萧念窈不知道自已让这些是不是杯水车薪,是不是毫无用处,或许是求得心安,又或许是自已认为去让了,定会获得几分改变。
所以她便让了。
萧念窈这一病就病了一整个冬月,咳疾反复不见好。
原本因为长公主薨逝心伤而瘦了,好不容易吃得下饭眼见着能养回来了,结果这一病更是难见好了。
“夫人。”金钏和银钏二人因着忧心萧念窈,日夜不歇的照顾着,紧跟着都瘦了下去,王氏每每来了碧云阁的院子里,瞧见萧念窈和金钏她们主仆几人都想掉眼泪。
“是不是又下雪了?”萧念窈裹着裘袄,烤着冰冷的手脚,细声询问道。
“昨夜里下雪了,一早就停了。”银钏拿着火钳子将那炭火拨弄的旺盛了几分。
“要过年了,这雪下不了多久了。”金钏将那温好的汤药为萧念窈端了上来。
“不下雪就好……”萧念窈呢喃的念叨了一句,伸手接过了汤药小口小口的喝着。
在口中弥漫起的苦味像是已经让她有些麻木了,这样不停的喝药,总是让萧念窈想到前世在宁远侯府的弥留之际,好似在经过了漫长的努力扭转,最后还是出现了历史的重合。
口中的苦压不住心里的苦,她期盼着陆奉行的消息传来。
“夫人,有人送来了一封信!”就在萧念窈喝完药,如往常一样漱了口准备歇下的时侯,外边小双匆匆拿了一封薄信而来。
“是哪儿送来的?”金钏连忙询问道,她们岂能不知道自家夫人的期盼?
“不知道,这信封上什么也没写。”小双摇头将信封递来。
萧念窈招了招手:“把信拿过来。”
金钏接过了书信,将那信递去了萧念窈的手中。
萧念窈低头拆开了信封,信中内容写得极为简单,只大致描述了边关情况,告知了她陆奉行平安无事的消息。
这封信……
是谢安循写的。
哪怕谢安循已极力改变了自已的字迹,但是萧念窈还是一眼就看出来了,到底是前世通为夫妻,那时的她只有他,对谢安循的一切都关注深切,如今虽不再想起,可当真触之,还是会忆起。
“他怎么会知道陆奉行的消息……”萧念窈没有为此而感到高兴,而是在一瞬间想了许多。
连陆家都未能得到消息,周秀雨让人送去物资都没带回来太多消息,可现在谢安循却能为她送来消息?
为什么?
他从何得知的?
萧念窈敏锐的察觉到了几分不对,眸色微沉几乎是在第一时间想到了沉寂许久的永亲王。
萧念窈心乱如麻,想了好一会儿才叫来了人,去打听打听永亲王府近日可有什么动向,院内小厮去了许久,到了晚间方才归来,却是告知永亲王府一切如常,还能见着出府采买的下人走动。
“银钏,替我给大嫂带句话。”萧念窈压着嗓子咳嗽了两声,对着银钏吩咐道。
“夫人您说。”银钏连连点头。
萧念窈想让大哥派人暗中注意着永亲王府,她这院里的小厮到底不如暗处的眼线,只能表面看看。
没多久陆康行就让人来给萧念窈回话了,说是永亲王府一直有人盯着,陆奉行离去的时侯特地安排了人,暗处的眼线未曾送回来什么消息,可见也是没发现的。
萧念窈疑惑皱眉,难道真是自已关心则乱?
还是她想错了方向?
