前世,我被迫跪在地上求弟弟回去读书。
舅舅改了我的志愿:北京想都别想!留下来给你弟补课!
外婆的拐杖重重敲在我背上:都是你这个扫把星,带坏你弟弟!
舅妈掐着我的脖子:要是小龙考不上大学,我要你偿命!
他们用皮带抽,用铁片烫,把我打得皮开肉绽。
最后,我从23楼纵身跃下。
或许是父母在天之灵保佑,给了我重生的机会。
01
高考成绩出来的那天,我考了623分,足够上北京的重点大学。
这本该是件值得高兴的事,可是全家人都阴着脸,表情比哭还难看。
你看看你!我跪在客厅,外婆的拐杖重重敲在我背上,考这么高分是想显摆什么你弟弟明年也要高考了,你这不是存心给他压力吗
背上还有之前的旧伤,我痛的直不起腰。
林子龙,我那小我一届的弟弟,此刻正躲在房间里打游戏。自从我成绩出来后,他就再也没去上过学。
外婆,我......
闭嘴!外婆的唾沫星子喷在我脸上,从今天开始,你给我好好辅导你弟弟。你只顾自己学,对不对得起你舅舅舅妈养你那么多年!
接下来的日子像场噩梦。
白天我像个犯人一样被关在家里,煮饭,做家务,给弟弟补课。
晚上又被舅舅押着去工厂上夜班,挣来的血汗钱还没捂热就被他们搜刮一空,美其名曰偿还抚养费。
可林子龙根本不学,他要么趴在桌上睡觉,要么就阴阳怪气地说:姐,你这么厉害,不如直接替我去考试啊
后来他干脆把门锁着,连进都不让我进。
舅舅和舅妈每天吃饭都要数落我:都是你,非要考这么高分。现在好了,你弟弟都不想上学了!
那晚舅舅醉醺醺地踹开房门,一把揪住我的头发就往地上撞:林小满,今天就是跪着求,也得让林子龙去上学!
他们比谁都清楚,从小把弟弟带大的我,是这个家唯一能说动他的人。
林子龙...我强忍着头皮的剧痛,声音发颤,算姐求你了,去上学吧,我保证好好辅导你。
为了逼弟弟就范,他们偷偷改改了高考志愿,让我留在了本地。
我本来已经认命,直到那天打扫卫生时,意外发现了藏在衣柜深处的保单——父亲的烈士抚恤金,母亲的意外保险赔偿金,全都被他们私吞得干干净净。
我想起外婆日复一日地指责,耳边永远回荡着舅舅舅妈养你不容易、你花了家里多少钱的声音。
我颤抖着从衣柜深处翻出偷出已经泛黄的保险单和银行流水,正准备去报警时,却被突然回家的他们发现。
小贱人居然敢偷东西了!舅舅的怒吼伴随着舅妈尖锐的叫声。
他们像疯了一样对我拳打脚踢,拿鞭子抽我,拿铁片烫我,我被打的无处可躲,蜷缩在角落,鲜血模糊了视线,外婆的咒骂不停的涌进我的耳朵。
我彻底绝望了,从23楼一跃而下。
跳下去的瞬间,我听见外婆的骂声:死丫头!要死也不挑个好时候!
02
我重生了,重生在高考后的第三天,距离出成绩还有十天。
我睁开眼睛时,刺眼的阳光正透过窗帘缝隙照在脸上。
耳边是熟悉的闹钟声,还有楼下外婆尖利的喊叫:林小满!都几点了还不起床弟弟等着吃早饭呢!
我猛地从床上弹起来,心脏狂跳。
林小满!你聋了吗外婆的吼声伴随着拐杖敲击楼梯的声音。
我深吸一口气,压下胸腔里翻涌的恨意。
这一次,我绝不会重蹈覆辙。
下楼时,全家人眼巴巴地盯着我,眼神里写满了对早餐的期待。
外婆正像哄婴儿似的安抚着林子龙:乖宝别急,饭马上就好。
转头就对我扯着嗓子吼:睡到现在才起来,磨蹭什么呢养你还不如养头猪!
