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重生了,回到与死对头——当朝摄政王萧玄策,荒唐一夜后的两个月。
上一世,我便是怀了他的子嗣。
他高高在上地将一叠银票掷于我面前,冷赐下一碗落胎药。
我为了可笑的爱与世家颜面,撕了银票,对他痴缠不休,最终却被他的心尖人——太傅府的嫡女柳如烟,逼得投湖自尽,一尸两命。
重活一世,当他再度寻来,将一模一样的银票甩到我跟前时,我正欲如前世般,为着那点骨气愤然拒绝。
突然听到腹中小团子的心声:
【娘亲!你清醒一点!别再为情所困了!】
【上一世你拒了他,他转头就和那太傅嫡女定下婚约,我们母子成了满京城的笑柄,你诞下我后郁结于心,最终血崩而亡!快拿着银子去苏州买下城西那家快倒闭的云锦坊!他们家有套失传的天水染秘方,三个月后宫里就要重金寻访!】
等等。
重金寻访
你怎么不早说!
......
1
摄政王萧玄策站在我沈家破落的院门前,一身玄色锦袍,衬得他面如冠玉,也冷如寒冰。
他身后的小太监将一叠银票重重拍在石桌上,那声音,比萧玄策的眼神还凉。
一万两,处理干净。
他的嗓音没有一丝波澜,仿佛在说今天天气不错。
我盯着那叠银票,前世就是这三千两,成了我跟他决裂的导火索。
我以为那是他对我商户之女身份的极致羞辱。
我将银票撕得粉碎,吼他:萧玄策!我爱的是你的人,不是你的钱!
现在想想,真是恋爱脑进了水,蠢得冒泡。
爱他爱一个从小就看我不顺眼,动不动就用权势打压我沈家生意的死对头
我怕不是上辈子欠了他的。
我正要伸出手,腹中那奶声奶气的声音又响了:
【娘亲别冲动!上一世你撕了银票,这狗男人嘴上骂你不识抬举,心里别提多爽了,觉得你为他疯为他狂,为他哐哐撞大墙,极大满足了他那点变态的控制欲!】
【这次你得换个活法,不仅要拿钱,还得让他心里堵得慌!】
我伸出去的手在半空中转了个弯,慢条斯理地将那叠银票拈了起来。
一万两
我对着日光,一张一张地数着,然后勾起唇角,王爷手笔果然阔绰,想来这孩子在您心里,也就值这个价了。
萧玄策的眉头拧成一个川字。
他设想过我会哭,会闹,会声嘶力竭地表白,唯独没想过我会是这副云淡风轻的财迷样。
我将银票小心翼翼地揣进怀里,抬眼看他:银子我收下了,孩子我也会尽快处理。不过,我有个条件。
讲。他惜字如金,眸光却像鹰隼,锐利地剖析着我。
你我之间,需立个字据。我声音不大,却字字清晰,写明从此银货两讫,恩怨两消。王爷您不能再因此事来找我,更不能让你那位柳家小姐,来寻我的晦气。
提到他的心尖人柳如烟,萧玄策的脸色肉眼可见地沉了下去。
你不配提她。
【哟哟哟,一戳就炸毛,跟个炮仗似的。】
【他能不急吗他那位白月光最会的就是装无辜扮柔弱,要是知道他在外面搞出了人命,指不定要怎么哭哭啼啼,把他搅得天翻地覆。】
我嘴角的弧度更大了:我只是不想惹是生非。王爷,您也不想节外生枝,对吧
他死死地盯着我,那眼神像是要将我凌迟。
半晌,他从牙缝里挤出几个字:字据,会有人送来。
话音刚落,他腰间的一块玉佩泛起微光,里面传来一道娇柔的女声:玄策哥哥,事情办完了吗如烟在等你一起赏花呢。
他接起传音玉,声音瞬间柔和得能掐出水来:如烟,快了,一点小麻烦而已……我马上就到。
收起玉佩,他看我的眼神又恢复了那种冻结三尺的冰冷。
你好自为之。
他拂袖而去,背影决绝,仿佛多看我一眼都脏了他的眼睛。
我望着他仓皇的背影,终于忍不住,笑出了声。
2
拿到钱的第二天,我遣散了家中大部分仆人,只留下一个贴身丫鬟春晓,然后马不停蹄地赶往苏州。
【娘亲,就是城西那家云锦坊,老板是个老实人,被同行挤兑得快破产了,现在五百两就能盘下来,咱们速战速决!】
