十几年前,大哥嫂子出车祸,没救回来。
此后侄女就好比我的亲生女儿一样,跟我一起生活。
周末,盼着上高一的侄女回家,不料,放学回家就哭得不成样子。
问了半天才知道,她在学校被同班男生强迫了。
我们报警,警察却说对方有精神病,这案子没法立。
侄女瞬间心如死灰,她只说了一句：这个月,我没来事。
我们全家听完,如同五雷轰顶,所有希望都碎了。
那一刻,我真想和这个世界拼命。
01
医院消毒水的味道,像一只无形的手,死死扼住我的喉咙。
走廊的白炽灯光惨白一片,照在墙上,映出我们一家人扭曲的影子。
我哥林辉,一个一米八几的汉子,此刻佝偻着背,坐在冰冷的长椅上,双手插进头发里,死死揪着,手背上的青筋一根根暴起。
嫂子周琴已经哭不出声音,整个人像一团被揉烂的纸巾,瘫软在我哥身边,嘴唇哆嗦着,眼神空洞地盯着地面上的一块污渍。
而我,林婉,站在他们面前,感觉自己的身体和灵魂正在分裂。
一部分的我,被理智冻结在原地,另一部分,则在歇斯底里的怒火中焚烧。
诊室的门咔哒一声开了。
林欣,我唯一的亲侄女,那个曾经笑起来眼睛里有星星的女孩,被我搀扶着走了出来。
她只有十六岁,本该是花一样的年纪,现在却像一朵被狂风暴雨蹂躏过的残花,脆弱得一碰就碎。
她低着头,长长的头发遮住了半张脸,我只能看到她毫无血色的下巴和紧抿的嘴唇。
她瘦了太多,校服空荡荡地挂在身上,仿佛一阵风就能把她吹走。
紧跟出来的妇科医生是个中年女人,她摘下口罩,脸上带着职业性的冷静,但眼神里藏不住一丝同情和沉重。
她看了看我哥和嫂子,清了清嗓子。
林先生,林太太。
她顿了一下,似乎在斟酌用词。
检查结果出来了。
整个走廊死一般寂静,我甚至能听到自己心脏疯狂撞击胸腔的声音。
医生目光落在林欣身上,又很快移开,最后看着我们这些大人,一字一句,像在宣判。
怀孕了,四周。
四周。
两个字,像两颗子弹,精准地射穿了我们全家人的心脏。
我脑子里嗡的一声,瞬间一片空白。
世界的声音都消失了,只剩下医生那句话在耳边无限循环。
怀孕了。
怀孕了。
我下意识地抓紧了林欣的手臂,她的手冰得没有一丝温度。
嫂子周琴身体猛地一晃,发出一声短促而凄厉的抽气声,然后直挺挺地朝着地面倒去。
阿琴！
我哥林辉嘶吼一声,猛地站起来,一把将嫂子抱进怀里。
他那双通红的眼睛死死瞪着我,仿佛在问我：怎么办怎么办！
我不知道。
我的拳头在衣袖下攥得骨节发白,指甲深深陷进掌心,传来一阵尖锐的痛感,才把我从混沌中拉回一丝神智。
我看向林欣。
她没有哭,没有闹,甚至没有任何表情。
她只是抬起头,麻木地望着天花板上那盏刺眼的白炽灯,仿佛要在那一片惨白中寻找什么。
可我分明看到,她眼中最后那一丝微弱的光,彻底熄灭了。
那是一种比死亡更可怕的寂静,一种灵魂被抽空的死灰。
家属先冷静一下。医生走过来,递给我一张纸巾,现在最重要的是尽快做决定,孩子还小,拖不得。另外,我建议……给孩子安排一下心理疏导,她现在的状态很不好。
医生的话像冰水,把我浇得透心凉。
决定
什么决定
是决定留下这个孽种,让我侄女一辈子背负这个耻辱的十字架还是决定拿掉它,让她再承受一次身体和精神的撕裂
无论哪个选择,都是地狱。
回家的路,漫长得像一个世纪。
车里死寂一片,哥哥在开车,眼眶红得吓人,握着方向盘的手指因为用力而泛白。
嫂子靠在后座,头抵着车窗,无声地流泪,肩膀一抽一抽。
林欣坐在我身边,一言不发,像一具被抽走了灵魂的精致木偶。
我侧过头,看着她瘦削的侧脸,下颌线尖锐得让人心疼。
我心里像被无数把钝刀子来回切割,巨大的无力感几乎要将我吞没。
我恨。
我恨那个叫赵宇的畜生,更恨这个狗屁不通的世界！
凭什么恶魔在人间逍遥,我的欣欣却要承受这一切
凭什么一张轻飘飘的精神病证明,就能成为他免罪的金牌
深夜,我无法入睡。
我从抽屉里翻出那份几天前警察给我们的,关于赵宇精神病史的资料复印件。
薄薄几张纸,却重如千斤。
上面全是些模糊不清的诊断术语,间歇性精神障碍,情绪不稳定,但没有任何具体的病历细节,没有详细的诊断过程,甚至连主治医生的签名都潦草得难以辨认。
我反复看着那张纸,上面每一个字都像在嘲笑我们的无能和绝望。
我猛地将那几张纸揉成一团,狠狠砸在墙上。
凭什么！
我胸口剧烈起伏,愤怒和迷茫像两条毒蛇,缠绕着我的心脏,越收越紧。
脑子里全是林欣那张惨白的小脸,和医生冰冷的诊断。
我不能倒下。
我是林婉,三十八岁,无儿无女,我把林欣当成自己的命。
现在,有人要了她的半条命。
那我就要那个人的全部！
法律制裁不了他,我来！
02
第二天清晨,天还没亮透,我就起了床。
镜子里的我,眼下是浓重的青黑,双眼布满血丝,脸色憔悴。
但我眼神里的东西,连我自己都感到陌生。
那是一种被逼到绝境后,破釜沉舟的狠厉。
我换上一身深色的职业套装,化了个妆,用遮瑕膏盖住疲惫,用鲜红的口红提亮气色。
我不能垮,至少表面上不能。
我敲开哥哥嫂子的房门。
哥,嫂子,我们去学校。我的声音冷静得可怕,我要见赵宇的父母。
嫂子一夜未睡,眼睛肿得像核桃,她抓住我的手,声音沙哑：婉婉,有用吗警察都……
有没有用,试了才知道。我打断她,我们不能就这么算了,欣欣还在看着我们。
哥哥林辉一言不发地站起来,穿上外套,脸上是一种豁出去的决绝。
