尸体倒在老宅客厅中央,血迹浸透了陈旧的地毯。
空气中弥漫着腐朽与死亡的气息,让人呼吸困难。
我盯着墙上那座停在2:15的古董钟,指针凝固,仿佛时间在那一刻被撕裂。
这绝不是一场简单的意外,死者赵建国紧握的拳头里,藏着一枚微小的丝绸碎片。
那是他临死前唯一的挣扎,也是他留给我唯一的线索。
侄子赵磊哭得肝肠寸断,眼底却闪过一丝不易察觉的狂喜。
前保姆陈芳颤抖着说出老爷子最近老是自言自语,像是和另一个人对话。
而古董商周老板,在案发前夜曾与赵建国激烈争执,他手上那本账本的最后一页,赫然写着双生时计四个字。
所有人都以为我在追查一桩谋杀案,却不知我即将撞破的,是一个人与他另一个自己的终极秘密。
(一)
两点一十五分。
墙上那座奢华的欧式古董钟,指针被死死钉在这个时间。
钟下,是它主人冰冷的尸体。
浓郁的血腥味混合着老宅独有的腐朽气息,熏得人胃里翻江倒海。市刑警大队的新人王萌已经白着脸,在一旁干呕。
我叫李维。此刻,我的注意力完全没在尸体上,而是穿过那片诡异到不正常的干净,死死锁着那座停摆的钟。
死者赵建国,脖颈上一圈深紫色的勒痕,是致命伤。但他身下的地毯、周围的家具,没有半点挣扎过的迹象。一个成年男人,被活活勒死,现场却平静得像一幅静物油画。
这根本不是谋杀现场。
这他妈的是一间行为艺术展厅!
维哥,法医初判,死亡时间在凌晨两点到两点半,致命伤是机械性窒息。王萌强忍着不适,声音发颤,现场太干净了,没搏斗痕迹,也没找到凶器。
凶器不就在眼前吗我冷冷开口,下巴朝那座钟抬了抬。
两点一十五分。正好在死亡时间段内。
过于巧合,就是百分之百的刻意。
我踱步到古董钟前,黄铜后盖上,一道崭新的、极其细微的撬痕,在勘查灯下反射出金属的冷光。
有人动过它!
我刚戴上手套,准备细查——
叔!我的叔啊!
一声撕心裂肺的哭嚎炸开,一个西装革履的年轻男人疯了似的冲进来,一把扑在赵建国的尸体上,哭得惊天动地。
赵磊,死者的侄子,报案人。旁边的老警员低声提醒。
赵磊抬起一张泪流满面的俊脸,眼眶红得能滴出血,他哽咽着,每个字都像精心排练过的台词:我叔他……他就是为了遗产的事!总怕分不公,得罪了人……是哪个天杀的为了钱害死我叔啊!
好一出孝子贤孙的苦情戏。
他一边哭,一边用手背擦拭眼角,可我看得一清二楚,他眼里根本没泪。
我的注意力瞬间定格!
不是在他那张虚伪的脸上,而是死者那只早已僵硬、死死攥紧的拳头!
赵建国的手里,捏着一小片布料。
一块丝绸碎片,质地极为特殊,在灯下泛着幽暗的光。
我的视线缓缓上移,从死者手里,移动到正趴在尸体上嚎啕大哭的赵磊身上。
他那身价值不菲的定制西装,就在右边袖口的位置,有一块不显眼的破损。
撕裂的边缘,独特的丝绸质地,那幽暗的光泽……
完美吻合!
空气,在这一秒凝固。
我甚至能听到自己心脏咚的一声重响。
眼前这个哭得死去活来的孝子,身上就穿着杀死他叔叔的凶器!
我缓缓站起身,踱步到他身后,语气平静无波。
赵先生。
我的声音不大,却让赵磊的哭声戛然而止,身体明显一僵。
他猛地回头,试图用愤怒掩盖一闪而过的惊慌:李警官你没看到我正伤心吗!
伤心我扯了扯嘴角,俯下身,视线与他齐平,声音压得极低,却字字诛心,你叔叔到死都还攥着你的东西,这份亲情,可真够深的。
(二)
轰!
赵磊的脸色,由红转白,再由白转青,精彩至极。他猛地低头,看向赵建国的手,又下意识地去捂自己的袖口。
这个动作,就是最响亮的自白!
你……你胡说什么!他像被踩了尾巴的猫,瞬间炸毛,声音尖利刺耳,这是巧合!我……我昨晚整晚都在家睡觉!