我站在那间门庭冷落的云锦坊前,牌匾上的漆都掉了,跟周围热闹的店铺比起来,显得格外凄凉。
掌柜的是个头发花白的老伯,一听我要盘下整个坊子,浑浊的眼睛里满是不可置信。
姑娘,您可想好了我这坊子……已经三个月没开张了,您这银子投进来,怕是要打水漂的。
我心里有数。
姑娘,听老朽一句劝,您这银子不如去做点别的营生,这行水深,您一个年轻姑娘家……
【跟他废什么话,就跟他说,你要是亏了,就嫁给他儿子,你看他急不急。】
我嘴角猛地一抽。
老伯,我打断他的苦口婆心,我相信我的眼光,也请您相信我。这间坊子,我要了。
我将一袋银子放在柜面上,语气不容置喙。
他被我的气势震住,叹了口气,颤颤巍巍地拿出地契和房契。
搞定了云锦坊,我心头的大石落下了一半。
前世为了萧玄策,我活得卑微如尘。
这一世,我只想搞钱,养崽,走上人生巅峰。
我用剩下的钱,在京郊租了个带花园的小院子,清静又安全。
刚安顿没两天,太傅府的马车就停在了门口。
下来的是柳如烟的贴身大丫鬟,画眉。
前世,就是她,打着关心我的旗号,把我的行踪事无巨细地报给柳如烟,让柳如烟能精准地在我最狼狈的时候出现,给我致命一击。
沈小姐,画眉脸上挂着得体的笑,眼底却藏着轻蔑,我家小姐听说您最近手头紧,心里很是挂念。下月初三是城外普陀寺的梅花节,我家小姐想邀您同去,赏花散心。
【来了来了,白莲花的鸿门宴。】
【上一世她也是这么邀请你的,结果在梅花节上,当着满京城贵女的面,讽刺你商户出身,不知礼数,让你成了天大的笑话。】
【娘亲,这次答应她!哭着答应!告诉她你最近穷得叮当响,连件像样的出门衣裳都没有,看她怎么接招!】
我立刻入戏,眼眶一红,声音带上了哽咽:画眉姑娘,你回去替我谢谢柳小姐。只是我……我现在这副光景,实在是……
我故意看了看自己身上洗得发白的旧裙子,欲言又止。
画眉眼中的得意一闪而过,嘴上却说:沈小姐说的哪里话。我家小姐说了,姐妹情分,不讲究这些虚礼。到时候,小姐会派马车来接您的。
那……那便多谢柳小姐了。我感激涕零地应下。
送走画眉,我脸上的凄楚瞬间消失。
柳如烟,想看我出丑
我偏要让你看看,什么叫偷鸡不成蚀把米。
梅花节那天,我特意挑了件最素净的衣裳,连根珠钗都没戴,素面朝天地上了柳如烟派来的马车。
3
到了普陀寺,漫山遍野的红梅开得正盛,香气袭人。
柳如烟今日穿了一身昂贵的白狐裘,被一群珠光宝气的贵女簇拥着,众星捧月一般。
她看到我,立刻迎了上来,亲热地挽住我的手,脸上是恰到好处的惊讶和心疼。
月吟妹妹,你怎么穿得这样单薄天寒地冻的,仔细着凉。
她身边的几个贵女也跟着打量我,目光里满是毫不掩饰的鄙夷。
如烟,这位就是你常提起的沈家妹妹看着……是挺清秀的。一个穿着粉色袄裙的女子开口,话里有话。
柳如烟假意嗔了她一眼:不许胡说。月吟妹妹只是不喜奢华,崇尚简朴。
【呕!这茶艺,简直是王者级别的,我都快吐了!】
【娘亲,加大剂量!让她演不下去!】
我顺势握住柳如烟的手,眼泪说来就来,啪嗒啪嗒往下掉。
如烟姐姐,还是你懂我。不像她们,只会以貌取人。我……我现在什么都没了,连买件新衣裳的银子都拿不出来,哪里还敢奢求什么……
我的哭声不大,却足以让周围的人都听得清清楚楚。
柳如烟的圣母光环瞬间开到最大。
妹妹快别哭了,有姐姐在呢。不就是几件衣裳吗姐姐送你。咱们女儿家,最重要的就是风骨,万不能为了这些阿堵物折腰。
她一边说,一边慈爱地替我拭泪,仿佛在世活菩萨。
前世,我就是被她这番话感动得一塌糊涂,觉得她是真心待我。
结果呢她转头就对萧玄策说,我贪慕虚荣,想用这种手段逼她送我名贵衣物,简直用心险恶。
萧玄策对我的厌恶,又加深了一层。
这一世,我看着她那张虚伪的脸,心里只有冷笑。
就在这时,人群中传来一阵骚动。
是小王爷!小王爷来了!
