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和林薇的婚姻走到第七年时,她送了我一条手工编织的手链。
红绳缠绕着三颗木珠,她说这是用老家院里的相思树枝打磨的,能保佑夫妻同心。
许哲,我们要一辈子绑在一起。她替我系上手腕时,指尖的温度和七年前婚礼上为我戴婚戒时一模一样。
那时我怎么会想到,这条号称能保佑夫妻同心的手链,和她当年亲手设计的婚戒一样,都是精心策划的谎言。
发现手链秘密的那天,我正在替林薇整理书房。
她第二天要参加市里的设计师论坛,需要准备材料。
作为建筑设计师,林薇事业蒸蒸日上,而我选择从设计院离职后,成了接散活的自由设计师,时间灵活,自然承担了更多家务。
老婆,你那个论坛发言稿放哪儿了我推开书房门问道。
左边第二个抽屉,U盘里!她在浴室喊着,水声哗啦。
我打开抽屉,找到U盘,却不小心带出了一叠纸。
弯腰去捡时,瞥见最下层抽屉虚掩着,露出一个眼生的紫绒盒子。
鬼使神差地,我拉开了那个抽屉。
盒子里不是什么设计图纸,而是一条手链。
和我腕上这条几乎一模一样,红绳,三颗木珠。唯一不同的是,这条手链的绳结处,精心嵌着一枚极小却璀璨的钻石。
我怔住了。
林薇曾说,这手链她只编了两条,一条给我,一条她自己留着。
但眼前这条,明显更精致,更用心。
浴室水声停了。
我匆忙将盒子塞回原处,心脏莫名狂跳。
那天晚上,林薇穿着真丝睡裙靠在我身边,身上是我们都熟悉的昂贵香水味。
她看着我腕上的手链,指尖轻轻摩挲着木珠。
怎么看旧了她语气温柔,等我忙完这阵,再找材料给你编一条新的。
不用,这条挺好。我听见自己的声音有点干涩,就这相思木珠难找吧
是啊,老家那棵树砍了之后,就没材料了。她答得自然,转身去拿睡前读物。
我却如坠冰窟。老家院里的相思树,早在五年前就因为老旧被村委会处理了。
她给我编这条手链,是去年我生日的事。
她在说谎。
怀疑一旦生根,便疯狂滋长。
我开始注意到很多过去忽略的细节。
林薇越来越频繁的加班,手机永远屏幕朝下扣放,洗澡时会带手机进浴室,以及……她身上偶尔出现的、不同于往常的香水味。
我曾以为那是她尝试新品,现在想来,那淡淡的雪松味,分明是男士香水。
我腕上的手链越来越沉,像一道无形的枷锁。
我试图告诉自己,是七年之痒让我胡思乱想。
我和林薇从大学校园走到现在,她放弃了出国深造的机会,陪我在这个城市打拼,从出租屋到如今贷款买下的公寓。
她曾在无数个我加班画图的深夜,默默陪在一旁做她的设计。我们曾是最默契的搭档,灵魂伴侣。
直到陈默的出现。
他是林薇公司新来的合伙人,海归精英,高大英俊,据说家境优渥。
一次我去接林薇下班,见过他一次。他站在林薇身边,笑着说什么,手腕上一条红绳手链一闪而过。
当时未曾留意,此刻回想,那款式……
一个周二的下午,林薇说要去邻市考察一个项目,当天不回来。
鬼使神差地,我开车跟了她。
她的白色奥迪没有上高速,而是拐进了城东的别墅区。
最终停在一栋现代风格的小楼前。一个男人从里面走出来,笑着揽过她的腰。我隔着百米距离,看得清清楚楚。
是陈默。
他抬起手招呼司机停车时,腕上那条镶着钻的红绳手链,在阳光下刺得我眼睛生疼。