校长办公室里,弥漫着一股昂贵香水和陈腐书卷混合的古怪气味。
校长是个五十多岁的男人,头发梳得一丝不苟,脸上挂着和事佬的职业微笑。
他不停地给我们倒茶,嘴里说着些节哀顺变、冷静处理的废话。
我没碰那杯茶。
很快,门被推开,一对穿着光鲜亮丽的中年男女走了进来。
男的穿着剪裁得体的西装,手腕上戴着一块价格不菲的名表,眼神里透着一股久居人上的傲慢。
女的提着最新款的名牌包,妆容精致,但嘴角下撇的弧度暴露了她的刻薄和不耐烦。
他们就是赵宇的父母。
我看着他们,心脏里的怒火被一层冰冷的理智压着,几乎要炸开。
林先生,林太太,还有这位是……赵父的目光在我身上停留了一秒,带着审视。
我是孩子的姑姑,林婉。我迎上他的视线,不卑不亢。
哦,林小姐。他点了点头,拉开椅子坐下,姿态从容,仿佛不是来处理一桩强奸案,而是在进行一场商务谈判。
对于发生的事情,我们深表遗憾。赵父一开口,就是毫无温度的官方辞令,我儿子……他有病,我们作为父母,也很痛苦。
他旁边的赵母,从包里拿出一个厚厚的信封,推到桌子中央,姿态优雅得像在施舍。
这里是二十万。她的声音又尖又细,带着一种施舍的高高在上,算是我们家的一点心意。拿着钱,给孩子补补身体,这件事,就当没发生过。
毕竟,女孩子的名声最重要,不是吗
二十万。
当没发生过。
我看着那张薄薄的支票,它像一记响亮的耳光,狠狠抽在我脸上。
我的血轰地一下全涌上了头顶。
我能感觉到全身的血液都在逆流,手脚冰凉,但头脑却异常清晰。
我笑了。
赵太太,你觉得我侄女的清白和她剩下的一辈子,就值这二十万我的声音很轻,却像淬了毒的刀子。
赵母脸色一变,似乎没想到我会是这种反应。
赵父的脸上则掠过一丝不耐烦,他冷笑一声,身体向后靠在椅背上,带着毫不掩饰的轻蔑。
林小姐,我劝你识趣一点。
他的声音沉了下来,带着赤裸裸的威胁。
我儿子有精神病鉴定,你们报警没用,去法院告也赢不了。这件事要是闹大了,对谁都没好处,尤其是对你侄女。
他顿了顿,眼神像毒蛇一样扫过我们。
你知道现在这个社会,对这种事是怎么看的吗唾沫星子都能淹死人。到时候,她还怎么做人怎么上学怎么嫁人
每一个字,都像一把淬毒的匕首,狠狠插进我的心脏。
嫂子周琴再也忍不住,情绪彻底崩溃,她指着赵家父母,泣不成声地嘶吼：你们不是人！你们是畜生！我女儿才十六岁啊！你们怎么能这么对她！
哥哥林辉也忍无可忍,双目赤红,猛地站起来,一把揪住赵父的衣领：我杀了你这个老王八蛋！
哎哎哎！林先生！冷静！冷静！校长吓得赶紧冲过来,死死抱住我哥的腰,有话好好说,别动手啊！
办公室里乱成一团。
我冷冷地看着眼前这出闹剧。
我看着赵宇父母眼中那毫不掩饰的轻蔑和得意。
他们笃定我们拿他们没办法。
他们笃定法律是他们的保护伞。
他们笃定可以用钱和权势,把黑的说成白的。
一股前所未有的怒火和不甘,从我的胸腔深处燃起,烧得我五脏六腑都在疼。
我走上前,拿起桌上那张支票。
在赵家父母错愕的目光中,我当着他们的面,一点一点,将它撕得粉碎。
纸屑像雪花一样,从我指尖飘落。
我扬起手,将那些碎片狠狠掷在他们脸上。
收起你们的臭钱！
我的声音不大,却让整个办公室瞬间安静下来。
我侄女受的罪,我们家受的辱,不是用钱可以衡量的。
我死死盯着赵父的眼睛,一字一顿地说：
你们等着。
这事,没完。
03
从学校回来的路上,车里的气氛比去的时候更加死寂。
那是一种混杂着屈辱、愤怒和绝望的死寂。
哥哥林辉一拳砸在方向盘上,汽车发出一声刺耳的鸣笛,他把头埋在手臂里,肩膀剧烈地颤抖着。
一个顶天立地的男人,哭了。
嫂子周琴则像被抽干了所有力气,靠在后座,双眼无神地望着窗外飞逝的街景。
到家后,我做的第一件事,就是去看林欣。
她的房门紧闭着。
我轻轻敲了敲门：欣欣,是姑姑,开门好吗
里面没有任何回应。
我拧了拧门把手,锁上了。
我的心猛地一沉,一种不祥的预感攫住了我。
欣欣！开门！你开门啊！我用力拍打着门板。
哥！拿备用钥匙来！快！
哥哥冲过来,用颤抖的手打开了房门。
房间里拉着厚厚的窗帘,一片昏暗。
林欣穿着睡衣,蜷缩在床脚的角落里,把自己抱成一团,瘦小的身体不住地发抖。
她看到我们进来,眼神里充满了惊恐,像一只受了惊的小鹿。
别过来……别碰我……她尖叫着,声音嘶哑,我好脏……我好脏……
我心痛得无法呼吸。
我冲过去,不顾她的挣扎,紧紧抱住她。
欣欣,别怕,姑姑在。我把她的头按在我的肩膀上,眼泪再也控制不住,汹涌而出。
你一点都不脏,你是我最好的孩子,是这个世界上最干净的女孩。
我能感觉到她的身体在我的怀里剧烈地颤抖,然后,她终于放声大哭。
那哭声充满了绝望、恐惧和无助,像一把刀,一刀一刀凌迟着我们全家人的心。
从那天起,林欣的状态越来越差。
她几乎不吃不喝,把自己彻底封闭起来。
整夜整夜地做噩梦,尖叫着从梦中惊醒,然后抱着被子缩在角落里,睁着眼睛直到天亮。
短短几天,她就瘦得脱了相,原本还有些婴儿肥的脸颊深深地陷了下去,只剩下一双大得吓人的眼睛,空洞又绝望。
她开始出现幻觉,总说房间里有人,说那个畜生在看着她。
我和嫂子轮流守着她,寸步不离,生怕她做出什么傻事。
家里的气氛压抑到了极点,像一块浸了水的海绵,沉重得让人喘不过气。
