换工作后,我每天下班都要坐地铁4号线回家。
早就听人说这趟线闹鬼,但我向来不信邪。
没想到第一天坐4号线,我就遇到了个长相帅气的男生。
我们一路聊得特别投机,可诡异的是,刚一出地铁站,他就突然没了踪影。
难道真撞鬼了
我心里非但没害怕,反倒莫名兴奋起来。
1.
下班点的4号线,人挤得像沙丁鱼罐头。
我攥着扶手,汗顺着后背往下淌。
新公司屁事多,主管是个周扒皮,熬到下班,腿都快断了。
早有人跟我说,4号线闹鬼。
说有姑娘看见过穿白裙子的女人哭,说有老头在站台捡不到自己的鞋,还有人说,晚上十点后坐车,能听见头顶有脚步声。
我当时只翻了个白眼,什么年代了,还信这些封建迷信。
直到我看见那个男的。
他站在车门边,穿件黑色连帽衫,头发有点长,遮着眼。
但挡不住脸好看——高鼻梁,薄嘴唇,皮肤白得晃眼。
我本来没打算理他,挤地铁哪有功夫看帅哥。
是他先凑过来的,声音有点哑:你也在这站下
我愣了下,点头。
他指了指我手里的工牌,笑了:新换的工作这公司,去年裁了一半人吧。
我惊了:你怎么知道
猜的。他靠在扶手上,眼神扫过车厢里的人,这趟线,每天都能看见不少新人,来的来,走的走,跟走马灯似的。
我们就这么聊上了。
他话不多,但句句都能接上我的茬。
我说主管刁难我,他说这种人,早晚被车撞;我说新同事抱团排挤我,他说一群废物,除了嚼舌根没别的能耐。
越聊越投缘,我甚至忘了问他叫什么,在哪上班。
地铁到站,播报声刺耳。
我边跟着他往出口走,边说:明天我请你喝奶茶吧,就对面那家——
话没说完,我先出了玻璃门。
晚风一吹,我回头想叫他,却傻了眼。
身后空荡荡的。
刚才还跟我并排走的人,没了。
不是走快了,也不是躲起来了。
出口就一条路,左边是公交站,右边是便利店,就那么几个人,没一个穿黑连帽衫的。
我赶紧往回跑,进地铁站一看,站台里只剩清洁工在扫地,哪还有他的影子。
我站在原地,后背瞬间冒冷汗。
不是吧真撞鬼了
可我没怕。
心脏跳得飞快,不是吓的,是兴奋。
活了二十多年,第一次遇到这种事。
比看恐怖片刺激多了!
我摸出手机,想搜搜4号线的灵异事件,刚点开搜索框,屏幕突然黑了。
再按电源键,没反应。
操。我骂了一句,揣起手机往家走。
走了没几步,听见身后有人笑。
很轻,像贴在耳边。
我猛地回头,没人。
只有路灯的影子,拉得老长,歪歪扭扭的,像个站着的人。
我咬了咬牙,没停步。
怕个屁。
真要是鬼,有本事再出来啊。
2.
第二天下班,我故意磨蹭了半小时。
就等十点那趟末班车。
同事小王看见我,凑过来:你还不走十点的4号线,邪门得很。
我嗤笑:你也信这个
不是信不信,是真有人遇到过!小王压低声音,上次我哥坐末班车,看见个女的蹲在车门边哭,他递纸巾,那女的一抬头——没有脸!
扯吧你。我推开他,拎着包就往地铁站跑。
到4号线站台时,人已经很少了。
灯光惨白,照在瓷砖上,反光刺眼。
我找了个靠近车门的位置站着,眼睛盯着轨道入口,心跳比昨天还快。
我在等那个男的。
等了大概五分钟,地铁轰隆隆进站。
门一开,我赶紧往里看。
车厢里就三个人:一个睡在座位上的老头,一个低头玩手机的姑娘,还有个穿制服的保安。
我有点失望,找了个靠窗的位置坐下。
刚掏出手机,想看看昨天为什么突然关机,旁边座位咚的一声,有人坐了下来。
我侧头一看,心脏差点跳出来。
是他!