而我腕上这条廉价的仿制品,此刻仿佛发出无声的嘲笑。
我没有冲上去。
只是静静坐在车里,看着那扇昂贵的雕花大门关上,隔绝了内外两个世界。那一刻,我心里有什么东西,彻底碎了。
原来一辈子绑在一起,是这个意思。
用一条她给情人也准备了同款的手链,将我牢牢绑在这座名为婚姻的围城里,看着她左右逢源。
我慢慢摘下那条手链,放进储物盒。
婚戒,我却还戴着。多讽刺。
林薇回来时,依旧是那个优雅完美的妻子。她甚至给我带了礼物,一条领带。
看着很适合你,就买了。她笑着在我脖子上比划。
我看着她清澈的眼睛,里面找不到一丝一毫的愧疚和慌张。演技真好。
谢谢,很漂亮。我听见自己平静的声音,项目考察顺利吗
挺好的,很有收获。她自然地转身挂外套,就是有点累。老公,我先去泡个澡。
她走向浴室,一如既往。
我却再也无法从这份日常里感受到丝毫温暖。
我没有摊牌。没有怒吼,没有质问。
不是我懦弱,而是我知道,一旦撕破脸,我这些年辛苦经营的一切,都可能付诸东流。
我们的共同财产,我们的社会关系,甚至我的事业——很多客户都源于林薇的人脉。
更重要的是,我不甘心。
七年感情,我付出了全部真心,却换来这样一个荒唐的结局。
直接离婚,太便宜他们了。
一个计划在我心底慢慢成形。
既然她喜欢玩火,那我就给她搭一个更大的舞台,让火烧得更旺一些!
我开始对她更好,更体贴。
支持她所有工作,包揽所有家务,记得每一个纪念日,送上恰到好处的礼物。
我甚至无意中让她发现,我偷偷咨询了理财顾问,想用我们共同的积蓄投资一个稳赚不赔的项目,只为给她一个惊喜——换一套更大的房子,实现她拥有独立设计工作室的梦想。
我看着她眼中闪过惊讶,继而是一丝不易察觉的愧疚,然后是被完美生活蓝图激发的兴奋。
老公,你真好。她依偎在我怀里,语气是久违的甜蜜。
你是我老婆,不对你好对谁好。我抚着她的头发,笑容无懈可击。
私下里,我联系了那位理财顾问——其实是我托朋友找的私人侦探。
我要的不是离婚证据,而是更多东西:陈默的背景,他们关系的细节,林薇不为人知的财务状况。
侦探老柯很快给了我反馈。
许先生,你太太和她那位合伙人,关系不短了,至少一年半。他们很谨慎,但开销不小,尤其是男方,最近几个月似乎资金周转有点问题……另外,你太太个人账户近期有几笔较大数额的资金转出,收款方是海外一个账户,具体用途还在查。
一年半。
原来在我去年生日,满心感动地戴上她送的手链时,她早已投入另一个男人的怀抱。
那笔转出的资金,更是让我警觉。
我们的钱是共同管理的,她哪来的私房钱又转去海外做什么
疑团越来越大,而我冷静得可怕。
我知道,火候差不多了。是时候,给他们添一把柴了。
老柯的效率很高,一周后给了我更详细的报告。
陈默,三十二岁,海外某知名建筑事务所回国,履历光鲜,但老柯挖得更深。
他在国外曾卷入一场设计抄袭官司,私下和解,因此在国内查不到记录。
他家境并非表面那般优渥,父亲的公司前年已申请破产重组,他回国看似风光,实则资金链紧张,急需项目输血。
而那几笔林薇转去海外的资金,老柯追踪到一个离岸账户,户主名是一个英文名,但关联的公司注册信息,指向陈默在国外注册的一家空壳设计工作室。
金额累计将近一百万!