我抬头望去,只见萧玄策一身墨色大氅,在一众侍卫的簇拥下,正朝这边走来。
他的目光,第一时间就落在了柳如烟身上,柔和得能滴出水。
【狗男人来了!好戏要开场了!】
【娘亲,快!把你袖子里的东西拿出来!让他当众丢个大脸!】
我深吸一口气,在所有人没反应过来之前,做了一件惊天动地的大事。
我猛地挣开柳如烟的手,冲到萧玄策面前,扑通一声跪了下来,从袖中掏出那份他亲手画押的字据,高高举过头顶。
王爷!我声泪俱下,这是您给我的三千两银子和分手字据!我沈月吟虽出身商户,但也知晓礼义廉耻!这银子我不能要,这孩子……我也会自己处理干净!从此你我两不相欠,再无瓜葛!
我这一嗓子,吼得整个梅林都安静了。
所有人的目光,都像刀子一样,齐刷刷地射向萧玄策。
他的脸,瞬间从白到青,又从青到黑,精彩得像开了染坊。
他大概做梦都没想到,我会在这种场合,把他和我的私事,用这么一种惨烈的方式,公之于众。
柳如烟也傻眼了,她精心策划的羞辱局,被我这么一闹,彻底变成了另一场大戏。
所有人的目光,都像刀子一样,齐刷刷地射向萧玄策。
他的脸,瞬间从白到青,又从青到黑,精彩得像开了染坊。
他大概做梦都没想到,我会在这种场合,把他和我的私事,用这么一种惨烈的方式,公之于众。
柳如烟也傻眼了,她精心策划的羞辱局,被我这么一闹,彻底变成了另一场大戏。
她想上来拉我,却被我一个悲痛欲绝的眼神逼退。
月吟妹妹,你这是做什么快起来,有话好好说。她的声音都在发颤。
我像是没听见,只是死死地盯着萧玄策,眼泪不要钱似的往下流。
王爷,我求您了!就当我沈月吟瞎了眼,爱错了人!您就放过我吧!
我这番表演,堪称影后级别。
周围的贵女们已经开始窃窃私语,看萧玄策的眼神也充满了谴责。
【干得漂亮!娘亲YYDS!】
【让他搞大别人肚子还不负责,现在好了,全京城都知道他是个渣男了!】
【你看柳如烟那张脸,绿得都快赶上我爹头上的帽子了!】
萧玄策的拳头握得咯咯作响,他从牙缝里挤出几个字:沈、月、吟!
那声音,恨不得将我生吞活剥。
他快步上前,一把将我从地上拽起来,力气大得像是要捏碎我的手腕。
他压低声音,用只有我们两个人能听到的音量怒吼:你疯了!