是吗我站直身体,居高临下地看着他,凌晨两点十五分,你睡得可真沉。亲叔叔在几个街区外被人活活勒死,你这个当侄子的,心倒是真大。
我没有!不是我!赵磊彻底乱了方寸,语无伦次地辩解,看向我的眼神里,充满了怨毒。
我懒得再看这场拙劣的表演,对王萌使了个眼色:带赵先生下去‘冷静’一下,好好问问他那身‘特别’的西装。
赵磊被带走,空气瞬间清净。
但这案子,却更诡异了。
如果凶手是赵磊,他蠢到把这么明显的证据留在现场还是……挑衅
不,不对。
我的视线再次回到那座停摆的钟上。
撬痕。
这才是关键。
谁是最后一个接触死者的人我沉声问。
人群中,一个瘦小的身影抖了一下。
前保姆,陈芳。一个五十岁左右的女人,满脸褶子都写着谨小慎微,两只手死死绞在一起。
陈女士,别紧张。我走到她面前,注意力却落在她那双粗糙的手上。
那是一双做惯了粗活的手,布满老茧,指甲缝里,还残留着黑色的……机油
我的心脏猛地一跳。
李警官,陈芳嘴唇哆嗦着,声音细若蚊蝇,老爷子他……他最近不对劲,老是一个人自言自语,像……像屋里有另一个人。
另一个……人
他还对什么东西特别在意吗我追问,脑海里那座钟的影子越来越清晰。
有!就是那个钟!陈芳像是抓住了救命稻草,立刻指向墙壁,老爷子宝贝得跟命根子一样,谁都不许碰!他说……说只有他自己能修!
她顿了顿,像是为了证明自己和这事无关,急忙补充:其实我也懂一点钟表维修,以前跟师傅学过。
懂钟表维修指甲缝里的机油
我的直觉瞬间拉响了最高级别的警报!
一个大胆到疯狂的念头在我脑海里炸开!
你的工具箱,在哪我死死盯着她的眼睛。
唰的一下,陈芳的脸彻底没了血色,眼神躲闪,支支吾吾:都……都是些旧东西,没什么好看的……
拿来。我的语气不容置喙。
王萌很快取来一个老旧的木制工具箱。打开的瞬间,一股浓烈的机油和金属混合味扑面而来。我戴上手套,在那堆工具里迅速翻找。
很快,我的指尖触碰到几把冰冷的、极其精细的微型螺丝刀。
我拿起其中一把,快步走到古董钟前,将螺丝刀的尖端,对准了后盖上那道崭新的撬痕。
尺寸、形状、深度……
咔。
完美吻合!
就像是为这把锁量身定做的钥匙!
整个客厅死一般寂静,我能清晰地听到陈芳倒吸一口凉气,那声音像是要把自己的肺抽干。
我猛地转过身,举起那把螺丝刀,声音里听不出任何情绪。
陈女士,现在,能解释一下了吗
不!不是我!她惊恐地疯狂摆手,身体抖得像秋风里的落叶,我……我就是看后盖落了灰,想撬开清理一下!我发誓!我绝对没动里面的东西!老爷子会杀了我的!
她急于撇清关系,却再次印证了她动过这座钟的事实。
你刚才说,老爷子像变了个人,我步步紧逼,不给她任何喘息的机会,那个‘另一个人’,是谁
我不知道……我真的不知道……陈芳的眼泪决堤而出,脸上混杂着极致的恐惧与茫然,他有时候叫自己‘建国’,有时候又指着空气骂‘建军你这个废物’……就像……就像身体里住了两个人!
身体里住了两个人
建国建军
这个诡异的说法,让我后背的汗毛瞬间根根倒竖!
就在这时,王萌拿着手机匆匆跑到我身边,压低声音,语气里是压抑不住的震惊:维哥,查到了!死者赵建国死前一周,和城南古董街的周老板发生过激烈争吵!我们的人刚从周老板店里的一本旧账本上,拍到了这个!
她将手机屏幕递到我面前。
照片上是账本的一页,上面用钢笔写着几个龙飞凤舞的大字,笔锋锐利,力透纸背。
——双生时计。
双生,双胞胎。
时计,钟表。
一个身体里的两个人,一座被撬开的古董钟,一个叫建军的名字,一本写着双生时计的账本……
所有线索在这一刻疯狂交织,汇成一个让我头皮发麻的答案。
赵磊不是凶手,陈芳也不是。
我要找的根本不是一个闯入宅子的凶手。
我立刻下令。
王萌,立刻去查这个周老板!所有交易记录,通话记录,全部都要!还有,给我查户籍系统,查赵建国有没有一个叫赵建军的兄弟!