是我们共同储蓄中,属于林薇那部分的大部分。
我看着报告,指尖冰凉。
不仅仅是背叛,还有算计。她不仅偷情,还在偷偷转移我们的共同财产,去填她情人那个无底洞。
愤怒没有冲昏我的头脑,反而让那个计划愈发清晰冰冷。
我约了陈默。
以林薇丈夫的身份,约这个她欣赏的合伙人聊聊,感谢他对林薇工作的照顾。
地点定在一家安静的咖啡馆。
我去早了,选了靠窗的位置。
陈默准时到来,西装革履,风度翩翩,手腕上那条镶钻手链若隐若现。
他看我的眼神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审视和……怜悯或许在他眼里,我只是一个被蒙在鼓里、一无所知的可怜丈夫。
许先生,久仰。他伸出手,笑容无懈可击。
我与他握手,目光扫过他的手链,语气温和:陈先生,薇薇在家常提起你,说你这个合伙人能力很强,帮了她很多。她事业心重,有你在公司照应,我放心不少。
我刻意流露出一个丈夫对妻子事业伙伴的感激与信任,甚至带着点因自身事业停滞而产生的微妙自卑。
陈默眼底闪过一丝放松,或许还有得意。
他谦逊地笑笑:林薇姐才是公司顶梁柱,我跟着学习而已。
她最近好像特别忙,总加班,我看着都心疼。我叹了口气,像个关心则乱的普通丈夫,听说你们在谈城东那个别墅区的项目进展顺利吗
陈默端起咖啡的手几不可查地顿了一下。
那个项目,正是他目前极力想争取,用以缓解自身财务危机的关键。
还在初步接触阶段,竞争挺激烈的。他回答得谨慎。
是吗我有个老同学好像在那家开发商总经办,要不要我帮你问问情况我抛出诱饵,表情真诚无比,就当感谢你平时对薇薇的照顾了。
陈默的眼睛明显亮了一下,但很快掩饰过去:这……太麻烦许先生了吧
不麻烦,一句话的事。我摆摆手,显得豪爽又人脉广,都是为了薇薇好,她项目顺利,我也高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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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们又闲聊了几句,我始终扮演着那个热心、略有资源、且对妻子极其信任的丈夫角色。
临走时,我像是忽然想起什么,看着他手腕:陈先生这手链挺别致,薇薇也喜欢给我编这些,说我戴着能保平安。
我笑着伸出左手,露出手腕上那条她去年送我的、已被我悄悄戴回去的仿制品,看,她给我编的,说是相思木,难得。
陈默的目光落在我的手链上,瞳孔骤然缩紧,虽然只有一瞬,但足够我看清他脸上的错愕和一丝慌乱。
他下意识地缩了缩手,盖住了自己腕上那条镶钻的正品。
是……是啊,挺巧。他笑容有些僵硬。
缘分。我笑得愈发温和,那我先走了,项目的事,我回头问问我同学。
好,多谢许先生。他起身,笑容已经恢复自然,但指尖微微发白。
我知道,种子已经种下了。
他此刻一定在怀疑,林薇送我们两人几乎一样的手链,究竟是什么用意
是我知道了什么在试探,还是林薇那个蠢女人露出了马脚猜忌一旦产生,就会在他们之间滋生裂痕。
而我那句同学在开发商总经办,更是吊在他眼前的胡萝卜。
他急需这个项目,绝不会轻易放弃我这条捷径。
鱼饵已下,静待鱼儿挣扎。
回到家,林薇正在通电话,语气娇嗔带着抱怨:……我知道难办,但你想想办法嘛,这次机会真的很好……
见我回来,她立刻压低声音,匆匆说了几句便挂断。
谁的电话我状若无意地问,放下钥匙。