哥哥和嫂子陷入了深深的自责和绝望中,他们觉得是自己没有保护好女儿。
嫂子每天以泪洗面,哥哥则像个游魂一样,整天不说话,只是疯狂地抽烟。
这个家,正在崩溃的边缘。
我强迫自己冷静下来。
我偷偷查阅各种法律资料,咨询了几个律师朋友。
得到的答复都如出一辙。
《刑法》第十八条规定：精神病人在不能辨认或者不能控制自己行为的时候造成危害结果,经法定程序鉴定确认的,不负刑事责任。
这是一条冰冷的铁律。
唯一的希望,就是证明赵宇在作案时是清醒的,或者,证明他的精神病本身就是伪装的。
但律师朋友告诉我,这难度极大。
精神病的鉴定是一个非常复杂的过程,推翻一份已经生效的鉴定报告,几乎是不可能完成的任务。
我感到前所未有的焦虑和无力。
难道就真的没有办法了吗
难道就要眼睁睁地看着那个恶魔逍遥法外,看着我的侄女被毁掉一生吗
不。
我绝不接受。
那天下午,我端着一碗粥走进林欣的房间。
她靠在床头,呆呆地望着窗外。
我坐到她床边,轻声说：欣欣,吃点东西好不好你都好几天没怎么吃了。
她没有看我,也没有接那碗粥。
过了很久,她突然转过头,看着我,那双空洞的眼睛里第一次有了一丝波动。
姑姑,她的声音很轻,像一阵风,这个孩子……怎么办
我的心脏猛地一揪。
这个问题,我们谁都不敢提,谁也无法替她回答。
我放下手里的碗,蹲下身,握住她冰凉的手。
我直视着她的眼睛,用尽我全部的力气,让她感受到我的坚定。
欣欣,无论你做什么决定,姑姑都支持你。
这是你的身体,你的选择。你不是一个人在面对。
如果你想留下他,姑姑陪你一起养。如果你不想,姑姑陪你去医院。不管怎么样,姑姑永远都在你身边。
那一刻,我看到林欣的眼睛里,第一次有了一点微弱的光。
那光芒很暗淡,却像黑夜里的一颗星,给了我无限的希望。
她看着我,嘴唇动了动,轻轻地说了一句：
我想……把他拿掉。
我心头剧震。
我知道,做出这个决定对她而言是多么艰难,多么痛苦。
但更重要的是,她开始有自己的意愿了。
她没有被彻底击垮。
我的欣欣,还没有放弃。
我紧紧握住她的手,点了点头。
好。
我的声音里带着我自己都未察觉的颤抖。
姑姑陪你。
04
陪林欣做手术的那天,天色阴沉。
手术室外,我、哥哥和嫂子,三个人像三座沉默的雕像。
每一分每一秒,都是煎熬。
当手术室的灯熄灭,林欣被推出来的时候,我第一个冲了上去。
她躺在病床上,脸色白得像一张纸,嘴唇干裂,因为麻药还没完全过去,眼神有些涣散。
但不知是不是我的错觉,我感觉她的眉宇间,似乎松弛了一丝。
那块压在她心头最沉重的石头,被搬开了。
手术后,林欣的身体更加虚弱,但精神状态却有了一丝好转。
她开始少量地进食,晚上也能睡上几个小时了。
我对外只说林欣生了场重病,需要休学静养。
但纸终究包不住火。
没过多久,学校里就传开了各种流言蜚语。
版本千奇百怪,但都充满了恶意。
有的说林欣私生活不检点,搞大了肚子。
有的说她得罪了人,被社会上的人报复了。
甚至有人把矛头指向我们家,说我们家教不严,养出这种不知廉耻的女儿。
我听到这些话的时候,气得浑身发抖。
我知道,这背后一定有赵家的影子。
他们不仅要用精神病逃脱法律的制裁,还要用舆论,彻底毁掉林欣。
好狠毒的心。
我把这些流言蜚语都拦在了自己这里,一个字都没让林欣知道。
我不能再让她受到任何二次伤害。
我决定,不能再被动等待了。
我要主动出击。
既然法律这条路走不通,那我就自己找路。
我把目标锁定在了赵宇那份漏洞百出的精神病鉴定上。
通过朋友介绍,我联系上了一个姓王的私家侦探。
他五十多岁,头发花白,但眼神很锐利。
听完我的叙述,他抽了一口烟,缓缓吐出烟圈。
林小姐,你这个案子,很难。他说,精神病鉴定流程复杂,而且有官方背书。想推翻它,需要铁证。
我知道难。我说,但我相信,只要是假的,就一定有漏洞。王哥,你帮我查,钱不是问题。
他看了我一眼,点了点头：伪装者往往在细节上会露出马脚。我会帮你留意。
同时,我开始在网上行动。
我用匿名账号,在几个大的社交平台和论坛上发布了求助信息。
我没有提强奸案,只是模糊地描述了赵宇的特征——一个家境优渥、屡次犯错却总能以精神不稳定为由逃脱惩罚的少年。
我希望能找到更多了解他的人,拼凑出他真实的样子。
帖子发出去后,石沉大海。
就在我快要放弃的时候,一条私信弹了出来。
对方的头像是黑的,ID是一串乱码。
你说的那个姓赵的男生,是不是在XX小学上过学
我的心猛地一跳。
我立刻回复：是！
对方沉默了很久,才又发来一条信息。
我儿子以前跟他同班。他不是精神不稳定,他就是个小恶魔。
小学六年级的时候,他把我儿子从二楼的楼梯上推了下去,摔断了腿。学校要开除他,结果他爸妈来了,没过几天,学校就改口说,他是因为‘精神受了刺激’,才‘失手’的。
最后,他只是转学了事,我们连一句像样的道歉都没得到。
看着屏幕上的文字,我的手开始发抖。
这简直是历史重演！
你还有别的线索吗我急切地追问。
他爸妈在本地那家圣安精神病院有股份,跟那个院长关系特别好。他那份鉴定,就是圣安医院出的。
圣安精神病院！
我心里一凛。
王侦探也很快给我带来了新的消息。
