引子
大燕皇朝覆灭那天,我亲手将龙袍披在了盟友身上。
新帝要封我为一人之下万人之上的摄政王,百官跪伏,山呼万岁。
我拒绝了。
转身走下九十九级台阶,身后是万丈荣光,我眼前,却是十年前那场灭国的大火和父母倒在血泊中的身影。
没人知道,这位辅佐新君、权倾朝野的国士,曾是深宫里最卑贱的哑巴太监,受尽欺凌。
更没人知道,为了这一天,我蛰伏十年,亲手算计了每一个人,将整个大燕皇族,变成了一座为我全族陪葬的巨大坟墓。
而这一切,都要从我自残入宫,跪在杀父仇人面前,卑微地磕下第一个头说起。
第1章
刀阉自己那夜,血没流一滴
暴雨夜,净身房外尸味弥漫。
楚渊跪在血污的石板上,双手被冰冷的铁链锁死,面前明晃晃摆着一把锈迹斑斑的阉刀。
他是新送来的罪奴,按宫中铁律,须净身后方可入宫为役。
手持阉刀的太监赵老三咧着黄牙,嘴里喷着恶臭的酒气,阴冷地笑道:小子,别怪咱家心狠。这把刀跟了咱家三十年,从未磨过,专斩那些根性不纯、妄图在宫里翻天之辈的命根子。
楚渊低垂着头,额角的冷汗混着冰冷的雨水滑落,浸湿了眼睫。
他要的,是活着走进那座金碧辉煌的牢笼,而不是变成一具任人践踏的残魂。
就在赵老三狞笑着高高举起阉刀的刹那,楚渊眼中厉色一闪而过,猛地咬破舌尖。
一股精血逆冲而上,他瞬间运转《潜龙诀》中最凶险的禁术——形骸拟死。
霎时间,他全身气血凝滞,肌肉以肉眼可见的速度萎缩,面色青紫,仿佛瞬间暴毙。
赵老三举着刀的手僵在半空,被这突如其来的变故惊得一愣。
就在众人视线被他昏厥吸引的瞬间,楚渊早已暗中夹在右手的一枚羊肾,被他用巧劲精准无误地甩入身下的木盆之中。
噗嗤一声,腥红的血沫溅起,与盆中原本的秽物混在一起。
咦倒是利索,自己吓破胆了赵老三愣神片刻,随即不屑地啐了一口。
这时,门帘被一只苍白的手掀开,管事太监李德全走了进来,他狭长的眼睛瞥了一眼地上昏死的楚渊和盆中的血污,不耐烦地挥了挥手:死的活的都一样,就是个物件儿。抬进去,编入丙字库,明早去扫地。
楚渊被两个小太监像拖死狗一样拖走,在被人忽视的角落,他的眼缝微微睁开一条线,冷冷地看着自己那块残躯浸在血水里。
活下来的,是一个名为小渊子的哑巴净军,是这皇宫里最低贱、最不会被人注意的存在,却也是最安全的影子。
丙字库深处,阴暗潮湿。
楚渊蜷缩在发霉的草堆中,体内一丝微弱的真气缓缓流转,修复着方才强行封锁经脉造成的内伤。
他从舌底摸出早已备好的另一枚蜡丸,将其捏碎吞下。
这是他耗费三年心血炼制的断根散,服下之后,身体的各项体征便会与真正的太监无异,气息也会变得至阴至柔,便是金丹期的修士当面,也绝难察觉出任何破绽。
窗外一道惊雷炸响,惨白的电光照亮了他年轻却布满恨意的脸。
远处,乾清宫灯火通明,鼓乐喧天。
当今燕帝正在设宴,庆贺他平定南疆,永绝后患。
楚渊死死盯着那片璀璨的光,指节因用力而捏得发白。
平定南疆……
那一夜,他的母后被三根铁钉活活钉死在城门之上,父皇的头颅被高高悬挂于旗杆,随风飘荡。
他楚氏七百族人,被一把火尽数焚于祖庙,连骨灰都未曾留下。
而今,他回来了。
以他血海深仇的敌人最不屑、最鄙夷的身份,一步一步,从地狱爬了回来。
忽然,门外传来一阵轻微的脚步声。
楚渊立刻收敛所有气息,重新变成那个孱弱无害的小哑巴。
门被推开,李德全提着一盏灯笼,冰冷的目光落在他身上:新来的,明早天一亮,去慎刑司外扫尸。昨夜杖毙了不少犯错的宫人,给咱家扫干净点。若敢偷懒耍滑,咱家不介意亲手剜了你的眼,割了你的舌头。
楚渊惊恐地缩了缩身子,连忙跪下叩首,喉咙里发出意义不明的啊啊声,像一只受惊的鹌鹑。
李德全满意地冷哼一声,转身离去。
门再次被关上,黑暗重新笼罩。
草堆里的楚渊缓缓抬起头,那双方才还充满恐惧的眸子,此刻却只剩下如刃的寒光。
第一局,就从这血肉横飞的慎刑司开始。
第2章
谁在墙后偷听
腐烂的甜腥气钻入鼻腔,楚渊面无表情,仿佛早已习惯了这人间炼狱。
他低头扫着地,将一具昨夜被活活杖毙的宫人残尸扫入角落,血泥混着惨白的断骨,苍蝇嗡嗡作响,贪婪地吸食着最后的余温。