还是黑连帽衫,头发遮着眼,手里多了个透明塑料袋,装着两颗苹果。
你怎么才来他先开口,语气有点冷。
我咽了口唾沫,没敢问他昨天去哪了,只说:加了会儿班。
他没接话,把塑料袋里的苹果递我一个:吃吧,甜。
我接过苹果,冰凉的,像刚从冰箱里拿出来。
你昨天……我还是没忍住,为什么一出站就不见了
他笑了,声音有点怪,像隔着层东西:你觉得呢
我不知道。我攥着苹果,手心全是汗。
你不是不怕吗他侧过头,头发撩开一点,我看见他的眼睛——没有黑眼球,全是白的。
我瞬间僵住,手里的苹果咚地掉在地上。
车厢里的灯突然闪了一下,惨白的光扫过他的脸,他的皮肤开始往下掉皮,一块一块的,露出里面暗红色的肉。
怕了他凑过来,呼吸带着股腐臭味,昨天不是挺兴奋的吗
我想叫,嗓子却像被堵住,发不出声音。
睡在座位上的老头突然坐起来,脸对着我,嘴角咧到耳根,笑着说:又来一个……
玩手机的姑娘也抬起头,眼睛是两个黑洞,手里的手机屏幕亮着,上面全是血字:陪我……
保安走过来,脚步拖在地上,发出沙沙的声音,他的制服上全是血,手里的警棍滴着红水。
我想跑,腿却动不了。
那个男的凑到我耳边,声音像毒蛇吐信:你以为我想跟你聊我缺个替死鬼,你正好送上门来。
为什么是我我终于挤出声音,带着哭腔。
因为你不信邪啊。他笑了,不信邪的人,魂最容易勾。
车厢突然剧烈晃动,灯全灭了。
黑暗里,我听见无数个声音在笑,在叫我的名字。
一只冰凉的手抓住了我的手腕,力气大得像铁钳。
跟我走吧……
3.
我猛地睁开眼,冷汗把衣服都浸透了。
窗外天刚亮,阳光透过窗帘缝照进来,有点晃眼。
我摸了摸手腕,没东西。
但昨晚那种冰凉的触感,还留在皮肤上,像冻住了一样。
是梦
我爬起来,冲到镜子前。
手腕上有个乌青色的印子,一圈,正好是手抓着的形状。
不是梦。
我腿一软,差点摔在地上。
昨天还觉得兴奋,现在只剩怕了。
怕得要死。
我掏出手机,想搜4号线的事故,刚点开浏览器,就弹出一条新闻——
十年前今日,地铁4号线发生追尾事故,造成5人死亡,其中包括一名23岁男性乘客……
下面配了张照片。
我点开照片,心脏瞬间停跳。
照片里的男生,穿件黑色连帽衫,头发有点长,遮着眼。
是他。
我手一抖,手机掉在地上。
屏幕碎了,裂纹像蜘蛛网,正好盖在他的脸上。
我蹲在地上,抱着头,想尖叫,又怕邻居听见。
十年前就死了
那我昨天遇到的,真的是鬼
还想拉我当替死鬼
操你妈的!我忍不住骂了一句,眼泪混着汗往下掉。
我不想死。
我刚换工作,还没攒够钱买房子,还没交男朋友,我还有好多事没做。
我不能死。
我赶紧给公司打电话,想请假。
电话通了,是主管的声音,尖得像针:请假你才来几天就请假是不是不想干了
我身体不舒服,真的……我声音发颤。
不舒服就去医院,开病假条来!不然就过来上班!主管直接挂了电话。
我盯着手机,气得浑身发抖。
这时候,门铃响了。
我吓了一跳,谁会一大早来敲门
我走到门边,透过猫眼看出去。
是个老太太,穿件花衬衫,手里拎着个塑料袋,站在门口,脸对着猫眼,笑咪咪的。
姑娘,开门啊。老太太的声音有点哑,我是隔壁的,给你送点鸡蛋。
我没见过隔壁有老太太。
我们这栋楼都是年轻人,没老人住。
我不需要,谢谢。我往后退了退,声音有点抖。
开门吧,老太太的声音突然变了,变得又冷又尖,我不是来送鸡蛋的,我是来带你走的。
猫眼里的老太太,脸开始变。
皮肤往下掉,眼睛变成两个黑洞,嘴角裂到耳根,跟我昨晚在地铁里看到的老头一模一样。
啊!我叫了一声,往后跑。
门外传来咚咚的敲门声,越来越响,像有人在用锤子砸门。
开门!开门!老太太的声音越来越近,你跑不掉的!
我跑到阳台,想往下跳。
但我住12楼,跳下去肯定死。
敲门声突然停了。
我屏住呼吸,听着外面的动静。
没声音了。
过了一会儿,我小心翼翼地走到门边,再看猫眼。
没人。
只有地上放着个塑料袋,里面装着两颗苹果。
跟昨晚他给我的苹果,一模一样。
4.
