连轴转的会总算开完了。
我瘫在椅子上,长长地吐出一口气,感觉骨头缝里都透着疲惫。
手机屏幕一亮,一个奇葩帖子弹了出来。
《如何拿下你的富婆资助人贫困生实用脱单指南》
我鬼使神差地点开评论区,底下支的招五花八门,差点没给我看乐了。
【从细节入手啊兄弟!每天早安晚安,刷满存在感,让她离不开你。】
【长得帅就多发腹肌照,身材好就多po健身视频,直接迷死她!】
【多关心,降温了提醒她加衣,天热了问她防没防暑,走心!】
我混迹商场这么多年,什么牛鬼蛇神没见过,一眼就看穿了这帮小年轻的算盘。
说什么想当男朋友,嘴上都是主义,心里全是生意。
还真是巧了,我资助的那个叫李健强的贫困生,微信正好跳了进来。
【书悦姐,十一点五十八了,再忙也得吃饭,不然胃又要闹脾气了。】
我回了句:知道了,你也早点睡,少熬夜。
放下手机,胃里那股暖意还没散,顾延琛的电话就追了过来,语气冲得像是吃了炸药。
温书悦,你还真有脸现在才来全家就等你一个,很风光是吧
我拧动车钥匙,发动引擎。
刚开完个紧急会,已经在路上了。
你的会永远比我家人重要。
嘟——
电话被他摔了。
等我赶到顾家别墅,客厅里黑压壓坐满了人。
我一进门,原本还算热闹的空气瞬间冻结。
顾延琛的妈,我的准婆婆,扯着嘴角笑了下,那笑意却冷冰冰的,半点没到眼睛里。
哟,书悦可真是个大忙人,我们家延琛想见你一面,都得按小时预约了。
我把备好的礼物递过去。
抱歉,伯母,公司最近事儿多。
是啊,忙得连我们延琛的生日都快忘了吧
她声音不高,却字字清晰,确保满屋子的人都听得一清二楚。
我的心往下一沉。
他的生日我记得,礼物早就在车里备着了,偏偏会议拖堂,就迟了这么半步。
顾延琛大马金刀地坐在主位上,面无表情地瞅着我,压根没有要解围的意思。
最后还是他那个表妹徐婉儿,笑着过来打圆场,特亲热地挨着我坐下。
书悦姐,快坐呀别站着了。我听表哥说,你还资助了一个贫困生姐你真有爱心。
我淡淡地应了声。
一个挺上进的男孩子。
哇,那他肯定特别感激你吧是不是天天跟你说谢谢呀
徐婉儿忽闪着一双大眼睛,瞧着天真无邪。
顾延琛突然冷笑出声。
他猛地站起来,三两步走到我面前,不等我反应,一把抢走了我的手机。
光说谢谢哪儿够
他滑开屏幕,熟门熟路地点进微信,把我跟李健强的聊天记录,像战利品一样高高举起。
让我瞧瞧,现在的贫困生都是怎么‘感激’人的。
他那充满戏剧性嘲讽的嗓音,在客厅里一字一句地回荡。
‘书悦姐,十一点五十八了,再忙也得吃饭,不然胃又要闹脾气了。’
‘书悦姐,今天降温,办公室窗户记得关好,小心感冒。’
‘书悦姐,看你朋友圈又加班了,这是我帮你整理的行业简报,或许能帮你省点时间。’
他每念一句,周遭亲戚的窃窃私语就响亮一分。
那些目光,混着鄙夷、好奇、还有看热闹不嫌事大的幸灾乐祸,织成一张网,把我死死钉在原地。
顾延琛欣赏着我的难堪,脸上那毫不掩饰的恶意愈发浓重。
温书悦,你听听,多体贴,多会关心人。
不知道的,还以为你养了个小男朋友呢。
他手一甩,手机砸回我怀里,力道大得我往后踉跄了一步。
我以前怎么没发现,你内心这么空虚
他转过身,面对所有亲戚,音量陡然拔高,像在公开行刑。
她需要从一个穷小子身上,找到被崇拜、被需要的感觉!这让她觉得自己特别高尚!
