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家要分地的消息像春风一样迅速传遍了十里八乡。
当沈兰茵和沈兰道亲自带着地契和方案,召集所有佃户,宣布将土地公平分配给他们时,人群先是死一般的寂静,随即爆发出震耳欲聋的欢呼声。
“沈小姐万岁!沈少爷万岁!”
“谢谢!谢谢东家!谢谢大小姐!”
许多老实巴交的农民激动得热泪盈眶,他们颤抖着接过那象征着一家人未来和希望的地契,几乎要跪下来磕头。
沈兰茵赶紧扶住他们:
“乡亲们,快请起!这地本就是你们用汗水浇灌的,现在物归原主,是理所应当的!以后大家为自己种地,日子一定会越来越红火!”
看着眼前一张张洋溢着喜悦和希望的脸庞,听着他们发自肺腑的感激,沈兰茵的眼眶也湿润了。
这一刻,她深切感受到了理论与实践结合的力量,感受到了真正为他人带来解放和幸福所带来的充实与崇高。
这远比困在陈府后宅的勾心斗角、等待一个变了心的丈夫垂怜,要有意义得多。
风吹过田野,带来新翻泥土的气息。
沈兰茵知道,这片土地和这片土地上的人们,正在迎来一个全新的开始而她,也在这浪潮中,找到了自己新生的方向和价值。
陈府书房内,檀香袅袅,却驱不散陈延生眉间的阴郁。
他正听着小厮汇报外间的消息,当听到“沈家主动分田于佃户”时,他猛地从太师椅上坐直,手中的念珠啪嗒一声掉在桌上。
“什么?沈家?沈老爷那个老古板?”
他难以置信地追问,“是谁的主意?沈兰道逼的?”
小厮小心翼翼地抬头,低声道:
“回老爷,打听清楚了,据沈府的下人说,是是大小姐,呃,是沈兰茵小姐回来后力主促成的,沈少爷是支持她的。”
“兰茵?!”
陈延生失声惊呼,这个名字像一把钥匙,瞬间打开了他刻意压抑的情感闸门。
她回来了?
不仅回来了,还做出了如此石破天惊之举?
这完全颠覆了他对那个温婉顺从、甚至有些懦弱的沈兰茵的认知。
一股难以言喻的激荡瞬间冲垮了他这些日子以来的故作镇定。
悔恨、好奇、不甘,还有一丝连他自己都未曾察觉的、被新事物吸引的悸动,交织在一起。他再也按捺不住,猛地起身:“备车!去沈家!”
马车疾驰,陈延生的心也一路颠簸。
他设想了无数种见面时的情景,或许她会哭,会怨,会脆弱,那他或许还能凭借往昔的情分和手段,将她重新拉回身边。
然而,当他在沈家的偏厅真正见到沈兰茵时,所有预设的剧本都被彻底推翻。
眼前的女子,穿着一身干净利落的灰色工装,剪着一头齐耳的短发,衬得脖颈修长,眼神清亮。
她正低头与兄长沈兰道指着桌上的图纸讨论着什么,身姿挺拔,眉宇间是从未有过的自信与专注。
阳光透过窗棂洒在她身上,仿佛为她镀上了一层光晕,竟有一种灼目的英气。
这还是他记忆里那个穿着繁复裙袄、行走间环佩叮咚、眉宇总带着轻愁的沈兰茵吗?
陈延生一时竟看呆了,心脏不受控制地剧烈跳动起来。
他不得不承认,此刻的沈兰茵,褪去了旧日的依附感,散发出一种独立而强大的气场,竟比他记忆中任何时候都更具吸引力。
“兰茵”
他几乎是下意识地上前一步,声音里带着自己都未察觉的急切和一丝失而复得的期盼。
沈兰茵闻声抬起头。
看到是他,眼中闪过一丝讶异,随即恢复了平静,那目光清澈、淡然,就像在看一个不相干的陌生人,再也寻不到一丝往日的柔情蜜意。
“陈老爷。”
她微微颔首,语气疏离而客气,“有事?”
这声“陈老爷”像一盆冷水,浇得陈延生心头一凉。
他深吸一口气,努力维持着风度,试图解释:
“兰茵,我听说你回来了,特地来看看你。”
“之前之前府里发生的那些事,是我不好。”
“但我有我的苦衷,那时局陈家需要新的气象,我需要何婉珍那条线来维系关系,一切都是为了大局着想,我其实”
陈延生试图用连自己都说服不了的话术来说服沈兰茵。
“陈延生。”
沈兰茵平静地打断他,声音不大,却带着一种穿透人心的力量:
“不必再说了。”
“是为了大局,还是为了满足你寻求新鲜刺激的私心,你自己心里清楚。”
她目光如炬,仿佛能看穿他所有精心编织的借口:
“你纵容何婉珍羞辱我、折磨我,冷眼旁观我失去孩子,甚至在众人面前践踏我的尊严。”“那时,你可曾想过半分夫妻情谊,可曾顾全过所谓的大局?”
“你享受着她带来的混乱和崇拜,享受着左右两个女人命运的快感,不是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