在这人人自危的深宫,死一个人,比死一只蚂蚁还要悄无声息。
他的动作看似麻木,实则暗藏机锋。
一缕比发丝还细的银线,被他不动声色地缠入扫帚的长柄凹槽中。
这银丝是他昨夜从宫墙上剥下的废弃铜料,费尽心思捶打延展而成。
线的另一端,则悄悄系在了不远处廊柱的阴影里。
这叫震音引。
只要有人贴着墙根偷听,哪怕脚步再轻,呼吸再弱,墙体最细微的震动都会通过这根线传到他的掌心。
他必须这么做。
三日前,他无意中发现,圣上宠爱的孙贵嫔,竟常于深夜密召羽林卫副统领周通入宫。
而与此同时,本就多疑的皇帝近来更是暴怒异常,动辄杀人。
楚渊敢断定,皇帝已经起了疑心,只是没有抓到实证。
楚渊要的,从来不是去告发。
告发是蠢人所为,只能换来一时赏赐,却也把自己推到了明面上。
他要的,是做那个递刀的人,让皇帝的猜忌自行发酵,直至长成一棵能绞死所有人的参天大树。
黄昏时分,血色残阳将慎刑司的青石板染得更加妖异。
一个身着浅青色宫装的身影走了进来,是浣衣局的宫女绯月,奉命来收取死囚的衣物。
她路过楚渊身边时,脚步几不可察地一顿。
目光如冷电般扫过楚渊扫帚下的那滩血泥——半枚带血的玉佩,正半掩在碎骨与烂肉之间,玉佩上通字的小篆若隐若现,正是周通从不离身的贴身之物。
绯月眸光一凝,趁着弯腰整理裙摆的瞬间,指尖如电,迅速将玉佩拾起,藏入了宽大的袖中。
就在那一刻,楚渊掌心的银丝传来了一阵极其轻微的震颤。
他心下了然,却故意将扫帚往旁边重重一滑,碎石击打在墙上,惊起了一群正在啄食腐肉的乌鸦。
嘎嘎的怪叫声,刺破了慎刑司死一般的沉寂。
绯月被这突如其来的动静吓了一跳,猛地回头,正对上楚渊那双低垂着,却锐利如刀的眼睛。
四目相对,空气仿佛凝固。没有言语,却胜过千言万语。
就在这刹那,墙外传来一声更清晰的摩擦声——有人!
那人一直蹲在墙后!
电光火石之间,楚渊脸上的精明与算计瞬间褪去,取而代之的是一片痴傻。
他像个受了惊吓的孩童,手舞足蹈地啊啊乱叫起来,口水顺着嘴角流下,将一个被吓坏的蠢笨太监演绎得淋漓尽致。
绯月也立刻反应过来,迅速低下头,手忙脚乱地整理着地上的囚衣,仿佛刚才的一切只是错觉。
片刻后,一个阴冷的声音从墙后传来,总管太监李德全踱着步子走了出来,三角眼扫过两人,阴阳怪气地说道:瞎嚷嚷什么惊了贵人的驾,你们有几个脑袋够砍
楚渊立刻跪倒在地,砰砰磕头,嘴里依旧发出无意义的嗬嗬声。
绯月则平静地行了一礼,抱着囚衣告退。
两人擦肩而过时,谁也没有看谁。
但他们心里都清楚,方才墙后之人,极有可能已经听到了他们之间关于玉佩的无声交锋。
李德全,是皇后的心腹。看来,这盘棋,又多了一个执棋人。
当夜,楚渊如鬼魅般潜行至御花园的假山后。
他从怀中取出一枚沾染着孙贵嫔惯用合欢香的帕子,塞进了周通常走的小径草丛深处。
随后,他捡起一块尖锐的石头,运起内力,以一手上乘的《潜龙诀》模仿着周通的笔迹,在假山的石壁上刻下了八个字:子时三刻,凤仪侧门。
他算准了,今夜皇帝必然会巡视后宫。
果然,子时的钟声刚刚敲响,身着便服的燕帝便带着暗卫出现在御花园。
当他看到那块石壁上的字时,本就阴沉的脸瞬间扭曲,眼中杀意沸腾。
一场捉奸大戏轰然上演。
然而,当暗卫撞开凤仪宫侧门时,看到的却只有盛装打扮、满心欢喜等待情郎的孙贵嫔。
周通,根本没有出现。
可这已经不重要了。
猜忌的种子一旦种下,任何解释都是徒劳的浇灌。
燕帝当场下令,将孙贵嫔打入冷宫幽禁,周通则被革职下狱,听候发落。
消息传出,满宫震动。
而这一切的始作俑者楚渊,正缩在丙字库最阴暗的角落里,面无表情地咀嚼着一块冷硬的干饼。
忽然,他动作一顿,感觉袖中多了一件冰凉的硬物。
他缓缓伸出手,一枚玉佩静静地躺在他的掌心——正是他白天故意遗落的那枚。
玉佩已被擦拭干净,但那股淡淡的血腥味似乎永远沁在了里面。
他将玉佩翻过来,瞳孔骤然紧缩。
玉佩的背面,多了一行用针尖刻下的、比蚊足还细的小字。
你不是太监。
冰冷的寒意顺着脊椎一路爬上天灵盖。
楚渊握紧玉佩,那冰凉的触感仿佛一条毒蛇,死死缠住了他的心脏。
绯月!