既然你这么爱玩这种‘养成游戏’,
他顿了顿,目光落在旁边一脸无辜的徐婉儿身上。
那我也赶个时髦。
从今天起,我也资助个学生。
就婉儿吧,正好在上大学。
他伸手捏了捏徐婉儿的脸蛋,语气宠溺得腻人,话里却带着刺。
我得好好教教某些人,什么才叫资助的‘分寸感’。
徐婉儿羞答答地低下头。
谢谢延琛哥。
满屋子的人都哄笑起来。
那笑声,就是对我的公开处刑。
我看着顾延琛那张英俊却无比陌生的脸,那张我爱了五年的脸。
车里那份精心准备的生日礼物,彻头彻尾成了一个笑话。
家宴不欢而散。
回去的路上,车刚开出去没多远,胃里就猛地一阵翻搅,像是被一只手死死攥住。
剧痛让我眼前一黑,冷汗唰一下就湿了后背。
老毛病,急性胃痉挛,创业时落下的病根,每次气急了或者压力太大就犯。
我把车堪堪停在路边,疼得方向盘都攥不住,哆哆嗦嗦地摸出手机,拨给顾延琛。
电话响了很久才被接起。
又怎么了温书悦,你能不能别这么幼稚,闹脾气还玩离家出走
他的声音里全是压不住的不耐烦。
我疼得一句话都说不完整。
顾延琛……我胃疼……在……在回家的路上……开不动了……你来接我一下……
胃疼你胃疼不是家常便饭吗吃两片药不就完了。
这次……很厉害……
行了,我这儿有急事,你自己打个车去医院。你不是一向很独立吗
电话又被挂了。
我趴在方向盘上,疼得快要昏死过去。
独立。
原来,独立是我的原罪。
不知过了多久,我凭着最后一点力气,重新发动车子,导航去了最近的医院。
挂号。
检查。
输液。
深夜的急诊室,静得只剩下输液管里药水滴落的声音。
我靠在冰凉的椅背上,忽然想起五年前。
也是在医院,我爸重病,我一个人扛着所有事,焦头烂额。
是他陪在我身边,告诉我:以后,有我。你不用再一个人扛。
就为这一句话,我陪着他,从一个什么都没有的实习生,一路走到今天,坐上顾氏集团掌舵人的位置。
我们是彼此的港湾。
现在看来,只不过是我的一厢情愿。
手机震了一下,我下意识滑开。
朋友圈的红点。
是徐婉儿半小时前发的动态,配图是一只漂亮的布偶猫,和一只抱着猫的手。
那只手上戴的表,是我去年送给顾延琛的生日礼物。
配文是:谢谢延琛哥半夜送雪球来医院,还好医生说只是小感冒,吓死宝宝了。
定位,市中心最贵的宠爱宠物医院。
他的急事,就是去给他新资助的表妹那只猫,治一场小感冒。
而我,他谈了五年的正牌女友,在深夜里疼得半死,独自开车来急诊。
人命,不如猫命。
针头扎着的地方一阵刺痛,冰冷的液体顺着血管涌进身体,一直凉到了心底。
凌晨两点,顾延琛总算来了。
他带着一身寒气走到我面前,脸上没有半点愧疚。
婉儿一个小姑娘,头一次养宠物,猫半夜病了,吓得都快哭了,我能不管
他解释得理直气壮。
你不一样,你一向独立,这点小事自己肯定能处理好。
他拿起我的检查报告单,眉头拧了起来。
急性胃痉挛温书悦,我跟你说过多少回了,要爱惜身体!你看看你,老是这样给我添麻烦!
我看着他,忽然笑了。
他被我笑得有点毛。
你笑什么我说错了
对。
身体还没好利索,我就一头扎进了书悦慈善基金会年度最重要的公益项目竞标会。
书悦是我用我妈的名字命名的,是我事业的根,也是我的精神支柱。
这次竞标的项目,是一个针对山区留守儿童的长期教育扶持计划,我准备了整整半年。
一切都很顺利,我的方案打动了所有评委。
就在公布结果的前一秒,意外发生了。
最大的竞争对手,宏远集团的代表突然站了起来。
各位评委,我反对将项目交给‘书悦’基金会!我有证据证明,这家基金会账目不清,甚至涉嫌利用资助关系,进行权色交易!
