谢怀川回到书房,手起刀落,毫不犹豫地取了自己的心头血。
然而,当他捧着那碗心头血送到灵蝶面前时,灵蝶却毫无反应,只是无力地扇动着残破的蓝色翅膀,气息越发微弱。
云袖站在一旁,毫无波澜的瞳孔映着男人脸上不解的焦躁,心底一片冰冷。
当年她耗尽心力将他救回,又以自身心头血喂养灵蝶为他调养多年。
如今他却为救一个老将军,不惜自剖心肝!
兵权,当真重要到可以随意舍弃性命?
那她呢?
在他宏图霸业面前,她又算什么?
“殿下,”一位年迈的太医翻阅着古籍,声音难掩激动,“药王谷灵蝶,须先以原主心头血滋养,恢复元气后,再以殿下心头血喂养,方有医死人肉白骨之神效!”
谢怀川的目光瞬间投向云袖,短暂的挣扎过后,他捂着心口,一步步朝她走来。
“袖袖,”他唤得无比温柔。
“只此一次!只要救活老将军,兵权便能牢牢握于你我之手!若将军死了,你我多年心血皆成泡影!袖袖,别让我功亏一篑,好吗?”
男人声线温柔依旧,云袖却只觉遍体生寒。
她不敢相信,谢怀川竟当真要她剜心!
她想起许多年前,他不忍看因蛇毒而极度虚弱的谢怀川取血喂养灵蝶,便日日取自己的心头血喂蝶,直至他情况稳定。
那时他紧握她的手,双眼通红地保证,此生绝不再让她受此痛楚。
誓言犹在耳畔,如今,他却要为了另一个女人的父亲,来剖她的心!
“再取心头血,我会死。”
云袖的声音轻得像一片羽毛。
谢怀川眼神微凝,但想到那唾手可得的至高权力,心底那点微末的愧疚瞬间被抛到九霄云外。
“我会为你寻最好的药材!药王谷不会眼睁睁看着你死的!袖袖,我所做一切皆为你我将来,别怪我!”
他抬手示意。
两名侍卫立刻上前,一左一右死死按住了云袖的肩膀!
尖刀寒光闪烁,直指她心口!
“不可!”
太医的声音骤然响起。
“心头血唯有由宿主亲手取出,药效方为最强!”
谢怀川闻言,眼底晦暗不明。
他沉默良久,抬眼与云袖对视。
无需言语,云袖已读懂他眼中的决定——他终究要她亲手剖心取血!
一股恶寒从脚底直冲头顶,冷得她浑身颤抖。
“我的性命,在你眼中,竟比不过那虚无缥缈的皇权吗?”
谢怀川抬手,沾满他自己鲜血的手掌欲拂过她的发髻,却发现本该簪着梨花簪的地方空空如也。
他怔了一瞬。
“你已陪了我十年。待我救下将军,掌控八十万神策军,定给你一场全京城最瞩目的婚礼!”
云袖冷笑出声。
“婚礼?这些年你对我许过多少次?最后又如何?你觉得我还会信吗?”
谢怀川脸色骤然阴沉,手掌瞬间扼住她纤细的脖颈!
“别逼我!”
“你想杀我?”
云袖直视着他。
“怎么会?”
谢怀川凑近,声音压得极低,却如毒蛇吐信。
“你我相伴十年,我怎舍得杀你?不过是几滴心头血罢了。你若执意不肯......将军若死,长宁震怒,虽不至要你性命,但你那小药童......”
云袖瞳孔骤缩,难以置信地看着他。
当年那个在她思念师门时,笨拙地教她写信报平安、许诺永远守护她的少年,竟会用她最在意的人来威胁她!
“我给你一炷香时间。否则,驻扎京畿的三十万神策军,即刻荡平药王谷!”
绝望如潮水般淹没而来。
云袖闭上眼,心如死灰。
再睁眼时,眼底最后一丝光亮也彻底熄灭了。
在谢怀川示意下,侍卫松开了钳制。
一把锋利的匕首,被谢怀川亲手递到她面前。
云袖颤抖着接过匕首。
第一滴心头血涌出,她仿佛看见火焰中石鱼彻底碎裂。
第二滴血落下,同心结在烈焰中化为灰烬。
第三滴血涌出,簪上的梨花瞬间枯萎凋零。
第四滴血离体,十年相伴的记忆支离破碎,模糊不清。
整整四滴心头血落入玉碗,她的脸已惨白如纸。
而谢怀川小心翼翼地捧着那碗血,喂给灵蝶。
看着灵蝶吸食血液后,翅膀暗淡的蓝色渐渐恢复生机,他眼底尽是狂喜。
“殿下,”太医再次开口,“古籍有注,需连续三日取心头血,方能彻底拔除将军沉疴,所以......”
谢怀川抬手打断。
“只要能救活老将军,一切依计而行!来人!备马去将军府!”
自始至终,他的目光都未曾落在摇摇欲坠的云袖身上。
云袖忽然觉得很可笑,想扯出一个笑容,却连牵动嘴角的力气都已耗尽。
眼前阵阵发黑,意识沉入黑暗前的最后一瞬,她只看见谢怀川扬长而去的衣角。
无人察觉,她指尖微不可察地弹出一缕无色无味的药粉,悄然融入他衣襟上的血污之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