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章
结婚三周年纪念日。
我丈夫陈烬言当着满堂宾客,将一枚医用采血针递给我。
小书,该给我们的‘同心结’开光了。
三年来,每月十五,一针见血。
直到今天,我攥着口袋里那张四周的孕检单,才明白他真正的目的。
他要的,从来不止是我的血。
.........
胃里一阵翻江倒海。
我冲进洗手间,趴在马桶上吐得昏天黑地,胆汁都快呕了出来。
怎么了孕吐我让张妈给你炖了燕窝,喝一点会好受些。
我抬起头,看着镜子里他那张英俊却令人作呕的脸,只觉得讽刺。
陈烬言,我们离婚。
你说什么
我说,离婚。我转过身,直视他,我净身出户。
为了这点小事他嗤笑一声,捏住我的下巴,强迫我看着他,林书,你是不是忘了,你和你那个家,都是靠谁才活到今天的没有我,你爸的公司早就破产,你妈现在还在医院排队等肾源!
所以,我爸妈的命,加上我这三年流的血,还不够还你们陈家的恩情
他愣住了。
门吱呀一声被推开,陈瑶端着一碗燕窝,红着眼圈站在门口。
哥,嫂子,你们别吵了……嫂子,你还怀着宝宝呢,快喝点东西吧。都怪我,不该送那些东西惹你生气。
她把碗递到我面前,那股甜腻的味道让我再次反胃。
我抬手,狠狠打翻了那碗燕窝。
哐当!滚烫的液体和瓷器碎片四溅
滚烫的液体溅在陈瑶的手背上,啊!陈瑶吓得跳起来,眼泪瞬间夺眶而出。
林书!陈烬言怒吼一声,一把将我推开,我的后腰重重撞在洗手台,他却看都未看我一眼,一把将陈瑶护在身后,瑶瑶,怎么样烫到哪里了快给我看看!
我没事,哥。陈瑶抽噎着,委屈地看着我,嫂子她不是故意的,她只是……只是怀着孕,心情不好。
看着陈烬言紧张地给陈瑶吹着手背,那小心翼翼的模样,像在呵护什么稀世珍宝。
而我,这个他名正言顺的妻子,被他推得后腰重重撞在洗手台上,传来一阵钻心的剧痛,他却连眼角都没扫我一下。
陈烬言,你爱的是我,还是她
这个问题,我早就知道答案。
陈烬言的动作停了。
他没承认,也没否认。
是婆婆周琴冲了进来,指着我的鼻子破口大骂。
林书你这个毒妇!婆婆周琴不知何时冲了进来,指着我的鼻子就骂,我们家瑶瑶好心好意给你端燕窝,你竟然敢烫伤她!你是不是看我们烬言对你好,就无法无天了!
我告诉你,我们陈家可不是好欺负的!你今天必须给瑶瑶道歉!
道歉可以啊。
目光直直地看向陈烬言,让他跪下来求我
2
整个洗手间死一般寂静。
陈烬言的脸黑得像锅底,他猛地站起来,一步步向我逼近,浑身散发着骇人的戾气。
林书,别挑战我的底线。
你的底线我迎着他的目光,毫无畏惧,是你这个血缘不明的宝贝妹妹,还是那块人血供养的破石头
你找死!
他扬起手,巴掌却没能落下来。
我爸林建业一把抓住了陈烬言的手腕!他们不知什么时候来了,
烬言,有话好好说,小书她怀着孕,你别跟她一般见识。我爸满脸堆笑,姿态放得极低。
我妈刘芸则快步走到我身边,用力掐住我的胳膊。
小书,你疯了!你怎么能跟烬言这么说话!快,快给烬言和瑶瑶道歉!
我看着他们卑躬屈膝的模样,心一点点沉了下去。
妈,他刚才打我,你都看见了
那也是你活该,他打你,肯定是你不对!没有陈家,我们全家都得去要饭!你吃陈家的,用陈家的,受点委屈怎么了不知好歹的东西!