(三)
城南古董街,空气里那股沉香木混合着铜锈的味儿,甜得发腻,熏得人脑仁疼。
周老板的雅玩斋里,物件堆得杂乱无章,唯独几座西洋落地钟擦得锃亮,钟摆在昏暗的店里晃动,像一只只窥探人心的眼睛。
李警官,稀客啊。周老板挺着个油腻的啤酒肚,慢条斯理地用紫砂壶冲着功夫茶,眼皮都懒得抬,我就是个开门做买卖的,‘双生时计’这么雅的词儿,我可听不懂。
这老狐狸,上来就给我打太极。
我没理他这茬,自顾自地在店里踱步。他的手很稳,指甲也修得干净,但在他端起茶杯的右手食指关节上,有一道极淡的陈旧划痕。那不是普通划伤,更像是被精密的金属工具长期打磨留下的印记。
我走到一座半人高的座钟前,冰冷的指尖滑过玻璃罩。
周老板,生意场上难免有口角。我盯着钟盘上繁复的刻度,声音不大,但为了一幅画,把人往死路上逼,这买卖,是不是做得太绝了
周老板倒茶的手,停在了半空中。
他终于舍得抬起那张肥胖的脸,一双小眼睛里全是算计:李警官,话可不能乱说。我跟老赵是为了一幅传闻中的‘微型字画’拌过几句嘴。他说画藏在钟里,我说他痴人说梦!就这么点事,还能闹出人命
就这么点事我转过身,对上他的眼睛,我怎么听说,那幅画价值连城,能让您周老板这种身份的人,都亲自跑去跟一个孤僻老头吵得面红耳赤
他嘴上说得轻巧,可我刚刚提到藏在钟里时,他的喉结明显滚动了一下。那是贪婪在作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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从古董店出来,外头的太阳晃得我眼晕。周老板就像一条滑手的泥鳅,看似漏洞百出,却总能从你指缝里溜走。他不是动手的人,但他绝对是递刀子的那个。
就在这时,口袋里的手机疯狂震动起来。是王萌。
维哥!电话那头的声音压抑不住兴奋,查到了!赵建国年轻时候的履历是假的!他根本不是什么公司职员,他是个钟表匠!咱们市当年小有名气的那种,专门修那些结构复杂的西洋古董钟!
钟表匠!
我的脑子嗡的一声。陈芳说赵建国宝贝那座钟,只有自己能修……原来不是怪癖,是专业对口!
还有呢我追问,心脏不受控制地狂跳起来。
邻居们都说,赵建国最近确实怪得很,经常一个人自言自语,有时候声音低沉,有时候又尖酸刻薄,跟换了个人似的!王萌喘了口气,继续道,最关键的来了!住他对门的一个老奶奶回忆,说赵建国小时候,好像……好像有个双胞胎弟弟,叫赵建军!但是在很小的时候,掉井里淹死了!
轰!
赵建军!
双胞胎弟弟!
建军你这个废物……陈芳模仿的那句咒骂,在我耳边轰然炸响。
双生时计……周老板账本上那四个字,此刻像烧红的烙铁,狠狠烫在我的脑海里!
双生,不是指两座钟,而是指双胞胎!
时计,是钟表,更是时间的计量!一个身体,两个灵魂,用钟表来划分彼此的时间
这个想法太过疯狂,却像一把钥匙,瞬间捅开了所有死胡同!
我猛地掉转方向,冲回车里。
维哥,我们现在去哪继续查周老板吗王萌在那头问。
我发动汽车,引擎发出一声咆哮,轮胎摩擦着地面,留下一道刺耳的声响。
不!我对着手机低吼,回案发现场!立刻!马上!
那个被所有人忽略的真相,就藏在那座停摆的钟里!
(四)
再次冲进赵家老宅,那股腐朽的死亡气息依旧浓得化不开。
我无视了地上的血迹和周围的一切,径直走向那座华丽又诡异的古董钟。这一次,我的目标不再是那道撬痕,而是钟的内部。
戴上最薄的乳胶手套,我小心翼翼地打开钟表后盖。无数精密、复杂的齿轮、游丝交错,构成了一个微缩的金属迷宫。
我的指尖轻轻拂过那些冰冷的黄铜齿轮,像一个拆弹专家在触摸最敏感的引信。
赵建国,你到底在这里面藏了什么
我的动作很慢,几乎屏住呼吸,一寸一寸地探寻。就在指腹划过机芯最深处,一个最不起眼的角落时——一种异样的触感传来。
不是金属的冰冷光滑,而是一种……类似于纸张的、带着细微颗粒的粗糙感!