她是什么时候放回来的
她不仅知道他的计划,更看穿了他最深的秘密!
这个女人,到底是谁她背后的人,又是谁
楚渊的目光穿透了黑暗,望向了东宫的方向。
他忽然明白,扳倒一个贵嫔和侍卫,不过是这盘棋局最微不足道的开场。
真正的对手,已经悄然落子。
三日后,御药房爆出惊天丑闻:太子每日服用的凝神养魂丹,被人动了手脚。
第3章
灵丹失窃,谁是贼
东宫炸了锅。
三枚凝神养魂丹不翼而飞,太子李崇当场砸了一套前朝的汝窑茶具,猩红的眼珠如同嗜血的野兽。
这丹药是父皇亲赐,内含至宝月华露,是他压制体内那股暴虐心魔的唯一缰绳。
药没了,他的命数也就悬了。
查!给本宫往死里查!
一声令下,东宫之内,血气冲天。
凡是那三日内接触过药库的人,无论职位高低,尽数被拖去慎刑司用刑。
惨叫声撕裂了皇城的宁静,连风中都带上了铁锈味。
御药房的掌事王尚礼被拖进来时,已经不成人形。
他浑身浴血,像一滩烂泥般瘫在地上,血肉模糊的手指颤颤巍巍地指向人群角落里一个瘦削的身影——丙字库的哑巴太监,楚渊。
是……是他……奴才亲眼看到,他……他在药库门口鬼鬼祟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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下一刻,楚渊便被如狼似虎的侍卫锁拿,重重地按跪在东宫那座引以为傲的血池之前。
池水粘稠,倒映着高台上太子扭曲癫狂的脸。
你不能说话李崇居高临下,声音淬着冰,本宫就帮你把这没用的舌头割了,看看你的血是不是也和这池子里的一样黑!
楚渊垂首,乌黑的发丝遮住了他的眼,也掩去了眸中一闪而过的冷意。
他知道,这场精心布置的局,从那晚他将一枚刻着崇字的玉佩悄悄放入王尚礼怀中时,便已悄然开场。
就在这时,一名宫女端着茶盘,莲步轻移,袅袅而入。
正是绯月。
她低眉顺眼,仿佛对周遭的血腥与杀气浑然不觉,在经过楚渊身侧时,脚步微不可查地一顿。
一片极薄的纸片从她宽大的袖口滑落,精准地飘落在楚渊的膝下。
纸上只有一行娟秀小字:药在玄冰井底,寅时开闸。
楚渊的心猛地一沉,旋即了然。
她不是在帮他,她是在利用他这把刀,联手破局。
当夜,楚渊借着给各宫送御寒木炭的机会,轻易潜入了守备松懈的玄冰井。
井下寒气刺骨,他在一处排水的暗格里,果然摸到了一个冰冷的小瓷瓶。
打开瓶塞,三枚丹药静静躺着,丹壳上却泛着一丝诡异的青光。
不是凝神养魂丹,是焚脉散!
此毒服下,非但不能凝神,反会瞬间催发心魔,令修炼者经脉寸断,爆体而亡!