是啊小书,我爸也附和道,做人要知恩图报。你现在是陈家的媳妇,就该有个媳妇的样子,别总惹烬言生气。
知恩图报
我被当成血牛,当成生育工具,他们觉得理所应当。
我笑了,笑得眼泪都流了出来。
好一个知恩图报。我甩开我妈的手,看着他们,你们的恩,是陈家给的。我的债,也该由你们来还。
我转向陈烬言,每个字都清晰无比。
陈烬言,从今天起,我爸公司欠你的钱,一笔一笔,从他们身上抽。用他们的血,用他们的命来抵。至于我,我们完了。
说完,我转身就走。
站住!
陈烬言的声音,像是从地狱传来。
我没有停。
下一秒,头皮剧痛,我的头发被一股巨力扯住,整个人被拽了回去。
后脑勺重重撞在墙上,眼前金星乱冒。
我看见陈烬言那张因愤怒而扭曲的脸,我爸妈惊恐的表情,还有陈瑶嘴角那抹转瞬即逝的笑意。
林书,我告诉你,只要我没死,你就永远是陈家的鬼。
你想离婚,可以。除非,我死,或者,你死。
窒息感排山倒海地涌来,骨头仿佛要被捏碎。
意识模糊的最后一刻,
藏在我鞋垫下的那个,备用机的轻微震动。
我用尽最后一丝力气,闭上了眼睛,身体软了下去。
3
我没有死。
在我昏死过去后,陈瑶尖叫着拉开了陈烬言。
哥!你冷静点!嫂子还怀着孕呢!
万一出事了怎么办
陈烬言这才松开手,我像一滩烂泥一样滑坐在地上,捂着脖子剧烈地咳嗽,贪婪地呼吸着空气。
我爸妈冲过来,扶起我,嘴里却还在指责。
你这孩子,怎么这么犟!服个软不就什么事都没有了吗
我看着他们,一个字都说不出来。
我被关进了房间,手机、电脑全被收走,网络也被切断。
躺在床上,后脑和脖子上的痛感,清晰地提醒我发生了什么。
我睁着眼睛,看着天花板,直到深夜。
夜深了。
我悄悄起身,从鞋垫摸出那个老旧的按键手机,屏幕亮起,显示着一条未读短信。
发信人是我花重金聘请的私家侦探。
【林小姐,都查清楚了。陈瑶,原名林瑶,是你叔叔林建军的女儿。林建军二十五年前为救陈卫国(陈烬言之父)牺牲,陈卫国收养了她。另,陈瑶患有重度再生障碍性贫血,你的血型与她完全匹配。那块‘同心结’,成分是含稀有放射性元素的特殊矿石,初步判断是某种医疗媒介。详细资料已发至您的加密邮箱。】
叔叔林建军,是我爸的亲弟弟。
全都是谎言。
所谓的林家信物,所谓的保佑子嗣,全都是精心编织的谎言!
我不是陈家的媳妇,我只是一个被圈养起来,随时可以为我那堂妹陈瑶提供新鲜血液的移动血库!
而我肚子里的孩子,是他们为陈瑶准备的,下一个药引!
我将手机里的资料,连同我这三年来偷偷录下的所有录音、拍下的所有照片,一同打包,发给了一个号码。
那是我外婆生前为我铺好的最后一条路,从无败绩的金牌律师,沈默。
做完这一切,删除了所有记录,将手机重新塞回鞋底。
第二天,陈烬言没有出现。
婆婆让人给我送来大补的汤水,我一口没动。
鬼知道里面,加了什么料。
晚上,陈烬言带着一身的酒气回来了。
他站在床边,居高临下地看着我。
想通了
我没说话,只是撑着酸痛的身体,慢慢坐起来。我对着他,缓缓地,露出了一个笑。一个混合着怯懦、讨好,甚至带着几分破碎的笑。
陈烬言,我错了。我的声音很轻,带着刻意练习过的沙哑和颤抖,我不该跟你闹,不该说那些气话。
我挪到床边,伸手去拉他的衣角,被他侧身躲开。
我的手停在半空。
我没收回手,反而顺势跪坐,仰头看着他,将一个绝望妻子的角色演到极致。
现在知道错了他终于开口,语气里带着一丝玩味的笑意,林书,你的认错,是我听过最没价值的东西。
他转身要走,我从身后死死抱住他的腰。
烬言,再给我一次机会,好不好我以后什么都听你的,你让我做什么,我就做什么。我当你的狗,行不行