我的心跳瞬间漏了一拍!
那感觉稍纵即逝,隐藏在两片齿轮的狭窄缝隙之间。我用镊子小心翼翼地探入,夹出了一卷被压得极扁的、几乎和零件融为一体的纸条。
展开后,上面只有一行娟秀的小字,字迹因陈旧而模糊,那份绝望却穿透纸背,狠狠扎进我的眼睛里!
救我。
不是什么微型字画,是一封求救信!
赵建国一个大男人,怎么会用这种秀气的字迹写信还是说,写这封信的,根本就不是他
王萌,把赵建国所有的私人物品,全部给我搬回局里!一件都不能漏!我冲着门外大喊。
尘封的纸箱被打开,一股旧纸张和樟脑丸混合的气味扑面而来。我翻开一本厚重的牛皮相册,发黄的老照片记录着一个人的大半生。突然,我的手指停在一张照片上。
照片里,年轻的赵建国意气风发,他身边却站着一个与他长相一模一样的少年,只是神情里多了几分怯懦与依赖。
我猛地将照片翻过来,背面用钢笔写着两个名字:建国与建军,摄于1985年夏。
建军!那个被陈芳提起的,住在赵建国身体里的名字!
我立刻让王萌去查,所有关于赵建军的户籍记录,在他七岁那年意外落井身亡后,就彻底消失了,仿佛这个人从未存在过。
一个大活人,说没就没了
就在这时,我的手在箱底摸到一个硬邦邦的本子。一本封皮已经磨损的黑色日记。
翻开第一页,我的呼吸都停了。
两种截然不同的笔迹,像两个被囚禁的灵魂在纸上激烈搏斗!
一种笔迹苍劲有力,是赵建国的。他记录着对钟表艺术的痴迷,对修好一座绝版双生时计的狂热,字里行间,是对弟弟建军深深的担忧与愧疚。
建军,哥哥一定会找到让你‘重见天日’的办法,再等等……
而另一种笔迹,赫然就是那张求救纸条上的娟秀字体!这个人记录着对外界的恐惧,对哥哥建国的依赖,以及对阳光和自由近乎病态的渴望。
哥,我不想再待在这黑暗的钟里了,我想出去,我想看看外面的世界,哪怕只有一天……
我手里的日记本差点没拿稳。
这根本不是两兄弟的日记!这是赵建国一个人,用两种笔迹,记录下的两种人生!
赵建军根本没死!他,或者说他的人格,一直活在赵建国的身体里!
双生时计,指的根本不是钟,是他们兄弟俩!
日记的最后几页,字迹变得异常潦草狂乱。
周老板那个混蛋,他知道了画的秘密!他要来抢走你!建军,别怕,我们还有另一条路!
时间是我们的界限,两点一十五分,是结束,也是开始……
另一条路另一座钟
我猛地站起身,这次的目标是书房!日记里提到过,那是建军最喜欢的地方。
我绕过书桌,开始用指关节敲击每一寸墙壁。
咚……咚……咚……都是沉闷的实心墙壁的声音。
我不死心,将整个书柜费力地挪开,继续敲击后面的墙。
咚……叩!
声音不对!有一处是空心的!
我用力一按,一块墙板悄无声息地向内凹陷,露出一个黑漆漆的暗格!
暗格深处,赫然摆放着另一座一模一样的古董钟!它和客厅那座是完美的双生子,连指针都同样凝固在两点一十五分!
赵建国真正的秘密,一定就在这里面!
我颤抖着手,打开了这座钟的黄铜后盖。
下一秒,我整个人都僵住了。
里面空空如也,精密的机芯被拆得干干净净,只留下一层薄薄的灰尘,和几道新鲜的、属于微型螺丝刀的划痕。
空的怎么会是空的!