我不敢在家待着。
也不敢再坐4号线。
但主管催得紧,我要是不去上班,肯定会被开除。
我咬了咬牙,决定坐公交。
公交站离我家有点远,我走在路上,总觉得有人跟着我。
回头看,没人。
但那种被盯着的感觉,一直跟着我,像条蛇,缠在脖子上。
到了公交站,等了十分钟,车还没来。
旁边有个小姑娘,大概七八岁,扎着两个小辫子,手里拿着个布娃娃。
她突然抬头,看着我,说:姐姐,你身后有个人。
我浑身一僵,赶紧回头。
还是没人。
小姑娘,别乱说话。我声音发颤。
没乱说话呀,小姑娘指着我的后背,他就站在你后面,穿黑衣服,脸白白的,还在笑呢。
我吓得腿都软了,转身就跑。
跑了没几步,就听见小姑娘的哭声:姐姐,你别跑啊!他要抓我了!
我没敢回头。
我怕一回头,就看见他站在小姑娘身边。
我一直跑,直到看见公司的大楼,才停下来,喘着粗气。
进了公司,同事们看我的眼神都怪怪的。
小王凑过来,小声说:你昨晚没睡好脸色怎么这么差还有你手腕上的印子,怎么回事
我摸了摸手腕,印子还在,乌青色的,比早上更深了。
没什么,不小心撞的。我避开他的眼神,走到自己的座位上。
一坐下,就觉得后背发凉。
我回头看,没人。
但桌子上,多了个苹果。
跟昨晚、今早看到的苹果,一模一样。
冰凉的,像刚从冰箱里拿出来。
我吓得赶紧把苹果扔在地上,用脚踩了几脚。
苹果烂了,流出暗红色的汁,像血。
你干什么呢主管走过来,脸色难看。
这苹果……我指着地上的烂苹果,声音发颤。
主管低头看了看,皱着眉:哪来的苹果地上这么脏,赶紧扫了!
我蹲下去,用纸巾擦地上的汁。
汁粘在手上,冰凉的,像血。
主管,我忍不住问,你知道十年前4号线的追尾事故吗
主管的脸色突然变了,瞪着我:你问这个干什么别瞎打听!赶紧干活!
他说完,转身就走,脚步有点慌。
我看着他的背影,心里更怕了。
他肯定知道什么。
晚上下班,我不敢坐公交,也不敢坐地铁。
我叫了个网约车。
车到了,司机是个四十多岁的男人,一脸横肉,看着有点凶。
去XX小区。我报了地址,坐在后座,不敢说话。
车开了一会儿,司机突然说:姑娘,你是不是坐过4号线
我愣了下:你怎么知道
你身上有股味。司机的声音有点冷,死人的味。
我吓得浑身发抖:你别乱说!
没乱说,司机从后视镜里看我,眼神像刀,十年前4号线追尾,我就在现场。死的那几个人,身上就是这个味。你是不是遇到他了穿黑连帽衫的那个男的
是……我眼泪掉了下来,他想拉我当替死鬼,我该怎么办
怎么办司机笑了,笑得很怪,没人能跑掉。他找了你,你就必须跟他走。
车突然停了。
我抬头一看,外面是4号线的地铁站入口。
你干什么这不是我家的方向!我尖叫着,想开车门。
车门打不开。
司机转过头,脸开始变。
皮肤往下掉,眼睛变成两个黑洞,嘴角裂到耳根。
是昨晚那个老头!
跟我走吧……他伸手抓我。
我拼命往后躲,却撞到了一个冰凉的东西。
我回头一看。
是他。
穿黑连帽衫,头发遮着眼,手里拿着个苹果,笑咪咪的。
你跑不掉的。
5.
我猛地醒过来,发现自己躺在公司的沙发上。
同事们围着我,一脸担忧。
你怎么了刚才突然晕倒了。小王递过来一杯水。
我接过水,手还在抖。
刚才是梦
可那种冰凉的触感,还有老头的脸,都真实得可怕。
我没事,可能是有点低血糖。我勉强笑了笑,站起来。
走到座位上,我看见桌子上有个苹果。
还是那种冰凉的,暗红色的汁,粘在桌子上,像血。
不是梦。
我赶紧把苹果扔进垃圾桶,又用消毒湿巾擦了好几遍桌子。
擦完,我盯着电脑屏幕,却一个字也看不进去。
脑子里全是他的脸,还有老头、姑娘的脸。
我该怎么办
报警警察会信吗
说我遇到鬼了
肯定会把我当疯子。
我掏出手机,想搜怎么驱鬼,刚点开搜索框,手机突然黑屏了。
跟上次一样。
我按了按电源键,没反应。
操!我一气之下把手机摔在桌子上。
同事们都吓了一跳,没人敢说话。
主管走过来,脸色难看:你到底想干什么不想干就滚!
我滚我突然站起来,盯着主管,你是不是知道4号线的事十年前的事故,是不是有问题
主管的脸瞬间白了,往后退了一步:我不知道你在说什么!
你知道!我冲过去,抓住他的胳膊,那个男的,穿黑连帽衫的,他是不是十年前死在4号线上你是不是跟他的死有关
主管用力甩开我的手,吼道:你疯了!保安!保安!