他停下脚步,转过身,勾起我的下巴。
什么都听我的尾音拖得很长
是,泪眼婆娑,毫不退缩地迎着他的目光。
那好,这个态度,我比刚才喜欢。
他松开我的下巴,转而用那只手,温柔地、一下一下地抚摸着我的头发,动作甚至称得上温柔。
既然这么听话,明天,去把你肚子里的东西,打掉。
4
我如遭雷击。
血液冲上头顶,又在瞬间褪去,四肢冰冷。
为……什么我的声音抖得不成样子。
因为,他凑近,温热的气息拂过我的耳廓,吐出的字眼却淬着冰,我嫌他脏。
我不知道那一晚是怎么过去的。
第二天,房门被打开。
两个体格壮硕的保镖站在门口,面无表情,像两堵墙。
陈烬言就站在他们身后。
自己走,还是我让人‘请’你走
我看着他,感觉很好笑。
陈烬言,你是我见过最恶心的男人。
他脸色瞬间铁青。
带走。他挥了挥手,不再看我。
保镖上前,一左一右架住我的胳膊。
我没有挣扎。
反抗毫无意义。
黑色的商务车停在一家私人诊所前。
陈家的私人医生开的,我认得。
我被带进一间手术室,
刺鼻的消毒水味让我阵阵作呕。
一个穿白大褂的医生拿着同意书走过来。
陈太太,签字吧。
那份同意书上人工流产四个字,刺得我眼睛发痛。
我不签。
这可由不得你。医生手一挥,两个护士拿着束缚带过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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就在这时——
砰!
手术室的门被猛地推开。
为首的男人穿着一身剪裁得体的黑色西装,戴着金丝眼镜,气质斯文,眼神却锐利如刀。
是沈默。
他身后,跟着两名制服警察,和一名手持录像设备的公证员。
警察同志,我的当事人林书女士,在违背其本人意愿的情况下,被其丈夫陈烬言非法拘禁,并被强行带至此处,欲对其进行非法堕胎手术。
他将一份文件递给警察。
这是我当事人亲笔签名的报警委托书,以及陈烬言长期对其进行家暴的录音证据。
医生和护士的脸,瞬间没了血色。
我看着沈默,看着他身后代表着秩序与公正的警察。
他不是从天而降的神。
他是我用外婆留下的全部,请来的,最锋利的刀。
警察带走了诊所里所有相关人员。
沈默走到我面前,对我伸出手。
林小姐,你安全了。
我抓住他的手,眼泪终于决堤。
我逃出来了。
5
在沈默的帮助下,我住进了一家安保严密的酒店。
陈家已经动用所有关系在找你。沈默递给我一个平板。
屏幕上,是陈烬言接受财经采访的画面。
他面容憔悴,眼下乌青,对着镜头声泪俱下,讲述着他精神失常、离家出走的爱妻,言辞恳切,演技逼真。
下方的评论区,全是骂我的。
忘恩负义的疯女人。
陈总太可怜了。
这种女人就该被浸猪笼。
我面无表情地划过那些恶毒的言论。
他们为什么要演这出戏我问。
因为你的存在,本身就是他们最大的罪证。沈默没有直接回答,而是调出了另一个界面。
那是一个实时股票K线图。
代码显示是我父亲公司的。
一条绿色的线,正以断崖式的姿态,垂直坠落。
这是……
一个小时前,您外婆留下的海外信托基金,全资收购了令尊公司最大的债权银行。沈默推了推眼镜,语气平淡得像在说今天的天气,三分钟前,我们以债权方的名义,要求他们立刻、马上,清偿所有到期债务。
他顿了顿,补上最后一刀。
当然,他们还不上。所以,破产清算是他们唯一的结局。
我看着那条象征着毁灭的绿线,没有说话。
我一直以为外婆留给我的,只是一个老旧的基金账户。
我从不知道,那背后是庞大的商业帝国。股票、债券、海外信托、不动产……。
