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楼内部全无光亮,地上是常年积累产生的厚厚灰尘,贺丛舟跟着上去,停在三楼楼梯口。
这里窗口方方正正,施工暂停时还没有装玻璃,只有生了锈的护栏,一不小心便会跌下去。
小起和昭昭一同被绑在那里,很危险,只要敢乱动就会摔下去变成肉泥,小孩子哭了一天,饿了一天,脏兮兮的。
也早没了力气。
小手被强力胶带缠得充血,小起的麻花辫早就乱了,头发脸上全是灰尘。
听到有人上来,看到是贺丛舟。
两孩子眼中顿时有了光。
争先恐后哭了起来,昭昭叫爸爸,小起叫叔叔,又四处找妈妈的身影,无助彷徨的模样将人的心都揪作了一团。
贺丛舟身后站着持刀的绑匪,窗口两个绑匪,一人按着一个孩子。
“我车上有两千万,剩下的我马上让人去取,你们把孩子放了!”
昭昭在嚎啕大哭,小起也缩在角落,冷得直打颤。
不管付出什么代价。
贺丛舟只想快一点救出孩子。
但这伙绑匪却不是冲着钱来的。
身后的人一脚将贺丛舟踹得跪倒在地,刀刃架在脖颈上,开口时微不可察地往楼上看了眼。
那里的楼梯上。
梁吟正被赵邵意捂着口鼻,强迫观赏这残忍的一幕。
“你们有钱人还真不把钱当一回事,不过我偏偏就不要钱。”
绑匪咬牙切齿,“就是因为你们贺氏造了这幢烂尾楼,害我们几个家破人亡,这滋味怎么着也得让你尝尝!”
贺氏的事和贺丛舟无关。
但他姓贺。
是贺父的独子。
如果他痛不欲生,那牵连的便是整个贺氏。
这才是他们的目的。
“这两个都是你的孩子吧?”绑匪又问。
贺丛舟单手撑在地上,手背青筋凸起,愤怒升值顶点,想要撂到身后这个人不是问题。
但只要他敢动。
下一秒孩子就会粉身碎骨。
贺丛舟还在沉默,男人莫名一笑,“只要你承认这两个都是你的孩子,我就考虑手下留情,把孩子完好无损地给你。”
他才不信绑匪会这么好心。
贺丛舟在脑中迅速做出判断,兴许他承认了他们会把孩子全部推下去,这才更像是他们的目的。
还在考虑时,余光蓦然瞥见了延伸至楼上台阶处的脚印。
一前一后。
这里还有别人?
想着,贺丛舟佯装无力,俯身去看。
这一看便借着绑匪手电筒的微光看到了台阶上梁吟的鞋子。
那是她出门时穿的,一双很旧的棉鞋。
她在楼上?
在贺丛舟看不到的视线里,梁吟口鼻被捂住,双手被拷在栏杆上,赵邵意从后拥过来,将她按在怀中,强迫她当这场戏的观众。
而她身为母亲。
只能眼睁睁看着贺丛舟选一个孩子去送死,偏偏这两个都是她的骨肉。
楼下的死寂牵动着梁吟的心,让她近乎窒息。
可在贺丛舟的视角里。
疑惑太多了。
梁吟为什么会在这儿,甚至比自己先来,却又没有被绑匪发觉,还站在那里窥探着楼下,一动不动。
就好像丝毫不在意随时会跌下楼殒命的小起。
贺丛舟下意识便要脱口而出叫她的名字。
身后绑匪却催促了起来。
“说啊,他们是不是你的亲生儿子女儿?如果不是,这两千万可就只能救一个!”
要么认亲,要么二选一。
话落。
贺丛舟瞬间全部明白了。
一场戏。
从孩子被琴姐带走,丢失,被绑,绑匪来信。
再到梁吟冲出去,那通让他去东港的电话。
直至这里的逼问血缘关系,二选一难题。
全是戏。
为的——是逼他认回小起。
对梁吟那些同情、愧疚,霎时间全化作了泡沫。
贺丛舟无奈苦笑。
五年果然是可以改变一个人的。
连梁吟这样单纯无害的女孩儿,也可以变得不择手段,平日里满口的不在乎,其实全是托词。
实则动起歪心思来。
比谁都狠。
冷风从窗口如同澎湃的海水蔓延到楼内的角角落落,寒意让梁吟浑身打颤,血液都好似凝固了。
而楼下的贺丛舟却始终沉默着。
他漠然的看向哭泣的小起,一侧的昭昭已经虚脱,嘴里呢喃着爸爸。
“贺叔叔”
小起还在抽泣,像是感知到了什么,一双眼装满了乞求和慌乱。
她望着贺丛舟。
啜泣着问,“妈妈呢?贺叔叔,妈妈呢,我还能见到妈妈吗?”
既然是梁吟的戏。
小起总会没事的。
贺丛舟没有回答她,而是神色漠然转过了身,他厌恶的表情让小起难受得喘不过气。
面对绑匪。
贺丛舟没有再迟疑,他一字一句。
决绝的语气清晰明了,像烈火一般,烧得梁吟粉身碎骨的疼。
“那个女孩儿不是我的孩子,你们要杀要剐,随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