高考那天,我妈起了个大早,亲手给我那被全家寄予厚望的妹妹煮了两个水煮蛋,寓意双百分。她将剥得光滑如玉的鸡蛋放进妹妹碗里,柔声说:月月,别紧张,正常发挥就行,清华的大门在向你招手。而我的碗里,只有一碗清汤寡水的白粥。我妈看都没看我一眼,语气冰冷得像数九寒冬的风:蒋念,你记着,今天你的任务就是照顾好妹妹。考得怎么样无所谓,别影响你妹的心情就行。我垂下眼,看着白粥里自己模糊的倒影,嘴角勾起一抹无人察觉的冷笑。他们不知道,这场考试,不是我妹妹的独角戏,而是我精心准备了三年的,送给他们全家的散场大戏。
1
六月七日,清晨五点。
窗外的天还蒙着一层灰蓝色的薄纱,我妈王慧的房间已经亮起了灯。
紧接着,厨房里传来叮叮当当的声响,是她在为我妹妹蒋月准备高考必胜早餐。
我躺在床上,睁着眼,毫无睡意。
隔壁房间里,我爸蒋建国正在用他那自以为很温柔的声音叫蒋月起床:月月,我的宝贝女儿,该起了。爸给你买了你最爱吃的豆浆油条。
这个家里,所有的爱和资源,都像倾斜的天平,毫不犹豫地倒向了蒋月。
只因为三年前,我们同时考入市一中,她以全市第三的成绩进去,而我,是踩着分数线进去的吊车尾。
从那天起,蒋月是天才,是蒋家的希望。
而我,是陪衬,是绿叶,甚至是一个可有可无的累赘。
我慢吞吞地穿上洗得发白的校服,走出房间。
餐桌上,蒋月穿着一身崭新的名牌运动服,正小口小口地吃着王慧为她剥好的鸡蛋。她面前摆着热气腾腾的豆浆、金黄的油条、精致的小笼包。
而我的位置上,只有一碗冷掉的白粥。
王慧看见我,眉头立刻皱了起来,语气里满是嫌恶:你怎么现在才起不知道今天是什么日子吗还不快去看看你妹妹还需要什么,伺候她吃完饭,送她去考场。
伺候这个词,她用得如此自然。
蒋月抬起眼皮,轻蔑地扫了我一眼,嘴角挂着一丝得意的笑:姐,妈也是为我好,你就多担待点。毕竟,我们家未来的希望,可都压在我身上了。
我没说话,只是默默地坐下,端起那碗白粥。
蒋建国清了清嗓子,用一种不容置喙的语气对我说:蒋念,今天考语文和数学。你妹妹语文稍微弱一点,你进去之后,如果有什么能帮到她的……
他话没说完,但意思再明显不过。
他们希望我,在考场上,为蒋月作弊。
我放下碗,抬起头,平静地看着他们:爸,妈,你们是想让我为了她,毁掉我自己的人生吗
王慧啪地一下把筷子拍在桌上,声音尖利起来:什么叫毁掉你的人生你那点成绩,能考上个三本就不错了!你妹妹不一样,她是要上清华的!你帮她一把,她以后出息了,还能忘了你这个姐姐你这是为我们整个家做贡献!
贡献我轻轻地重复着这个词,觉得无比讽刺,就因为她成绩好,所以我就必须为她牺牲
对!王慧理直气壮,能者多劳!你学习不行,就在别的地方多出点力。这是你应该做的!
我看着她那张因为激动而扭曲的脸,心中最后一点温情也消失殆尽。
三年来,每一次模拟考,我都刻意将分数控制在中下游。不是我不会,而是我不敢。
我怕我的光芒,会刺痛他们那颗偏到咯吱窝的心。
我怕我考得比蒋月好,换来的不是夸奖,而是更严苛的打压和质疑。
现在看来,我的隐忍,只换来了他们的得寸进尺。
我深吸一口气,点了点头,声音低得像蚊子哼:好,我知道了。
看到我顺从了,王慧和蒋建国的脸色才缓和下来。
蒋月更是露出了胜利的笑容,仿佛已经看到了清华大学的录取通知书。
他们都以为,我还是那个可以被他们随意拿捏的软柿子。
他们不知道,从我点头的那一刻起,游戏规则,由我来定。
2
去考场的路上,王慧和蒋建国一左一右地簇拥着蒋月,嘘寒问暖,像对待一个即将登基的女皇。
我一个人跟在后面,像个多余的影子。
月月,笔都带齐了吗准考证没忘吧
水别喝太多,等会儿想上厕所怎么办
别紧张,就当是普通考试,你肯定没问题的!