其能量,足以让整个陈家,在我面前灰飞烟灭。
沈律师,我抬起头,眼中再无一丝软弱,我要他们,身败名裂,一无所有。
沈默的嘴角,勾起一个专业的、冰冷的弧度。
如您所愿。
我爸妈的电话很快就打了过来。
我按了免提,放在桌上。
林书!你这个不孝女!你是不是非要逼死我们才甘心!我爸在咆哮。
小书啊!妈求你了!你快回来给烬言认个错!求他高抬贵手,公司不能没有啊!我们以后怎么活啊!我妈哭得撕心裂肺。
我安静地听着,直到他们骂累了,哭不动了。
当初,你们眼睁睁看着我被抽血,被家暴,换取你们公司的苟延残喘时,我一字一句,清晰地问,你们有没有想过,我该怎么活
我挂断电话,拉黑了他们所有的联系方式。
第二天,财经新闻的头条便是:本市老牌企业林氏集团,因资不抵债,于今日凌晨正式宣布破产。
他们从富丽堂皇的别墅里被赶了出来,一夜之间,变得一无所有。
而这,仅仅是前菜。
6
我的第二个目标,陈瑶。
陈瑶的特效药,来自德国的F.B.制药公司,渠道单一,价格昂贵,渠道被严格控制。沈默的资料永远那么详尽。
买断它。
买断,太便宜他们了。沈默的镜片反射着寒光,我们可以做得更有趣一点。
他为我展示了一个计划。
一个能彻底榨干陈家,让他们在希望和绝望之间反复碾压的计划。
我同意了。
第一步,沈默动用基金会的力量,以人道主义援助的名义,买断了F.B.公司未来一年销往亚洲区域的所有药品。
釜底抽薪。
消息传出,陈家乱了阵脚。
陈卫国亲自飞去德国,却连F.B.公司的大门都没能进去。
没有了特效药,陈瑶的身体迅速垮掉。
她躺在床上,频繁地发烧,流鼻血,脸色白得像鬼。
陈烬言急得像热锅上的蚂蚁,二十四小时守在她的病床前,眼眶通红,抓着她的手。
哥,我是不是要死了陈瑶气若游丝。
别胡说!陈烬言的声音嘶哑,我不会让你死的!我一定会找到药!就算找不到药,我也要把林书那个贱人抓回来!用她的血救你!
可是……她就像人间蒸发了……陈瑶的眼泪滑落,哥,我好难受,我好怕……
不怕,有哥在。陈烬言亲吻她的额头,像在宣誓,瑶瑶,你听着,就算倾家荡产,我也要救你。就算要我的命,我也给你。
我看着vvip病房屏幕里感人至深的兄妹情,关掉了声音。
倾家荡产
好啊,我成全你。
我让沈默通过一个无法追踪的海外渠道,放出消息:城中最大的拍卖行,将于一周后,举行一场慈善拍卖会,压轴的拍品,正是一整箱F.B.公司的特效药。
消息精准地传到了陈烬言的耳朵里。
他知道,这是陈瑶唯一的希望。
他像疯了一样,开始筹钱。
他卖掉了名下的别墅和跑车,抵押了公司的股份。
监控画面里,他甚至在办公室里,与公司的财务总监激烈争吵。
我知道,他在挪用公款。
他以为自己做得天衣无缝。
却不知道,他卖掉的每一处资产,都被我的基金会用空壳公司悄然接手。
他挪用的每一笔公款,都被沈默的团队记录在案,变成了未来递上法庭的铁证。
他筹集的每一分钱,最终,都会通过那场虚假的拍卖会,一分不剩地,流进我的口袋。
拍卖会前夜。
沈默来到公寓。
他把老宅也抵押了。沈默递上一份文件,为了凑够最后一笔钱。
我看着文件上,那栋我住了三年的,牢笼般的别墅照片。
很好。
沈默看着我,平静地陈述:他已经一无所有了。
不,他还拥有希望。
而我,马上就要把它,亲手捏碎。
7
拍卖会当天,冠盖云集。
城中所有有头有脸的人物都到场了。
陈烬言带着他的父母,坐在最前排的位置,志在必得。
我坐在二楼的VIP包厢里,透过单向玻璃,看着他那张因疯狂而显得狰狞的脸。
特效药作为压轴拍品,被推了上来。
起拍价,一百万。
五百万!
