地转动着眼珠,看了看温晴,又看了看傅昭恒,最后,他的目光落在了我的身上。
那眼神深处,藏着一丝一闪而过的惊慌和怨毒。
水……他发出了一个极其微弱沙哑的声音。
水!快拿水!傅昭恒像是打了鸡血一样,手忙脚乱地去倒水。
温晴则是喜极而泣,抱着温屿的手臂不肯松开:太好了,哥,你终于醒了,我就知道你不会丢下我的!
一时间,病房里上演着一幕兄妹情深、爱人关切的感人画面。
而我,那个刚刚还被指着鼻子骂毒妇的恶人,此刻却像个局外人,被彻底地遗忘在了角落。
我冷眼看着这一切,心中没有半分波澜。
醒了
醒得可真是时候。
傅昭恒端着水,小心翼翼地喂温屿喝下。
温屿润了润喉咙,终于能说出一句完整的话了。
他看着傅昭恒,眼神里充满了感激和依赖:昭恒……谢谢你。
然后,他转向我,眼神变得复杂而愧疚:童小姐,对不起。火灾那天的事,我虽然不能动弹,但是……我都听到了。是我连累了你。
他这话说得,可真是滴水不漏。
把自己摘得干干净净,还顺便给我扣上了一顶迁怒于无辜病人的帽子。
温晴立刻附和道:就是啊!我哥他也是受害者!童鸢姐,你怎么能把气撒在我哥身上,甚至还想伤害他!
傅昭恒的眼神也再度冷了下来,他看着我,就像在看一个无理取闹的疯子。
童鸢,现在温屿醒了,你满意了你是不是非要逼死他们兄妹才甘心
我看着他们三个人同仇敌忾的模样,突然觉得很可笑。
我没有再争辩什么。
因为我知道,在他们心里,我早已被判了死刑。
我说什么,都是错的。
傅昭恒,我平静地开口,协议拿来,我签。
傅昭恒大概没想到我这么爽快,愣了一下,才从公文包里拿出那份早已准备好的离婚协议和股权转让书。
我拿过笔,看都没看,就在末尾签下了我的名字。
童鸢。
这两个字,我写得无比用力,几乎要划破纸张。
从今天起,我和傅昭恒,和这一切的肮脏与不堪,彻底两清。
我把签好的文件扔给他,转身就走。
没有半分留恋。
小鸢!傅昭恒却突然叫住了我。
我停下脚步,没有回头。
温屿醒了,也算是了了我一桩心事。他的声音听起来,似乎带上了一丝如释重负的轻松。
我们之间……或许还有机会。你等我,等我处理好公司的事情,我会……
傅昭恒,我打断他,声音冷得像冰,你听清楚,我们之间,从你选择救他的那一刻起,就结束了。至于机会……
我回过头,看了他一眼。
你还是留着,去监狱里找吧。
说完,我不再理会他错愕的表情,头也不回地走出了病房。
7
离开医院后,我做的第一件事,就是把那段针孔摄像头拍下的视频,发给了江川。
视频里,清晰地记录下了温屿在我言语刺激下,心率的剧烈波动,以及他眼睫毛的颤动。
虽然这并不能作为他纵火的直接证据,但足以证明,他所谓的植物人状态,根本就是伪装。
一个为了陷害他人而装了几个月植物人的人,他说的话,还有几分可信度
江川收到视频后,只回了我两个字:懂了。
我信任他。
接下来的几天,我过得异常平静。
我卖掉了父母陪嫁的那套小公寓,然后,用这笔钱,悄悄地收购了傅昭恒公司一个竞争对手的散股。
傅昭恒的公司主营广告业务,而我收购的这家风启,则是业界的一匹黑马,势头正猛。
我知道傅昭恒最近正在竞标一个大项目。
这个项目如果能拿下,足以让他的公司再上一个台阶,彻底摆脱之前的财务危机。
他也志在必得。
而风启,是他最强劲的对手。
我要做的,就是让这匹黑马,跑得更快一些。
在我签下离婚协议的一周后,傅昭恒大概是觉得已经彻底摆平了我,开始高调地为温屿举办庆祝康复的宴会。
地点就在本市最豪华的酒店。
江川劝我不要去。
何必去受那个气。他说。
我摇摇头:不,必须去。有些账,必须当面算才清楚。
宴会那天,我没有像之前那样,戴口罩和帽子,把自己裹得严严实实。
我请了国内最好的化妆师,用最顶级的化妆品,在我那张狰狞的脸上,画出了一副极其诡异又惊艳的妆容。
一半是地狱修罗,一半是人间绝色。
左脸的疤痕被巧妙地用金色的颜料勾勒成一朵绽放的荆棘玫瑰,妖异而凄美。
右脸完好的皮肤则被画上了精致的妆容,美得动人心魄。
我穿了一袭正红色的拖地长裙,像一团燃烧的火焰。
当我出现在宴会厅门口时,整个世界都安静了。