那些关切的话语,像一把把刀子,句句都扎在我心上。
我记得高二那年,学校组织了一场全国物理竞赛。我和蒋月都报名了。
初赛前,我熬了好几个通宵,把所有知识点都吃透了。而蒋月,每天不是逛街就是看电影,仗着自己有点小聪明,根本没放在心上。
结果,我考了全校第一,而她,勉强压线通过。
成绩出来那天,家里没有一丝喜悦。
王慧把我拉到房间,劈头盖脸地骂了我一顿:蒋念你什么意思你是不是故意让你妹妹难堪你知不知道她回来哭了多久你一个女孩子,学那么好物理有什么用以后能当饭吃吗
蒋建国更是直接:这次决赛的名额,你让给你妹妹。她需要这个奖项为高考加分,你不需要。
我当时简直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
为什么那是我凭自己本事考来的!
就凭我是你爸!蒋建国一巴掌甩在我脸上,这个家还轮不到你来做主!你要是敢不听,就给我滚出去!
那一巴掌,火辣辣的疼,也彻底打醒了我。
我明白了,在这个家里,我永远不可能得到公平。
我的努力,我的优秀,在他们眼里,都是对蒋月的威胁。
那天晚上,我把自己关在房间里,哭了一整夜。
第二天,我找到班主任,主动放弃了决赛资格。
蒋月如愿以偿地拿到了那个名额,虽然最后连个鼓励奖都没拿到,但这件事,成了她在学校里炫耀的资本。
而我,从那天起,开始了我长达两年的伪装。
我把所有的锋芒都收敛起来,变成一个成绩平平、毫不起眼的中等生。
我把真正的实力,藏在了深夜里亮着的那盏小台灯下,藏在了一本本被我翻烂的、从旧书摊淘来的教辅资料里。
他们以为我泯然众人,以为我彻底放弃了自己。
他们放心地把所有的关注和爱都给了蒋月,而我,则在他们看不见的角落里,悄悄地磨砺着我的剑。
如今,剑已出鞘。
姐,发什么呆呢蒋月的声音打断了我的思绪。
她停下脚步,回头看着我,眼神里带着施舍般的怜悯:等会儿进了考场,机灵点。别忘了爸妈说的话。
我抬起头,对上她的目光,缓缓地笑了。
那笑容,让她莫名地打了个寒颤。
3
考点门口人山人海,全是送考的家长。
王慧拉着蒋月的手,还在不停地叮嘱着什么。蒋建国则在一旁给她扇风,满脸的紧张和期待。
好了,妈,你别说了,再说我就更紧张了。蒋月不耐烦地甩开王慧的手,整理了一下自己的衣服。
她今天穿的裙子,是上个星期王慧特地带她去市中心商场买的,花了两千多。
而我脚上的这双帆布鞋,鞋边已经开胶了。
蒋念,照顾好你妹妹!王慧最后又冲我喊了一句。
我点了点头,没说话,转身走向安检口。
我和蒋月不在同一个考场,但都在同一栋楼。
进入教学楼,即将分道扬镳的时候,蒋月忽然叫住了我。
姐。
她走到我面前,压低了声音,脸上是毫不掩饰的傲慢和警告:我不管你心里怎么想的,今天这场考试,你必须给我搞砸。数学是我的强项,但语文,尤其是作文,你必须比我写得差。要是让我知道你敢偷偷努力,等回家了,你看爸妈怎么收拾你!