我沉默地走向厨房。
现在一切事情都还没着落,必须再忍一忍。
饭菜刚上桌,抱怨声就接踵而至:做个早饭都这么慢,真是废物。
看到盘子里五个荷包蛋,外婆二话不说就往林子龙碗里夹了两个:多吃点,你正长身体呢。
我淡定地夹走一个,舅舅舅妈眼明手快地抢走了最后两个。
外婆顿时炸了,抄起筷子就往我头上敲:高考都考完了还吃什么鸡蛋
不是说你我是猪吗我一口吞下整个鸡蛋,含糊不清地说,一人一个正好,您要是想吃,让您宝贝孙子分你啊。
林子龙闷头吃完就溜:我上学去了。
外婆一边叮嘱他路上小心,一边继续数落我:白眼狼!你舅舅舅妈每天多辛苦,你就不知道省着点要不是你舅舅收留你,你早饿死街头了,还想吃鸡蛋
我想起舅舅舅妈每天在麻将桌上挥霍无度,颠倒昼夜的样子。
要不是我爸妈拿命换的钱......我在心里冷笑,就凭他们这副德行,该饿死的还不知道是谁
...
收拾完碗筷,我拿起外套准备出门。
外婆的骂声马上追来:又要去哪里野。整天不干家务就知道往外跑!再这样让你舅舅打断你的腿!
又是这些话翻来覆去的骂,陈词滥调我听得耳朵都要起茧了。
我真后悔,上辈子跳楼时怎么没拉着这个老太婆一起下去垫背。
外婆我是出去找工作。我努力压下心中的怒火,挤出一个勉强的笑容,舅舅舅妈养我辛苦了,我要快点打工赚钱回报他们啊,你不是总教我要学会感恩吗
这番违心的话从嘴里说出来我自己都觉得反胃,倒是把外婆哄得眉开眼笑。
看来早上那个鸡蛋没白吃。她戳戳我的太阳穴,开始长脑子了。
可不得长点脑子吗不抓紧点找工作,等进了舅舅安排的工厂,我就彻底没招了。
03
我拖着疲惫的双腿走在华灯初上的街道上,鞋底已经磨得发烫。
从清晨到现在,我几乎走遍了商业街的每一家店铺,却连一个服务员的职位都没能争取到。
我们不要短期工。
你看起来太瘦弱了。
等有消息会通知你。
这些千篇一律的拒绝,一点点消磨着我的希望,好像重活一世我也难以摆脱寄人篱下的命运。
夕阳把我的影子拉得很长,显得格外孤单。
但好在也不是一无所获,在二手数码市场,我咬牙用这些年偷偷攒下的积蓄买了一部旧手机和微型监控设备。
那本是我偷偷攒下的大学第一年的生活费。
只要拿到证据...我摩挲着手机屏幕上细小的裂痕,爸妈的钱一定能要回来。
粗糙的金属外壳硌得手心发疼,我却觉得无比踏实。
转过街角时,震耳欲聋的音乐声突然炸响。我这才发现自己走到了酒吧街,霓虹灯把整条街染成暧昧的紫色。
正要离开,一个熟悉的身影从酒吧晃了出来——林子龙!
他穿着明显大一号的潮牌T恤,耳朵上还戴着闪亮的耳钉,正叼着烟跟外卖小哥核对订单。
原来他早就没上学了,还说什么是因为我考的太好压力太大。
再加两打啤酒!他冲着酒吧里喊,声音里带着刻意模仿的油腻腔调,记我龙哥账上!
我迅速掏出我的旧手机,咔嚓一声,将这一幕永远定格。
我看他到时候又能找出什么借口。
这时候他回头看到了我,烟头掉在地上溅起一串火星。
有那么一瞬间,他脸上闪过惊慌,但很快又变成了熟悉的讥诮:呦,姐,你也来这种地方考完试想放松放松要不要我带你玩
你没去上学我的指甲深深掐进掌心,忍住我的愤怒。
不然呢难道真要去听那些无聊的课他突然凑近,满身的酒气混着香水味扑面而来,你以为都像你无父无母只能妄想读书改变命运
手机在口袋里录下这段对话,我气得浑身发颤。
你不怕我告状
林子龙满不在乎地嗤笑一声:随便告啊,最后挨揍的会是谁,你心里没数吗
他凑近我耳边,带着酒气轻声说,在这个家,你算什么东西
我自嘲的笑笑。连林子龙都看得明明白白的事,重活一世的我居然还在痴心妄想——妄想能拉他一把。
04
回到家,我藏好手机和监控。
客厅的时钟指向凌晨十二点,但我知道今晚的折磨才刚刚开始。
果然,门外很快传来熟悉的踉跄脚步声和醉醺醺的笑声——舅舅舅妈又赢钱了。这种时候我只需要快点给他们递上水就可以免逃一打。
我颤抖着倒好温水,强迫自己挤出讨好的笑容:舅舅舅妈,喝点水解酒......