全场哗然。
我刚站起来准备反驳,大屏幕上,突然开始播放一段视频。
视频里的人,是李健强。
他对着镜头,哭得一把鼻涕一把泪。
我……我不想再被温书悦骚扰了!
她拿资助我当借口,不停对我提各种过分的要求……我不答应,她就威胁要停掉对我家人的帮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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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发的那些关心,都是假的,都是为了控制我,满足她自己变态的欲望!
他声泪俱下,把我描绘成一个用钱和权势玩弄穷学生的女魔头。
视频最后,还附上了几张精心剪裁的聊天记录,和几张我跟他正常见面、却被拍得角度极度暧昧的照片。
我百口莫辩。
所有出于善意的关心,此刻都成了最肮脏的罪证。
项目被当场叫停,基金会立刻被立案调查。
我妈一生的清誉,我苦心经营多年的事业,在这一刻,摇摇欲坠。
我冲出会场,在后台休息室,找到了顾延琛。
他正悠闲地端着杯咖啡,好像外面那场风暴与他毫无关系。
是你干的,对不对
我的声音抖得不成样子。
他放下咖啡杯,平静地看着我,眼底没有一丝波澜。
是。
他承认得那么干脆。
为什么
我的心像是被一只无形的手捏爆,疼得喘不上气。
温书悦,我早就跟你说过,女人别太好强。
他站起来,走到我面前,居高临下地俯视着我。
你的事业心太重了,重到让我感觉,你根本就不需要我。
一个不需要男人的女人,是很可怕的。
他伸出手,想来摸我的脸,我偏头躲开。
他的手尴尬地停在半空,却也不恼。
我就是想给你个教训。
你看,你引以为傲的事业,多不堪一击。
至于李健强,
他轻笑一声。
我让婉儿去找他谈的。拿他爸的工作,还有他妹上大学的名额换的。
他是个聪明人,知道该怎么选。
你不是喜欢做慈善吗我也在做啊。我帮一个贫困家庭解决了后顾之忧,让他们做出了‘正确’的选择。
他用最温柔的语调,说着最残忍的话。
现在,你的基金会完了,名声也完了。
温书悦,你除了我,什么都没了。
从今往后,你就该明白,你只能,也只可以,依赖我一个男人。
书悦基金会被勒令关停,接受调查。
网上铺天盖地的谩骂,像脏水一样,把我跟我妈的名字钉在了耻辱柱上。
我把自己关在家里三天,不吃不喝。
第四天,我撑着快散架的身体,开车去了郊外墓园。
我妈的墓碑被打理得很干净,照片上的她笑得还是那么温柔。
妈,对不起。
我直挺挺地跪下去,眼泪决了堤。
对不起,我没守好‘书悦’,我把你的名字弄脏了。
你放心,我一定会把这些脏水都洗干净,我发誓。
冰冷的雨丝砸在背上,我却感觉不到冷,心里的窟窿比这深秋的雨还凉。
不知跪了多久,身后响起了一个我这辈子最不想听到的声音。
哟,还知道来这儿演孝女呢。
我身子一僵,缓缓回头。
顾延琛撑着一把巨大的黑伞,站在不远处。
他身边,依偎着巧笑倩兮的徐婉儿。
她穿着一身粉嫩的连衣裙,在这肃杀的墓园里,刺眼得厉害。
延琛哥,书悦姐看上去好难过哦。
徐婉儿怯生生地说,声音里却带着藏不住的得意。
顾延琛搂紧了她,朝我走来。
雨水打湿了他的裤脚,他浑不在意。
他停在我面前,用那把伞,把我和我妈的墓碑,一同笼罩在他的阴影下。
温书悦,我来告诉你一个好消息。
他脸上的笑,灿烂得像个魔鬼。
‘书悦’基金会那个空壳子,我已经收购了。
我的心猛地往下一沉。
不过,‘书悦’这名字,又土又拗口,我给它改了个新名儿。
他侧过头,宠溺地看着徐婉儿。
叫‘婉儿之心’,怎么样,好听吗
徐婉儿娇羞地往他怀里缩了缩。
延琛哥,你对我真好。
婉儿之心……
婉儿之心!