好一招偷梁换柱,釜底抽薪。
楚渊不动声色地将早已备好的真丹换了回去,转身将那瓶致命的焚脉散塞进了王尚礼的枕芯深处。
与此同时,浣衣局昏暗的灯火下,绯月用特制的药水,将几页废弃的账目残页做旧,伪造出太子贴身太监与御药房私相授受、倒卖禁药的罪证,悄无声息地投入了监察司的密报箱。
寅时,万籁俱寂。
东宫的大门却被轰然推开,皇帝李燕在一众禁军的簇拥下,面沉如水地踏入。
他手中,正捏着那个装着焚脉散的青瓷小瓶。
谁要杀朕的太子
帝王之怒,如山崩海啸。
王尚礼被从床上拖出,当那瓶毒药从他枕下被搜出时,他彻底崩溃了,将如何受太子心腹指使、如何调换丹药、如何嫁祸哑巴太监的实情尽数哭嚎而出。
紧接着,监察司呈上连夜查获的账目。
人证物证俱全,铁证如山。
德不配位,纵下为恶!燕帝的怒斥如惊雷炸响,连朕赐的丹药都敢动手脚,这监国之权,你还担得起吗
李崇面如死灰,重重跪倒在地,嘶吼着辩解,却在燕帝冰冷的注视下不敢抬头。
最终,监国之权被当众收回,太子被勒令闭门思过。
一场滔天巨浪,就此平息。
散场时,楚渊躬身立于廊下,与奉命收拾残局的绯月擦肩而过。
下次,别留痕迹。她用只有两人能听见的声音低语,话里没有半分暖意。
楚渊微微颔首,算是回应。
然而,无人知晓,此刻的乾清宫内,烛火通明。
燕帝独自坐在龙椅上,修长的手指轻轻敲击着那只盛放焚脉散的青瓷瓶,瓶身冰凉。
这毒,淬炼的手法刁钻狠辣,不像是宫里那些妇人争风吃醋的玩意儿,更不似太子府那群蠢货能弄到的东西。
那上面残留的一丝极淡的气息,带着边境风沙与铁血的味道。
他缓缓抬起头,深邃的目光仿佛穿透了重重宫墙,望向了那片更广阔、也更黑暗的夜空。
张尚仪。他对着空无一人的大殿,淡淡开口。
暗影中,一道身影无声无息地出现,跪地领命。
去查。燕帝的声音听不出喜怒,宫里,是不是混进了什么……异类。
第4章
烛影摇红,毒从口出
乾清宫的烛火一夜未熄。
圣上一道旨意,如同一块巨石砸入深潭,整个紫禁城的水面下,暗流汹涌。
掌管内廷刑罚的张尚仪亲领谕令,搬出了一面尘封已久的铜镜——问心镜。
宫中老人无不谈镜色变。
传闻此镜乃开国方士以百名死囚生魂炼制,不照善恶,只映心魔。
凡心有诡谲、气息异常者,镜中魂魄便会将其记忆撕扯成碎片,虽看不真切,却足以让掌镜人判断其是否纯正。
旨意传遍六宫十二监,凡近三月入宫者,无论宫女太监,皆需在午时前于神武门下集合,依次照魂。
消息传到丙字库时,楚渊正将最后一捆干草码放整齐。
他面色如常,仿佛只是听说今晚要加餐。
待众人散去,他才不紧不慢地走到库房最阴暗的角落,拨开厚厚的霉草堆,从一块松动的瓦缝中,取出一个指甲盖大小的油纸包。
纸包里是暗褐色的膏体,散发着一股混杂着草木与腐朽的怪异气味。
这是他用宫中废弃的香料,混上断肠草的灰烬,以特殊手法调配出的凝神膏。
涂在太阳穴,能在半个时辰内强行压制《潜龙诀》心法运转时溢散的气息,使其与常人无异。
他清楚,问心镜照的不是修为,而是魂魄的异样。
真正的考验,从来不是法器,而是掌镜人的心。
次日午时,烈日当头。
张尚仪一身青灰鹤纹袍,面沉如水,立于问心镜前。
她的目光比头顶的日头更毒,像两根钢针,扎在每一个从她面前走过的新役脸上。
新来的太监们个个噤若寒蝉,队伍死寂。
下一个。
轮到楚渊。
他低着头,步履沉稳地走上前。
他已在此扫了三年地,每日重复着同样的动作,低头,是他最好的伪装。
然而,张尚仪的目光却在他身上停住了。
你,她的声音尖锐而冰冷,入宫三年,一直在丙字库扫地,从未抬头。为何今日,你的袖口上会有墨痕
众人闻声看去,果然,楚渊洗得发白的袖口内侧,有一道淡不可见的墨迹。
楚渊身形一顿,随即抬起头,脸上露出茫然又惶恐的神情。
他张了张嘴,发出几声不成调的啊啊声,手指着自己的耳朵,用力摇了摇头,像是在说自己听不见。
张尚仪眼中闪过一丝不耐,冷笑道:装聋作哑她一挥手,按住他,给我照!