哦,一个客户,比较难缠。她捋了捋头发,走过来帮我拿外套,动作自然,见到陈默了聊得怎么样
挺好的,年轻有为,一看就是精英。我笑着评价,他还夸你能力强,是公司顶梁柱。
林薇脸上掠过一丝不自然,但很快被笑意掩盖:他当然得这么说,我可是他合伙人。
她挽住我的胳膊,老公,你真好,还特意去谢谢他。
应该的。我拍拍她的手,目光落在她空无一物的手腕上。
她以前总是戴着那条和我一对的手链,自从我发现陈默那条后,她就再没戴过。
你那条手链呢怎么不戴了我问道,语气带着单纯的关心,是不是坏了我看陈默手上也戴了条类似的,你们现在流行这个
林薇的身体瞬间僵住,脸色微变,但很快强自镇定:哦……那个啊,绳子有点松了,我怕丢了,就收起来了。陈默那个……大概是巧合吧,现在流行复古风。
她迅速转移话题,晚上想吃什么我来做。
她躲闪的眼神和生硬的转折,尽收我眼底。
晚上,她似乎格外卖力地讨好我,亲自下厨做了我爱吃的菜,席间不断找话题,眼神却时不时飘向手机。
我知道,她心慌了。
深夜,我假装熟睡。她悄悄起身,拿着手机去了阳台。
我眯着眼,透过玻璃门,看到她焦灼地来回踱步,压低声音打着电话,表情是我从未见过的焦虑和激动。
是在给陈默打电话吧。
质问他为什么告诉我手链的事还是商量如何应对我那个在开发商总经办的老同学
我翻了个身,闭上眼。
戏台已经搭好,演员也已入场。好戏,才刚刚开始。
几天后,我主动给陈默发了信息,约他第二次见面,理由是我同学那边有点消息。
这次见面,陈默的态度明显多了几分急切和讨好。
我告诉他,我同学透露,开发商老板有个私人爱好,酷爱收藏限量版钢笔,尤其是某个德国古董品牌,如果能投其所好,在关键时候美言几句,或许能增加中标几率。
这信息半真半假,老板爱好收藏是真,但具体是什么,我让老柯仔细查过。
陈默听得两眼放光,连连道谢。
不过那牌子的笔可不便宜,而且难找。我故作沉吟,我记得薇薇好像提过,你国外门路多说不定有办法。
我刻意把林薇扯进来,暗示这是夫妻共同为他出谋划策。
陈默果然上钩,立刻表示他在国外确实有渠道,可以去问问。
又过了两天,林薇忽然跟我说,她想买一个新款包,看中很久了,要二十万。
我们的钱大部分做了理财和定期,流动资金并不多。
我面露难色:老婆,最近手头有点紧,而且你不是说想换大房子,要攒钱吗那个包……非要不可吗
她抱着我的胳膊撒娇:就这一次嘛,老公,我真的很喜欢。理财那些可以先不动,我……我之前自己做项目攒了点私房钱,差不多够,但还差几万,你支援我一点嘛。
私房钱。我心底冷笑,面上却满是宠溺和无奈:你啊……好吧,差多少我转给你。
五万就好!她喜笑颜开,在我脸上亲了一下。
我当场给她转了五万。
看着她欣喜的模样,我知道,这钱最终会流向哪里——陈默需要钱去打通关系,买那支天价的钢笔。
他们果然一步步按照我设计的剧本在走。
老柯那边紧密监控着陈默的动向和林薇的账户。
林薇的私房钱加上我那五万,以及她后续又找借口支取的几万,果然陆续汇出,收款方是国外一个艺术品代购网站。
不久后,老柯拍到了陈默签收一个国际包裹的照片。
鱼儿咬钩了,而且吞得很深。
项目招标的日子越来越近。
我约陈默见了第三次面。
这次,我带来了一份内部资料——是我让老柯根据公开信息,精心伪造的一份竞争对手的分析报告,细节逼真,足以乱真。
这是我同学偷偷给我的,你参考参考,千万别外传。我神色严肃地叮嘱他。
陈默如获至宝,紧紧抓着那份文件,看我的眼神几乎带着感激:许哥,这次真的太谢谢你了!等项目拿下,我一定……
都是为了薇薇。我打断他,笑容真诚又带点憨厚,她好,我就好。