如果说客厅那座钟里藏着建军的求救信,那这座钟里藏着的,又是什么
或者说……被谁取走了
(五)
法证科的金属检验台上,两座一模一样的古董钟并排陈列,像一对沉默的遗孤。
我戴上乳胶手套,指尖先是抚过从书房暗格里取出的那一座。钟身的花梨木光滑如镜,触感冰凉,像一件从未被真正拥有过的展品,透着一股生人勿近的距离感。
随后,我的手移向客厅那座。
指腹下的触感截然不同。木质的纹理间,有常年擦拭留下的温润包浆,边角处还有几道细微的磕碰划痕。这是被岁月和双手反复摩挲过的痕迹,充满了生活的温度。
一个被珍藏,一个被使用。
维哥,你看。王萌将物证袋推到我面前,里面是那枚天蓝色的丝绸碎片,和那张写着救我的娟秀字条。
我拿起赵建国的日记,翻到其中一页,上面用同样的笔迹写着:哥给我买了条新的真丝围巾,天蓝色的,像我没见过的天空。
那枚碎片,根本不是什么价值连城的宝物,它只是那个被囚禁的灵魂,最珍视的一抹色彩。
陈芳没撒谎。我指着那座空空如也的钟,机芯拆卸处留下的划痕,与她工具箱里那把螺丝刀的痕迹完全吻合,她确实动过,但她只拿走了一堆无用的零件。
王萌倒吸一口凉气:那……那真正的宝贝,被人捷足先登了
不。我摇了摇头,一个疯狂而悲凉的真相,在我脑海里轰然成型!
赵建国,赵建军……
我盯着那两座钟,一字一顿地开口,声音不大,却让整个检验室的空气都凝固了。
从来都不是两个人。他们活在同一个身体里!
王萌的眼睛瞬间瞪大,满脸的不可思议:维哥,你……你说什么多重人格
对!我猛地一拍检验台,金属的震颤声在空旷的房间里回响,DID,严重的多重人格障碍!他将自己分裂成了两个人格:强势、是钟表天才的哥哥‘赵建国’,和怯懦、渴望自由的弟弟‘赵建军’!
我指着两座钟,语速越来越快,脑子里无数线索疯狂地串联、重组!
他用两座钟来标记‘他们’各自的时间与生活。客厅那座,是主导人格‘赵建国’的象征,它走在阳光下,记录着与外界的交集。而书房暗格里那座,是隐藏人格‘赵建军’的容器,是他的庇护所,也是他的牢笼!
双生时计……原来是这个意思!王萌恍然大悟。
周老板和赵磊,这对贪婪的豺狼,他们真正想要的,是那幅传闻中的‘微型字画’。我眯起眼睛,可一个顶级的钟表匠,会在自己的心血之作里,只藏一幅画那么简单吗
微型……微雕……
我的瞳孔骤然收缩!
王萌!立刻去申请高精度工业X光机和微距内窥镜!快!
半小时后,当客厅那座钟被固定在扫描台上,所有人都屏住了呼吸。
屏幕上,复杂的机芯结构纤毫毕现。我亲自操控着探头,一寸寸地扫过那些齿轮和游丝。
停!
就在机芯最深处,一个主发条的旋轴上,仪器捕捉到了一个密度异常的点。那是一个比米粒还小的凸起,肉眼根本无法分辨。
我换上微距内窥-镜,将镜头缓缓推近。
当那个异常点被放大到极致时,整个法证科的人都倒吸了一口凉气。
那根本不是什么字画!
那是一枚被伪装成螺丝垫片的……微型存储芯片!
赵建国,这个几十年前的钟表匠,竟然用超越时代的技术,将一枚芯片完美地融入了古董钟的机芯!
我颤抖着手,用专用的微型镊子,小心翼翼地将那枚芯片取下。连接到电脑上,一个加密文件弹了出来。
密码提示是:我们的界限。
我毫不犹豫地输入:215。
文件解开了。
里面只有一个音频文件。我点下播放键,戴上耳机。
先是一段电流的杂音,紧接着,一个脆弱、胆怯的声音响了起来,是赵建军的。
哥……赵磊又来了。他……他老是盯着你的钟看,问里面的画值多少钱……我害怕……
随后,声音切换成赵建国的,苍老而坚定。
别怕,建军。我早就料到了。周老板那只老狐狸不会善罢甘休的。我已经把‘另一座钟’准备好了,一个空的陷阱。他们想要的,永远也找不到。
音频的最后,是一段经过处理的、极其清晰的对话录音!
是赵磊和周老板的声音!
……事成之后,东西归我,宅子归你。你只要想办法进去,把钟撬开就行……
我叔那个人……万一他醒了怎么办
一个快死的老头子,你怕什么手脚干净点,没人会知道!
原来,赵建国早就察觉到了他们的阴谋,并且提前录下了证据!
书房那座空钟,根本不是被谁捷足先登,它就是一个完美的陷阱!一个赵建国故意留下的、用来嘲讽贪婪者的诱饵!