我抬起头,迎上他喷火的眸子,用同样低的音量回敬他:彼此彼此。王爷为了您的心尖人,不惜让我当众出丑。我为了自保,也只能出此下策了。
他被我噎得说不出话。
这时,柳如烟终于反应过来,她提着裙角跑过来,一脸泫然欲泣。
玄策哥哥,这……这到底是怎么回事月吟妹妹她……
她的话还没说完,我腹中的小崽子又开始疯狂输出:
4
【来了来了!白莲花经典甩锅环节!】
【她肯定要说,都是她的错,是她不该邀请我来,才让我受了刺激,做出这种冲动的事。然后把所有责任都揽到自己身上,显得她又善良又无辜,顺便再踩我一脚,说我精神不稳定,是个疯子。】
果不其然,柳如烟拉着萧玄策的袖子,哭得梨花带雨。
玄策哥哥,都怪我。我不该自作主张请月吟妹妹来赏梅,她定是看见我们在一起,心里难受,才会……才会这样的。你别怪她,她也是太爱你了。
她三言两语,就把我塑造成了一个因爱生恨、当众撒泼的疯女人。
而她,则是那个善解人意、以德报怨的圣母。
萧玄策听了她的话,看我的眼神愈发冰冷,厌恶几乎要化为实质。
沈月吟,你闹够了没有给如烟道歉!
又是道歉。
前世,他总是这样,不问缘由,不辨是非,只要柳如烟一掉眼泪,错的就一定是我。
我看着他们郎情妾意、同仇敌忾的模样,只觉得心口一阵发凉。
【娘亲,别怕!怼他!让他知道我们不是好欺负的!】
【你就问他,该道歉的难道不是他吗搞大了别人的肚子,用三千两银子就像打发叫花子,现在还要我跟他的小情人道歉,天底下哪有这样的道理!】
我深吸一口气,甩开萧玄策的手,直视着他的眼睛。
王爷让我道歉我何错之有
你当众羞辱如烟,让她难堪,还敢说自己没错萧玄策的声音冷得像腊月的寒风。
我羞辱她我冷笑一声,目光转向柳如烟,柳小姐,你敢说你今天请我来,不是为了看我的笑话不是为了当着所有人的面,彰显你的高贵,踩低我的卑微
柳如烟的身体一僵,哭声也顿住了。
她抬起头,泪眼婆娑地看着萧玄策:玄策哥哥,我没有……我只是心疼妹妹她……
你没有我步步紧逼,那你敢对天发誓吗就用你柳家上下的前程发誓,若你今天对我存了半分看笑话的心思,就让你父亲官运断绝,让你柳家满门抄斩!
柳如烟的脸色唰地一下变得惨白。
她当然不敢。
太傅府如今的地位,全靠她父亲在朝堂上如履薄冰。这种毒誓,她一个字都不敢说。
萧玄策也不是傻子,看到柳如烟的反应,他眼底闪过一丝疑虑。
周围的贵女们也都不是省油的灯,一个个看戏看得津津有味,眼神在我和柳如烟之间来回扫视。
气氛,瞬间变得微妙起来。
就在这时,一个威严的女声从不远处传来。
都聚在这里做什么成何体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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5
众人回头,只见当朝太后,也就是萧玄策的母亲,在一众宫女太监的簇拥下,正缓缓走来。
太后的出现,让这场闹剧瞬间升级。
所有人都跪下行礼,连萧玄策都收敛了怒气,躬身道:母后。
太后目光如炬,扫视了一圈,最后定格在我身上。
你,就是沈家的那个丫头
民女沈月吟,见过太后。我福了福身,不卑不亢。
柳如烟像是找到了救星,立刻扑到太后脚边,哭诉道:太后娘娘,您要为如烟做主啊!月吟妹妹她……她误会我了……
她又开始颠倒黑白,将自己描绘成一个被冤枉的小可怜。
太后听完,脸色沉了沉,看向我:沈月吟,如烟说的是真的吗你当真怀了王爷的子嗣
是。我坦然承认。
胡闹!太后厉声喝道,皇室血脉,岂容你一个商户之女染指!来人!