陈默重重点头,显然已经对我这个热心肠的丈夫深信不疑。
临走时,他犹豫了一下,还是开口:许哥,有件事……不知道当讲不当讲。
嗯你说。我心中一动,面上不动声色。
就是……林薇姐最近好像压力很大,有时候情绪不太稳定。您……多关心关心她。他话说得含蓄,眼神却带着试探。
我立刻皱起眉头,语气担忧:是啊,我也发现了,问她她也不说,就说工作累。唉,她这个人就是好强,什么都自己扛。陈默,你在公司多帮衬着她点,有什么情况随时告诉我。
我成功地将他的提醒解读为对合伙人状态的关心,并顺势再次表达了对他的全然信任。
陈默眼底最后一丝疑虑似乎也消失了,他郑重答应:放心吧,许哥。
看着他离开的背影,我知道,时机快成熟了。
那天晚上,林薇显得心事重重。
我体贴地没有多问,只是给她倒了杯热牛奶。
老公,她忽然靠在我肩上,声音很轻,如果……如果我做了错事,你会原谅我吗
我心中冷笑,面上却温柔地搂住她:傻瓜,夫妻之间,有什么原不原谅的。你做什么,肯定都有你的理由。
我顿了顿,语气更加柔和,我相信你。
她身体微微颤抖了一下,没有说话,只是更紧地抱住了我。
空气中弥漫着无声的谎言和即将到来的风暴的气息。
招标会前夜,我收到老柯的最终消息:陈默准备充分,志在必得。
那支昂贵的钢笔,已经通过特殊渠道送到了开发商老板的秘书手中。
好。
我拿起手机,给我那位在开发商总经办的老同学——其实是老柯伪装的一个身份——发了最后一条信息。
可以开始了。
然后,我删除了所有联系记录。
静待明日,好戏开场。
招标会当天,我起了个大早。
林薇比我更早,她精心打扮,穿着最贵的那套职业套装,妆容一丝不苟,眼神里闪烁着志在必得的光芒。
老公,祝我好运。她出门前,给了我一个轻快的拥抱,身上香水味浓烈,像是奔赴战场的士兵。
加油,你一定行。我回抱她,语气一如既往地支持。
门关上后,家里的空气瞬间冷寂下来。
我走到窗边,看着她的白色奥迪驶出小区,汇入清晨的车流。
然后,我换上一身不起眼的深色衣服,戴上帽子和口罩,也出了门。
目的地——招标会场所在的酒店。
我没有进入主会场,而是在酒店大堂咖啡厅一个不起眼的角落坐下,要了杯咖啡,打开笔记本电脑,假装处理工作。
这个位置,正好可以观察到进入会场和从会场出来的人。
时间一分一秒过去。我能想象会场内的紧张气氛,陈述、提问、答辩……
大约两小时后,我看到陈默先从侧门走了出来。
他脸色煞白,脚步虚浮,原本挺拔的身姿显得有些佝偻,手里紧紧攥着那个装着内部资料的文件袋,指节因为用力而发白。
他甚至没有注意到角落里的我,失魂落魄地快步走向电梯间。
几分钟后,林薇也出来了。
她的状态更糟,脸色惨白如纸,眼眶通红,精心打理的头发有些凌乱。
她咬着下唇,强忍着情绪,但微微颤抖的肩膀出卖了她的崩溃。她快步走向洗手间的方向。
看来,戏的高潮部分,如期上演了。
我合上电脑,结账离开。我知道,很快,我的手机就会响起。
果然,我刚到家不到半小时,门铃就疯狂地响了起来。
门外站着的是林薇。
她不是用钥匙开的门,而是像失去了所有力气般倚在门框上,按着门铃。她脸上的妆容花了,眼泪和绝望交织,看到我的瞬间,泪水再次决堤。
许哲……完了……全完了……她语无伦次,几乎瘫软在地。
我扶住她,将她带进客厅沙发,递给她一杯水,语气平静:怎么了慢慢说,项目没成没关系,下次还有机会。
不是项目……是……是陈默……她抓住我的胳膊,指甲几乎掐进我肉里,他骗了我!他那个项目方案……核心部分抄袭了国外一个未公开的设计!被人当场揭发!开发商直接取消了我们的资格,还要追究法律责任!