所有人的目光都聚焦在我身上,震惊、好奇、恐惧、怜悯……不一而足。
我看到了人群中的傅昭恒。
他穿着一身白色西装,正和温屿、温晴站在一起,接受着众人的恭维。
他看到我的瞬间,脸上的笑容僵住了。
温晴更是吓得往他身后缩了缩,像是见了鬼。
只有温屿,在最初的震惊过后,看向我的眼神,充满了怨毒和警惕。
我无视了所有人的目光,径直朝着他们走去。
高跟鞋踩在光洁的大理石地面上,发出清脆的响声,像是在为我奏响战歌。
傅总,我走到他面前,举起酒杯,笑意盈盈,恭喜啊。
傅昭恒的脸色难看到了极点:童鸢,你来这里做什么
当然是来送贺礼的。我晃了晃手里的酒杯,然后,在所有人猝不及不及防的注视下,将杯中猩红的酒液,尽数泼在了他身旁温屿的脸上。
啊!温晴尖叫起来。
全场哗然。
温屿被泼得满脸狼狈,红色的酒液顺着他苍白的脸颊往下流,看起来分外可笑。
童鸢你疯了!傅昭恒怒吼着,一把将我推开。
我站稳脚跟,看着他,笑得越发灿烂。
别急啊,傅总。我的大礼,还没送上呢。
说完,我拍了拍手。
宴会厅正中央的巨大屏幕,突然亮了起来。
上面开始播放的,正是我在病房里,用针孔摄像头拍下的那段视频。
8
巨大的屏幕上,温屿紧闭双眼,面无表情。
我的声音清晰地从音响里传出来:别装了,我知道是你放的火。
然后,屏幕给了一个特写。
温屿的眼睫毛,清晰可见地颤动了一下。
紧接着,我的声音继续响起,一句句地,将他纵火的动机和手法,剖析得清清楚楚。
而屏幕上,心率监测仪的曲线,随着我的话语,波动得越来越剧烈。
全场死寂,所有人都屏住呼吸,看着这堪比悬疑电影的一幕。
温屿的脸,瞬间变得惨白如纸。
温晴尖叫着去捂屏幕,却无济于事。
傅昭恒的身体晃了晃,他难以置信地看着屏幕,又猛地回头看着身边的温屿,眼神里充满了震惊和怀疑。
视频的最后,定格在我拿出手术刀,温屿的心率曲线瞬间飙升到顶峰的画面。
现在,我环视全场,声音不大,却清晰地传到每个人耳朵里,谁能告诉我,一个深度昏迷的植物人,在听到有人要杀他的时候,为什么心跳会加速
没有人回答。
但所有看向温屿的眼神,都变了。
你……这是伪造的!温屿终于反应过来,他指着我,声音因为惊恐而变调,是你!是你伪造视频来陷害我!
哦是吗我轻笑一声,打了个响指。
屏幕上的画面一转,切换成了一份医院的内部监控录像。
录像里,火灾发生前十分钟,一个穿着护士服、戴着口罩的人,鬼鬼祟祟地走进了我的病房。
虽然他遮挡得很严实,但江川找来的技术专家,还是通过步态分析和身形对比,将他和温屿,进行了高达99%的匹配。
铁证如山,你还想狡辩吗温屿!我厉声喝道。
温屿的腿一软,整个人瘫倒在地。
不……不是我……真的不是我……他还在徒劳地挣扎。
温晴也哭喊着扑到傅昭恒脚下:昭恒哥哥,你相信我哥,他不是那样的人!都是这个女人,都是她在污蔑我们!
傅昭恒站在那里,脸色铁青,身体僵硬,像一尊石雕。
他看着瘫在地上的温屿,又看看满脸泪痕的温晴,最后,他的目光,缓缓地移到了我的脸上。
那张一半是天使,一半是魔鬼的脸上。
他的眼神里,翻涌着我看不懂的复杂情绪。有震惊,有悔恨,有痛苦。
小鸢……他艰难地开口,声音沙哑得厉害,这……这是个误会,对不对
我看着他,忽然觉得无比的悲哀。
时至今日,他竟然还在自欺欺人。
傅昭恒,我说,你不是想知道,火灾那天,我为什么会恰好在那个时间点被单独留在病房里吗
我顿了顿,抛出了最后一个重磅炸弹。
因为,你亲爱的晴晴妹妹,在那之前给我发了条短信,说你出了车祸,正在急救。我急着出去,才支开了护士。而她,为你哥哥的纵火,创造了完美的时机。
我拿出手机,点开那条从未删除的短信,展示给所有人看。
傅昭恒的身体,剧烈地颤抖起来。
他猛地低头,看向那个他一直护在身后的,柔弱善良的温晴。
温晴的脸,已经没有一丝血色。
她对上傅昭恒那双仿佛要吃人的眼睛,彻底崩溃了。
不……我没有……昭恒哥哥,你听我解释……我只是……我只是太爱你了……
她的解释,在铁一般的事实面前,显得那么苍白无力。
而这句我太爱你了,无疑是承认了一切。
啪!