陈烬言第一个举牌,直接把价格抬高了五倍,意在震慑全场。
确实有几个原本有兴趣的买家,在看到他的架势后,都放下了手里的号牌。
毕竟,没人愿意为了几盒药,去得罪陈家。
就在拍卖师即将落槌的时候,一个声音从后排响起。
一千万。
全场哗然,所有人的目光都投向了后排那个举牌的男人。
是沈默。
陈烬言的脸色瞬间沉了下来,他回头,狠狠地瞪了沈默一眼。
两千万。他再次举牌,声音里带着明显的怒意。
三千万。沈默不紧不慢地跟上,脸上还带着一丝礼貌的微笑。
五千万!陈烬言几乎是吼出来的。
六千万。
价格一路飙升,整个拍卖会场,变成了沈默和陈烬言两个人的战场。
所有人都看出来了,这已经不是一场简单的拍卖,而是一场赤裸裸的豪门恩怨。
陈烬言的眼睛越来越红,额头上青筋暴起。
他已经失去了理智。
当价格被抬到一个亿的时候,陈卫国的脸色也变了。
他拉了拉陈烬言的胳膊,低声道:烬言,够了,这已经超出我们的预算了。
爸!我一定要拿到这批药!陈烬言甩开他的手,死死地盯着沈默,这是瑶瑶的救命药!
一个亿,还有没有更高的拍卖师的声音都有些颤抖了。
一亿五千万!陈烬言站了起来,用尽全身力气吼出了这个数字。
这是他能拿出的,最后一笔钱。
他挑衅地看着沈默,眼神里充满了血丝。
包厢里,我端起红酒,轻轻抿了一口。
沈默接收到我的指令,微笑着放下了手里的号牌。
恭喜陈先生。
咚!
拍卖师的槌子,重重落下。
成交!
陈烬言像一头斗赢了的公牛,喘着粗气,脸上是胜利者的狂喜。
他成功了。
他用他的一切,为他最爱的妹妹,换来了活下去的希望。
然而,他脸上的笑容还没来得及完全绽放,就僵住了。
一群穿着制服的法院执行人员,在警察的陪同下,走进了会场。
为首的法官,走上拍卖台,拿起了那几盒特效药。
陈烬言先生,法官看着他,面无表情地宣布,因你名下的陈氏集团涉嫌多项经济犯罪,恶意拖欠巨额债务,现依法查封你个人及公司的所有资产。这批药品,将作为抵押物,进行强制拍卖,用以偿还债务。
陈烬言脸上的血色,瞬间褪得一干二净。
他呆呆地站在原地,像一尊石化的雕像。
不……不可能……他喃喃自语,我的公司……我的钱……
你的钱,早就不是你的了。
一个清冷的女声,从二楼传来。
我扶着栏杆,缓缓站起身,居高临下地看着他,像在看一只蝼蚁。
陈烬言,好久不见。
8
全场死寂。
无数道目光像探照灯一样,齐刷刷地钉在我身上。
震惊,疑惑,难以置信。
陈烬言猛地抬头。
看清我脸的那一刻,他脸上的血色褪得一干二净,像是见了鬼。
林……书
他嘴唇翕动,喉咙里挤出的两个字破碎不堪。
是我。
我对他露出一个微笑,抬脚,一步一步,从二楼的旋转楼梯上走下来。
八厘米的高跟鞋底敲击着大理石地面,发出哒、哒、哒的清脆声响。
每一下,都精准地踩在陈烬言的心跳节点上。
我走到他面前,停住。
香水是我惯用的那款,此刻却像无形的绞索,缠上了他的脖子。
惊不惊喜我歪了歪头,意不意外
你……你没疯他终于找回了自己的声音,却抖得不成样子。
我当然没疯。我抬手,替他理了理皱成一团的领带。指尖冰凉,语气更冷,疯的是你们陈家。
是你!他猛然惊醒,一把攥住我的手腕,力道大得要捏碎我的骨头,是你搞的鬼!我爸的公司,那些债主,还有这场拍卖会!全都是你设计的!
答对了。我手腕一转,挣脱他的钳制,从沈默递来的文件袋里抽出一份文件,直接甩在他脸上。
纸张边缘划过他的脸颊,留下一道细细的血痕。
睁大你的狗眼看清楚。陈氏集团现在最大的债权人,是我。
他踉跄着捡起文件,视线落在末尾我的签名,和我名下那家海外公司的钢印上。
他的身体剧烈地晃动,被他父亲陈卫国一把扶住才没有当场倒下。
不可能……你哪来的钱……
这得感谢你啊。我笑了,笑得明媚又残忍,感谢你和你妈,这三年来,把我当成一个除了抽血一无是处的傻子。给了我足够的时间,把我外婆留给我的那些遗产,全都换成了现金。
我向前一步,凑到他耳边,用只有我们能听到的声音说。
也感谢你,蠢到家了,为了你的好妹妹,把整个陈家都押上赌桌。这场‘点天灯’的游戏,好玩吗,前夫哥
噗——
一口鲜血从陈烬言口中喷出,溅在我脚下的地毯上。
他眼睛一翻,直挺挺向后倒去。
烬言!