他把我妈留在这世上唯一的念想,我全部的精神寄托,就这么轻飘飘地抹掉,然后,冠上另一个女人的名字。
这不是羞辱,是诛心。
顾延琛好像没看见我惨白的脸,继续用一副恩赐的口吻说:
当然,我也不是那么不念旧情。
‘婉儿之心’基金会,理事长是婉儿。不过看在你过去也算有点经验的份上,我可以在基金会里给你留个位子。
他居高临下地看着跪在地上的我,眼神里全是施舍。
你就从最底层的项目助理干起吧。
正好,让婉儿手把手教教你,什么叫‘会做人’的慈善,怎么做才能讨男人欢心。
温书悦,这是我给你的,最后一个机会。
我看着他,看着他身边那个笑靥如花的女人,再看看我妈墓碑上温柔的笑脸。
我的理智,我的隐忍,我所有的精神支柱,在这一秒,彻底崩断。
他杀死了我的事业,玷污了我母亲的名誉,现在,他还要夺走我母亲的名字。
这是对我母亲的,第二次谋杀。
我猛地从地上站起来,用尽全身的力气,一巴掌狠狠甩在他脸上。
啪!
清脆的响声,在雨里格外炸耳。
顾延琛被打得偏过头,满脸错愕。
他大概做梦都没料到,一向温顺的我,会动手。
我没再看他一眼,也没理会身后徐婉儿夸张的尖叫。
延琛哥!你没事吧她怎么敢打你!
我转过身,平静地理了理被雨淋湿的衣领,一步一步,离开了墓园。
每走一步,过去五年的爱恨纠葛,就像剥落的墙皮,从我身上簌簌掉落。
回到家,我做的第一件事,就是拨通首席律师的电话。
王律师,清算我跟顾延琛名下所有共同财产,拟定分割协议。
另外,起草一份分手声明。
电话那头的王律师顿了一下,但很快恢复了专业。
好的,温小姐。所有文件,明早送到您手上。
第二天,我召开了小型记者会。
面对闪成一片的镁光灯,我没为自己辩解一个字。
关于近期网络上对‘书悦’基金会及我本人的所有指控,我选择承担全部责任。
即日起,‘书悦’基金会永久解散。
从此,世上再无‘书悦’。
说完这三句话,我深深鞠了一躬,在保镖护送下,转身离场。
没给任何人提问的机会。
这个烂摊子,这盆脏水,我接了。
不是我怂,是我明白,跟疯狗撕咬,只会让自己也惹一身腥。
我要的,从来不是口舌之快,而是釜底抽薪。
顾延琛很快就收到了消息。
他的电话打爆了我的私人手机,我没接。
他开始狂发微信。
温书悦,你闹够了没有
解散基金会公开认罪你以为这样就能威胁我
我告诉你,别耍这种小女孩的把戏来博取同情。
我给你一个月冷静,冷静完了,就去‘婉儿之心’报到。
我的耐心有限。
我看着那些信息,面无表情地把他拉黑,删除。
一个月
顾延琛,你太小看我了。
也太高估你自己了。
你以为我是在闹脾气,是欲擒故纵。
你根本不知道,有些人的离开,是悄无声息的。
处理完国内所有事务,分割完财产,我拿到了一笔足够东山再起的资金。
我没告诉任何人我的去向。
一个清晨,我独自一人,登上了飞往瑞士的航班。
飞机穿透云层,刺目的阳光照在我脸上。
我看着窗外翻涌的云海,拿出手机,把那张我跟顾延琛唯一的合照,彻底删除。
一年后。
瑞士,苏黎世。
一家名为Phoenix的投资公司,在国际资本市场上横空出世。
它像一匹最凶狠的黑马,风格精准、狠辣,在短短一年内,连续完成数个震惊业界的并购案,声名鹊起。
没人知道它创始人的背景,只知道Phoenix的掌舵人,是一位神秘的华裔女性。
国内,滨海市。
一场汇集了国内顶尖商业领袖的经济峰会。
顾延琛坐在台下,脸色阴沉。
近半年来,顾氏集团因为几个重大的海外投资失误,资金链紧绷,股价持续下跌,董事会里对他颇有微词。
他今天来,就是想找个救命稻草。
下面,让我们用最热烈的掌声,有请‘Phoenix’投资公司创始人兼CEO,Phoenix
Wen女士,为我们带来主题演讲!