她哭得喘不过气:还有……还有那支笔……他送给老板的笔,根本不对!老板那个爱好是假的,是……是有人故意放出的假消息!他花那么多钱买的笔,成了行贿的铁证!老板秘书当场就把笔退回来了,还说了很多难听的话……
我轻轻拍着她的背,听着她断断续续的哭诉,心中一片冰冷。
那份内部资料里,我让老柯巧妙地嵌入了一些极具诱惑性但又明显涉嫌抄袭的设计思路片段。
急于求成的陈默,果然中计,将其融入了自己的方案。而那个钢笔的爱好,自然也是我为他量身定做的陷阱。
怎么会这样……我适时地表现出震惊和愤怒,陈默他……他怎么能做这种事!这不是害了你吗
我也不知道他怎么会……林薇猛地摇头,突然,她像是想起什么,脸色更加难看,他……他还说,那些消息是你告诉他的!说你同学……
她猛地抬头,泪眼朦胧地看着我,眼神里充满了困惑、怀疑,以及一丝不敢置信的恐惧。
我脸上的震惊和愤怒瞬间转化为受伤和难以置信:薇薇你这话是什么意思你是在怀疑我我帮他,是因为他是你的合伙人!我是为了你!我那个同学……我刚刚还打电话想问情况,他电话一直打不通!我还纳闷呢!
我站起身,显得既失望又痛心:所以,你现在是相信一个把你害到这般田地的外人,而不相信你的丈夫
我的表演无懈可击。愤怒、委屈、被背叛的伤痛,淋漓尽致。
林薇被我质问得哑口无言,刚刚升起的那点怀疑瞬间被更大的恐慌和愧疚淹没。
她扑过来抱住我的腿:对不起老公!我不是怀疑你……我是太害怕了……我乱了……对不起……
她哭得撕心裂肺:公司完了……我的名声也完了……以后在这个行业怎么待下去……还有可能被告……我该怎么办啊老公……
我看着她崩溃的模样,心底没有半分涟漪。这只是她应付出的初步代价。
别怕,我重新坐下,扶起她,语气沉重却带着一种奇异的安抚力量,天塌下来,还有我。先把事情弄清楚,我们是一体的,总会过去的。
我的话像是一根救命稻草,她死死抓住,拼命点头。
然而,真正的风暴,才刚刚开始。
第二天,林薇待在家里,不敢出门,电话不断,大多是公司同事和业内朋友打来询问情况的,
她一个都没接,只是不停地哭。
我体贴地帮她处理了一些紧急事务,同时无意中发现了更多蛛丝马迹。
比如,陈默那条镶钻手链的购买记录(老柯弄到的),竟然是用林薇的附属信用卡支付的,时间就在去年我生日前不久。
比如,那笔一百万的转账记录,最终流向的离岸公司,法人代表赫然是陈默。
我将这些偶然发现的证据,一点点,摆在了精神几近崩溃的林薇面前。
她看着那些纸,脸上的血色一点点褪尽,身体抖得像秋风中的落叶。
薇薇,这……这是什么我的声音颤抖,充满了被深深刺伤的痛苦和震惊,你告诉我,这到底是什么你和陈默……你们……那条手链……那些钱……
我无需再扮演全然信任的丈夫,此刻,我是一个刚刚发现妻子残酷背叛的可怜男人。
谎言被铁证一层层剥开,林薇彻底失去了狡辩的勇气和力气。
她瘫倒在地,泣不成声,终于承认了一切。
承认了她和陈默一年半的地下情。
承认了那条镶钻手链才是真爱,给我的是敷衍的仿制品。
承认了她如何偷偷转移夫妻共同财产,去填补陈默的资金窟窿。
承认了她一边享受着我的好,一边躺在另一个男人的怀里。
为什么……薇薇……为什么……我后退几步,跌坐在椅子上,双手捂住脸,肩膀耸动,发出压抑痛苦的呜咽声。
这一刻,我的痛苦半真半假。真的,是祭奠我那死去的七年感情和付出;假的,是这一切都在我的掌控之中。
我的表演,将她最后的心理防线彻底击碎。
她跪着爬过来,抱着我的腿,一遍遍说着对不起,哭得几乎晕厥。
我沉默了许久,才缓缓抬起头,眼圈通红,声音沙哑而疲惫:离婚吧。
这三个字,像最终判决,砸在她头上。
她猛地抬头,眼中充满巨大的惊恐和不甘:不!老公!不要!我知道错了!我真的知道错了!再给我一次机会!求求你!