她以为,她还能像以前一样,轻易地操控我。
我看着她那张因为嫉妒和优越感而略显扭曲的脸,忽然觉得很可笑。
这就是他们耗费心血培养出来的天之骄女
内心如此脆弱,需要靠打压自己的亲姐姐来获取安全感。
我没理会她的威胁,只是淡淡地说了一句:蒋月,你知道吗你就像一个被父母用谎言和偏爱吹起来的气球,看起来光鲜亮丽,但其实,一戳就破。
蒋月的脸色瞬间变了:你……你说什么
我说,我凑近她,用只有我们两个人能听见的声音,一字一句地说道,祝你好运。因为从今天起,你,需要它了。
说完,我不再看她煞白的脸,径直走向我的考场。
找到座位坐下,我闭上眼睛,深呼吸。
脑海里闪过这三年来的点点滴滴。
父母的冷漠,妹妹的排挤,那些被抢走的奖励,那些被忽视的努力……
所有的委屈和不甘,在这一刻,都化作了无比坚定的力量。
监考老师开始分发试卷。
我拿起笔,笔尖落在纸上的那一刻,我的世界,前所未有的清晰和安静。
这不再是一场普通的考试。
这是我的战场。
是我向这个不公的家庭,发起反击的第一声号角。
语文,是我最擅长的科目。
尤其是作文。
蒋月引以为傲的,是她华丽的辞藻和所谓的深刻立意。
而我,将用最朴实的文字,写出最真挚的情感,直击人心的力量。
我会让他们所有人都知道,谁才是真正的明珠,谁,只是鱼目。
考试结束的铃声响起时,我刚好写完最后一个字。
我放下笔,长长地舒了一口气。
走出考场,阳光灿烂得有些刺眼。
我一眼就看到了人群中脸色惨白的蒋月。
她看到我,眼神里充满了怨毒和恐慌,像一只被逼到绝路的困兽。
我知道,她慌了。
因为那篇作文题,正好戳中了她最心虚的地方。
而这,仅仅只是一个开始。
4
中午吃饭的地方,是蒋建国提前订好的酒店包间。
菜品很丰盛,全都是蒋月爱吃的。
但她没什么胃口,拿着筷子,心不在焉地戳着碗里的米饭。
王慧急得不行:月月,怎么不吃啊是不是考得不顺利别怕,跟妈说,语文而已,下午的数学才是你的强项,咱们把分捞回来就行!
蒋月像是找到了宣泄口,猛地把筷子一摔,眼圈红了:都怪她!
她指着我,声音里带着哭腔:妈,你问她!进考场前她跟我说了什么!她故意咒我,影响我心情,作文我都不知道写了些什么!
所有人的目光瞬间都聚焦在我身上。
蒋建国脸色一沉,厉声质问:蒋念,你跟她说什么了
我慢条斯理地夹了一块排骨,放到自己碗里,才不紧不慢地开口:我没说什么,我只是祝她好运。
你胡说!蒋月尖叫起来,你明明说我像个气球,一戳就破!你就是嫉妒我!你见不得我好!
哦我挑了挑眉,放下筷子,擦了擦嘴,原来你还记得。我还以为你心虚到不敢承认了呢。
我心虚什么蒋月梗着脖子。
心虚什么,你自己心里清楚。我看着她,眼神平静而锐利,今年的作文题是《面具》,要求结合自身经历,谈谈对真实与伪装的看法。怎么,这个题目让你很难下笔吗是因为你戴着‘天才’的面具太久,已经忘了自己真实的样子了
我的话,像一把精准的手术刀,瞬间剖开了蒋月最脆弱的防线。
她的脸唰地一下变得惨白,嘴唇哆嗦着,一个字也说不出来。
王慧和蒋建国也愣住了。
他们虽然不知道我们之间的具体过节,但他们太了解蒋月了。
她从小就好面子,虚荣心极强。为了维持自己天才的人设,她确实做了不少打肿脸充胖子的事。
而我,恰恰揭露了这一点。
包间里的气氛,瞬间降到了冰点。
你……你……蒋月气得浑身发抖,眼泪啪嗒啪嗒地往下掉。
王慧回过神来,立刻心疼地把她搂进怀里,然后转头对我怒目而视:蒋念!你太过分了!有你这么当姐姐的吗高考当天,你就这么刺激你妹妹你安的什么心!