儿子!
陈卫国和他老婆的尖叫声刺破了会场。
现场瞬间炸开。
闪光灯疯了一样爆闪,记者们像闻到血腥味的鲨鱼,蜂拥而上。
陈太太!请问您刚才说的是真的吗
您和陈先生之间到底发生了什么
陈氏集团真的破产了吗
我抬起手,往下压了压。
嘈杂的人声奇迹般地安静下来。
我对着镜头,露出一个无懈可击的微笑。
各位媒体朋友,想知道真相吗
明天上午十点,陈氏集团大楼门口,我会给大家一个交代。
9
第二天,陈氏集团大楼前,人山人海。
我包下了整个广场,搭建了发布会的台子。
陈烬言一家三口,作为特邀嘉宾,被法院执行人员请到了现场,坐在第一排最显眼的位置。
陈烬言像个被抽掉脊骨的布偶,瘫在椅子上,双目无神。
他妈,我曾经的婆婆,用淬了毒的眼神死死剜着我,恨不得将我生吞活剥。
陈卫国则是一副强撑的体面,但花白的头发和深陷的眼窝,出卖了他的败相。
我没看他们。
我走到发言台前,沈默将一个平板电脑递给我。
我清了清嗓子,声音通过麦克风传遍整个广场。
今天,我站在这里,只为揭露一件事。
一个,持续了三年的残忍骗局。
我的话像一颗炸弹,人群瞬间骚动起来。
三年前,我嫁给陈烬言。我以为我嫁给了爱情,没想到,只是成了他为妹妹圈养的‘血牛’。
血牛
什么意思
记者群里发出一阵惊呼。
我没有直接解释,而是示意沈默。
请看大屏幕。
我身后巨大的LED屏幕亮起,出现了一份文件的高清扫描件。
是陈瑶的基因检测报告和病历。
【再生障碍性贫血】。
【与陈卫国、徐芳华无亲缘关系】。
陈瑶,陈烬言最宝贝的妹妹,不是陈家的孩子,而是我叔叔林建军的遗孤。她患有重病,需要一种特殊的放射性矿石抑制病情。而那种矿石,需要用人血‘喂养’才能生效。
我顿了顿,目光直直地刺向台下的陈烬言。
而我,就是那个被选中的,最新鲜的‘血库’。
他们编造了‘同心结’的谎言,每个月,都从我身上抽走大量的血。后来我怀孕了,他们欣喜若狂,不是因为期待一个新生命,而是因为,他们有了第二个血库的储备。
你胡说!婆婆猛地站起来,指着我尖叫,你这个贱人!疯言疯语!
我是不是胡说,你心里清楚。我冷冷地看着她,再次示意沈默。
屏幕上的文件消失,取而代之的,是一段监控录像。
画面里,是我家的客厅。
婆婆死死按着我的肩膀,将我压在沙发上。
陈瑶拿着粗大的针管,熟练地扎进我的手臂。
陈烬言就站在旁边,冷漠地看着,嘴里还说着:瑶瑶别怕,哥在。
视频没有声音,但那份深入骨髓的残忍,让整个广场陷入死寂。
所有人都倒吸一口凉气。
闪光灯再次爆闪,镜头全都对准了陈家三口那三张惨白如纸的脸。
婆婆的叫嚣,卡在喉咙里,一个字都吐不出来。
林书!陈卫国猛地站起,身体抖得厉害,我们陈家是欠了林家的恩情,可我们这些年待你家不薄!你爸的公司,你妈的病,哪一样不是我们陈家出的钱!
所以,我就该用我的命,我孩子的命来还我笑了,陈董事长,你们欠林家的,是人情。你们欠我的,是人命!