就在如雷的掌声里,一个身影走上讲台。
一身剪裁利落的白色西装,长发高束,金丝眼镜后的眼神,锐利而有锋芒,能穿透人心。
当那张脸出现在大屏幕上时,顾延琛的呼吸骤然停滞。
温书悦。
竟然是温书悦。
那个一年前被他逼得声名狼藉、仓皇逃走的女人。
她没死,没落魄,反而以一种他完全无法想象的、光芒万丈的姿态,重新杀回了他的世界。
我站在聚光灯下,从容地打开演讲稿。
各位下午好,我是Phoenix
Wen,温书悦。
今天我分享的主题是,‘如何从一片废墟中,重建你的帝国’。
我的声音通过麦克风,清晰地传遍会场的每个角落。
我分享了Phoenix的几个经典案例,分析如何在危机中发现机遇,如何在绝境中逆风翻盘。
全程,我一眼都没看顾延琛。
他就好像台下无数个面目模糊的背景板,不值得我浪费任何一个眼神。
演讲结束,掌声雷动。
我刚走下台,立刻被一群热情的企业家和投资人围住,交换名片,商谈合作。
书悦姐
一个不合时宜的声音挤了进来。
徐婉儿,依旧是一副楚楚可怜的模样,只是眼里的嫉妒和不甘都快溢出来了。
真的是你啊,书悦姐。你这一年去哪儿了我们都好担心你。
她想上来拉我的胳膊,假装亲热。
我身边的瑞士籍助理安娜,不动声色地上前一步,用身体隔开了她。
抱歉,小姐。请与温小姐保持安全距离。
安娜用流利的英语说,语气客气,态度却很强硬。
我身边的精英团队,个个都散发着生人勿近的专业气场。
徐婉儿的笑僵在脸上,被这股无形的气场逼得后退了半步,狼狈又可笑。
我从头到尾没看她,只对身边的一位老总微笑道:
李总,您刚才提的新能源项目,我很感兴趣,这是我的私人助理,具体细节您可以和她约时间。
我从徐婉儿身边径直走过,带起一阵风。
顾氏集团的危机,比顾延琛想的来得更快。
一笔即将到期的巨额海外债务,成了压死骆驼的最后一根稻草。
一周内如果拿不到新的注资,顾氏将面临破产清算。
放眼国内,有能力在这么短时间内调动如此庞大资金的,只有一家——Phoenix。
顾延琛别无选择。
他放下所有架子,亲自来我公司楼下等我。
看到我从大楼里出来,他快步迎了上来。
书悦。
他叫我的名字,声音里带着连他自己都没察觉的沙哑。
一年不见,他憔悴了很多,眼下的乌青和眉宇间的疲态,是再昂贵的西装也遮不住的。
我们谈谈。
我停下脚步,看着他。
顾总,有预约吗
一句公式化的称呼,让他脸上的血色褪得一干二净。
书悦,别这样。
他想上前拉我的手。
我知道错了。这一年,我每天都在后悔。
我找了你很久,我去了所有你可能去的地方……
他开始打感情牌,从我们第一次在医院遇见,到我陪他吃的每一顿路边摊,再到他创业成功时我们相拥的眼泪。
他说得情真意切,眼眶泛红,好像他才是那个被辜负的受害者。
我静静听着,等他说完。
说完了
我问。
他愣住了。
顾总,你这些故事,应该讲给你的投资人听,而不是我。
我推了推眼镜。
说不定能博点同情分。
书悦,我不是在讲故事!我是真心的!
他急了。
再给我一次机会,行不行
只要你肯注资,顾氏的股份,我分你一半!不,全给你!