机会我凄然一笑,指着那些证据,我给你机会,谁给我那七年谁给我那一百万林薇,我不是傻子。
我站起身,不再看她,走向书房,语气冰冷决绝:律师会联系你。财产分割,我会依法争取我应得的部分。包括你转移出去的那一百万,我会追回来。你好自为之。
书房门关上的瞬间,我听到门外她绝望的嚎啕大哭。
追夫火葬场这才刚刚点燃了第一把火。
而我,站在火场外,冷静地规划着下一步。
让她身败名裂,净身出户,并不是我最终的目的。
我要的,是让她和陈默,为他们的背叛和算计,付出更深刻、更漫长的代价。
离婚协议,我请了最好的律师来拟订。
林薇试图挽回,每天守在家里,做尽一切讨好我的事,做饭、打扫、甚至学着织毛衣,眼神里充满了卑微的乞求。
她不断诉说着我们过去的甜蜜,忏悔着自己的鬼迷心窍。
我只是冷冷地看着。
她的每一分讨好,都让我想起她是如何用同样的柔情蜜意去对待陈默;她的每一滴眼泪,都让我想起她是如何一边哭着说爱我一边将我们共同的钱转给另一个男人。
我的心,早已在她承认一切的那天,彻底硬化成冰。
签字吧,林薇。我将协议推到她面前,语气没有任何波澜,体面一点结束,对大家都好。
协议条款清晰而残酷:鉴于她婚内出轨且恶意转移夫妻共同财产,她几乎净身出户。房子、存款(追回部分后)、大部分理财归我。她只得到她个人账户所剩无几的余额和那辆白色奥迪。
她看着那些条款,手抖得握不住笔。
许哲……你真要这么绝情吗七年……我们七年的感情……
绝情的是谁我打断她,眼神锐利如刀,在你和陈默上床的时候,在你把我们的钱拿去填他的无底洞的时候,你想过七年的感情吗
她哑口无言,脸色灰败,最终颤抖着签下了名字。
签完字,她仿佛被抽空了所有力气,瘫在椅子上,喃喃道:我……我能拿回我那条手链吗在书房抽屉……
那条她最初编织的、廉价的仿制品。到了这个时候,她竟然还惦记着这个。
我看着她,忽然笑了,那笑容冰冷而残忍。
那条啊,我扔了。我平静地说,和垃圾一起,烧了。
她猛地抬头,眼中最后一点光也熄灭了。
其实我没扔,但我永远不会告诉她。
那条手链,和她的婚戒一起,被我扔进了公寓楼下的垃圾桶。它们只配和污秽待在一起。
她收拾行李离开的那天,没有再看我一眼。背影萧索,像个打了败仗的逃兵。
我知道,她去找陈默了。在她失去一切的时候,她只能投向那个她为之付出一切的情人。
而我,安静地留在了这座充满回忆却已清理干净的公寓里,等待着下一幕戏的开场。
正如我所料,林薇和陈默并没有上演什么患难见真情的戏码。
失去了项目,背上了抄袭和疑似行贿的污名,陈默在国内建筑设计圈几乎混不下去了。
雪上加霜的是,林薇净身出户,不仅无法再给他任何经济支持,反而成了他的拖累。
两个失去光环、陷入泥潭而且没什么经济基础的人,靠什么维系所谓的爱情
靠拼好饭靠互相指责和怨怼吗
老柯定期给我发来他们的消息。
他们挤在陈默租的一套小公寓里,争吵成了家常便饭。
陈默责怪林薇办事不力,连丈夫都笼络不住,才导致计划败露。
林薇则怨恨陈默抄袭、愚蠢,拖累了她,并开始疯狂追问那一百万的去向。
陈默起初还敷衍,后来被逼问急了,终于暴露了本性。
那一百万,根本不是什么项目应急资金,大部分被他用来偿还之前的私人债务和维持奢靡消费了!