他用建军最喜欢的围巾碎片,用那封绝望的求救信,做了最完美的伪装,将真正的杀手锏,藏在了所有人都想不到的地方。
这个被命运折磨了一生的男人,在生命的最后,用自己的分裂和智慧,布下了一场精妙绝伦的遗计!
我摘下耳机,胸口剧烈地起伏着。
他不是受害者。
他是操盘手。
我转过身,看着王萌和其他同事震撼的脸,声音冰冷而决绝。
把赵磊和周老板,给我‘请’回来。
审讯室,两间。
(六)
两间审讯室,两只困兽。
单向玻璃冰冷地反射着我的脸,也映出了我脑海中那个血色淋漓的夜晚。
赵磊和周老板被分别关押,一个焦躁不安,一个故作镇定。但我知道,他们那点可怜的心理防线,在我拼凑出的真相面前,脆弱得就像一层窗户纸。
我的思绪,如同一架无声的摄影机,缓缓推开了赵家老宅那扇沉重的大门,回到了那个致命的凌晨。
夜,深得像一潭化不开的浓墨。
赵磊的身影,像一只鬼祟的老鼠,借着窗外惨白的月光,溜进了寂静的客厅。他的目标很明确——墙上那座华丽的古董钟。周老板的许诺像魔鬼的低语,在他耳边反复回响:东西归我,宅子归你。
他从怀里掏出工具,金属的微光一闪而过。他以为自己是黑夜的主宰,以为那个孤僻的叔叔早已沉入梦乡。
他错了。
就在他的螺丝刀即将触碰到钟表后盖的那一刻,一个苍老而冰冷的声音在他身后炸响:我的东西,你别碰!
赵磊吓得魂飞魄散,手里的工具哐当一声掉在地上。
他猛地回头,对上了一双在黑暗中异常明亮的眼睛。那是赵建国的眼睛,充满了被侵犯领地的愤怒与警惕。
叔……叔你怎么还没睡赵磊的声音抖得不成样子,贪婪被恐惧瞬间压倒。
滚出去!赵建国没有给他任何解释的机会,枯瘦的身体里爆发出惊人的力量,上前就要抢夺他手里的工具。
一场丑陋的争执在黑暗中爆发。侄子的贪婪与叔叔的守护,扭打在一起。混乱中,赵磊被逼急了,他用尽全力猛地一推!
砰!
一声沉闷的巨响。
赵建国的后脑勺狠狠撞在了一旁的红木柜角上,他闷哼一声,身体软软地倒了下去,瞬间不省人事。
世界,安静了。
赵磊大口大口地喘着粗气,心脏狂跳得像是要从喉咙里蹦出来。他杀了人不……他只是晕过去了!对,只是晕过去了!
恐惧过后,是更加疯狂的贪婪。他跌跌撞撞地冲到钟前,疯狂地撬动后盖。当他发现里面只有一块破布时,他愣住了。
一块天蓝色的丝绸碎片。
就这价值连城的微型字画就是一块破布
他感觉自己被耍了,一股无名火直冲天灵盖。就在这时,他注意到昏迷的赵建国手指动了一下,那只手,正死死攥着什么。
赵磊的眼睛瞬间亮了!真正的宝贝,在他手里!
他扑过去,试图掰开赵建国的手指。可那只手攥得死紧,仿佛凝聚了生命最后的力量。
老不死的,快给我!他面目狰狞,低声嘶吼。
拉扯中,他没注意到,赵建国的手指在失去意识的最后一刻,以一种近乎本能的姿态,将那枚丝绸碎片死死塞进了自己的掌心。更诡异的是,他另一只垂下的手,指尖似乎无意识地拨动了座钟的某个外部旋钮。
是赵建国在守护最后的秘密还是那个怯懦的赵建军,在用生命保护自己最心爱的天空
赵磊什么都不知道。他只知道自己得不到想要的东西。在一次猛烈的拉扯中,撕拉一声,他自己西装的袖口被挂住,撕开了一道口子,与赵建国手中的碎片完美呼应。
眼看赵建国就要苏醒,赵磊彻底慌了。他抓起身边的手帕,死死勒住了叔叔的脖子。
赵建国的身体剧烈地抽搐了几下,然后,彻底不动了。
温热的鲜血,从他的后脑缓缓渗出,染红了身下的地毯。
赵磊成功了。他终于掰开了那只手,可里面,还是那块该死的丝绸碎片!