保安跑过来,架住我的胳膊。
放开我!我挣扎着,你们都是一伙的!你们都想让我死!
把她带出去!主管指着门口,声音发颤。
保安把我拖出办公室,扔在楼道里。
再闹就报警了!保安瞪了我一眼,转身走了。
我坐在地上,抱着头,哭了。
哭得撕心裂肺。
没人信我。
没人帮我。
我真的要被那个鬼拉去当替死鬼了吗
过了一会儿,我站起来,拍了拍衣服上的灰。
不能就这么算了。
我要查清楚。
十年前的事故,肯定有问题。
主管的反应太奇怪了,他肯定知道什么。
我决定晚上去公司的档案室看看。
说不定能找到十年前的资料。
天黑后,我偷偷溜进公司。
档案室在地下一层,平时没人去。
我拿着手机照明,小心翼翼地走进去。
档案柜一排一排的,像墓碑,立在黑暗里。
我找了半天,终于找到了标着十年前事故的档案盒。
我打开盒子,里面有几张照片,还有一份事故报告。
照片上是追尾的地铁,车厢变形,里面全是血。
还有几张死者的照片。
我拿起一张,心脏瞬间停跳。
是他。
照片里的他,躺在地上,眼睛睁着,全是白的,手腕上有个乌青色的印子。
跟我手腕上的一模一样,连圈的大小都分毫不差。
我赶紧翻事故报告,上面写着设备故障导致追尾,5名乘客当场死亡,落款是当时的运营经理——居然是我们现在的主管!
他当年就负责这事,现在看见我被缠上,才故意装不知道,甚至想把我赶走!
突然,档案室的灯滋啦一声亮了。
惨白的光线下,主管站在门口,手里攥着根钢管,脸色黑得像锅底。
你果然在这。他声音发狠,一步步朝我走过来,十年前的事,不该你管的别管!
不该我管我把报告摔在他脸上,你当年是不是瞒了什么他为什么缠上我是不是跟你有关!
主管被我砸得后退一步,眼神突然变得疯狂:是又怎么样当年要是报了真实原因,我就得坐牢!那破设备早该换了,公司不批钱,我有什么办法他死了活该!
你还是人吗我气得浑身发抖,他现在要拉我当替死鬼,你是不是早就知道
知道又怎么样主管举起钢管,反正你也活不成了,今天我就送你一程,省得你到处瞎逼逼!
他朝我扑过来,我赶紧往档案柜后面躲。
钢管哐当一声砸在铁皮柜上,火星都溅出来了。
我抓起地上的档案盒往他头上扔,他躲开了,盒子里的照片撒了一地。
其中一张照片滑到我脚边,我低头一看,照片上除了他,还有个穿花衬衫的老太太,跟今早敲门的那个一模一样!
原来你们早就认识!我指着照片,你是不是也把她的死压下来了
主管的脸瞬间白了,动作顿了一下。
就在这时,档案室的门突然被风吹开,一股寒气裹着腐臭味涌进来。
我回头一看,他站在门口,穿黑连帽衫,头发遮着眼,手里还拿着个苹果。
苹果上的汁顺着他的手指往下滴,暗红色的,像血。
你终于来了。主管突然笑了,笑得比哭还难看,我就知道你会来找我,十年了,你怎么还不放手!
他没说话,一步步朝主管走过去。
主管吓得往后退,手里的钢管哐当掉在地上:当年是我不对,你别找我,找她!是她自己撞上来的!
主管指着我,我气得想骂。
却看见他的脸开始变。
皮肤一块一块往下掉,露出里面暗红色的肉,眼睛变成两个黑洞,嘴角裂到耳根。
晚了。他的声音像生锈的铁片在刮,十年前你欠我的,今天该还了。
他伸手抓住主管的手腕,主管发出撕心裂肺的尖叫:救命!救命!
我看着主管手腕上慢慢浮现出乌青色的印子,跟我手腕上的、跟照片里他手腕上的,一模一样。
主管的身体开始变凉,皮肤失去血色,眼睛慢慢闭上。
他松开手,主管像个破布娃娃一样倒在地上,没了呼吸。
他转过头,看向我。
我吓得腿都软了,想跑,却动不了。
你……你别过来。我声音发颤,我没欠你什么。
他没说话,只是盯着我,手里的苹果突然掉在地上,摔烂了,流出暗红色的汁。
就在这时,档案室的灯突然灭了。
黑暗里,我听见他的声音在耳边响:下一个,就是你。
6.