舅舅一把抢过水杯,滚烫的水泼在我手背上。他揪住我的头发,我闻到他指甲缝里的烟酒味。听说你今天去找工作了翅膀硬了想飞嫌我们亏待你了
我的后脑勺重重撞在墙上,眼前炸开一片金星。我死死咬住嘴唇,尝到铁锈味的血。
我是想早点挣钱报答......
放屁!舅妈的耳光打断了我的话。她指甲上的水钻在我脸上划出血痕,等你真挣了钱,第一个跑的就是你!
我蜷缩在墙角,突然觉得可笑。上一世他们骂我废物,这一世又怕我逃走。
原来无论怎么做,都逃不过这顿毒打。
就在这时,门锁传来转动的声音。
林子龙穿着校服外套走进来,耳垂上还留着刚取下耳钉的红印,俨然一副乖学生的样子。
他一脸戏谑的看着被打得皮青脸肿趴在地上的我,眼神十分得意。
但他还是装作惊讶:姐怎么坐在地上
乖儿子回来啦!舅妈的声音瞬间甜了八度,饿不饿让你姐给你煮面。
不用了。林子龙腼腆地摇头,听说姐姐今天在酒吧玩得很开心,应该累了吧
我猛地抬头,正对上他藏在乖巧面具下的恶意。
没等我开口,舅舅的皮鞋已经踹在我肋骨上,剧痛让眼前发黑。
妈妈会好好管教她的。舅妈摸着林子龙的头,你可不能学坏。
我最讨厌那种地方了。林子龙说着,经过我身边时悄悄踩住我的手指。
我疼得抽搐,却看见他嘴角得逞的弧度。
接下来是一场漫长噩梦,我却早已习以为常。舅舅的皮带抽裂了我的衬衫,舅妈的高跟鞋碾着我的膝盖。血滴在地板上,像一串暗红的珍珠。
墙上的分针转完整的一圈。
施暴者终于精疲力尽,我瘫在血泊里。
林子龙的房门缝里漏出游戏音效,舅妈在浴室哼着歌卸妆。
我看着窗帘缝隙里闪烁的红色光点——那个价值三个月生活费的小摄像头,正忠实地记录着这一切。
我蠕动着手指,摸到藏在沙发下的手机,结束了录音。
这些视频,这些伤口,都是最直接的证据。
05
清晨六点,外婆的拐杖就重重敲在我房门上。
我艰难地爬起来,昨晚的伤口在绷带下隐隐作痛。
不要脸的贱货!外婆的唾沫星子喷在我脸上,小小年纪就去酒吧鬼混,我们林家的脸都被你丢光了!
突然,她瞥见地板上的血渍,声音又拔高了八度:这是要招苍蝇吗还不赶紧擦干净!
我蹲下身,抹布碰到凝固的血块时,膝盖传来钻心的疼。
多可笑啊,他们对我浑身的伤视而不见,却在乎地板干不干净。
整个上午,我都被他们监视着在家中忙碌。
快到午饭时间,舅妈嗑着瓜子,每隔十分钟就来催一次:做个饭要这么久存心饿死我们是不是
其实我是在故意拖延时间。
手机里,林子龙在酒吧吞云吐雾的视频已经发给了他班主任,此时此刻,他的班主任应该在去酒吧抓林子龙的路上了吧。
这时门铃响起,我连忙跑去开门,比我想象的要早些。
门一开,林子龙那张精心打扮的脸就映入眼帘——潮牌卫衣、限量球鞋,耳垂上还戴着昨晚那枚闪亮的耳钉。他身旁站着面色铁青的班主任,手里攥着的手机屏幕还亮着,正是他在酒吧的视频。
所有人瞬间变脸,舅舅三步并作两步跑过来:王老师!您怎么亲自来了
班主任推了推眼镜:关于林子龙同学长期旷课的事......