他通过渠道查到,赵宇的父亲赵建国,在当地人脉很广,早年似乎在某个部门担任过不小的职位,后来下海经商。圣安精神病院最大的股东,就是赵家的一个远房亲戚。
王侦探说：赵宇那份病历档案被列为最高机密,普通途径根本查不到。我怀疑,这份病历本身就有大问题。
所有的线索,都指向了同一个地方。
赵家,圣安精神病院。
一张巨大的关系网,在我面前缓缓展开。
它黑暗、腐臭,充满了权力和金钱的味道。
但也正是这张网,让我看到了希望。
如果病是假的,那赵宇就不是疯子。
他是一个清醒的、冷静的、享受施暴快感的恶魔。
而一个清醒的恶魔,就该接受法律的审判。
我深吸一口气,拨通了王侦探的电话。
王哥,帮我查一下圣安精神病院,越详细越好。内部管理、医生排班、安保漏洞……我都要。
电话那头,王侦探沉默了几秒。
林小姐,你……想做什么
我看着窗外漆黑的夜空,声音冰冷而坚定。
我要进去,亲眼看看那个恶魔,到底在演一出什么样的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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05
王侦探的效率很高。
两天后,他给了我一份关于圣安精神病院的详细资料。
这家私立医院,管理上确实存在很多漏洞。尤其是对一些特殊的VIP病人,更是睁一只眼闭一只眼。
赵宇作为小少爷,在这里更像是度假,而非治疗。
我制定了一个大胆的计划——潜入。
我剪掉了留了多年的长发,换上朴素的衣服,戴上黑框眼镜,以一个为叛逆期儿子焦虑的母亲身份,预约了圣安医院的心理咨询。
第一次去,我只是熟悉环境。
医院的环境很好,绿树成荫,与其说是医院,不如说是个高档疗养院。
第二次去,我借口上厕所,偷偷溜进了住院部。
我按照王侦探给的楼层图,找到了赵宇所在的VIP病区。
这里的看护明显比普通病区松懈。
我隔着病房门的玻璃窗,第一次在现实中看到了那个畜生。
他穿着蓝白条纹的病号服,坐在床上打游戏,神情专注,嘴里还时不时骂一句脏话。
他看起来和任何一个沉迷游戏的普通少年没有任何区别。
没有资料里描述的情绪失控,没有行为异常。
我的心跳得飞快,既愤怒又兴奋。
接下来的一周,我以咨询为名,去了医院四五次。
我摸清了赵宇的活动规律。
他只在每周二下午,一个姓刘的主任医生查房时,才会表现出明显的异常。
他会突然眼神呆滞,喃喃自语,或者毫无征兆地摔东西。
而刘医生一走,他就立刻恢复正常。
我用新买的微型录音笔,藏在衣领里,开始寻找机会。
机会很快就来了。
那天下午,我看到赵宇和一个年轻的男护工在活动室的角落里下棋。
我假装在旁边的书架上找书,悄悄靠近。
赵少,又赢了啊,你这棋艺可以啊。护工笑着说。
赵宇得意地哼了一声,把玩着手里的棋子。
那当然,我这脑子,玩这个不是小菜一碟
护工压低了声音,半开玩笑地说：那你还天天在这儿装傻多没劲。
我屏住了呼吸。
只听赵宇发出一声嗤笑,声音里充满了不屑和炫耀。
你懂个屁。
我爸妈说了,只要我乖乖在这儿演戏,外面天大的事都有他们兜着。我想干什么,就干什么。
录音笔忠实地记录下了这段对话。
我的手在颤抖。
这是铁证！
足以撕开他伪装的铁证！
我强忍着立刻冲出去的冲动,冷静地离开。
与此同时,王侦探那边也有了重大突破。
他通过复杂的人脉关系,居然真的找到了当年被赵宇推下楼梯的那个同学一家。
他们一家人搬到了邻省的一个小城市,改了名字,过着低调的生活。
王侦探说,他们对赵家充满了恐惧。
我决定亲自去见他们一面。
在一个破旧的小区里,我见到了那位同学的母亲。
她比我大不了几岁,但看起来苍老憔悴,两鬓已经有了白发。
一提起当年的事,她的眼圈立刻就红了。
我们斗不过他们。她声音颤抖,充满了无力感,他们家有钱有势,我们就是普通老百姓。当年我们想报警,结果他爸直接找到了我老公的单位,没过几天,我老公就因为一个莫须有的‘错误’被辞退了。
我们怕了,只能拿着他们给的一点钱,搬家走人,当这件事没发生过。
我的心沉了下去。
这和他们对我们家的手段,何其相似。
阿姨,我看着她,我知道这很为难,但我需要你的帮助。我侄女,也……
我把林欣的遭遇告诉了她。
她听完,捂着嘴,眼泪流得更凶了。
她沉默了很久很久,像是做了一个巨大的决定。
她从一个上了锁的旧抽屉里,拿出了一个老旧的MP3。
这是……当年我儿子偷偷录下的。她把MP3递给我,手在抖,赵宇把他推下去之后,还跑到病房里去挑衅他。
我戴上耳机,按下了播放键。
一阵嘈杂的电流声后,一个稚嫩但充满恶意的声音响了起来。
是少年时期的赵宇。
喂,瘸子,感觉怎么样从楼梯上滚下去好玩吗
你就是个懦夫,活该被人欺负。你敢去告状试试我让我爸弄死你们全家！
那声音里的狠毒和嚣张,让人不寒而栗。
这绝对不是一个精神失常的孩子能说出的话。
这是一个心智健全、并且具有极强反社会人格的恶魔！
我摘下耳机,看着那位母亲。
谢谢您。我郑重地向她鞠了一躬,这份证据,太重要了。
她拉住我的手,泪眼婆娑：姑娘,你一定要赢。为了你侄女,也为了我们家小凯,为了所有被他害过的人。一定要让他得到报应！
我紧紧回握住她的手。
我保证。
06
回到家,我把两份录音证据反复听了十几遍。
赵宇在精神病院的炫耀,和他小时候的挑衅。