我只要你回到我身边。
我笑了。
顾总,你知道我做投资的第一个原则是什么吗
我看着他,一字一句。
就是,绝不碰垃圾资产。
以及,人渣。
他的身体剧烈一晃,满脸不可置信。
大概是从我嘴里听到人渣这个词,让他彻底清醒了。
这些天,他大概也终于看清了,他身边那个天真无邪的徐婉儿,除了撒娇、花钱、在社交场上给他惹是生非外,一无是处。
公司危难之际,她只会哭哭啼啼地问延琛哥我们以后是不是没钱了,连最简单的财务报表都看不懂。
他或许在这一刻,才真正开始怀念,那个能在他疲惫时为他分析局势、在他迷茫时为他指点方向、在他身后默默撑起半边天的我。
他回到家,发了疯似的调查一年前的所有事。
他动用关系,轻易就查到了他给李健强父亲公司的交易记录,查到了徐婉儿转给李健强的封口费。
他甚至,在我曾经用过的旧电脑里,发现了一个加密文件夹。
密码是他的生日。
文件夹里,是完整的录音。
从徐婉儿如何威逼利诱李健强,到他自己在墓园前说的每一句诛心之言,都录得清清楚楚。
他这才明白,我早就掌握了他陷害我的全部证据。
顾氏集团债务危机全面爆发当天,Phoenix高调宣布,对顾氏的主要竞争对手远航科技,进行十亿级别的战略投资。
消息一出,顾氏本就摇摇欲坠的股价,瞬间崩盘。
顾延琛彻底疯了。
他冲到我公司楼下,不顾保安阻拦,像只没头苍蝇一样嘶吼着要见我。
我从顶楼的落地窗前,冷眼看着楼下那个癫狂的男人。
他曾经是那么不可一世。
我让助理通知楼下。
如果他再不走,就以骚扰罪报警。
那天晚上,我下班时,他居然还在门口等着。
看到我的车出来,他猛地冲过来,不要命地拦在车前。
司机紧急刹车。
他扑到车窗前,疯狂地拍打。
温书悦!你开门!你给我出来!
我降下车窗,面无表情地看着他。
顾延琛,你还嫌不够丢人吗
丢人
他惨笑一声,雨水混着脸上的狼狈。
只要你能原谅我,让我做什么都行!
他突然扑通一声,当着所有路人的面,直挺挺地跪了下去。
书悦,我求你,求你放过顾氏,放过我……
曾经那个视面子如命的男人,此刻正跪在我的车前,卑微到尘埃里。
可惜,太晚了。
我没再多看他一眼,车窗平稳升起,隔绝了他那张扭曲的脸。
开车。
车轮滚滚向前,悄无声息地,将他最后那点可悲的尊严,碾进了湿漉漉的柏油路里。
第二天,一个叫书悦的真相的话题,空降各大平台热搜第一。
那段我存了一年的录音,连同顾延琛收买李健强的全部证据,被公之于众。
舆论瞬间惊天逆转。
当初骂我有多难听,现在同情我、痛骂顾延琛的声音就有多汹涌。
李健强第一时间被学校开除,他父亲的公司因商业贿赂被立案调查,一家人成了过街老鼠。
徐婉儿的婉儿之心基金会,成了天大的笑话,因巨额丑闻和资金来源不明被迫倒闭,她本人也被贴上心机绿茶的标签,社会性死亡。
而顾延琛,是这一切的罪魁祸首。
顾氏集团股价彻底跌停,董事会连夜罢免了他的CEO职位。
他父亲为了保全公司,公开登报与他断绝了父子关系。
短短三天,他从云端坠入地狱。
他失去的,不只是事业和金钱。
还有他曾经引以为傲的一切。
我坐在办公室里,看着窗外的车水马龙。
手机里,是助理发来的报告,详细描述了顾延琛如今的惨状。
我平静地删除了信息。
顾延琛一无所有了。
他被赶出顾家,银行卡被冻结,名下的房产豪车全被收走抵债。
他开始用各种方式联系我。
打不通我的电话,就借别人的手机打。
进不了我的公司,就在网上注册小号,一遍遍在我的评论区里忏悔、道歉。
他甚至跑到电视台门口,想通过媒体向我公开忏悔,结果被保安当成疯子轰了出去。