两名膀大腰圆的执事太监立刻上前,如抓小鸡般将楚渊死死按在问-心镜前。
冰冷的镜面贴上额头的瞬间,楚渊体内潜藏的《潜龙诀》真气骤然逆行,疯狂冲击着他脆弱的经脉。
剧痛如潮水般涌来,几乎让他昏厥。
但他死死守住灵台清明,将这股由极致痛苦催生出的暴戾气息,尽数引导向自己的魂魄。
镜面血雾翻涌,一道狰狞的黑影在其中疯狂冲撞,发出无声的嘶吼。
那影子扭曲不堪,充满了被压抑到极致的怨毒与仇恨,仿佛要破镜而出,吞噬一切。
这,正是一个被夺去根脉、毁掉一生的奴才,内心最深处的模样。
张尚仪眉头紧锁。
她见过无数心怀鬼胎之辈,但从未见过如此纯粹又浓烈的怨气。
她挥了挥手,示意放开楚渊。
怨气太重,心已成魔,留着恐怕是个祸端。她低声对身边的副手说,但眼中那丝关于异类的怀疑,却淡去了几分。
毕竟,异类或许会伪装,却伪装不出这深入骨髓的人间之苦。
就在她转身准备离开时,眼角余光瞥见丙字库的墙角,似乎有块布料。
她走过去,捡起半片破碎的绣帕,凑到鼻尖轻轻一嗅。
是浣衣局专用的皂角香。
当夜,月色绯红。
丙字库后方的废井旁,一道鬼魅般的身影悄然落下,正是绯月。
她将一块绣帕递给早已等候在此的楚渊。
张尚仪在查你,也查到了我。
那绣帕,正是白天张尚仪捡到的另一半。
原来绯月前夜去死牢提取一名死囚的衣物时,不慎将帕子挂破遗落。
而那浣衣局的皂角香里,被她掺了玄阴宗特制的追踪粉。
此粉无色无味,但若有人持此物追查,三日之内,必会寒气入体,显出病症。
楚渊接过绣帕,指尖拂过帕角一个极其细微的针脚——那是一个用暗线绣成的月字,玄阴宗的内部标记。
他第一次真正抬眼,正视这个与他合作至今的女人:你们玄阴宗,是想毁了这座宫,还是想在这里……重建一个新朝
绯月嘴角勾起一抹冷冽的笑意,月光下,她的眼神比刀锋更寒:你问错了。我们只想让这天下,不再有第二个像你我这样的人。
话音刚落,远处巡夜的钟声突然敲响,比往常足足提前了半个时辰!
二人脸色骤变,身形一闪,瞬间隐没于厚重的墙影之中。
井口之上,一片枯叶打着旋,静静飘落。
而在叶片之下,一枚比发丝还细的银针,正随着月光,折射出一点幽冷的寒芒。
皇城里的猎杀,才刚刚开始。
而猎物,不知自己早已成了棋盘上被多方觊觎的棋子。
第5章
谁给太子递了刀
东宫之内,死寂如坟。
太子楚潇被夺监国之权后,终日闭门不出,殿门前的落叶堆了三尺高,仿佛一座活死人墓。
然而,无人知晓,每至深夜,都有数道黑影如鬼魅般潜出,奉着密令,在偌大的京城中追查着一桩足以颠覆皇权的旧案——灵丹案。
楚渊,东宫最低等的杂役太监,此刻正跪在冰冷的炭库中,用手将一块块乌黑的兽金炭捡入筐中。
他看似卑微,却是太子安插在东宫各处眼线中最不起眼的一枚。
而他真正的身份,远不止于此。
东宫书吏柳青梧借着送药渣的机会,与楚渊擦身而过,不着痕迹地将一只空炭筐放在他手边。
楚渊眼皮都未抬一下,仿佛一切都未发生。
直到柳青梧走远,他才将手探入那只空筐。
筐底粗糙的木板上,用利器刻着五个小字:井底字非真。
楚渊的指尖在那刻痕上轻轻抚过,动作陡然一滞。
他想起了柳青梧白日里提过的一嘴,说是在整理御药房废弃的密档时,发现一页记录被墨迹涂改过。
原记录是丙字库太监申时三刻取炭,但这丙字库三字,笔锋锐利,与前面誊抄官王尚礼圆润的笔迹迥然不同,分明是后来添上的。
而灵丹案的关键,正是那批有问题的兽金炭。
有人在掩盖真相,也有人想将真相捅出来。
楚渊眸光骤然冷冽这盘棋,越来越有意思了。
他不动声色,将计就计。
在给太子常待的暖阁送炭时,他趁无人注意,指尖一弹,一撮极细的无色粉末悄然撒在屋梁之上。
此物名为萤尘粉,无色无味,遇热则会发出微光,只有在暗夜中才能窥见。
两日后的子时,楚渊如一道青烟,悄无声息地潜回暖阁。
他抬眼望去,黑暗的屋梁上,果然留下了一串淡淡的荧光足迹,一路延伸至偏殿的一间密室。
他屏住呼吸,贴耳于门缝,里面传来太子压抑的声音和另一个苍老沙哑的嗓音。
那声音,楚渊认得,是御药房三个月前已经病逝的老药师李德全。
原来,他竟是太子埋得最深的一颗暗桩。
楚渊悄然录下其声线。
次日,他借着巡查药库的机会,在库房外,用一门名为《潜龙诀》的秘法模仿李德全的声线,压低了嗓子对守卫传下口谕:太子有令,寅时换药,旧丹焚毁,不得有误。守卫不疑有他,竟真的将三枚珍贵无比的凝神养魂丹投入了丹炉。
第三日清晨,惨叫声划破了东宫的宁静。
太子楚潇在服下仅存的一枚丹药后,突然状若疯魔,双目赤红如血,竟当着众人的面,硬生生将两名贴身内侍撕成了碎片,口中发出不似人声的野兽嘶吼。
皇帝闻讯,龙颜大怒,亲临东宫。
当他看到儿子那副六亲不认的疯魔模样时,气得浑身发抖,厉声喝道:孽障!你竟敢私下修炼噬心诀第九重!