话音未落,手机视频里震耳欲聋的音乐声就响彻客厅。画面中,林子龙正搂着个浓妆艳抹的女孩,嘴里叼着烟比中指。
这是我刚刚拍的,你们看看吧,一个中学生这样成和体统。真是令人寒心。
舅舅的脸色由红转青,舅妈精心描画的眉毛扭曲成奇怪的弧度,外婆的拐杖啪嗒一声掉在了地上。
这......这一定是误会!舅妈的手抖得像得了帕金森,给老师赔着笑。
误会班主任冷笑,难不成是我认错了视频里这个人不是您儿子
我适时从厨房探出头,火上浇油:老师要留下来吃饭吗
没等他们回答,我故作惋惜地叹气:可惜灶台坏了。
在舅舅舅妈外婆三个人轮流确认了一遍灶台是不是真的坏了,他们三个的目光像刀子般扎在我身上,仿佛是我故意弄坏的一样。
舅舅的假笑僵在脸上:没事没事,我们请老师去外面吃!
我知道有家不错的餐厅。舅舅上周才带弟弟去过,说是要庆祝他月考进步呢。
班主任眼睛一亮:是翠华轩吗听说他们家的鲍鱼捞饭......
我看着舅舅额角暴起的青筋,和舅妈死死攥紧的包——那里面装着昨晚赢来的钱,可能连零头都不够。
是的是的!我们就去翠华轩。舅舅几乎是从牙缝里挤出这句话,子龙的教育最重要。
他们出门时,林子龙完全没有被抓包的愧疚,满是对翠华轩鲍鱼捞饭的向往。
舅妈回头瞪我,我假装低头收拾没有理会。
当电梯门关上,我终于送走了他们一家,有了喘口气的机会。
06
在窗台确认他们已经离开后,我立刻冲向主卧。
樟木衣柜散发着腐朽的霉味,第三格抽屉的暗层里,果然躺着那份泛黄的保险合同和我父亲烈士补贴的银行流水。
我将泛黄的保险单和流水拍照存档,又将它们折成小块塞连着监控录像的U盘一起塞进包里。
门锁转动的声音让我浑身血液凝固。刚退出来就和推门而入的林子龙撞个正着。
他耳垂上的钻石耳钉晃得人眼疼,外套里露出酒吧的会员卡。
可据我所知,那酒吧的会员资格要求极高,他究竟是哪里来的那么多钱
我就知道。他慢悠悠晃进来,是你告的状。
我迅速把包往后藏:逃学本来就是错的,我这是在帮你。
他嗤笑一声,突然伸手拽我头发:装什么清高这些年吃我家的住我家的,你在学校处处都想压我一头,我现在这样不是正如了你的意吗
我猛地后撤,头皮火辣辣地疼,一缕发丝留在了他指间。
我知道和他说不通,就没和他过多纠缠想直接离开。
见我不理他,林子龙脸色骤变,突然抓起台灯朝我砸来。我侧身躲开,玻璃碎片在脚边炸开。
他走到窗帘后面一把扯出监控。
老子早就知道你装了监控,你想报警吗你试试看今天能不能走出这个家门。
我一下子冲过去抢他手中的监控,他立刻暴怒地掐住我脖子。
缺氧的感觉让眼前泛起黑斑,但我死死攥着他的手不放。
余光中我瞥见桌上的美工刀。我拼命蹬腿踢翻垃圾桶,趁他分神时屈膝顶向他胯下。
贱人!他吃痛松手,我趁机抓起美工刀划向他手臂。
鲜血溅在雪白的墙上,他不敢置信地瞪大眼睛:你疯了你想杀人吗你对得起我爸妈养你这么久吗
你瞎了我每天都被你爸妈打个半死,你管这叫养我气不过又踹了他一脚,像你这样的,书读了也是白读。
说完,我一把夺过他手中的监控设备,转身就往门外走。
林子龙这种人我太了解了——欺软怕硬,真动起手来比谁都怂。
林小满!他在我身后跳脚大骂,有本事你就别回这个家!