两条声线,一新一旧,交织在一起,构成了一张指向他罪恶真面目的天罗地网。
我没有立刻报警。
我知道,仅凭这两份来路不明的录音,很难在程序上撼动那份有官方背书的鉴定报告。赵家很可能会反咬一口,说我伪造证据。
我需要一把更锋利的刀,一把能瞬间切开他们所有防御的刀。
这把刀,就是舆论。
我和王侦探商量了很久,决定将这些证据匿名交给一家以深度报道和敢于揭露社会黑幕著称的新闻媒体。
我花了一整夜的时间,精心编辑了一份详细的举报材料。
我将赵宇形容为一个天才演员,详细描述了他如何利用精神病这把保护伞,从小到大,一次又一次地逃脱惩罚。
我附上了他在精神病院的正常表现录音,以及小学霸凌案的录音作为佐证。
为了保护林欣,我模糊了性侵案的具体细节,只提到了最近他又犯下了不可饶恕的罪行,但受害者家庭却因他的精神病而求告无门。
我还提到了圣安精神病院与赵家的利益关系,暗示了其中的猫腻。
最后,我将小学受害者母亲的联系方式附上,但用加粗的字体强调：必须在绝对保护其隐私和安全的前提下进行核实。
邮件发出去的那一刻,我的心脏在狂跳。
我不知道这封邮件会带来什么。
是掀起惊涛骇浪,还是再次石沉大海
我等了三天。
这三天,每一分钟都是煎熬。
第三天晚上,我的手机突然疯狂震动起来。
是王侦探打来的电话,他的声音里充满了压抑不住的兴奋。
林小姐,快看热搜！爆了！
我颤抖着手点开微博。
一条刺目的标题瞬间占据了我的视线：
【深度调查：天才少年屡次施暴,谁给了他精神病的免罪金牌】
我点了进去。
那家媒体的效率超乎我的想象。
他们不仅发布了我提供的材料,还通过自己的渠道,采访到了更多曾经被赵宇霸凌过的同学。
虽然很多人不敢实名,但他们都证实了赵宇在校期间行为乖张、充满暴力倾向,但每次出事后,总能被他神通广大的父母摆平。
报道中没有提林欣的名字,也没有提强奸案。
但它清晰地描绘出了一个利用制度漏洞、践踏法律尊严的恶魔形象。
两段录音被处理后放出,赵宇那嚣张跋扈的声音,瞬间点燃了所有网友的怒火。
文章的评论区在以每秒几十条的速度刷新。
卧槽！这他妈是精神病这明明是天生的坏种！
听吐了,小学就这么恶毒,长大了还得了
圣安精神病院查！必须严查！这背后肯定有利益输送！
心疼那些受害者,被这种人渣毁掉的人生,谁来赔
强烈要求重新鉴定！这种人不枪毙留着过年吗！
我看着不断攀升的阅读量和转发量,看着那些充满愤怒和正义感的评论,眼泪不受控制地流了下来。
这不是我一个人的战斗。
赵家很快就反应了过来。
他们开始疯狂地动用关系删帖、撤热搜。
但他们低估了互联网的力量。
帖子被删了,马上就有人截图发出来。
热搜被撤了,网友们就用各种相关的词条,把它一次又一次地顶上去。
这场舆论战,他们输得一败涂地。
我看着赵家在网络世界里手忙脚乱、狼狈不堪的样子,心中涌起一股冰冷的快意。
这只是第一步。
这只是开胃菜。
真正的审判,还在后面。
我推开林欣的房门。
她正靠在床头,拿着手机,屏幕上显示的,正是那篇报道。
我心里一紧,走过去想拿走她的手机。
欣欣,别看这些……
她却抬起头,看着我。
她的眼睛很红,但没有了之前的空洞和麻木。
她沉默了很久,然后,对我露出了一个虚弱,但却无比真实的笑容。
那笑容,像一道阳光,瞬间穿透了笼罩在我们家上空多日的阴霾。
姑姑,她说。
谢谢你。
07
网络舆论像一场风暴,席卷了整个城市。
精神病保护伞、圣安医院黑幕等话题持续发酵,甚至惊动了省里的相关部门。
迫于巨大的社会压力,市公安局和卫健委联合发布声明,表示将成立专案组,对报道中反映的情况进行重新调查。
赵家彻底慌了。
赵建国给我打了无数个电话,从一开始的威胁恐吓,到后来的利诱求和,甚至提出愿意给我五百万,只求我能站出来澄清误会。
我一个电话都没接,直接把他拉黑了。
但我心里清楚,舆论的压力虽然巨大,但要将赵宇定罪,依然困难重重。
刑事立案的关键,还是那份精神病鉴定。
在官方推翻它之前,赵宇在法律上,依然是个病人。
我和新聘请的律师团队商议后,决定双管齐下。
一边配合警方的调查,提供我们掌握的证据；另一边,我们直接向法院提起了民事诉讼。
我们不告他强奸。
我们告他生命权、身体权、健康权纠纷。
我们的诉求有两条：
第一,要求赵宇及其监护人赵建国、张兰（赵母）向林欣进行公开道歉,并赔偿精神损害抚慰金、医疗费、误工费等共计一千万。
第二,强制要求赵宇接受由法院指定的、与本市无任何利益关联的第三方权威机构,进行独立的精神状况司法鉴定。
这才是我的真正目的。
只要能启动独立鉴定,赵家的那张免罪金牌,就离作废不远了。
开庭那天,法院门口被记者和闻讯而来的市民围得水泄不通。
我带着林欣,从他们中间穿过。
我没有给她戴口罩,没有遮遮掩掩。
我要让所有人看到,受害者不是可耻的,该躲在阴暗角落里的,是那些施暴的畜生。
林欣很紧张,手心全是汗,但她挺直了腰板,紧紧跟在我身边。
在法庭上,我再次见到了赵家夫妇。
几天不见,他们憔悴了很多,再也没有了之前的傲慢。
赵宇也出庭了。
他穿着干净的白衬衫,头发剪短了,看起来乖巧又无辜。他坐在被告席上,低着头,肩膀微微颤抖,时不时用手擦一下眼睛,完美地扮演着一个受了委屈和惊吓的病人。
真是个好演员。