太子跪在血泊中,咧开嘴,露出一个诡异的笑容,嘶吼道:父皇,儿臣若不炼,怕是早就被您这位慈父用那些‘灵丹’给活活毒死了!
话音未落,燕帝眼神一寒,一掌拍出,直接将楚潇击晕在地。
甩袖离去时,他背影阴沉,冷冷丢下一句:此子心性已毁,不可再控。
无人注意的廊柱之后,楚渊缓缓收回了弹出银针的手。
太子失控,并非丹药之效。
而是他昨夜在那批兽金炭的熏香中混入了萤尘粉,又以银针封其承泣穴,双重催发之下,才引得修炼邪功的太子心魔反噬,彻底癫狂。
这一局,他赢了。
他转身欲融入阴影,袖中却忽然多了一物。
他伸手一摸,是一枚温润的玉珏,只有半块。
那上面雕刻的缠枝莲纹路,竟与他幼时贴身佩戴的那枚,分毫不差。
玉珏尚有余温,显然是方才混乱中,柳青梧塞给他的。
楚渊握紧了那半块玉珏,冰凉的触感让他纷乱的心绪沉淀下来。
他记得,这枚玉珏的另一半,当年是随着那个人一同被打入了冷宫。
他以为此生再无相见之日。
看来,有些旧账,是时候去清算一下了。
第6章
火起乾清,谁在笑
冷宫的石阶覆着一层滑腻的青苔,空气里弥漫着腐朽与绝望的味道。
楚渊提着食盒,以新晋内侍的身份,一步步走向那座囚禁着前朝废妃韩九娘的宫院。
宫门虚掩,他推开时,一股更浓重的草药与香灰混合的气味扑面而来。
院内,一个女人披散着花白的长发,赤着一双污黑的脚,正在石磨上疯魔般地画着什么。
她口中反复喃喃着,声音嘶哑而诡异:龙血炼鼎,子弑其父……子弑其父……正是韩九娘。
楚渊目光一凝,落在石磨上。
那不是画,而是用指甲抠出的血痕,隐约是个鼎字。
他不动声色,将食盒放下,开始打扫庭院中的落叶。
他知道,这疯癫的女人,每到子时,都会雷打不动地对着月亮焚上一炷香。
那香灰,她从不丢弃,而是小心翼翼地收集起来,在窗台上摆出一个字。
一个楚字。
夜色渐浓,子时已至。
韩九娘果然点燃了那炷香,幽幽的檀香气飘散开来。
她跪在月下,神情是难得的虔诚与哀伤。
楚渊隐在暗处,悄然运转起《潜龙诀》。
这门功法不仅能隐匿气息,更能模仿他人声线,分毫不差。
他压低嗓子,用一种稚嫩又带着思念的语调,轻轻唤了一声:母妃……韩九娘焚香的动作猛然一僵。
她像是被雷电击中,缓缓地,一寸寸地回过头。
那双常年浑浊不堪的眼睛里,竟瞬间闪过一丝骇人的清明。
她死死盯着楚渊藏身的方向,声音颤抖得不成样子:你……你也闻到了吗楚渊没有现身,只是静静地等待着。
韩九娘却像是打开了某个禁忌的开关,她猛地爬起来,冲到宫墙边,用指甲疯狂地抠着一道地缝。
是乾清宫的地底!有烧焦的龙心味道!她凄厉地尖叫着,眼中泪水和疯狂交织,先帝……先帝不是病死的,他是被活祭了!被那个畜生……用来炼‘长生骨’!当晚,楚渊与绯月如两道青烟,潜入了戒备森严的宫志库。
火盆的光影下,绯月从一堆废弃的卷宗中翻出了一角被焚毁的《起居注》残卷。
上面的字迹虽已模糊,但几个关键的字眼却触目惊心。
……取心头血三两,祭天火鼎……兄长泣血,求弟罢手……寥寥数语,证实了韩九娘的疯话。
十年前,当今燕帝,正是以亲兄之血为引,强行突破了金丹之境。
而另一页残卷上的记载,更是让绯月倒吸一口凉气。
太子非帝亲子,乃宗室血脉,以换婴术易之。绯月捏着残卷,指节发白,她发出一声冷笑:他们连血统都偷,还谈什么天命正统楚渊的眼中却没有惊愕,只有一片化不开的杀意。
难怪太子修炼噬心诀会失控走火入魔,血脉不纯,强行修炼这等霸道功法,无异于自寻死路。
他接过残卷,声音冷得像冰:拓印三份。绯月领命而去。
一份,经由特殊渠道,悄无声息地出现在监察司司正的案头。
一份,被送往宗门在京城的暗桩,作为最致命的后手。
而最后一份,楚渊亲自送到了皇帝的寝宫。
夜深人静,他如鬼魅般避开所有暗哨,将那片焦黄的残卷,轻轻压在燕帝批阅奏折的朱笔之下。
旁边,还附了一张纸条,上面只有一行小字。
你知道,下一个是谁。
三日后,京中风云突变。
燕帝突然下旨,召集所有成年皇子与亲王入宫,言称太子德行有亏,意在重立储君。
消息一出,满朝哗然。
大典定在当夜。
乾清宫灯火通明,气氛却诡异地压抑。
就在吉时将至之时,异变陡生!