我只是说了实话。我淡淡地回应。
实话什么实话比你妹妹的前途还重要蒋建国也怒了,一拍桌子,我告诉你蒋念,要是月月这次没考好,我跟你没完!
我看着他们丑陋的嘴脸,心里只剩下冷笑。
看,这就是我的父母。
真相是什么,对错是什么,他们根本不在乎。
他们在乎的,只有蒋月能不能给他们带来荣耀。
好啊。我站起身,居高临下地看着他们,我等着。不过我劝你们,还是多关心一下她下午的数学考试吧。
说完,我不再理会他们的怒火,转身走出了包间。
我需要休息,为下午的硬仗做准备。
数学。
那才是真正能让他们的希望,彻底粉碎的武器。
我走出酒店,回头看了一眼那扇紧闭的包间门。
我能想象到,里面现在是怎样一番鸡飞狗跳的景象。
王慧在安慰蒋月,蒋建国在暴跳如雷地咒骂我。
没关系。
尽情地骂吧。
因为很快,他们就会发现,他们骂错了对象,也看错了人。
他们引以为傲的天才女儿,即将迎来她人生中最大的一场滑铁卢。
而我,将亲手把她从那个虚假的神坛上,拉下来。
5
下午两点半,我走进数学考场。
空气中弥漫着一股无形的紧张气息。数学,是拉开差距的关键一战,也是蒋月最引以为傲的堡垒。
她曾不止一次在饭桌上轻描淡写地说:数学这种东西,靠的是天赋。有些人,一辈子都开不了窍。
说这话时,她的眼睛总会若有若无地瞟向我。
而今天,我就要亲手摧毁她的这座堡垒。
试卷发下来,我迅速浏览了一遍。
心,瞬间定了下来。
今年的数学题,难。
不是一般的难,是从选择题开始就布下陷阱,计算量巨大,最后两道大题更是达到了竞赛级别。
这对于那些基础不牢、只会刷题套路的学生来说,无疑是一场灾难。
但对我而言,这却是一份梦寐以求的礼物。
这三年来,当蒋月在享受父母的优待,参加各种昂贵的补习班时,我正一个人在深夜里,啃着那些她不屑一顾的大学高数教材。
当她满足于模拟卷上的140分时,我正在挑战那些最偏、最怪、最能锻炼思维的竞赛难题。
我拿起笔,从第一题开始,势如破竹。
那些在别人看来需要反复演算的题目,在我脑中,只需构建一个清晰的逻辑模型,答案便自然浮现。
时间一分一秒地过去。
考场里,渐渐响起了叹息声,有人开始烦躁地转笔,有人额上渗出了细密的汗珠。
我完全沉浸在自己的世界里。
笔尖在草稿纸上飞速地划过,一个个复杂的公式,一条条严谨的辅助线,构建出一个完美的解题路径。
最后一道解析几何的压轴题,我甚至用了两种不同的方法进行验算。
写完所有题目,我抬起头,看了一眼墙上的时钟。
距离考试结束,还有整整四十分钟。
我长舒一口气,开始从头检查。
而此刻,在另一间考场里的蒋月,恐怕早已方寸大乱。
她的那点小聪明,在这样一份考验硬实力的试卷面前,根本不堪一击。她习惯了被老师捧着,习惯了解决那些有迹可循的难题,一旦遇到真正超纲的思维挑战,她的自信就会瞬间崩塌。
考试结束的铃声响起。
我走出考场,感觉浑身轻松。
远远地,我看到了蒋月。
她不再是中午那副气势汹汹的样子,而是像一只斗败的公鸡,垂着头,双目无神,脸色比上午还要难看,是一种被彻底抽空了精气神的灰败。
她甚至没有力气再来找我麻烦,只是在王慧和蒋建国的搀扶下,失魂落魄地往前走。
我看着她的背影,心中没有丝毫波澜。
这场战争,我已经赢了。
剩下的,不过是等待一个公开的宣判。
6
高考结束后的那个晚上,家里的气氛压抑得像暴风雨来临前的海面。
蒋月一回家就把自己锁在房间里,晚饭也没出来吃。
王慧在门口又是敲门又是哀求,里面却只传来压抑的哭声和摔东西的声音。
蒋建国铁青着脸坐在沙发上,一根接一根地抽烟,整个客厅都乌烟瘴气。