我头也不回地甩上门。事情都到这一步了,只有傻子才会回来。
07
我推开警局大门时,值班民警正翘着二郎腿刷短视频。
见我进来,他头也不抬地指了指旁边的取号机:办业务去取号排队。
不是办业务。我把U盘拍在桌上,我要报案,故意伤害。
他这才抬眼,扫了扫我脸上的淤青,又瞥了眼U盘,语气敷衍:哦,那你等会儿。
十分钟后,一个年轻女警带我进了调解室。
她接过U盘,插进电脑,视频里立刻传出舅舅的咆哮声:老子今天打死你!
画面里,我被按在地上,舅妈的高跟鞋狠狠碾着我的手指:打!往死里打!
女警皱了皱眉,但很快又恢复冷漠的表情,一副公事公办的语气:你这情况……属于家庭纠纷,我们只能调解。
调解我指着我被烟头烫伤的胳膊,这都不算故意伤害
没构成轻伤标准。她递给我一张《家庭暴力告诫书》,签个字,我们通知你家人来接受教育。
我盯着那张纸,突然笑了:教育他们要是听得进教育,我还会被打成这样
女警叹了口气:小姑娘,这种事太多了,除非你构成轻伤,或者有更多的证据,否则我们确实……
我站起身,把U盘拔下来:谁需要你们的教育。
走出警局,突然暴雨倾盆。
我怀着最后的希望浑身湿透地冲进保险公司,前台小姐看到我狼狈的样子,皱了皱眉:有预约吗
没有。我掏出那份泛黄的保险单,我要查这份保单。
她接过保单,扫了一眼,脸色突然变了:您稍等。
良久,她才从电脑桌上抬起头:这个保单有什么问题吗我们已经结案了,赔偿金额是352万,已经全部打到受益人账户。
我浑身一颤,没想到金额这么大。
受益人是
谢敏芝,投保人的母亲。她不耐烦地把屏幕转向我,自己看,白纸黑字写着呢。
太荒谬了!
谁不知道外婆重男轻女。
母亲从小体弱多病,连感冒药都舍不得给她买,却在她怀孕时突然投保天价保险
一个可怕的念头在脑海闪现,我慌忙掐断这个想法。
再走出保险公司时,暴雨已经停了。
夕阳把积水染成血色,我站在马路边茫然四顾,我无处可去了。
重活一世,竟比前世更加无助。
爸爸妈妈,你们让我回来,究竟想让我找到什么
08
我在桥洞下蜷缩了一夜,夜晚的风从缝隙里灌进来,吹得我浑身打颤,但也比回去挨打的好。
天蒙蒙亮时,我拖着酸痛的腿爬起来,拍了拍沾满灰尘的衣服,继续漫无目的地走着。
不知走了多久,街角一家新开的咖啡店吸引了我的注意——老兵咖啡,招牌上还印着一枚褪色的军徽。
我站在门口犹豫了一会儿,最终还是推门走了进去。
你好,请问招人吗我声音沙哑,用尽了全部力气说出这句话。
柜台后的男人抬起头,约莫四十岁上下,打扮的很潮流,不像个老兵的样子,看样子招牌只是个噱头。
他打量了我几眼,目光在我手臂的淤青上停留了一瞬,却没多问,只是点点头:会做咖啡吗
不会,但我可以学。
他沉默片刻,然后说:行,留下吧。你叫什么名字
林小满。
他若有所思的点点头:好名字,人生小满胜万全
我有个战友的女儿应该也叫这个名字。他好像是对我说的,又好像是自言自语,也和你差不多大,他要是还在的话....
没想到他还真当过兵,一个想法在我脑海中蹦出来,我浑身一僵。
虽然觉得可能不会那么巧,但我还是试探性的问了一下:您...说得是武建军吗
他眉头一皱,眼神骤然锐利:你是他的女儿
当初我妈刚怀上我,我爸就出任务去世了,于是只好跟着妈妈姓。
我眼眶一热,激动的点点头。
原来他是我爸的战友,老周。
咖啡店里,老周给我倒了杯热牛奶,听我讲完这些年的遭遇,脸色越来越沉。
烈士补贴和抚恤金,按规定都是你的。他翻出一份文件,你爸牺牲前,部队专门交代过,这笔钱必须由直系亲属领取,你舅舅根本没资格动。
我喉咙发紧:可钱已经被他们拿走了……
老周冷笑:拿走了也得吐出来。他掏出手机,拨了个号码,老张,我这儿有个烈士遗孤,抚恤金被人黑了,你帮忙查查。
挂断电话,他拍了拍我的肩:放心,你爸的兄弟还在,这事没完。
....