一道暗红色的火焰,毫无征兆地从乾清宫的地砖缝隙中窜出,瞬间点燃了华丽的宫殿。
那火焰极为诡异,不烧木石,却带着一股浓烈的硫磺与腐血之气,闻之令人作呕。
宫中瞬间大乱,尖叫声、呼喊声响彻夜空。
禁军试图扑救,水泼上去却如同火上浇油,火势反而愈发凶猛。
混乱的人潮拼命向外逃窜,唯有两道身影,逆流而上,直奔火海中心。
楚渊与绯月的目标,正是乾清宫地下的入口。
铁铸的地宫大门已被人从内部推开一道缝隙,一股磅礴的金丹气息夹杂着令人心悸的能量波动,从中汹涌而出。
是燕帝!
他竟在重启那座龙血祭坛!
楚渊毫不犹豫,将藏于舌底许久的最后一枚药丸逆脉散咽下。
刹那间,他全身经脉逆行,真气溃散,整个人的气息骤然衰败下去,宛如一个行将就木的将死之人,完美骗过了祭坛外围的感应禁制。
他与绯月对视一眼,看到了彼此眼中的决绝。
下一刻,两人同时化为虚影,跃入那片火光的深处。
而在遥远的宫墙最高处,韩九娘仰天大笑,笑声凄厉而畅快。
她将手中的香灰奋力向空中一撒,那点点灰烬在夜风中盘旋,竟隐隐构成了一副星图。
楚氏的龙,她喃喃自语,泪流满面,要回来了。地宫入口铁门半启,滚滚热浪裹挟着腥腐之气扑面而来,仿佛一头择人而噬的凶兽,正张开巨口,等待着猎物自投罗网。
第7章
地火焚龙,谁在门后
血腥与腐朽混杂的灼热气息,像一只无形的手,扼住了楚渊与绯月的咽喉。
二人伏在嶙峋的岩石后,借着地宫中那幽蓝诡异的火光,将内里的一切看得分明。
那是一座祭坛,一座由森森白骨堆砌而成的祭坛。
人的头骨、臂骨、腿骨……交错堆叠,仿佛无数亡魂在无声哀嚎。
祭坛四周,九具身着华服的童尸呈九宫之位环列,眉心一点朱砂早已凝成黑紫色,显然是被抽干了全身精血。
祭坛中央,一尊三足蟠龙铜鼎镇压其上,鼎下燃烧的并非凡火,而是引动地脉煞气而生的幽蓝地火。
鼎中,一锅粘稠如墨的黑血正剧烈翻滚,咕嘟着令人作呕的气泡。
而在那黑血的中心,一枚晶莹剔透、隐隐有龙形游走的骨头正缓缓凝聚成形。
长生骨。
传说中窃取一国龙脉气运,以皇室血亲为药引,方能炼成的伪仙之基。
鼎前,当今燕帝赤裸着上身,古铜色的脊背上,一条张牙舞爪的黑龙纹身宛如活物,正随着他口中晦涩的古咒,贪婪地吞噬着从铜鼎中溢出的一缕缕黑气。
他已然到了炼化的最后关头。
楚渊的指尖狠狠掐入掌心,刺骨的痛楚让他保持着绝对的清醒。
这畜生,竟真的以九名拥有前朝血脉的宗室孩童为祭品,炼化大燕皇室百年来积攒的龙气,妄图以这等阴邪之法,突破金丹桎梏,成就那虚无缥缈的伪仙之体。
更让他心胆俱裂的是,祭坛四角,四道繁复的符文封印清晰可见。
其中一道,正对着地宫入口的方位,已被鼎中溅出的污血浸染,灵光黯淡,几近溃散。
那是他父皇,前朝末帝楚天佑亲手设下的楚氏镇龙印。
此印一破,楚氏残存的最后一丝气运,将彻底断绝,灰飞烟灭。
不能再等了。
楚渊眼中杀意沸腾,藏于袖中的一小包雷火砂已滑至指尖。
只要将其掷出,引爆地火,虽不能立时杀了燕帝,却足以扰乱祭坛,中断炼化。
就在他即将出手的一刹那,身后一道微不可闻的金铁轻响,如毒蛇吐信,钻入耳中。
楚渊瞳孔骤缩。
十二道鬼魅般的身影悄然无声地从阴影中浮现,他们身着玄黑劲装,面覆青铜恶鬼面具,手中各持一条暗沉无光的锁链,链上符文流转,散发着令人心悸的禁锢之力。
为首之人身材颀长,虽同样覆面,但那双眼睛却冷得像万年玄冰。
监察司,裴无咎。楚渊心中一凛。