一个清脆响亮的耳光,狠狠地扇在了温晴的脸上。
傅昭恒打的。
他用尽了全身的力气,将温晴打得摔倒在地,嘴角都流出了血。
贱人!他指着温晴,双目赤红,像一头被彻底激怒的野兽。
他这辈子最引以为傲的,就是他的事业和爱情。
可现在,他拼尽所有去守护的爱情,竟然是一场彻头彻尾的骗局和谋杀。
他不是救世主,他只是一个被玩弄于股掌之间的,天大的傻瓜。
他为了一个蛇蝎心肠的女人的眼泪,亲手将自己的妻子,推入了万劫不复的深渊。
这场闹剧,该结束了。
酒店的保安和接到报警的警察,及时赶到。
温屿和温晴,作为纵火和蓄意谋杀的嫌疑人,被当场带走。
傅昭恒作为包庇者和知情不报的共犯,也同样被请去喝茶。
他被警察带走前,深深地看了我一眼。
那眼神里,再也没有了往日的意气风发,只剩下死灰般的绝望。
我迎着他的目光,缓缓地,露出了一个胜利的微笑。
9
温屿和温晴的案子,因为证据确凿,很快就开庭审理了。
纵火、蓄意谋杀未遂,数罪并罚,他们将在冰冷的铁窗里,度过他们漫长的余生。
而傅昭恒,因为包庇和提供伪证,公司也被查出多项违规操作,最终,判了五年。
他亲手建立起来的商业帝国,轰然倒塌。
公司破产清算,曾经风光无限的傅总,一夜之间,变得一无所有,身陷囹圄。
所有的事情,都尘埃落定。
江川来接我的时候,带来了一份文件。
是傅昭恒公司的破产清算报告。
按照法律,作为他的前妻和债权人,这部分资产,应该归你。江川把文件递给我。
我没有接。
我一分钱都不要。我看着窗外,轻声说,就当是……给我自己那段愚蠢的青春,买个教训吧。
江川看着我,眼神里是化不开的心疼。
小鸢,都过去了。
是啊,我扯了扯嘴角,都过去了。
我用手里的资金,和江川一起,入股了风启。
凭借着我对行业的了解和精准的判断,风启很快就拿下了城东那个大项目,一跃成为业内顶尖的广告公司。
我没有再去做植皮手术。
医生说,我的情况很复杂,后续的手术风险极高,而且效果也未必理想。
我接受了这张脸。
我甚至觉得,这样很好。
它时时刻刻提醒着我,我曾经有多愚蠢,又曾经,有多勇敢。
一年后,我去监狱,探望了傅昭恒。
他穿着灰色的囚服,头发被剃成了板寸,整个人瘦了一大圈,再也没有了往日的半分神采。
隔着一层厚厚的玻璃,他拿起电话,看着我,眼神复杂。
你……还好吗他开口,声音嘶哑。
很好。我言简意赅。
他苦笑了一下:我听说了,风启做得很好。
托你的福。
他沉默了,似乎不知道该说什么。
良久,他才抬起头,眼里布满了红血丝,像是鼓起了巨大的勇气。
小鸢,对不起。
这三个字,迟到了太久太久。
久到,我听到的时候,心里已经毫无波澜。
你对不起的,不是现在的我。我看着他,平静地说,你对不起的,是那个在火海里,哭着喊你名字,求你救她的童鸢。
那个童鸢,已经死了。被你,亲手烧死了。
他的眼圈,瞬间就红了。
一个快三十岁的男人,在我的面前,像个孩子一样,无声地落泪。
我知道……我知道我错了……错得离谱……他哽咽着,小鸢,如果……如果时间能倒流,我一定……我一定先救你……
没有如果,傅昭恒。我冷漠地打断他,你不用在这里忏悔给我看。你只是失去了一切,所以才开始怀念你曾经拥有过的东西。
你怀念的,根本不是我,而是那个对你百依百顺,可以让你予取予求的妻子。
可我,再也不是了。
我站起身,准备离开。
小鸢!他突然激动地拍打着玻璃,再给我一次机会!等我出去,我一定……
我没有回头,只是淡淡地丢下一句话。
傅昭恒,火灾那天,你对我说,我以后还有你。
现在,你看看你自己。你一无所有,连自由都没有。
而我,我微微侧过头,阳光透过玻璃窗照在我身上,将我那条红色的裙子映照得像燃烧的火焰,我有了新的事业,新的生活,新的未来。
一个,完全没有你的未来。
我挂断了电话,头也不回地走出了这间压抑的探监室。
外面阳光正好,微风不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