更何况,我话锋一转,声音陡然变冷,你们陈家,真的对得起林家吗陈卫生,我再问你一次,我叔叔林建军,当年,真的是为了救你才牺牲的吗
陈卫国的脸色,瞬间变得无比难看。
10
你……你什么意思陈卫国声音发颤。
我冷笑一声,没有回答他。
沈默,请上我们的第二位‘特邀嘉宾’。
人群分开一条路。
沈默搀扶着一位头发花白、身形瘦削但腰杆笔直的老人,缓缓走上台。
老人胸前,挂着几枚褪色的军功章。
陈卫国看到他,像是被雷劈中,整个人僵在原地。
老……老张
被称作老张的军人没有理他,他颤抖地接过话筒,浑浊的眼睛里,燃着一团火。
我叫张振国,是林建军和陈卫国当年的老班长。
他一开口,台下立刻安静下来。
那次任务,我们被包围了。建军本来已经找到了突围口,是他,是陈卫国这个懦夫,为了自己活命,在背后把建军推了出去,给敌人当了活靶子!
建军身上,中-了七枪!
陈卫国,你抢了建军的军功,伪造了遗书,把他的女儿接到身边,假惺惺地照顾。你每天晚上,睡得着觉吗!你对得起为你挡子弹的兄弟吗!
老人最后一句,几乎是吼出来的。
每一个字,都像一发子弹,精准地射进陈卫国的心脏。
不……不是的……他胡说……不是我……
陈卫国像被抽走了所有骨头,瘫回椅子里,嘴里语无伦次地否认着,面如死灰。
我爸林建业,也被请到了现场。他看着台上的老人,又看看屏幕上我爷爷日记里那段【恨林建业明知真相,为荣华富贵,忘却弟弟血海深仇】的控诉,双腿一软,瘫倒在地。
啊——!
陈卫国突然发出一声野兽般的嘶吼,双手死死捂住胸口,身体猛地抽搐起来。
爸!
老陈!
陈烬言和他妈扑了过去。
现场再次陷入一片山呼海啸般的混乱。
救护车的鸣笛声由远及近,刺耳地响起。
医护人员冲上台,将口吐白沫、不省人事的陈卫国抬上担架。
婆婆哭天抢地,像个疯子一样跟着上了车。
记者发布会,被迫中止。
但我的目的,已经达到了。
陈家的天,塌了。
我站在台上,冷漠地看着这一场闹剧。
沈默走过来,为我披上一件大衣。
林小姐,都结束了。
我点点头,转身,走下台。
身后,是陈烬言那双空洞、绝望,又充满血丝的眼睛。
11
陈家的案子,开庭审理。
我作为原告,坐在证人席上。
陈烬言、陈卫国、还有我那尖酸刻薄的婆婆,都成了被告。
法官每念出一条罪状,陈卫国的身体就抽搐一下。
……冒领军功,伪造烈士遗书,骗取国家荣誉与抚恤……
……非法拘禁,伙同其妻张岚、其子陈烬言,多次对受害人林书进行人身禁锢,并强行抽取血液……
……挪用陈氏集团公款,为陈瑶购买非法来源药物……
张岚终于崩溃了。
是你!是你这个贱人!她猛地从椅子上弹起来,状若疯癫地扑向栏杆,手铐撞在金属上发出刺耳的巨响,我们陈家养了你这么多年!你就是这么回报我们的!你不得好死!你肚子里的野种也别想活!
至于陈瑶,我放过了她。
没有了陈家的庇护,没有了特效药,也没有了我这个血库,死亡,对她来说,是最好的归宿。
我听说,她在我生日那天,死在了医院的病床上。
死的时候,身边一个人都没有。
而我的父母,在失去陈家这个靠山,又被我断了所有经济来源后,日子过得异常艰难。
陈烬言被两名法警押着,经过我身边。
他停下脚步,用尽全身力气,嘶哑地挤出几个字。
林书……如果……
我没有看他,只是抬手,轻轻抚摸着我的小腹。
那个动作,就是最残忍的回答。
他被带走了,那道曾经挺拔的背影,在囚服下,彻底垮掉。
一切,都结束了。
半年后,我生下了一个健康的男孩。
我给他取名,林念安。
愿他一生,平安顺遂,再无苦难。
至于那块所谓的同心结,被我让人融化了,铸成了一块小小的墓碑,立在了陈瑶那座无人问津的孤坟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