【来了,经典戏码,要赐我落胎药了。】
【上一世就是这样,太后一碗汤药下来,我当时就见了红,差点没保住。】
我的心瞬间提到了嗓子眼。
我下意识地护住小腹,身体绷得像一张拉满的弓。
母后!萧玄策突然开口,拦在了我面前,此事,是儿臣的错,与她无关。
我愣住了。
他竟然会帮我说话
太后也有些意外:你这是什么意思难道你还想留下这个孽种不成
母后,萧玄策垂下眼眸,声音低沉,皇室子嗣凋零,儿臣……儿臣已经年近三十,膝下尚无一儿半女。
他这话说得巧妙。
既点明了皇室缺继承人的现状,又暗示了自己年纪不小了,该有后了。
太后的脸色变了又变。
她再不喜欢我,也不得不承认,萧玄策说的是事实。
皇家,最重传承。
柳如烟见势不妙,眼珠一转,又生一计。
太后娘娘,王爷说的是。只是……这孩子到底是不是王爷的血脉,恐怕还有待商榷。毕竟,沈妹妹的身份……往来的闲杂人等也多……
她这话,歹毒至极。
不仅是在质疑我腹中孩子的血统,更是在暗示我水性杨花,私生活不检点。
【我呸!这个绿茶婊,真是杀人不见血!】
【娘亲,别跟她废话!她不是要验吗那就验!让她求锤得锤!】
我抬起头,迎上柳如烟得意的目光,平静地说:好啊。
我顿了顿,补充道:不过,我有一个条件。
什么条件太后问。
要验证血脉可以,但不能用民间那些不靠谱的滴血认亲。我看着柳如烟,一字一句地说,我要求去钦天监,请监正大人用皇室秘法‘血引之术’来验。而且,从头到尾,我要求王爷,全程陪同。
钦天监,是皇家专属的机构,掌管占卜、星象和各种秘术。
血引之术更是传说中从不外传的皇室血脉验证之法,据说准确无比,绝无差错。
柳如烟想在钦天监动手脚,比登天还难。
更何况,还有萧玄策全程盯着。
她的脸,瞬间就白了。
月吟妹妹,你……你这是信不过我吗我只是为了皇室血脉的纯正着想……她还在试图狡辩。
我不是信不过你,我打断她,我是信不过除了王爷之外的任何人。这事关乎皇家颜面,兹事体体,谨慎些,总没错。
我这话,说得滴水不漏。
太后沉吟片刻,最终点了点头。
就按她说的办。
她一锤定音,柳如烟再不敢多说一个字,只能眼睁睁看着自己的计谋落空,气得浑身发抖。
验证安排在三天后。
这三天,我被请进了宫,住在一个偏僻的宫殿里,由太后派来的嬷嬷贴身照顾。
名义上是照顾,实际上是监视。
萧玄策一次都没有来看过我。
我乐得清静,每天吃吃睡睡,安心养胎。
6
云锦坊那边,我已经派了可靠的旧人去打理,只等三个月后,一飞冲天。
三天后,我被带到了钦天监。
萧玄策已经等在那里了,他换了一身藏青色的常服,脸色依旧冷峻,看不出喜怒。
柳如烟也跟来了,站在太后身边,一副柔弱不能自理的模样,眼睛却像淬了毒的钉子,死死地扎在我身上。
监正大人是个白发苍苍的老者,神情肃穆。
他取了我一滴指尖血,又取了萧玄策的一滴,滴入一个盛着金色液体的琉璃碗中。
所有人都屏住了呼吸,死死地盯着那个碗。
等待的过程,漫长得像一个世纪。
我心里却异常平静,因为我知道,孩子是萧玄策的,这一点,不容置疑。
【娘亲,你看那个白莲花,紧张得手心都出汗了。】
【她现在肯定在想,万一……万一这孩子真是萧玄策的,她该怎么办。】
【可惜啊,没有万一。】
终于,琉璃碗中的两滴血,在盘旋了几圈后,慢慢地,融合在了一起,变成了一滴更大的血珠,散发出淡淡的金光。
监正大人长舒一口气,躬身对太后和萧玄策道:恭喜太后,恭喜王爷。血脉相融,此乃亲生骨肉,千真万确。
太后的脸上,终于露出了今天的第一丝笑容。
而柳如烟,则像是被抽干了所有力气,踉跄着后退了一步,脸色惨白如纸。
萧玄策的目光,落在我身上,那眼神复杂得像一团解不开的乱麻。
有震惊,有探究,还有一丝……我看不懂的情绪。
就在这时,柳如烟突然像疯了一样冲上来,指着我尖叫:是妖术!一定是她用了什么妖术!她是个妖女!