陛下逆天而行,以宗室为祭,残害国本。裴无咎的声音没有一丝温度,仿佛只是在宣读一道冰冷的律法,监察司依祖制‘斩龙令’,代天行刑。
话音落,十二名黑衣卫手中锁灵链齐齐甩出,如十二条毒蟒,直扑祭坛前的燕帝。
原来如此。
楚渊瞬间明悟。
裴无咎,前朝大太监裴文的义子,本该是楚氏最忠诚的家奴。
王朝覆灭后,他却被新帝收入监察司,一路高升。
所有人都以为他早已背弃旧主,却不知他信奉的从来不是君王,而是那套冰冷的祖制法度——法大于君。
这十年,他不是在为燕帝效力,而是在搜集燕帝的罪证。
此人,不是盟友,亦非敌人,他只是规则的执剑人。
电光石火间,楚渊收回了即将掷出的雷火砂。
他猛地一咬舌尖,将一口精血逼出,反手按在身下的岩石上,一缕精纯的《潜龙诀》真气,借着火势的掩护,悄然注入了地宫的通风口。
地火瞬间暴涨,一道幽蓝火舌冲天而起,精准地扑向裴无咎和他的黑衣卫。
阵型微乱,一名黑衣卫为躲避火焰,身形稍有凝滞。
就是现在!
一直沉默不语的绯月动了,她如一只黑夜中的狸猫,手中短刃一闪即逝,精准地割断了那名卫士腰间的符囊。
囊中一枚发出微弱嗡鸣的镇魂铃滚落在地,声音戛然而止。
这铃声能震慑心神,正是为了防止燕帝在炼化中途强行苏醒反抗。
铃声一失,给了燕帝一线喘息之机。
吼——!
一声不似人声的狂暴怒吼,震得整座地宫簌簌发抖,穹顶碎石如雨般落下。
炼化中的燕帝猛然睁开双眼,那是一双布满血丝,满是疯狂与暴戾的眼睛。
他反手一掌,雄浑的掌力直接将裴无咎连人带链震飞出去,却也因此真气逆冲,祭坛铜鼎中的长生骨发出一声脆响,裂开一道细微的血缝。
炼化,中断了。
燕帝的目光如鹰隼般扫过全场,最后,死死地定格在岩石后的楚渊身上。
他脸上的肌肉扭曲着,似是极度震惊:你……你没死!
楚渊缓缓站起身,在燕帝不可置信的注视下,抬手撕下了脸上那张薄如蝉翼的易容面皮。
那是他用宫中一个老死太监的面皮,辅以秘药炼成的最后伪装。
面皮之下,是一张虽显苍白憔悴,却依旧难掩锋锐与俊朗的脸。
七百楚氏亡魂,等您这一句,等了十年。他的声音沙哑,却字字清晰,如惊雷炸响在死寂的地宫。
哈哈哈哈!燕帝先是一愣,随即癫狂大笑,一个亡国余孽!你以为今日你能杀我看看你身边的人!裴无咎要的是他的法统,绯月那个妖女要的是她玄阴宗的千秋大业,而你……你连站出来指证我的资格都没有!
话音未落,楚渊却忽然从怀中取出一卷残破的竹简,看也不看,径直投入熊熊燃烧的铜鼎之中。
那现在,全天下都知道了。
火焰暴涨,将竹简瞬间吞噬。
然而,竹简上的文字却化作一个个血红的烙印,投射在对面的石壁之上,赫然是燕帝十年间残害宗室、修炼邪法的种种秘辛记录。
那是前朝留下的《起居注》残卷,是铁证!
裴无咎脸色骤变,厉声喝道:封锁地宫!消息绝不能传出去!
但,晚了。
那由《起居注》引燃的业火,仿佛得到了某种感应,猛地穿透地缝,化作一道血色光柱,直冲云霄!
整座皇宫,乃至整座京城,都在这冲天的怨气与血光中剧烈震动。
而在地宫最深的阴影里,绯月趁着所有人的注意力都被那通天火光吸引,悄然将一枚雕刻着复杂花纹的黑色令牌投入墙角一处不起眼的暗渠中。
令牌遇水即化,一道无形的波纹顺着水流荡开,通往宫外,通往那十万早已蛰伏待命的玄阴宗弟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