他被彻底激怒了!他像个疯子一样,愤怒地将钟表的指针胡乱拨动,发泄着被欺骗的怒火。可几秒后,他又冷静下来。不行,不能留下痕迹。
他看了一眼手机,时间是凌晨两点多。他深吸一口气,伸出颤抖的手,将钟表的指针,一格一格,精准地拨回到了——两点一十五分。
一个看似与死亡时间吻合,却又充满了刻意的时间点。一个他自以为能洗脱嫌疑的完美布局。
他不知道,赵建国在生命最后的挣扎中,留下的不是求救,而是一道送他通往地狱的谜题。
他更不知道,他费尽心机想要得到的微型字画,那枚小小的芯片,就静静地躺在钟表机芯的最深处,冷冷地记录下他所有的愚蠢和残忍。
呼……
我长长吐出一口浊气,将自己从那场令人窒息的重构中抽离出来。
眼前,单向玻璃上映出的赵磊,还在像一头没头苍蝇一样踱步,嘴里念念有词,排练着他那套漏洞百出的说辞。
隔壁的周老板,则闭目养神,仿佛一切都与他无关。
演得真好。
可惜,剧本我看过了,结局也已经写好。
我推开观察室的门,指尖冰凉,心中却燃着一团火。王萌跟在我身后,眼神里是掩饰不住的兴奋与敬佩。
我没有先去审讯周老板那只老狐狸,而是径直走向了关押赵磊的房间。
咔哒一声,门锁打开。
赵磊像受惊的兔子一样猛地回头,看到是我,立刻换上那副悲痛欲绝的表情:李警官,你们抓到凶手了吗一定要为我叔叔报仇啊!
我没说话,只是拉开他对面的椅子,缓缓坐下。
审讯室的灯光惨白,照得他那张虚伪的脸,没有一丝血色。
我静静地看着他,看了足足有半分钟,直到他被我看得浑身发毛,额头渗出冷汗。
然后,我笑了。
赵磊,我们聊聊吧。
我的声音很轻,却像一把冰冷的锥子,狠狠刺入他的耳膜。
聊聊凌晨两点十五分,你叔叔手里那块丝绸的触感……
到底有多滑。
(七)
审讯室的灯光惨白,像手术刀,将赵磊脸上每一丝心虚都剖析得一清二楚。
聊聊凌晨两点十五分,我将双手交叉,放在冰冷的金属桌面上,身体微微前倾,压迫感十足,你叔叔手里那块丝绸的触感……到底有多滑。
轰!
赵磊的瞳孔瞬间缩成了针尖!他那副精心伪装的悲痛面具,在我这句话下,碎得连渣都不剩。
你……你血口喷人!他像一只被踩了尾巴的猫,猛地从椅子上弹起来,声音尖利刺耳,什么丝绸!我不知道!
不知道我轻笑一声,从物证袋里,缓缓抽出一枚小小的、比指甲盖还小的芯片,在指尖掂了掂,你叔叔可什么都知道。
赵磊死死盯着那枚芯片,眼神里充满了困惑和恐惧。他这种草包,恐怕到死都想不明白,自己梦寐以求的微型字画,会是这么个玩意儿。
我懒得再跟他废话,将一个便携播放器推到他面前,按下了播放键。
哥……赵磊又来了。他……他老是盯着你的钟看,问里面的画值多少钱……我害怕……
一个脆弱、胆怯到近乎神经质的声音,从播放器里流淌出来。
是赵建军!
赵磊的脸色瞬间煞白,嘴唇哆嗦着,一个字也说不出来。他显然听过这个声音,那个被他当成老年痴呆的自言自语!
紧接着,另一个苍老却坚定的声音响起,是赵建国。
别怕,建军。我早就料到了。周老板那只老狐狸不会善罢甘休的。我已经把‘另一座钟’准备好了,一个空的陷阱。他们想要的,永远也找不到。
赵磊的身体开始不受控制地颤抖,冷汗顺着他的鬓角大颗大颗地往下淌。
录音还在继续,而最后一段,彻底抽干了他全身的力气。
那是他和周老板的声音,清晰得仿佛就在耳边!
……事成之后,东西归我,宅子归你。你只要想办法进去,把钟撬开就行……
我叔那个人……万一他醒了怎么办
一个快死的老头子,你怕什么手脚干净点,没人会知道!