她的失态,让所有人都皱起了眉头。
太后的脸色,也瞬间冷了下来。
够了!她厉声喝道,来人,把柳小姐带下去,让她好好冷静冷静!
萧玄策看着状若疯癫的柳如烟,眼底最后一点温情,也消失殆尽,只剩下毫不掩饰的厌恶。
他走到她面前,声音冷得能掉下冰渣。
柳如烟,从今天起,别再出现在本王面前。
血脉验证的风波过后,我在宫里的待遇,一飞冲天。
太后虽然依旧不待见我这个商户女,但看在我肚子里那块已验真伪的皇家血脉的份上,还是给了我该有的体面。
她把我从偏殿挪到了景阳宫,派了最好的御医和宫女伺候,每日的膳食补品,流水似的送来。
我照单全收,安心养胎。
萧玄策也开始频繁地出现在景阳宫。
他不再对我冷言冷语,虽然话依旧不多,但眼神里,少了许多冰冷的厌恶,多了几分探究。
有时候,他会坐在殿外的廊下,看着我在院子里散步,一看就是一下午。
我被他看得浑身不自在。
【狗男人,现在知道后悔了晚了!】
【娘亲,别搭理他!就当他是个空气!让他也尝尝被人当透明的滋味!】
我听从宝宝的建议,对他视若无睹。
他来,我就回寝殿。
他想跟我说话,我就让宫女说我乏了。
几次三番下来,饶是权倾朝野的摄政王,脸色也越来越挂不住。
他大概这辈子,都没被人这么下过面子。
这天,他终于忍无可忍,在我回殿的路上堵住了我。
7
沈月吟,我们谈谈。
我与王爷,没什么好谈的。我绕开他,想走。
他却一把抓住了我的手腕,掌心滚烫。
你到底想怎么样他盯着我,声音里带着一丝自己都没察觉的挫败。
我想怎么样我用力甩开他的手,冷冷地看着他,王爷是不是忘了,我们当初的约定银货两讫,互不相干。现在孩子确认是您的,您还想怎么样难道想反悔不成
本王没有!他急切地否认。
那就请王爷,离我远一点。
我不再给他说话的机会,转身进了寝殿,用力关上了殿门。
靠在门后,我的心还在砰砰狂跳。
【干得漂亮!就是要这么对他!】
【他这种人,就是吃硬不吃软,你越是晾着他,他越是上赶着。】
我摸了摸肚子,深吸一口气。
宝宝说得对,对付萧玄策这种人,就不能给他好脸色。
而另一边,被萧玄策彻底厌弃的柳如烟,也迎来了她的报应。
她不甘心就这么输了,竟然狗急跳墙,买通了一个小太监,在我的安胎药里下毒。
可惜,她太小看皇宫了。
我身边的宫女嬷嬷都是太后的人,个个精明得跟人精似的。
那小太监还没得手,就被当场抓获,送去了慎刑司。
一番严刑拷打之下,他把柳如烟供了出来。
柳如烟谋害皇嗣,罪无可赦。
太后大怒,当即下令,将柳如烟废为庶人,终身囚禁于太傅府,不得踏出府门半步。
这个纠缠了我两世的噩梦,终于,画上了一个句号。
柳如烟倒台后,我的生活彻底清净了。
两个多月后,苏州传来好消息。
宫中要为西域使臣准备一份独特的国礼,遍寻天下,最终看中了我云锦坊那套失传的天水染技艺。
一时间,云锦坊名声大噪,订单如雪片般飞来。
我当初盘下的破落作坊,如今成了日进斗金的聚宝盆。
我手里的银子,从三千两,滚雪球般变成了一个我以前想都不敢想的天文数字。
我成了名副其实的京城新贵,女首富。
孩子满三个月,胎像稳固后,我便向太后请辞出宫。
我用自己赚的钱,在京城最好的地段,买下了一座三进的大宅子,修了花园,凿了池塘,过上了我梦寐以求的富婆生活。
太后对此没有任何意见,反而更高兴了。