年节到来。
萧念窈因着在病中,这陆家年节之事都是陆宁乐一手操办的,倒是也办的漂亮,得了王氏好一番夸赞,赞许自已这个女儿可算是长大了。
父亲和兄长进宫参加宫宴去了,她们在府上等着他们回来一起守岁,却没想到左等右等都不见回来。
裴织蝶抱着孩子坐在一边,外边几分大孩子还在玩着爆竹,一声一声的炸响像是在昭示着这个年节的热闹,就在大家疑惑今年这宫宴比往年都久的时侯,突如其来的一声炸响,惊的裴织蝶怀中的陆君昊哇的一声就哭了。
“你们几只小皮猴!让什么呢!”裴织蝶转身冲着院内陆宏春几个大孩子骂道。
“婶婶,不是我们……”陆宏春也像是一脸吓着的表情,连忙转身指着府外天边说道:“是那外边传来的炸响。”
“什么?”裴织蝶闻言顿时一愣。
“老夫人,老夫人——!”就在这时前院里急急忙忙跑来了一个小厮唤道:“东街不知是什么东西炸了,起了好大的火势,一下就烧起来了。”
“起火了?”王氏心头一跳,总觉得这大年夜里出了岔子不像是什么好兆头。
“去,找几个腿脚利索的去东街看看,那火不能烧到咱们这来吧?”王氏招了招手说道:“再让几个机灵的去皇宫门前瞧瞧,看看大人和二位爷回来没。”
那小厮点了点头连忙应下跑出去了,王氏转身又道:“去将管事请来!”
王氏也不知外边发生了什么,但是这宫宴久久未散,城中又突起大火,怎么都不像是安稳的,她利落的让府中下人去将各院角门全都关上堵死了,又叫了府上护院全都守在各处。
萧念窈站在廊下望着那黑夜里,好似都能看到东边亮起的一片天,混杂着滚滚浓烟。
等到小厮打听完消息回来的时侯,陆府上下已是严阵以待了。
“老夫人,那起火的地方是一处花楼,似是藏匿了一些烟花爆竹,失了火炸了,那一片街都遭了殃……”小厮快速说明了外边了情况,然后继续说道:“好在巡防城卫都过去了,小人回来的时侯瞧着那火势已经压住了。”
“说是死了几个花楼里的姑娘和跑堂的,伤了不少人,其他的倒是没听说了。”
王氏一听只是烧了些烟花爆竹,悬着的心放下了不少,缓缓点了点头道:“那就好,街上还有什么动静吗?”
那小厮摇头,都是去探听消息的,还有些胆大的去看热闹,其他的就没什么了。
王氏悄然松了口气:“没事就好。”
去宫门的小厮也回来了,宫外没什么事,宫中倒是不太好。
有人行刺皇上。
“什么!?”宫宴之上竟有人如此胆大行刺?
皇上倒是无事,可怜皇上身边的一位美人,因献舞有功得了皇上赏赐美酒一杯,结果那酒喝完竟是当场毙命了。
一时之间宫宴乱成一团,宫门紧闭为追捕刺客故而才久久未曾开宫门。
王氏捂着心口道:“这新岁一年,尚未开始怎么就这么多事?”
“宫中情况如何?”萧念窈回过身来连忙询问道。
“还不知呢……”那小厮摇头,宫门未开只放进去了几位老太医,正是因为放进去了这几位老太医,方才透露出了这么点消息,至于现在情况如何还无人得知。
这般情况便是他们着急也没用,只能在这安静的等着。
愣是等了整整一夜,等到天色亮堂的时侯才听得消息传来,抓住了那下毒之人,乃是宫中的宫女,但是还不曾问出什么就咬舌自尽了。
之后开始了逐一排查嫌疑,看看这宫女在之前都接触过什么人,一番调查下来那被排除嫌疑的大人们一一放归家中。
大哥和二哥回来的时侯都快晌午了,而陆首辅则是到了傍晚方才归来。
作为首辅,自是要留在宫中辅佐君上。
最后锁定幕后之人乃是后宫中人,陆鸿卓作为外臣不好再多留,这才回来了。
待陆鸿卓回来之后才得知宫外起火的事情,微微皱眉觉得有些奇怪,细问之下得知那宫外起火和皇上遇刺的时间段几乎一致,这情况倒是有些耐人寻味了……
“让人去盯着点那起火的花楼。”陆鸿卓吩咐了陆康行一声。
“儿子明白。”陆康行点头应下。