我从公司跑出来时,天已经亮了。
街上有了行人,车来车往,可我还是觉得冷,从骨头缝里往外冒的冷。
主管死了,死在我面前。
那个鬼,他真的杀人了。
下一个就是我。
我不敢回家,也不敢去公司,只能在街上瞎逛。
路过一家便利店,我进去买了瓶热咖啡,握在手里,还是觉得冷。
便利店的镜子对着门,我无意间瞥了一眼,吓得手里的咖啡都掉在地上。
镜子里,我身后站着个人。
穿黑连帽衫,头发遮着眼,正是他。
我猛地回头,身后空荡荡的,只有几个买东西的顾客。
姑娘,你没事吧店员走过来,递了张纸巾。
我……我没事。我捡起地上的咖啡瓶,手还在抖。
我不敢再看镜子,赶紧付了钱,跑出便利店。
跑了没几步,我看见前面有个算命摊。
摊主是个老太太,穿件灰色外套,闭着眼睛,手里捏着个罗盘。
我像抓住救命稻草一样冲过去:老太太,求你帮帮我!我被鬼缠上了,他要杀我!
老太太睁开眼,看了我一眼,又看了看我的手腕,脸色突然变了:你身上的阴气太重,缠上你的不是普通的鬼,是怨鬼。十年前死的,死得冤,现在要找替死鬼。
您能帮我吗我抓住老太太的手,我不想死,求您了!
难。老太太摇了摇头,他的怨气太重,除非找到他的尸骨,化解他的怨,不然你跑不掉。
他的尸骨我愣了,十年前的事故,尸骨应该早就处理了吧
没那么简单。老太太从包里掏出一张黄符,递给我,这张符能暂时保你安全,今晚午夜,你去4号线的终点站,那里有他的东西。找到那个东西,或许能知道他的尸骨在哪。
我接过黄符,黄符是热的,握在手里,居然觉得暖和了点。
谢谢您。我把黄符揣进怀里,又给了老太太一百块钱。
老太太没收,只是说:你好自为之。今晚午夜,别迟到,不然符也保不住你。
我点点头,转身离开。
走了没几步,我回头想再问问,却发现算命摊不见了。
刚才老太太坐的地方,空荡荡的,只有风吹过。
我心里咯噔一下,难道那个老太太也是鬼
不管了,现在只能死马当活马医。
晚上,我揣着黄符,往4号线的终点站走。
终点站很偏,周围没什么人,只有路灯亮着,惨白的光线下,地铁站像个巨大的坟墓。
我走进地铁站,站台里空无一人,只有广播里传来滋滋啦啦的声音,像有人在哭。
我按照老太太说的,在站台的角落找。
找了半天,终于在一个垃圾桶后面,发现了个黑色的背包。
背包很旧,上面沾着暗红色的东西,像是干了的血。
我小心翼翼地打开背包,里面有一本旧书——《百年孤独》,跟第一次在地铁上看见他手里拿的一模一样。
书里夹着一张照片,照片上是个小姑娘,扎着两个小辫子,手里拿着个布娃娃。
是那天在公交站跟我说话的那个小姑娘!
照片背面写着一行字:妹妹,等我回家。
我心里一沉,原来那个小姑娘,是他的妹妹
就在这时,我听见身后传来脚步声,很慢,咚、咚、咚,像有人拖着脚在走。
我猛地回头,看见他站在我身后,手里拿着个苹果,跟上次一样。
你找到我的包了。他开口,声音比之前更冷。
这是你的包我攥着照片,手心里全是汗,那个小姑娘,是你妹妹
他没说话,只是盯着我手里的照片,眼睛里好像有了点光,不再是全黑的。
她……她也死了吗我小心翼翼地问。
十年前,她跟我一起坐4号线。他的声音有点哑,追尾的时候,我把她护在身下,可她还是死了。她才八岁。
我心里一酸,说不出话。
主管知道设备有问题,却不换。他的声音突然变得狠戾,他害死了我,害死了我妹妹,害死了其他人。我找了他十年,今天终于报仇了。
那我呢我看着他,你为什么要找我我没害你。
他盯着我,手里的苹果突然掉在地上:因为你跟我妹妹,长得很像。
我愣住了,突然想起公交站那个小姑娘说的话:姐姐,你身后有个人。
原来,她是把我当成自己了
就在这时,我怀里的黄符突然热了起来,烫得我手疼。
他的脸突然变了,皮肤往下掉,眼睛变成两个黑洞:不管你像谁,你都得替我妹妹死!
他朝我扑过来,我赶紧往旁边躲,黄符从怀里掉出来,落在地上,瞬间烧了起来。
火光照亮了站台,我看见他的身体在火光照耀下,开始变得透明。
不!他发出尖叫,我还没让她好好活过,我不能就这么走!
他的身体越来越透明,最后,消失在空气里。
站台里只剩下我,还有地上烧完的黄符灰。
我捡起地上的背包,翻开那本《百年孤独》,里面夹着一张纸条,是他的字迹:如果有人看见这张纸条,麻烦告诉我的妈妈,我和妹妹,很想她。
我的眼泪突然掉了下来。
原来,他不是恶鬼,只是个想报仇、想回家的哥哥。
7.