她大概觉得,一个有钱有主见,不依附男人的儿媳妇(虽然还没名分),总比一个只会哭哭啼啼惹是生非的柳如烟强。
她来看我的次数也多了起来,每次都大包小包,带的赏赐堆满了我的库房。
萧玄策也像个甩不掉的跟屁虫,天天往我府上跑。
今天送来西域的宝石,明天送来东海的明珠,后天又送来一马车的名贵布料。
我一概不收,全部原路退回。
他也不气馁,依旧雷打不动地来。
有时候,他什么也不做,就在我府门口的石狮子旁站着,从清晨站到日暮。
【娘亲,你看他,像不像一只被主人赶出家门,无家可归的大狗狗】
【有点可怜,但是不多。】
我隔着窗户,看着门外那个落寞的身影,心里没有丝毫波澜。
8
我前世投湖自尽,一尸两命的时候,谁又来可怜我
这一切,不过是他欠我的。
时间过得飞快,转眼就到了我的预产期。
我被送进了京城最好的安和堂,住进了顶级的产房。
太后和萧玄策全程陪同,紧张得像两只没头苍蝇。
经过十几个时辰的撕心裂肺,我终于顺利生下了一个女儿。
宝宝很健康,哭声响亮得能掀翻屋顶。
稳婆把她洗干净,包好,抱到我面前。
我看着她皱巴巴、红彤彤的小脸,眼泪瞬间就涌了出来。
宝宝,我的宝宝。
这一世,娘亲终于把你平平安安地带到了这个世界上。
【娘亲,别哭呀,我这不是好好的嘛。】
【你看我,是不是超可爱的未来京城第一小富婆就是我啦!】
小家伙在我怀里,挥舞着小拳头,发出咿咿呀呀的声音。
我破涕为笑。
这时,房门被推开,萧玄策走了进来。
他看着我怀里的女儿,一向冷硬的眼眶,瞬间就红了。
他小心翼翼地走过来,伸出手,似乎想碰一下宝宝,又不敢。
我……可以抱抱她吗
他的声音沙哑得厉害,带着一丝近乎恳求的卑微。
我看着他这副样子,心里最柔软的地方,忽然被戳了一下。
【哼,便宜他了。】
我把女儿,轻轻地,放到了他那双曾执掌天下、杀伐果断,此刻却微微颤抖的怀里。
萧玄策抱着女儿,像捧着一件一碰就碎的稀世珍宝。
这个在朝堂上说一不二、威震四方的摄政王,此刻却笨拙得像个不知所措的孩子。
他低着头,用指腹轻轻地碰了碰女儿的脸蛋。
女儿似乎也感受到了他的气息,竟然不哭了,睁着一双乌溜溜的大眼睛,好奇地看着他,然后咧开没牙的嘴,笑了。
萧玄策的眼泪,再也控制不住,一颗一颗地,滚烫地砸了下来。
我默默地别过头,不去看他。
从安和堂回到我自己的府邸,我的生活,彻底被这个小家伙填满了。
喂奶,换尿布,哄睡……虽然忙得脚不沾地,但看着女儿一天天长大,眉眼舒展开来,越来越像个粉雕玉琢的玉娃娃,我觉得一切都值得。
萧玄策彻底沦为了女儿奴。
他推掉了所有不必要的朝会和应酬,每天准时来我府上报到,风雨无阻。
给女儿换尿布,他比我请来的奶娘还熟练。
给女儿冲奶糊,他能把水温调试到分毫不差。
他会趴在地上,任由女儿揪他的头发,把他当马骑。
他会用最幼稚的声调,给女儿念着不成句的童谣。
他把他所有的耐心和温柔,都给了我们的女儿。
太后看着自己儿子的变化,整天笑得合不拢嘴。
她不止一次地拉着我的手说:月吟啊,玄策这孩子,从小就又冷又硬,跟块石头似的。这么多年,哀家还是头一次见他这个样子。你们……真的不考虑一下,给孩子一个完整的家吗
我每次都只是笑笑,不说话。
考虑什么
嫁给他吗
9
我承认,看到他为女儿做出的改变,我不是没有动容。