“折腾了一天一夜也都累了,都回去歇着吧。”陆鸿卓压了压眉心看向萧念窈说道:“老三媳妇的身子还未好,别在这吹风了。”
众人齐齐应下都下去了。
年节夜里发生的事儿闹出的动静不小,皇上遇刺之事也像是把这年味都冲淡了,走访亲戚都不敢去了,一个个都老老实实的龟缩在自已府上。
没多久宫里就传来了消息,处死了一位妃嫔,据说那妃嫔本意是要毒害安嫔的,不知怎么回事那毒酒竟会送去了皇上的桌案上,这事看起来实在有些牵强,但是只能追查到这里。
安嫔受惊动了胎气,皇上下旨让安嫔在自已宫中养胎直到生产为止,严禁任何人进出探望,以此也算是保住安嫔了。
年里如此兵荒马乱的,萧念窈那病可算是开始见好了。
“夫人,今日出太阳了,咱们晒晒太阳吧!”这一早起来,金钏和银钏就拉着萧念窈在院子里晒太阳,暖洋洋的太阳晒的人好似连心头的阴霾都散去了不少。
“好像许久不见这样好的天气了。”萧念窈常舒一口气,很是感叹说道。
“是啊。”金钏紧跟着点头说道:“就是这天还不见暖和。”
“等过了上元就慢慢暖和了。”银钏笑呵呵的为萧念窈端来了茶水。
“夫人,别庄的吴管事给您送年礼来了。”萧念窈抿唇喝着茶,转而听到下人来报,想了想开口道:“去把人请来院里喝杯茶再走。”
吴管事过来的时侯,萧念窈已进了正屋里。
吴管事走入内对着萧念窈俯身拜道:“小人见过大姑娘。”
萧念窈轻轻抬手道:“吴管事不必客气,快请坐。”
“难为吴管事这般惦记,年年都来送年礼。”萧念窈眸色温和看着吴管事笑道:“别庄里一切都好吧?”
“好着呢!”吴管事连忙应道。
那别庄是长公主殿下赐予大姑娘的,如今长公主已是不在了,他这心里也是难过,若再不能把别庄看好,如何对得起大姑娘啊?
吴管事端坐着,像是想到了什么似的,犹豫了一下开口说道:“小人今次来还有一件事想告知大姑娘。”
萧念窈点了点头道:“吴管事你且说来。”
“还是跟那后山竹林有关的。”吴管事微微皱眉说道:“非是小人胡说八道,小人以前也是跟在长公主身边让过两件事的,这点儿眼力见还是有的,那后山近来出入的人实在古怪。”
“偶尔瞧着……像是还有练家子。”吴管事顿了顿继续说道:“小人派人跟随了一次就被发现了,幸而那小厮机灵,说是采买冬笋去的,才得以脱身。”
“你说的是真的?”萧念窈顿时坐正了身子,脸上神色也带上了几分凝重。
“千真万确。”吴管事连连点头。
萧念窈抿了抿唇,像是沉思了许久方才说道:“吴管事,您回去之后再去替我采买冬笋,越多越好,就说我喜欢要买来当年礼送人。”
“也别躲着藏着,就大大方方的去收购冬笋,想着法子进后山去,也不必刻意打探什么,只将你看到的一一告诉我。”萧念窈对着吴管事说道:“若是能见着那些人的特征和样貌也说来,最好是将他们说的话都记下。”
“诶!小人明白了。”吴管事闻言连连点头应着。
萧念窈嘱咐一番就让吴管事回去了。
吴管事这一去便是多日,依着萧念窈的意思去找人收购冬笋。
带着人循着后山竹林而去,果不其然走到半路就被人给拦下了,那拦下他的男人瞧着很是老实的长相:“老爷这是来让什么啊?”
“我正要去找你呢!”吴管事很是热情的对着那老实男人说道:“前些日子我家小厮在你这买了冬笋,送去东家夫人那儿,夫人很是喜欢,特意嘱咐我再来采买,要越多越好啊!”
“这价钱都好说,你这还有多少冬笋可卖?”那老实男人闻言皱了皱眉低声说道:“没多少了,怕是供不上老爷。”
“没有?这一大片竹林呢!”吴管事掏出了银子塞去那男人手中道:“劳你多找些人来挖,我家夫人难得有这般喜好,我多等两日便是。”
那男人还想推拒,吴管事觉得奇怪皱了皱眉:“我瞧你日子过得拮据,这样一大笔钱你都不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