我拿着背包,按照纸条上的地址,找到了他妈妈的家。
是个老旧的小区,楼道里堆满了杂物,墙皮往下掉。
我敲了敲门,过了一会儿,门开了。
开门的是个老太太,头发全白了,脸上布满皱纹,眼睛里没有神采,一看就是常年悲伤的样子。
你是谁老太太的声音很哑。
我……我是来送东西的。我把背包递过去,这是您儿子的东西。
老太太接过背包,手突然抖了起来。
她打开背包,看见那本《百年孤独》,眼泪瞬间掉了下来:这是……这是我儿子的书。他十年前就走了,你怎么会有他的东西
我……我在4号线上遇到他了。我犹豫了一下,还是说了实话,他是个好哥哥,一直在找您,找他妹妹。
老太太哭得更凶了:我的儿啊!我的闺女啊!十年了,我每天都在等他们回家,可他们怎么就不回来呢!
我扶着老太太坐下,给她倒了杯水。
她平复了一会儿,从抽屉里拿出一个盒子,打开,里面全是照片。
有他小时候的照片,有他妹妹的照片,还有他们一家三口的合照。
照片上的他,笑得很开心,跟我在地铁上看见的那个冷漠的鬼,完全不一样。
十年前,他带着妹妹去看电影,坐的4号线。老太太擦了擦眼泪。
那天之后,就再也没回来。公司说设备故障,赔了点钱,可我知道,肯定不是那么简单。我去问,他们都不理我,还说我无理取闹。
阿姨,您别难过了。我把主管的事告诉了她,害他的人,已经得到报应了。
老太太点点头,从盒子里拿出一封信,递给我:这是他走之前写给我的信,我一直没舍得拆。你帮我念念吧,我眼睛不好,看不清了。
我接过信,信纸上的字迹很工整,是他的字:
妈,我找到工作了,在一家旧书店,工资不高,但我很喜欢。妹妹快生日了,我给她买了个布娃娃,她肯定会喜欢。等我发了工资,就带您和妹妹去吃大餐。妈,您别太累了,注意身体。我会好好努力,让您和妹妹过上好日子的。
我的眼泪掉在信纸上,晕开了字迹。
原来,他只是个想让妈妈和妹妹过上好日子的普通人。
如果不是那场事故,他现在应该还活着,跟妈妈、妹妹一起,过着平凡的生活。
阿姨,他很想您。我把信还给老太太,他一直在找您,想告诉您,他和妹妹都很想您。
老太太抱着信,哭得像个孩子:我的儿啊!妈也想你啊!
就在这时,窗外的阳光照了进来,落在老太太身上。
我看见老太太的脸上,慢慢露出了笑容,是那种放下了所有牵挂的笑容。
我知道了,我知道了。老太太擦干眼泪,他们肯定在天上看着我呢,我不能再这么难过了,我要好好活着,等着跟他们团聚。
我看着老太太,心里也松了口气。或许,他的怨,终于化解了。
我跟老太太告别,走出小区时,阳光正好。
我抬头看了看天,蓝得很干净。
手腕上的乌青色印子,不知道什么时候,已经消失了。
我想,他应该已经跟妹妹一起,回家了。
8.