我像个局外人一样,平静地吃完了晚饭,然后回到自己房间看书。
大概过了半个小时,我的房门被猛地推开。
蒋建国带着一身烟味和怒气冲了进来,指着我的鼻子就骂:你满意了看到你妹妹这样,你是不是心里特别痛快
我合上书,抬起头看着他:她考得怎么样,是她自己的事,和我有什么关系
没关系王慧也跟了进来,眼睛红肿,声音嘶哑,要不是你早上故意说那些话刺激她,她会考不好吗你这个扫把星!白眼狼!我们养了你这么多年,你就是这么回报我们的
我简直要被他们的逻辑气笑了。
她考不好,是因为题目难,是她学艺不精。怎么,你们以为高考是过家家,说几句话就能影响结果的吗如果真是那样,你们这三年在我身上施加的冷暴力,我是不是早就该不及格了
你还敢顶嘴!蒋建国扬起了手。
我没有躲,只是冷冷地看着他:你打。这一巴掌下去,我们之间最后一点情分,也就断了。
他的手在半空中僵住了。
也许是我的眼神太过冰冷,也许是他心里也隐隐觉得自己的指责站不住脚,最终,他还是悻悻地放下了手。
好,好,你现在翅膀硬了!他咬牙切齿地说,我告诉你蒋念,等成绩出来了,要是你妹妹考砸了,你也没好果子吃!
说完,他们摔门而去。
接下来的日子,是漫长而诡异的等待。
蒋月不再和我说话,看见我就像看见仇人。
王慧和蒋建国也彻底无视了我,他们把所有的精力都用来安慰蒋月,带她出去旅游散心,仿佛已经提前预知了失败的结局。
他们开始疯狂地查阅各种二本院校的资料,为蒋月铺设后路。
而我,则利用这段时间,在网上填报了提前批的志愿。
我选择了一所离家两千多公里的顶尖学府,选了一个我最喜欢的专业。
我没有告诉任何人。
这是我的新生,我不需要他们的参与,更不需要他们的祝福。
查分那天,天气格外晴朗。
蒋月一大早就把自己关在房间里,不敢出来。
王慧和蒋建国坐在电脑前,手都在发抖。
要不……还是先查蒋念的吧王慧忽然提议,语气里带着一丝不祥的预感,先有个心理准备。
蒋建国犹豫了一下,点了点头。
他转头看向我,用命令的口吻说:准考证号。
我平静地报出了一串数字。
7
当电脑屏幕上跳出我的成绩时,整个客厅陷入了死一般的寂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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语文142,数学150,英语148,理综295。
总分735。
这个分数,像一颗重磅炸弹,在小小的客厅里轰然炸响。
王慧的眼睛死死地盯着那个数字,嘴巴张得能塞下一个鸡蛋,脸上的表情从鄙夷,到震惊,再到难以置信的狂喜,最后化为一片空白。
蒋建国手里的烟啪嗒一声掉在地上,他使劲揉了揉眼睛,凑到屏幕前,一个数字一个数字地确认,仿佛那不是成绩,而是一串无法破解的密码。
7……735这……这是你的他的声音都在发颤,充满了荒谬感。
我没有回答,只是淡淡地看着他们。
这副表情,我等了三年。
怎么可能……怎么可能……王慧喃喃自语,她猛地回头看我,眼神里充满了审视和怀疑,你是不是作弊了对!你肯定是作弊了!
这是他们能想到的唯一解释。
因为在他们的认知里,我根本不可能考出这样的高分。
就在这时,蒋月的房门开了。
她大概是听到了外面的动静,一脸憔悴地走了出来:吵什么……查得怎么样了
当她的目光落在电脑屏幕上时,整个人都僵住了。
那双哭得红肿的眼睛里,瞬间充满了血丝,嫉妒和怨恨像毒蛇一样爬满了她的脸。
不可能!她尖叫着冲过来,一把推开我,这绝对不是你的成绩!蒋念,你这个骗子!你偷了谁的成绩!