庭审开始。
赵家的律师果然抓着我方证据的合法性问题不放,声称匿名录音不能作为呈堂证供,并坚称赵宇有权威机构出具的精神病史,我方的所有指控都是臆测和诽谤。
轮到我方陈述。
我的律师有条不紊地呈上了所有证据链——林欣的伤情报告、心理创伤评估,以及赵宇从小到大的霸凌前科。
最关键的一环,是小学受害者的母亲,她鼓起了巨大的勇气,亲自出庭作证。
当她颤抖着声音,讲述当年她儿子是如何被推下楼梯,如何在病床上被赵宇嘲笑为瘸子,而他们一家又是如何被赵家威胁、被迫背井离乡时,整个法庭一片哗然。
旁听席上,甚至传来了压抑不住的怒骂声。
我看到赵建国和张兰的脸色,瞬间变得铁青。
我则在律师发言的间隙,用手机飞快地编辑着微博。
我将庭审的焦点——赵家拒绝独立精神鉴定——实时发布了出去。
【庭审现场直击：赵家律师以保护病人隐私为由,坚决反对进行第三方独立精神鉴定！他们在怕什么】
这条微博,像一颗投入滚油的火星,瞬间引爆了网络。
精神病保护伞到底在保护谁
的话题,在短短半小时内,冲上了热搜第一。
法庭内外的压力,像两座大山,狠狠压向了审判席。
休庭合议后,法官再次敲响了法槌。
经合议庭评议,现决定：同意原告方申请,被告赵宇,须在十日内,前往由本院指定的省级司法鉴定中心,接受精神状况的独立鉴定。鉴定结果,将作为本案及相关刑事案件的重要依据。
判决宣布的那一刻。
我看到赵建国猛地从椅子上站了起来,脸上血色尽失。
张兰则发出一声短促的尖叫,身体摇摇欲坠。
而那个一直在演戏的赵宇,他抬起头,怨毒地瞪着我。
那眼神,再也没有了伪装的无辜和脆弱。
那是一个恶魔,在面具被撕开前,最后的疯狂。
我迎着他的目光,冷冷地笑了。
你的保护伞,正在一点点被腐蚀。
你的末日,快到了。
08
独立精神鉴定的过程,是一场没有硝烟的战争。
地点设在省城的司法精神病鉴定中心,专家组由省内最顶尖的几位精神科法医专家组成,完全杜绝了任何外力干预的可能。
赵家显然没有善罢甘休。
王侦探告诉我,赵建国动用了他所有的关系,想打探专家组的名单,想给鉴定中心施压,但这一次,他所有的手段都石沉大海。
舆论的洪流,已经将他那张关系网冲刷得千疮百孔。
没人敢在这种风口浪尖上,再为他火中取栗。
在等待鉴定结果的日子里,我没有闲着。
我让王侦探继续深挖赵家的底细,尤其是赵建国的发家史。
我觉得,一个能如此肆无忌惮、视法律为无物的人,他的身上,绝对不会干净。
线索很快就来了。
王侦探查到,赵建国在九十年代末,曾是市规划局的一个小科长。在他任职期间,本市有几个重大的商业地产项目,他都参与其中。而其中最大的一个开发商,就是圣安医院背后那个赵家的远房亲戚。
之后不久,赵建国就辞职下海,成立了自己的公司,生意顺风顺水,仿佛有神助。
这其中,隐藏着怎样的权钱交易,不言而喻。
而另一个更重磅的炸弹,来自于一个意想不到的人。
那天深夜,我接到了一个陌生号码的来电。
电话那头的声音经过处理,显得有些失真,但语气里的挣扎和恐惧却清晰可辨。
是……林婉女士吗
我是。
我是圣安医院的医生。
我的心猛地提到了嗓子眼。
当初给赵宇做诊断的刘主任,是我的老师。那个声音颤抖着,我……我不想再助纣为虐了。赵宇的病历,是假的。
我几乎是屏着呼吸在听。
那份病历,是赵家父母拿着一个模板,要求我老师照着‘定制’的。很多诊断结果,都是夸大甚至凭空捏造的。目的就是为了给他弄一个可以随时发作的‘间歇性精神障碍’的帽子。
我老师……他跟赵建国有经济往来,他拿了赵家的钱,甚至他儿子出国留学,都是赵家资助的。
最近舆论压力太大,上面开始查医院,我老师很害怕,他怕被赵家拖下水。前几天,他偷偷联系我们,想让我们把原始的病历记录销毁。
但是我……我偷偷备份了一份。
我死死攥着手机,指节因为用力而发白。
那份备份文件里,有赵宇最早几次因为打架被送到医院时,我们做的真实记录。上面的诊断很清楚,只是‘品行障碍’和‘冲动控制障碍’,根本够不上精神病的标准。这跟最终提交给警方的鉴定报告,大相径庭。
这份证据,是王炸！
它足以将赵家和圣安医院的刘主任,一起送进地狱！
你为什么要告诉我这些我问。
电话那头沉默了。
我也有个女儿,她跟你的侄女差不多大。那个声音里充满了疲惫和愧疚,我每天晚上都睡不着,我怕报应。
文件在哪里
在我办公室电脑的加密文件夹里。密码是……
我拿到了我需要的一切。
我将这份新的、致命的线索,秘密提交给了警方专案组和法院。
我知道,一张足以将赵家彻底埋葬的大网,已经收紧了。
家里的气氛,也一天天好了起来。
林欣的精神状态明显好转,她开始主动和我聊天,问我官司的进展,甚至开始看一些大学的招生简章,憧憬起了未来的生活。
那天下午,阳光很好。
她坐在阳台上看书,阳光洒在她身上,镀上了一层金色的光晕。
她突然抬起头对我说：姑姑,等这件事结束了,我想去学法律。
我愣住了。
她笑了笑,那笑容干净又明亮。
我想像你一样,保护那些需要帮助的人。
我的眼眶,瞬间湿润了。
我的欣欣,不仅活了下来,她还要向阳而生,长成一棵可以为别人遮风挡雨的大树。
一切都值得了。
09
一周后,万众瞩目的独立精神鉴定结果,出来了。
我接到律师电话的时候,手心全是汗。