但是,前世的伤痛,像一道刻在骨子里的疤,时时提醒着我。
我不敢,也不想,再赌一次。
女儿周岁生辰那天,萧玄策给我准备了一个天大的惊喜。
他包下了整个揽月楼,楼上挂满了五彩的宫灯,巨大的烟花在夜空中,绽放出月吟,嫁给我的字样。
他一身红衣,单膝跪在我面前,举着一枚鸽子蛋大的南海夜明珠,眼神真挚而热切。
月吟,我知道,我以前混蛋,做了很多错事,伤透了你的心。
我不求你立刻原谅我,但我希望,你能给我一个机会,一个可以照顾你和女儿一辈子的机会。
嫁给我,好吗
整个揽月楼的人都看着我,包括我怀里咿咿呀呀,正伸手去抓那颗夜明珠的女儿。
【娘亲,你看他,还挺有诚意的嘛。】
【他这一年的表现,鞍前马后,随叫随到,勉强可以打个及格分。】
【要不……就再给他一次机会反正他现在是妻管严,你要是受了委屈,我就让他跪榴莲!】
我看着萧玄策眼里的期盼和紧张,又看了看怀里粉嫩可爱的女儿。
我的心,在这一刻,前所未有的柔软。
我最终还是答应了萧玄策的求婚。
不为别的,只为女儿能在一个充满爱的环境里长大。
也为……给我自己一个机会。
一个重新相信,重新去爱,重新拥抱幸福的机会。
我们的婚事,办得盛大而隆重。
十里红妆,从摄政王府一直铺到了我沈家的大门口。
那天,我穿着太后亲手为我缝制的凤冠霞帔,挽着萧玄策的手,一步一步,走向了那顶八抬大轿。
女儿穿着红色的小襦裙,由奶娘抱着,跟在后面,咯咯地笑着,可爱得像个年画娃娃。
拜堂的时候,萧玄策看着我,一字一句,郑重而深情。
我,萧玄策,愿娶沈月吟为我此生唯一的正妻。从今往后,无论顺境逆境,贫穷富贵,我都将永远爱护你,尊重你,保护你,至死不渝。
我的眼泪,也忍不住流了下来。
那是幸福的泪,也是释然的泪。
我的人生,曾被偷走过一次。
但现在,我靠着自己和宝宝,堂堂正正地,把它抢了回来。
婚后的生活,平淡而幸福。
萧玄策把我宠成了全京城女人都羡慕的对象,把女儿宠成了无法无天的小公主。
我们一家三口,把日子过得蜜里调油。
有时候,我午夜梦回,还会想起前世的种种。
想起那个在冰冷的湖水里,抱着无尽的绝望和怨恨死去的自己。
每到这时,萧玄策都会从背后紧紧地抱着我,一遍又一遍地在我耳边说:对不起,我爱你。
我知道,他是在对前世的我道歉。
而我,也早已在今生的幸福里,与过去,与自己,达成了和解。
至于那些曾经伤害过我的人,她们早已被碾碎在历史的车轮下,化为了尘埃。
阳光正好,微风不燥。
我和萧玄策坐在后花园的秋千上,看着不远处草坪上,正追着一只花蝴蝶跑得不亦乐乎的女儿。
她清脆的笑声,像银铃一样,是这个世界上最动听的音乐。
我靠在萧玄策的肩上,岁月静好,现世安稳,大抵就是如此吧。
【娘亲,爹爹,你们快看!我又赚了一座金山!】
小女儿突然举着一张地契跑到我们面前,那是我前不久听了她的建议,在江南新城买下的一块地。
如今新帝登基,迁都江南,那块地的价值,翻了不止一百倍。
我看着正在给女儿擦汗的萧玄策,他如今的官职,还是摄政王。
而我,沈月吟,是他的王妃,也是富可敌国,连新帝都要敬我三分的,大靖朝第一女首富。
这一世,我终究是活成了自己最想要的模样。
(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