不……不可能……赵磊双腿一软,瘫坐在椅子上,眼神涣散,嘴里无意识地呢喃着,他……他怎么会……
我关掉播放器,审讯室里死一般寂静,只剩下他粗重的喘息声。
我站起身,踱步到他身后,声音压得极低,像魔鬼的耳语。
他怎么会知道,对吗
赵建国,一个几十年前顶尖的钟表匠,一个能将微型芯片完美融入古董钟机芯的天才。你和周老板那点上不得台面的小伎俩,在他眼里,就像三岁小孩的把戏。
我俯下身,凑到他耳边,一字一顿。
他早就预料到你们会来,所以他设下了一个局。
书房里那座空的钟,是给你们这种蠢货准备的诱饵。客厅钟里那枚丝绸碎片,是他用‘赵建军’最心爱的围巾做成的伪装,是他留给我的第一道线索。
而这枚芯片,才是他真正的杀手锏。他用自己的生命和秘密,布下了这场精密的‘遗计’,就等着你这条贪婪的鱼,自己咬钩!
你不是受害者家属,赵磊。我直起身,居高临下地看着他那张彻底崩溃的脸,眼神里没有一丝温度,你只是他复仇计划里,最愚蠢的一颗棋子。
(八)
隔壁审讯室,周老板还在上演他的影帝级表演。
李警官,我就是个生意人,求财而已。他慢条斯理地品着那杯已经凉透的茶,一副置身事外的模样,赵磊那孩子一时糊涂,跟我可没关系。
是吗我将那枚芯片放在他面前的桌上,轻轻一推。
周老板的眼皮跳了一下,但依旧镇定:这是什么高科技玩意儿,我这老头子可看不懂。
看不懂没关系,我笑了笑,拉开椅子坐下,听得懂就行。
我按下了播放键,直接跳到了他和赵磊密谋的那一段。
当自己那阴险狡诈的声音响起时,周老板端着茶杯的手,终于出现了第一丝微不可查的颤抖。
……一个快死的老头子,你怕什么手脚干净点,没人会知道!
录音结束,他脸上的肌肉抽搐了几下,强笑道:现在的年轻人,模仿声音可真像。李警官,这东西做不了证据吧
当然,我点点头,顺着他的话说下去,所以,我们还准备了点别的东西。
我向门外打了个手势,王萌立刻走了进来,将一叠文件摔在桌上。
第一份,是他和赵磊最近半年的所有通话记录,其中有几个号码,是在案发前夜密集通话的。
第二份,是他银行账户的流水,就在案发前三天,一笔五十万的巨款,从一个海外账户转入,备注是:古董预付款。
周老板,这笔钱,是用来买通给你提供‘微型字画’情报的人吧我好整以暇地看着他,一个能知道赵建国这种隐世高手藏品的渠道,想必不简单。用不用我帮你查查,这笔钱的最终流向
周老板的脸色,终于从镇定,转为了阴沉。
至于你和赵磊的通话,我抽出那份记录,指尖在上面轻轻敲击,我们查了基站定位。案发当晚,凌晨一点到三点,你的手机信号,就在赵家老宅附近。你没进去,但你在外面,对吗你在等赵磊得手。
你……他终于坐不住了,猛地一拍桌子,你们这是污蔑!
污蔑我迎上他凶狠的目光,气势比他更盛,赵磊已经全招了!
我顿了顿,看着他瞬间僵硬的表情,继续加码。
他承认,是你一步步诱导他,告诉他那幅‘微含字画’价值连城,怂恿他去偷。事成之后,你拿东西,他继承遗产。他还交代,当晚他失手杀了人,第一个电话就是打给你求助,而你,只在电话里冷冰冰地告诉他,‘处理干净,就当什么都没发生过’!
当然,赵磊还没招。
但这不重要。
重要的是,在周老板这种自私自利的老狐狸心里,赵磊那个废物,一定会为了减刑把他供出来。
我的话,就像压垮骆驼的最后一根稻草,彻底击溃了他所有的心理防线。
不是我!杀人的不是我!他像是疯了一样,猛地站起来,指着我的鼻子嘶吼,是他自己蠢!是他贪心!我只是……我只是想要那件宝贝而已!我没让他杀人!
他终于承认了。
承认了自己是那只递刀子的黑手。
我靠在椅背上,看着眼前这个丑态百出的男人,心中没有半分胜利的喜悦,只有一阵悲凉。
赵建国,你看到了吗
你用生命守护的秘密,你用智慧布下的陷阱,最终揭开的,就是这样一张张被贪婪扭曲到极致的、丑陋的嘴脸。
你的悲剧,究竟是谁的过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