我以为事情就这么结束了。
主管死了,他的怨化解了,我手腕上的印子也没了。
我可以回到正常的生活,不用再怕那个鬼了。
可我错了。
那天之后,我还是每天坐4号线下班。
不是不怕,是没办法,其他的路线太远,公交又太慢。
但我发现,4号线上,多了点不一样的东西。
每天晚上十点左右,地铁快到终点站的时候,总能听见哭声。
很轻,像个小姑娘在哭,从车厢的角落里传来。
一开始,我以为是自己听错了。
可连续几天,都能听见。
有一次,我鼓起勇气,走到车厢角落,想看看到底是谁在哭。
角落里空无一人,只有个布娃娃,掉在地上。
是他妹妹的那个布娃娃,跟照片上的一模一样。
我捡起布娃娃,布娃娃的眼睛是黑色的,盯着我,像是在哭。
你是在找你哥哥吗我小声问。
布娃娃没动,可哭声却更响了,像是在回答我。
我把布娃娃揣进怀里,想把它还给老太太。
可第二天,我发现布娃娃又出现在了4号线的车厢里。
我试了好几次,把布娃娃送到老太太家,可第二天,它还是会出现在4号线上。
老太太说:可能是孩子舍不得走吧,她在等她哥哥。
我心里一酸,不知道该怎么办。
有天晚上,我又在车厢里听见了哭声。
我抱着布娃娃,坐在座位上,小声说:你哥哥已经走了,他去天上找你了,你别再哭了。
哭声停了。
我以为它听进去了,可下一秒,我听见车厢里传来他的声音:妹妹,跟我回家。
我猛地抬头,看见他站在车厢门口,穿黑连帽衫,头发遮着眼,手里拿着个苹果。
他的脸不再是血肉模糊的样子,恢复了之前帅气的模样,眼睛里有了黑眼球,不再是黑洞。
你……你怎么回来了我声音发颤。
我来接我妹妹。他笑了,眼角弯起一个浅浅的弧度,像揉碎了的月光,之前我的怨没化解,不能带她走。现在,我可以了。
他走到我身边,从我的怀里接过布娃娃,轻轻摸了摸:妹妹,我们回家了,妈妈还在等我们呢。
布娃娃的眼睛亮了一下,像是在笑。
地铁到站了,他抱着布娃娃,朝我挥手:谢谢你,帮我找到了妈妈,帮我化解了怨。以后,4号线不会再闹鬼了。
我看着他,想说点什么,却不知道该说什么。
他转身走出车厢,阳光从地铁站的出口照进来,落在他身上。
他的身体慢慢变得透明,最后,消失在阳光里。
我站在车厢里,看着他消失的方向,眼泪掉了下来。
原来,他一直都在,只是在等一个能帮他化解怨的人。
从那以后,4号线上再也没有听过哭声,也没有人说过闹鬼的事。
每天下班,我还是会坐4号线回家。
有时候,我会想起他,想起那个穿黑连帽衫、手里拿着苹果的男生,想起他妹妹的布娃娃。
我知道,他们已经回家了,跟妈妈一起,过着幸福的生活。
而我,也终于可以过上正常的生活,不用再怕鬼了。
9.
事情过去一个月后,公司来了个新同事。
是个男生,穿件黑色连帽衫,头发有点长,遮着眼,跟他长得有几分像。
他叫林辰,跟我坐在同一个办公室,就在我旁边的座位。
你好,我是林辰,新来的。他伸出手,笑容很干净,眼角弯起一个浅浅的弧度,像揉碎了的月光。
我愣了一下,才反应过来,跟他握了握手:你好,我是苏晓。
他的手很暖,不像那个鬼的手,冰凉的。
我听说,之前这里有个主管去世了林辰坐下,一边整理东西,一边问。
嗯,意外。我攥着笔,不敢看他的眼睛。
他的侧脸太像那个鬼了,尤其是笑的时候,眼角弯起来的弧度,几乎一模一样。
林辰没追问,只是从包里掏出一本旧书——《百年孤独》,封皮泛黄,跟我之前见过的那本一模一样。
我心脏猛地一跳,手里的笔啪地掉在桌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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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也喜欢这本书他捡起笔递给我,眼神里带着疑惑。
没、没有,就是觉得眼熟。我赶紧别开脸,不敢再看那本书。
脑子里全是那个鬼拿着书跟我聊天的画面,还有他最后消失在阳光里的样子。
接下来的几天,林辰总跟我搭话。
问我公司附近哪家外卖好吃,问我4号线哪站人少,甚至问我有没有听过4号线闹鬼的传闻。
听说十年前这里出过事故,死了好几个人。他趴在桌上,声音压得很低,你说,那些鬼真的会找替死鬼吗
我手里的咖啡差点洒出来,抬头瞪他:你打听这个干什么
好奇呗。他笑了,露出两颗小虎牙,我之前坐4号线,总觉得有人跟着我,尤其是晚上。
我心里一紧,刚想提醒他别乱打听,他突然从包里掏出个苹果,递过来:吃吗我妈早上刚买的,甜。
苹果是红的,带着新鲜的果香,跟那个鬼手里拿的冰凉苹果完全不一样。
可我看着它,还是觉得后背发凉,摇了摇头:不用了,我不爱吃苹果。
林辰也不勉强,自己咬了一口:我妈说,多吃苹果好。对了,周末你有空吗我想去旧书店看看,听说附近有家特别老的店,你知道在哪吗
我的心脏像是被攥住了。
那个鬼之前说过,他在旧书店帮忙。
不知道。我低下头,假装看文件,我周末有事,没空。
林辰哦了一声,没再说话。
办公室里静悄悄的,只有键盘敲击的声音。
我偷偷瞥了他一眼,他正看着窗外,阳光落在他脸上,干净又温暖。
可我总觉得,他跟那个鬼之间,有什么联系。
周五晚上下班,我跟林辰一起走到地铁站。
他要坐4号线,跟我同方向。
站台上人很多,林辰站在我旁边,突然说:你看,那边有个布娃娃。
我顺着他指的方向看过去,站台角落的椅子上,放着个布娃娃——扎着两个小辫子,跟那个鬼妹妹的布娃娃一模一样。
我吓得往后退了一步,林辰扶住我的胳膊:你怎么了脸色这么白
没、没事。我甩开他的手,赶紧往车厢里走。
地铁里人挤人,林辰跟在我身后,突然凑到我耳边,声音很轻:你是不是见过他穿黑连帽衫,手里拿着苹果的那个。
我浑身一僵,猛地回头:你怎么知道
林辰笑了,眼神突然变了,不再是之前的干净温暖,而是带着股说不出的冷:因为,我就是他啊。
我吓得尖叫起来,想推开他,却发现他的手冰凉冰凉的,跟那个鬼的手一模一样。
车厢里的人都看过来,林辰却像是没看见一样,继续说:你以为我真的走了我妹妹还没跟妈妈好好说说话呢,我怎么能走
你别装了!我哭着喊,他已经化解怨气了,他不会再害人了!