够了!
一声暴喝,来自蒋建国。
他一把抢过蒋月手里的准考证,在键盘上飞快地输入,然后狠狠按下回车键。
你自己看!
蒋月的成绩,赫然出现在屏幕上。
总分580。
一个不上不下的分数,比她最好的模拟考成绩,低了整整一百多分。
别说清华,就连本市最好的大学,都岌岌可危。
这个结果,像最后一根稻草,彻底压垮了蒋月。
她双腿一软,瘫坐在地上,放声大哭。
而王慧和蒋建国,在经历了短暂的震惊后,他们的目光,再一次,齐刷刷地落在了我的身上。
只是这一次,那目光里不再有轻视和厌恶。
取而代之的,是一种我从未见过的,混杂着悔恨、讨好和贪婪的复杂情绪。
他们终于意识到,他们一直看不起的、被他们当作垫脚石的女儿,才是那个能给他们带来最大荣耀的,真正的天才。
8
念念……我的好女儿……
王慧第一个反应过来,她脸上瞬间堆满了谄媚的笑容,快步走到我身边,想要来拉我的手,妈就知道……妈就知道你是个聪明的孩子!你真是……太给妈长脸了!
我后退一步,避开了她的触碰。
她的手尴尬地停在半空中。
念念,蒋建国也换上了一副和蔼可亲的面孔,语气温柔得让我恶心,以前是爸爸妈妈不好,是我们忽略了你。你别往心里去,好不好你看你考了这么高的分,全市状元都有可能啊!我们家要出金凤凰了!
他们变脸的速度,比翻书还快。
瘫在地上的蒋月,看着父母这副嘴脸,哭声都停了,眼神里满是绝望和讽刺。
我看着眼前这荒诞的一幕,忽然笑了。
现在知道我是你们的女儿了
我的声音不大,却让客厅里瞬间安静下来。
我走到他们面前,目光从他们一张张虚伪的脸上扫过。
高二那年,我拿到物理竞赛决赛名额,你们逼我让给蒋月的时候,你们有把我当女儿吗
每天早上,蒋月碗里是牛奶鸡蛋,我碗里只有白粥的时候,你们有把我当女儿吗
就在高考那天早上,你们让我去考场‘伺候’她,甚至暗示我为她作弊的时候,你们有把我当女儿吗
我每问一句,他们的脸色就白一分。
那些被他们刻意遗忘的、不堪的过往,被我一件件血淋淋地撕开,暴露在阳光下。
不……我摇了摇头,替他们说出了答案,在你们心里,我从来都不是女儿。我只是蒋月的陪衬,是她的影子,是她通往成功之路上一块可以随时牺牲的垫脚石。
现在,这块垫脚石,比你们精心雕琢的美玉还要闪亮,你们就想把她捡回去,重新贴上‘女儿’的标签,好拿出去炫耀
你们不觉得,太晚了吗
我的话,字字诛心。
王慧和蒋建国被堵得哑口无言,脸上青一阵白一阵,满是羞愧和悔恨。
念念,我们错了,我们真的错了……王慧哭了起来,你再给我们一次机会,好不好我们以后一定好好补偿你……
补偿我冷笑一声,我的人生,不是一道算错了可以涂改重来的数学题。你们给我的伤害,也永远无法补偿。
我转身回到房间,拿出了早已收拾好的行李箱。
我已经填好了志愿,录取通知书很快就会寄来。学校离这里很远,以后,我大概不会再回来了。
我拉着行李箱,走向门口。
蒋念!蒋建国在我身后大喊,你不能走!你是我女儿,你必须留下来!
我停下脚步,却没有回头。
从你们决定牺牲我的那一刻起,我就不是你们的女儿了。
说完,我打开门,毫不留恋地走了出去。
门外的阳光,温暖而明亮。
我深吸一口气,感受着自由的空气。
那扇门在我身后重重地关上,隔绝了里面所有的哭喊和忏悔。
我知道,我送给他们的这场散场大戏,已经落幕。
而我的人生大戏,才刚刚拉开帷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