下班时,老周把一把钥匙拍在我手心:后面有间休息室,你先住着。在我这儿干活包吃住,亏待不了你。
我攥着冰凉的钥匙,眼泪突然就流了下来。
多讽刺啊,一个素昧平生的陌生人,仅凭着对父亲的战友情就能这般待我。
而那些流着相同血液的亲人,却恨不得把我推进地狱。
指腹摩挲着钥匙齿痕,我终于在斑驳的铜锈上,看到了一丝希望。
09
我在老兵咖啡工作已经一周了。
老周待我很好,不仅包吃包住,还教我煮咖啡,试用期间还能有工资拿。
这里真的比之前那个家好太多了。
只是我偶尔也会想,如果父亲还在,他应该也可以像老周一样活得潇洒自在吧。
这天下午,店里客人不多,我正低头擦拭咖啡机,忽然听见门口风铃清脆一响。
欢迎光——我抬头,声音戛然而止。
林子龙站在门口,又穿了一件新的昂贵的潮牌外套,耳朵上戴着一枚更闪亮的耳钉。
他显然也没想到会在这里遇见我,愣了一下,随即露出那种熟悉的、讥讽的笑:哟,这不是我姐吗不敢回家,在这当咖啡小妹了你不会都睡在桥洞吧身上干净吗居然还有人敢用你
不大不小的声音惹来店里客人的打量。
我没理他,继续擦着咖啡机:要喝什么
他大摇大摆地走到柜台前,手指敲了敲菜单:最贵的,加双份糖。
我敷衍了事他做了一杯拿铁,加了双份糖浆,推到他面前:28块。
山猪吃不来细糠,我不信他会品得来什么咖啡。
他掏了掏口袋,故作惊讶:哎呀,忘带钱包了。
那就别喝。我伸手去拿杯子。
他一把按住我的手腕,凑近压低声音:怎么,亲弟弟喝杯咖啡还要钱
我猛地抽回手,咖啡洒了一半,烫得他跳了起来。
不付钱就滚。我冷冷地说。
他脸色一沉,但很快又笑起来:行,我走了。姐姐记得要回家。
听他的语气应该是会回去告密了,我在这里应该也待不久了。
我没有理他,转身去打扫操作台。
他见我转身离开,手飞快地往收银台的抽屉里一探——现金被他抓得到处都是。
林子龙!我闻声回头,厉声喝道。
他僵住了,手指还夹着两张百元钞票。
老周从外面抽完烟走进来:怎么了
他偷钱。我指着林子龙。
林子龙立刻装出一副无辜的样子:谁偷钱了我姐姐给我点零花钱不行吗
老周没说话,听到他喊我姐,便明白了他的身份。
报警吧。老周掏出手机,那是老子的钱,你姐只是个打工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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林子龙慌了,他应该是没想到真正的老板就在外面。
他眼神慌乱地瞟向我,带着哭腔的求着:姐!你帮我说句话啊!
我看着他,忽然觉得可笑。
上一世,我也是这么跪着求他的。
报警吧。我转身继续擦着桌子,我不认识他。
林子龙一下子变了脸:林小满!你敢!你对得起我们家养你这么多年吗
我没理他,老周拨通了110。
十分钟后,警车呼啸而来。
林子龙被按在警车前盖上戴手铐时,还在歇斯底里地骂我:林小满!你等着!我不会放过你的!
我站在咖啡店门口,面无表情的看着他被塞进警车。
谁等着还不一定呢,他们的罪证我已经一清二楚了。
10
警局里,舅舅和舅妈正声泪俱下地表演着找不到女儿很着急的戏码。
警察同志,我们家小满离家出走好几天了,我们找遍了所有地方!舅舅捶胸顿足,一副痛心疾首的模样,现在子龙又被冤枉偷东西,这肯定是有人故意害我们啊!
舅妈更是夸张,直接瘫坐在椅子上抹眼泪:两个孩子我从小都是一样的疼爱啊。子龙一定是想通过这种方式引起姐姐注意让姐姐跟他回家啊!