那家空壳工作室,早就是个空架子。
所谓的海归精英,不过是个金玉其外、败絮其中的骗子。
激烈的争吵中,陈默甚至动了手。老柯发来的照片里,林薇眼角带着乌青。
她终于意识到,自己为之抛弃家庭、付出一切的男人,是个怎样的货色。
她想离开,却发现无处可去。
事业毁了,钱没了,朋友疏远,家人(我后来才知道她一直瞒着父母)在得知真相后也对她失望透顶。
她被困在那套狭小肮脏的公寓里,守着那个对她拳脚相加的男人,过着看不到希望的日子。
这才是真正的火葬场。
不是痛哭流涕的忏悔就能扑灭的,而是日复一日,在贫困、悔恨和相互折磨中,慢慢焚烧殆尽。
我偶尔会偶然路过他们租住的小区附近,有时会看到林薇出来买菜。
她穿着廉价的衣服,素面朝天,眼神麻木,短短时间仿佛老了十岁。早已没了昔日精英女设计师的光彩。
她看到过我一次。
我当时正从一辆新买的车上下来(用追回的钱付的首付),衣着体面,神色平静。我们的视线在空中短暂交汇。
她眼中瞬间涌起巨大的难堪、羞愧和无法言说的悔恨,几乎是仓皇地低下头,快步躲进了路边的小超市。
我没有叫住她。没有任何必要。
我们早已是两个世界的人。
一年后。
我的自由设计工作室渐渐走上了正轨,虽然规模不大,但口碑不错,收入也稳定下来。
我搬出了那套公寓,将它租了出去,自己换了个更舒适的小区。
生活似乎恢复了平静,甚至比以往更好。
某个周末,我受邀参加一个业内的小型交流会。在那里,我意外地遇到了陈默。
他看起来落魄了许多,西装不再笔挺,头发也有些乱,试图和几个年轻人推销着什么,对方却态度敷衍。
他看到了我,表情瞬间变得极其复杂,有怨恨,有嫉妒,更多的是畏惧。他迅速转过身,假装没看见我。
我自然也不会去搭理他。
后来从旁人口中得知,他试图东山再起,但抄袭的名声太臭,一直没什么起色,据说最近在想办法出国。
至于林薇,我听人说,她和陈默似乎还勉强在一起,但过得十分拮据。
她接不到像样的设计项目,只能在一些小公司打零工,画点简单的图纸维生。
曾经光芒万丈的金童玉女,就这样彻底沦为了行业里的边缘人物和笑柄。
交流会上,一位相熟的朋友拍拍我的肩膀:许哲,听说你之前和林薇……哎,都过去了。看你现在状态这么好,我们就放心了。当初她那样……真是没想到。
我笑了笑,举杯和他碰了一下:都过去了。
是的,都过去了。
那场曾将我打入深渊的背叛,如今已化为灰烬。
而我,从灰烬中走了出来,没有沉溺于仇恨,也没有困于过去,而是走向了新的生活。
复仇的快感早已淡去,剩下的,是对人性的几分唏嘘,以及对自己未来更清晰的把握。
我抬起手腕,那里空无一物,轻松自在。
晚些时候,我开车回家。
车窗摇下,晚风吹进来,带着城市夜晚特有的气息。收音机里放着舒缓的音乐。
在一个红灯前停下时,我看到路边公交站牌下,站着一个熟悉又陌生的身影。是林薇。
她低着头,玩着手机,侧影单薄而疲惫。
一辆公交车进站,挡住我的视线。人群上下后,车子开走,那个位置已经空了。
不知她上了车,还是去了别处。
绿灯亮了。
我轻踩油门,汇入车流,向前驶去。
后视镜里,那个站台越来越远,最终消失在夜色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