林小姐,结果出来了！律师的声音里是抑制不住的激动,专家组一致认定：赵宇被诊断为‘反社会型人格障碍’,具有完全民事行为能力,和完全刑事责任能力！
报告明确指出,其之前的‘间歇性精神障碍’的诊断,存在严重的人为干预和伪造嫌疑！
轰！
我脑子里像是炸开了一朵绚烂的烟花。
赢了！
我们赢了！
赵家苦心经营了十几年,用来践踏法律、包庇罪恶的精神病保护伞,在这一刻,被彻底击得粉碎！
报告一出,舆论哗然。
之前所有的猜测和怀疑,都得到了证实。
这不再是一起简单的校园霸凌或性侵案,而是一场精心策划、性质恶劣的司法黑幕。
警方在拿到鉴定报告和那位医生提供的原始病历备份后,行动异常迅速。
当天下午,警笛声就在圣安医院和赵家的别墅同时响起。
刘主任第一个被带走。
紧接着,警方以涉嫌强奸罪,对赵宇正式立案,并实施逮捕。
赵建国和张兰,也因涉嫌伪造医学证明罪、包庇罪被刑事拘留。
同时,纪委也成立了专案组,对赵建国在公职期间可能存在的贪腐问题,展开全面调查。
赵家,这座看似坚不可摧的堡垒,在一天之内,轰然倒塌。
我是在晚间新闻上,看到赵宇被警察从别墅里带出来的画面的。
他戴着手铐,再也没有了法庭上的伪装。
他脸上充满了惊恐和不甘,他疯狂地挣扎着,嘴里还在嘶吼：你们凭什么抓我！我有病！我是精神病！
直到一个警察把鉴定报告拍在他脸上,他才彻底安静下来。
那种从天堂跌入地狱的绝望,清晰地写在他脸上。
大快人心！
几天后,律师告诉我,赵宇在审讯室里彻底崩溃了。
面对确凿的证据和冰冷的鉴定结果,他知道自己再也无法脱罪。
他供认了所有罪行。
他承认了对林欣的强迫行为,并且毫无悔意,甚至嚣张地承认,他从小到大,一直都在演戏。
他喜欢看别人痛苦,喜欢那种掌控一切的感觉。
律师说,他在描述对林欣施暴的细节时,脸上甚至带着一种病态的兴奋和享受。
听到这些转述,我的胃里一阵翻江倒海。
我冲进洗手间,吐得昏天暗地。
原来,这个世界上真的有纯粹的恶。
那是一种无法用任何理由去解释的,从骨子里散发出来的,极致的扭曲和歹毒。
赵家父母在确凿的证据面前,也供认不讳。
他们承认了多年来如何利用权力和金钱,为儿子的罪行一次次擦屁股,如何威逼利诱刘主任,为赵宇量身定做了一份免罪金牌。
赵建国的贪腐问题也被查了个底朝天,涉案金额巨大,触目惊心。
这个曾经在本地呼风唤雨的家庭,在一夜之间,成了人人喊打的过街老鼠。
他们所有的财富、地位和荣耀,都化为了泡影。
我把赵宇被捕的消息告诉了林欣。
她听完,沉默了很久。
然后,她扑进我的怀里,放声大哭。
这一次,不是绝望的哀嚎,不是恐惧的啜泣。
而是将积压了几个月的所有痛苦、委屈、愤怒和恐惧,一次性地宣泄出来。
我紧紧地抱着她,任由她的眼泪浸湿我的肩膀。
我知道,哭过之后,天就亮了。
乌云散去,阳光终将重新照耀在这片被伤害过的土地上。
而我的欣欣,也将在阳光下,获得新生。
10
几个月后,赵宇强奸案,及赵家父母、刘主任等人涉嫌的系列罪行,在市中级人民法院合并公开审理。
这起案件因为其曲折的过程和恶劣的社会影响,引起了全国性的关注。
庭审当天,法院的旁听席座无虚席,各大媒体的长枪短炮几乎挤满了整个走廊。
我带着林欣,坐在了原告席后方的第一排。
嫂子不忍心再看那个场景,留在了家里。哥哥陪着我们,坐在我身边,他的手紧紧握成拳头。
林欣换上了一身新衣服,头发也重新扎了起来,露出了光洁的额头。她看起来依然瘦弱,但眼神里不再是恐惧和迷茫,而是一种前所未有的平静和坚定。
当赵宇、赵建国、张兰和刘主任被法警押上被告席时,整个法庭响起了一阵压抑的骚动。
他们都穿着囚服,形容枯槁,和几个月前那光鲜亮丽的样子,判若两人。
赵宇的眼神扫过旁听席,当他看到林欣时,他的脸上闪过一丝怨毒,但很快就低下了头。
庭审开始。
检察官出示了如山的铁证：赵宇的亲口供词、独立司法鉴定报告、圣安医院伪造的病历原件和真实的病历备份、小学受害者母亲的证词、我在精神病院录下的录音……
每一份证据,都像一把重锤,狠狠地砸在赵家的罪行上。
赵宇的律师试图做最后的挣扎,辩称赵宇虽然是完全刑事责任能力人,但其反社会人格障碍也属于精神障碍的一种,希望法庭能从轻判决。
但这种狡辩,在赵宇那份充满恶意和毫无悔意的供词面前,显得无比苍白可笑。
轮到我作为受害者家属代表出庭作证。
我站上证人席,面对着法官和陪审团,也面对着不远处的赵宇。
我没有哭诉,也没有怒骂。
我只是用最平静的语气,讲述了从案发到现在,我们一家人所经历的一切。
我讲述了林欣是如何从一个爱笑的女孩,变成一个把自己锁在房间里,想要结束自己生命的可怜孩子。
我讲述了我们是如何在报警无门后,陷入了怎样的绝望。
我讲述了赵家父母是如何用金钱和威胁,来侮辱我们,试图掩盖罪行。
我的声音很平稳,但我能感觉到,整个法庭都安静了下来。
我能看到旁听席上,有人在悄悄抹眼泪。
我能看到陪审团成员脸上,露出了愤怒和同情的表情。
最后,我看着被告席上的赵宇,一字一句地说：
法律或许有漏洞,但正义永远不会缺席。
你毁掉的,不只是一个女孩的清白,更是一个家庭的幸福和对这个世界的信任。
我今天站在这里,不是为了复仇,而是为了告诉我侄女,告诉所有像她一样的受害者——你们没有错,错的是那些伤害你们的人,错的是这个有时候不那么完美的世界。但只要我们不放弃,就一定能等到光明。
