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污秽的言语,伴随着一股浓重的酒气和劣质脂粉混合的恶臭,扑面而来。
若是换做从前,王翠翠恐怕早已吓得花容失色,浑身发软。
但此刻,她只是静静地站在那里,连眼皮都没有抬一下。
在那孙公子几乎要贴上她的瞬间,她只是从鼻腔里,发出了一声极轻极冷的哼笑。
那声哼笑,充满了不屑与鄙夷,仿佛在看一只嗡嗡作响却又无可奈何的苍蝇。
这声轻哼,比任何激烈的反驳都更具杀伤力!
孙公子的脸色瞬间涨成了紫红色,他感受到了前所未有的羞辱,那是一种猎物竟敢鄙视猎人的荒谬感与挫败感。
他你了一声,扬手便要发作,却被他父亲一把抓住手腕,狠狠地瞪了一眼。
“没用的东西,还嫌不够丢人吗?走!”
孙员外低声怒喝,几乎是拖着自己这个不成器的儿子,头也不回地大步走出了王家的正堂。
父子二人狼狈的身影,很快便消失在了门外,仿佛一场荒唐的闹剧,终于落下了帷幕。
他们一走,那股压在正堂之中的恐怖气压,瞬间消散。
王安柳像是虚脱了一般,整个人都软在了椅子上,用袖子擦着额头上不断冒出的冷汗,大口大口地喘着粗气。
完了。
他心里只剩下这两个字。
人是走了,可梁子也结下了。
孙家今日丢了这么大的脸,日后在生意上,不知会如何刁难报复王家。
那批等着走漕运的丝绸,恐怕是凶多吉少了。
他抬起头,看向还静静站在堂中的侄女,心中五味杂陈。
有惊惧,有埋怨,有羞愧,还有一丝他自己都不愿承认的解脱。
他张了张嘴,本想厉声呵斥她几句,问她为何如此胆大妄为,将王家置于这般危险的境地。
可话到嘴边,看着王翠翠那清冷而平静的脸,看着她那双仿佛能洞悉一切的眼睛,他却一个字也说不出来。
他能说什么呢?
说她不该讲礼法?
说她不该维护自己的尊严?
说她应该为了家族的生意,就心甘情愿地跳入火坑?
这些话,他自己都觉得无耻。
就在他挣扎着,想着该如何挽回一点长辈的颜面,如何处理这烂摊子时,王翠翠却先开了口。
“伯父。”
她的声音依旧平静,听不出喜怒。
“今日之事,翠翠稍后会亲自去向祖母禀明缘由。”
一句话,便堵死了王安柳所有想说的话。
去禀告老夫人,意味着这件事将由王家地位最高的长辈来做最终的评判。
他王安柳,再没有资格也没有立场,来对王翠翠的行为指手画脚。
王安柳的脸色一阵青白,他感觉自己这个王家当家人,在今天被自己的侄女,被外人,轮番将脸面踩在了脚下。
王翠翠不等他回答,对着他再次微微屈膝一礼,便转身带着丫鬟青儿,步履沉稳地离开了正堂,只留下一个决然而清瘦的背影。
王安柳独自一人,颓然地坐在空旷的正堂里。
他看着满桌几乎未动的精致茶点,只觉得无比的讽刺。
他疲惫地闭上眼睛,脑子里乱成一团浆糊。
他想不通,事情怎么会变成这样?
一向温婉柔顺的翠翠,怎么会突然变得如此锋利,如此陌生?
前几日他与老太太说起此事时,翠翠虽然不愿,却也只是默默垂泪,逆来顺受。
老太太虽心疼孙女,但也知道祖辈遗命与家族利益不可违背,最终也只能无奈应允。
他本以为,翠翠今日出来,最多是奉杯茶,说几句软话,将王辩闯的祸圆过去。
谁能想到,她竟是怀着破釜沉舟的决心,直接掀了桌子!
这突如其来的转变,实在太过诡异。
就在他百思不得其解之时,一阵细碎的脚步声从门外传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