林辰突然笑了,声音变得跟那个鬼一模一样:傻姑娘,你真以为他走了十年的怨,哪那么容易化解
就在这时,地铁到站,门开了。
我推开林辰,拼命往外跑。
跑到站台上,我回头一看,林辰还站在车厢里,朝我挥手,手里拿着个苹果,苹果上的汁顺着手指往下滴,暗红色的,像血。
10.
我跑回家,锁上门,靠在门上大口喘气。
林辰是鬼
他到底想干什么
我掏出手机,想给老太太打电话,却发现手机屏幕上,赫然出现了一行字:明天中午,4号线终点站,带妈妈来见我们。
是那个鬼的字迹。
我心里一沉,他是想让老太太来见他和他妹妹
可老太太年纪大了,要是见到鬼,肯定会吓出病来。
可我又不敢不去。
他要是真的还没走,肯定会再来找我。
第二天早上,我硬着头皮去了老太太家。
老太太开门看见我,很惊讶:姑娘,你怎么来了
阿姨,我咬了咬牙,他……他让我带您去4号线终点站,他想见您。
老太太的身体晃了一下,扶住门框:他……他还在
嗯。我点点头,他说,想跟您和妹妹好好告别。
老太太沉默了很久,最后说:好,我去。我也想再看看我的儿子,我的闺女。
中午,我陪着老太太来到4号线终点站。
站台上空无一人,阳光透过玻璃照进来,暖洋洋的。
我们刚站了一会儿,就听见身后传来脚步声。
我回头一看,是林辰,不,是他。
还是穿黑连帽衫,头发遮着眼,手里抱着那个布娃娃,旁边站着个小姑娘——扎着两个小辫子,正是他的妹妹。
小姑娘的脸很干净,眼睛亮晶晶的,不像之前那样阴森森的。
妈。他开口,声音有点哑,我们来看您了。
老太太看着他,眼泪瞬间掉了下来:我的儿,我的闺女……你们终于回来了。
妈,对不起,让您等了这么久。他走过去,想抱老太太,却发现自己的手穿了过去。
他愣了一下,苦笑:我忘了,我已经不是人了。
没关系,妈知道你们在就好。老太太擦干眼泪,笑着说,你们在天上,要好好的,别惦记妈。妈会好好活着,等着跟你们团聚。
小姑娘跑过来,拉着老太太的衣角,声音软软的:妈妈,我好想你。哥哥说,我们以后不能经常来看你了,我们要去投胎了。
好,好,投胎好。老太太蹲下来,摸了摸小姑娘的头,虽然摸不到,可她还是笑得很开心,以后要找个好人家,好好过日子。
他看着老太太,又看了看我,说:谢谢你,带我妈来。之前跟你开玩笑,对不起,吓到你了。
我摇摇头:没事,你们能好好告别就好。
阳光越来越暖,他和小姑娘的身体开始变得透明。
妈,我们走了。他朝老太太挥手,您多保重。
妈妈,再见。小姑娘也挥挥手,手里还拿着那个布娃娃。
他们的身体越来越透明,最后,消失在阳光里。
老太太站在原地,看着他们消失的方向,笑着流泪。
我扶着老太太,心里也暖暖的。
从那以后,我再也没见过他,也没见过林辰。
4号线恢复了正常,每天人来人往,再也没有人说过闹鬼的事。
我还是每天坐4号线下班,有时候会想起他,想起他妹妹,想起老太太。
我知道,他们已经去了该去的地方,开始了新的生活。
而我,也终于放下了所有的恐惧,过上了平静的日子。
偶尔路过那家旧书店,我会进去看看,拿起一本《百年孤独》,想起第一次在地铁上跟他聊天的画面,嘴角会不自觉地往上扬。
原来,有些遇见,哪怕是跟鬼,也能成为心里最温暖的回忆。
——全文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