我说完,向法官鞠了一躬,走下证人席。
林欣站起来,向我伸出手,我紧紧握住。
她的手心,温暖而有力。
最终的审判结果,在所有人的意料之中。
法院判决：被告人赵宇,犯强奸罪,判处有期徒刑十五年；其父赵建国,犯贪污受贿罪、包庇罪、伪造证据罪,数罪并罚,判处有期徒刑十年,并没收全部非法所得；其母张兰,犯伪造医学证明罪、包庇罪,判处有期徒刑五年。圣安医院的刘主任,也因提供虚假证明文件罪,被判处有期徒刑三年。
同时,法院判决赵家向林欣赔偿精神损害抚慰金及各项损失,共计一千二百万元。
当法官的法槌落下的那一刻。
我感到一种巨大的、前所未有的解脱。
笼罩在我们头顶几个月的阴霾,终于彻底散去了。
我侧过头,看到哥哥林辉这个七尺男儿,正捂着脸,泪流满面。
我看到林欣,她静静地看着赵宇被法警带走的身影,那双清澈的眼睛里,再也没有一丝一毫的恐惧。
她转过头,对我露出了一个灿烂的笑容。
我知道,从这一刻起,她自由了。
我们,都自由了。
11
判决结果公布后,在社会上引起了巨大的反响。
我们的坚持和勇气,得到了无数人的点赞和支持。
许多媒体将我们的故事称为教科书式的维权,它警醒了世人,也给了许多同样身处困境中的人,以希望和力量。
我把赵家赔偿的钱,分成了三部分。
一部分,我为林欣在全球范围内寻找最好的心理治疗师和康复机构,帮助她彻底走出心理阴影。
另一部分,我交给了哥哥嫂子,让他们换一个环境,开始新的生活。
剩下的一部分,我用它成立了一个非盈利性质的法律援助基金会。
基金会的名字,就叫欣然。
取自欣欣向荣,坦然新生之意。
我辞去了之前那份不好不坏的工作,全身心地投入到基金会的运营中。
我们的宗旨,就是专门为那些像我们当初一样,在遭受不公对待后,因为法律知识的匮乏或经济条件的限制而无力反抗的弱势群体,提供免费的法律咨询和援助。
我不想再看到第二个林欣,不想再有家庭经历我们所经历过的绝望。
林欣在经过一段时间的专业心理治疗后,状态越来越好。
她重新回到了学校,在一个新的环境里,开始了高二的学习。
这一次,她没有再受到任何异样的眼光。
她的新同学和老师们,都知道她的故事,他们给予她的,是满满的善意、鼓励和敬佩。
她不再是那个脆弱敏感、需要被保护的小女孩。
她变得开朗、自信,积极参加学校的各种活动,成绩也名列前茅。
她重新找回了那个曾经爱笑、眼睛里有星星的自己。
看着她在阳光下和同学们一起奔跑、大笑的身影,我感到一种前所未有的欣慰和自豪。
我所有的努力,所有的战斗,在这一刻,都有了最完美的意义。
哥哥嫂子也从那段痛苦的记忆里慢慢走了出来。
他们卖掉了原来的房子,在我家附近买了一套新的公寓。
嫂子不再终日以泪洗面,她报了一个烘焙班,每天研究各种各样的小点心,我们家的餐桌,又恢复了往日的热闹和温馨。
哥哥也戒了烟,他把更多的时间用来陪伴家人,脸上的笑容也越来越多。
我们一家人,因为这场劫难,比以往任何时候都更加紧密地联系在了一起。
赵家,则彻底成为了历史。
他们名下的所有资产都被查封、拍卖,用来退缴赃款和支付赔偿。
他们的丑闻,成了这座城市街头巷尾的谈资,也成了一个深刻的警示。
从此以后,再也无人敢轻易地,将精神病当作一块方便好用的免罪金牌。
12
几年后。
林欣以优异的成绩,考上了国内顶尖的政法大学。
收到录取通知书的那天,我们全家一起为她庆祝。
饭桌上,她举起果汁,第一个敬我。
姑姑,谢谢你。她看着我,眼睛亮晶晶的,是你教会我,无论身处多深的黑暗,都不要放弃寻找光明。也是你让我知道,女性的力量,可以有多强大。
我笑着和她碰杯：傻丫头,是你的坚强,才让我们所有人都挺了过来。
大学里的林欣,像一颗蒙尘的珍珠,终于洗尽铅华,绽放出了璀璨夺目的光芒。
她阳光、自信、独立、果敢。
她加入了学校的法律援助社团和心理社团,用自己的专业知识和亲身经历,去帮助那些有同样困扰的同学。
她成了一道光,去照亮更多的人。
我的欣然基金会,也在这几年里步入了正轨。
我们帮助了上百个受害者,打赢了几十场看似不可能的官司。
办公室里挂满了来自全国各地的感谢信和锦旗。
每一面锦旗背后,都是一个破碎家庭的重生,都是一次正义的彰显。
我偶尔会从新闻的角落里,看到关于赵宇的消息。
听说他在狱中表现消极,屡次违规,从不认错。
但他将在那冰冷的铁窗后,度过他整个青春,这是对他罪行最公正的惩罚。
一个阳光明媚的周末,我和林欣并肩走在大学的林荫道上。
看着她朝气蓬勃的脸庞,看着她和同学热情地打着招呼,我内心感到前所未有的平静和力量。
我知道,那场漫长而艰苦的战斗,终于彻底画上了句号。
但我也知道,在这个世界上,依然有阴暗的角落,依然有不公的事情在发生。
我的战斗结束了,但还有更多的战斗,需要有人去继续。
我的故事,是为那些被压迫、被蒙蔽的声音而写。
愿每一个孩子,都能在阳光下健康、快乐地成长。
愿每一种不公,最终都能得到应有的审判。
我将继续走在这条维护正义的道路上,永不停歇。
用我的余生,去守护更多的欣欣,去点亮更多的光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