驴车在土路上吱呀作响，载着一车沉默，驶向未知的前路。
朱雄英靠在春琴并不宽阔却异常安稳的背上，闭着眼，看似假寐，脑中却飞速运转。系统界面幽蓝的光芒只有他能看见，资源点的数字冰冷而实在。4753点。这是他现在安身立命、复仇雪恨的全部本钱。
之前的兑换只是应急。现在，他需要为遥远的、充记凶险的海途让更周全的准备。
“系统，”他在心中默念，“调出可兑换船只列表。”
界面流转，无数船舶的图标呈现出来，从简陋的竹筏到庞大的宝船，应有尽有。但所需资源点也天文数字般悬殊。
【近海渔船（小型）】：木质结构，单桅，载重十人及少量物资，适航性一般。兑换需：5000资源点。
【内河货运船（中型）】：木质结构，双桅，载重三十人及较多物资，不适远海。兑换需：12000资源点。
【远洋帆船（大型）】：强化木质结构，三桅，载重百人及大量物资，具备一定远航能力。兑换需：50000资源点。
朱雄英的心沉了下去。最便宜的近海渔船也需要5000点，他根本不够。而且这种小船，能否经受海上风浪都是未知数。
难道要困在沿海，等着被可能到来的搜捕发现。
他不甘心地将列表往下拉，目光扫过那些更小型、更奇怪的船只。
突然，一个极其简陋、甚至有些可笑的图标吸引了他的注意。
【强化版疍家艇（超小型）】：特殊强化木质结构，单桅带桨，乌篷遮蔽。载重六人及极有限物资。说明：基于南方渔民渔艇设计，经系统强化，适航性、抗风浪性远超外观，尤其擅长近岸及岛屿间航行。兑换需：4000资源点。
疍家艇？就是那种在南方沿海常见的、窄小的、看起来一阵风就能掀翻的小船？
但系统说明里的“强化版”、“适航性远超外观”让他心中一动。最重要的是，价格刚好在他能承受的边缘！4000点！
虽然只能载六人，物资也带不了太多，但至少能让他立刻拥有出海的能力！先离开大陆沿岸，找到落脚点，再图后续。
“兑换！强化版疍家艇！”他几乎是咬着牙让出了决定。资源点瞬间锐减至753点。
【兑换成功。请指定具现位置。警告：请确保具现地点有足够水域深度。】
位置……朱雄英睁开眼，压低声音问赶车的老农：“老丈，这附近可有通往大海的河流？或者偏僻些的小渔港？”
老农咂咂嘴，用浓重的口音回道：“往前再走十来里，有个小河岔，叫黑水汊，水挺深，能通到海里。不过那边荒得很，没啥人烟，听说早年间倒是有些疍家人停靠，后来都迁走了。”
黑水汊？荒凉无人？正合他意！
“就去那里，劳烦老丈快些，我们急着寻亲。”朱雄英示意了一下赵武，赵武立刻又塞给老农几枚铜钱。
驴车速度稍稍加快。
到了黑水汊，果然如老农所说，一处极其荒僻的河湾，芦苇丛生，水面幽深，看不到半个人影。打发走老农后，朱雄英立刻选择了具现。
河湾水面上，空气一阵扭曲，仿佛高温下的景象。下一秒，一艘看起来确实其貌不扬、甚至有些破旧的小船凭空出现，静静漂在水面上。它比常见的疍家艇稍大一些，船身线条流畅，覆盖着乌黑的篷子，看起来倒是颇为结实。
“快，上船！”朱雄英低喝。
赵武率先跃上小船，迅速检查一番，确认无恙，才转身将朱雄英接了上去。孙悍、李刚将物资运上船，春琴秋画也紧随其后。小小的船舱顿时显得有些拥挤。
“钱猛，你去船尾摇橹。孙悍，注意观察水道。李刚，警戒后方。”赵武迅速下令。三名护卫立刻各就各位。
“春琴，秋画，照顾主上，整理物资。”
小船缓缓离开河岸，驶向河流下游，向着大海的方向前进。
朱雄英坐在乌篷下，透过缝隙望着两岸逐渐荒凉的景色，心中稍定。第一步，总算迈出去了。
然而，就在小船即将驶出河口，汇入那片蔚蓝而未知的海洋时，负责瞭望的孙悍突然压低声音道：“头儿！左侧海岸线，有船！官船的制式！”
所有人心头一凛，朱雄英猛地凑到篷边缝隙望去。只见远处海平面上，果然隐约可见两艘挂着明军旗帜的巡海哨船，正沿着海岸线缓缓巡弋。看方向，似乎正朝着他们这边而来。
是常规巡逻？还是……皇陵事发，已经开始封锁海面了。
“低头！全部进篷！钱猛，慢下来，顺着水流漂，尽量看起来像无人废弃的船！”赵武反应极快，立刻下令。
所有人瞬间缩进低矮的乌篷内，连摇橹的钱猛也放缓了动作，让小船借着水流和惯性缓缓移动，仿佛一艘随波逐流的无主之船。
小小的疍家艇在广阔的海面上，渺小得如通一片落叶。
气氛瞬间紧张到了极点。朱雄英能听到自已咚咚的心跳声，也能听到身边春琴压抑的呼吸。他紧紧攥着拳，手心全是冷汗。
那两艘官船越来越近，甚至能看清船上士卒的身影和闪烁的刀枪寒光。
他们会发现吗？会过来检查吗？
若是被拦住盘问，他们这一船人，根本无从解释！瞬间就会暴露！
幸运女神这一次似乎站在了他们这边。那两艘官船似乎并未注意到这艘在波浪中起伏的、不起眼的小破船，或者说注意到了也懒得理会。它们保持着巡航速度，从距离疍家艇约一里多远的海面上驶过，逐渐远去，最终变成了海平面上的两个小黑点。
直到官船彻底消失不见，篷内的所有人才不约而通地长长舒了一口气，仿佛刚从鬼门关前走了一遭。
朱雄英瘫坐在船舱里，后背惊出一身冷汗。
好险，看来，搜捕的网已经撒开了，甚至可能已经怀疑他会从海上逃离。这片海域，不再安全。
“赵武，”他的声音带着一丝劫后余生的沙哑，“改变方向，不要沿着海岸走了。向东南，往深海方向，尽量远离大明海岸线！”
“是！”赵武沉声应道，走出乌篷，亲自操橹，调整方向。
小小的疍家艇发出一阵吱嘎声，船头破开微澜，载着一船人的希望与沉重，毅然驶向那片波涛汹涌、吉凶未卜的深邃汪洋。
身后，是逐渐模糊的大明海岸线。
前方，是茫茫无际的未知世界。
朱雄英回望那片生他养他、又给予他最深伤害的土地，眼中最后一丝软弱被海风吹散，只剩下冰冷的决绝。
我会回来的。
待到归来之日，便是清算之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