警察被他们吵得头疼,不断看向我,向我使眼色。
我始终冷脸,没有看他们一眼:他就是拿了我们店的钱,我们老板说了不接受调解。
林小满,老子真的是白养你了。舅舅瞬间变脸,朝我扑过来打。但瞬间被制裁。
这时老周推门来了,手里拿着一封泛黄的信。
林小满没丢,她在我店里打工。老周冷冷地扫了他们一眼,把信拍在桌上,这是从老武遗物里找到的家书。你母亲的笔迹,和保险单上的签名,根本对不上。
舅舅脸色骤变,伸手就要抢:你胡说什么!
警察一把按住他:别动!
我从包里取出保单,与信纸并排摊开——母亲的笔迹清秀舒展,而保单签名却僵硬扭曲,连最基本的笔画走势都截然不同。
小贱人!舅妈突然尖声叫嚷,你什么时候偷的保单警察同志,我也要报警!她偷我们家东西!
闭嘴!老周一声厉喝,声音不大却带着不容置疑的威严。
舅妈像被掐住脖子的鸡,瞬间噤了声。。
随后保险公司也赶来了,很快报了案。
意料之中,母亲的签名是舅舅伪造的。
更骇人的是保险公司调取的医疗记录:母亲产后恢复良好,却在某个深夜突然缺氧窒息。值班护士的姓名栏,写着舅妈亲妹妹的名字。
老周带着几个退伍老兵,把当年部队发放抚恤金的记录全翻了出来,烈士抚恤金的案子也浮出水面。
那些钱本该由成年后的我直接领取,却被舅舅以监护人名义冒领,一分钱都没给我。
警局里,舅舅和舅妈终于慌了。
这是误会!舅舅满头大汗,抚恤金我们只是暂时保管...我妹妹的死我完全不知情,都是我老婆计划的....
放屁!舅妈突然暴起,指甲在舅舅脸上抓出血痕,林国强你现在装什么好人当年不是你和你妈逼着我找我妹动手的吗
不打自招,警察的脸色彻底沉了下来。
......
最终判决那天,外婆瘫在轮椅上哭嚎,舅舅和舅妈面如死灰。
诈骗保险金、侵占烈士抚恤金、故意伤害、故意杀人——数罪并罚。
林子龙因为偷窃和作伪证,进了少管所。
只留外婆一个人。
走出法院时,高考成绩刚好出来,和前世相同的数字,却通向截然不同的未来。
老周拍了拍我的肩:你爸要是知道,一定会为你骄傲。
我哭得泣不成声,只能点点头。
老周又说:如果还想回来,我店里永远给你留一份工作。
我破涕而笑。
这一世,善恶终有报。
End.
番外
咖啡店的玻璃窗外,一个佝偻的身影徘徊许久。
当我推门出去时,几乎认不出那是外婆——曾经刻薄的脸如今瘦得脱了形,花白的头发像枯草般支棱着。
小满...她浑浊的眼睛突然亮起来,枯枝般的手抓住我的围裙,你去跟法官说说,原谅你舅舅舅妈吧!他们养你这么大,没有功劳也有苦劳啊...
方才闪过的一丝心疼瞬间消散。她果然是来求情的。
见我沉默,她突然瘫坐在地上哭嚎,引得路人频频侧目。
我只好将她扶进店里。
外婆知道你是好孩子...她颤抖着要往下跪,你就当可怜可怜我...
那我妈呢我将她扶起来,不再去看她,她可是你亲女儿。
我怀她时,你外公为多挣钱去矿上干活,结果...她布满老年斑的手揪着衣角,他用命换来的却是个丫头。后来你妈怀孕时又死了丈夫...我是怨她命不好,但从没想过害她啊!
荒谬的辩解让我冷笑出声:不给她吃,不给她治病,这不叫害她现在还有脸来求我原谅杀了我亲妈凶手你的心呢
她不再说什么,只是瘫在椅子上。
最终,她蹒跚着起身:外婆错了...这怕是最后一面了。你比我们都有出息...
望着她踉跄的背影,我突然想起我的母亲,她会恨她吗
可我知道,我不能替她去原谅。
后来我托老周给外婆捎去一万块钱。
听说她攥着钱回了老家,终日坐在村口的老槐树下发呆。
落得如此下场也是她自作自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