对这一切,我置若罔闻。
在我宣布成立一个新的法律援助基金时,这场闹剧被推到了顶峰。
我在发布会上说:
这个基金,将以我个人名义成立,专门为那些像曾经的李健强一样,被资本、被权势胁迫而走上岔路的弱势群体,提供免费的法律援助。
有记者立刻追问:
那请问温小姐,李健强本人,是否也符合您这个基金的援助标准呢
我对着镜头,笑了笑。
当然不。
我的善心,只给值得的人。做错了事,就要付出代价。这个基金会帮助未来的‘李健强们’,但李健强本人,除外。
我的话,断了所有人最后一丝幻想。
也彻底击垮了顾延琛。
他不知道从哪儿打听到我的住址,一个雨夜,摸到了我公寓楼下。
他浑身湿透,像只丧家之犬,眼睛里全是血丝。
书悦。
他看到我,声音哑得不成样子。
我什么都不要了。公司,钱,地位……我都可以不要。
我只想回到你身边,哪怕只是让我每天看你一眼,都好。
他想朝我走近,眼神里全是哀求。
我后退一步,和他保持距离。
顾延琛。
我平静地开口。
前几天,我去看我妈妈了。
他愣住了。
她的墓碑很干净,周围的花也开得很好。我每年都请专人打理,我不希望有任何脏东西,靠近那里。
我的话,像一把最钝的刀,精准地捅进他最痛的地方。
他脸色瞬间惨白如纸,身子晃了晃,几乎站不稳。
就在这时,一辆车在我身边停下。
车上走下来一个温文尔雅的男人,他手里拿着伞,快步走到我身边,为我撑起。
书悦,怎么站在这儿淋雨
他自然地接过我手里的文件袋,语气里带着一丝责备的亲昵。
不是让你在楼上等我吗
他是我的新合伙人,也是正在追我的人,陆泽。
我对他笑了笑。
刚准备上去,就碰到了一只拦路的狗。
陆泽的目光落在不远处的顾延琛身上,了然地挑了挑眉,什么都没问。
他伸手,揽住我的肩膀。
走吧,外面冷,上去谈。
我给你带了你最爱吃的那家甜品。
好。
我跟陆泽说笑着走进公寓大楼,从头到尾,没再回头看顾延琛一眼。
大门关上的瞬间,我好像听到身后传来一声压抑到极致的、绝望的呜咽。
五年后。
我的商业帝国版图已遍布全球,Phoenix成了华尔街一个无法忽视的传奇。
我重建了以我母亲和我共同命名的悦心基金会,它专注于弱势群体的法律援助和心理重建,成了慈善界的一面旗帜,真正实现了我妈当年的遗愿。
有人说,曾在滨海市一个破旧的街心公园里,见过顾延琛。
他穿着不合身的廉价衣服,头发花白,精神恍惚,时常对着空气自言自语。
又有人说,他口袋里一直珍藏着一张女人的照片,已经泛黄卷边,却被他当成宝贝。
那是我很多年前,刚毕业时的样子,笑得无忧无虑。
他终日活在无尽的悔恨里,一遍遍咀嚼着自己亲手种下的苦果。
这成了他余生唯一的食粮。
悦心基金会资助的第一批法学生,迎来了毕业典礼。
我作为创始人,亲自为他们颁发毕业证书。
恭喜你们,欢迎加入‘悦心’的大家庭,用你们所学的知识,去守护这个世界的光。
台下,是一张张年轻、朝气蓬勃的脸。
陆泽站在我身边,紧紧握着我的手。
五年的陪伴,他用尊重和爱,治愈了我所有的伤口。
他在我耳边低声说:
你妈妈会为你骄傲的。
我转过头,对他展颜一笑。
镜头定格。
我的笑容里,是风雨过后的从容与通透,是真正掌握自己人生的自信与强大。
至于顾延琛,至于那些曾经想把我拖入深渊的人和事。
都已化为我身后,毫不起眼的尘埃。
我拥有了崭新的,光芒万丈的未来。
而他,没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