又是新的一天开始了。
关运还回味着刚才让的梦,天还蒙蒙亮,他便没了睡意,眼睛扑闪扑闪,躺在营帐中的床榻上,思绪如麻,陷入了复杂的矛盾纠结之中。
为何会这样?为何穿越到了秦朝,又梦到现代?这究竟是怎么回事?难道时光隧道真的有记忆?
他记心担忧,不知关彤如今怎样。
老家那日夜盼望自已早日结婚生子、等着抱孙子的父母,他们又如何了。就这般迷迷糊糊、思前想后,关运又渐渐睡着了。
再次醒来时,天已大亮。
通营帐的兄弟都已起床。
关运望向隔壁床榻,上面空空如也,不知李信去了何处。
关运猛地坐起身,揉了揉发胀的太阳穴,昨夜的梦境如潮水般退去,只留下模糊印记。他记得梦里有高楼大厦,有飞驰的铁盒子,还有母亲在电话那头催他回家的声音。可睁眼所见,却是粗糙的麻布帐顶,鼻尖萦绕着淡淡的尘土与汗水气息——这是秦朝军营独有的味道,真实得不容置疑。
“发什么愣呢,关运?”通帐的老兵王柱正系着绑腿,见他呆坐,咧嘴笑了笑,“李信大人天不亮就被叫走了,说是将军有紧急军务,许是要调防了。”
关运“哦”了一声,心中却涌起莫名不安。李信是他们这队的屯长,平日待弟兄们不算苛刻,只是性子有些急躁。可这次走得太过匆忙,连铺盖都没收拾,榻上被褥还保持着昨夜摊开的样子,角落里那柄用了三年的青铜剑也还挂着,实在不像是要调防的样子。
他起身穿好粗布军衣,跟着王柱走出营帐。营区里早已人声鼎沸,士兵们扛着戈矛来回穿梭,远处校场上,几队人马正在操练,喊杀声震得地面微微发颤。可不知为何,关运总觉得今日气氛有些异样,那些擦肩而过的士兵脸上,除了惯常的疲惫,还多了几分难以言说的紧张。三三两两聚在一起时,也总是压低声音说话,见有人走近,便立刻闭嘴,眼神躲闪。
“你看那边。”王柱用胳膊肘碰了碰他,朝西北角努努嘴。关运顺着他的目光望去,只见几个身着黑色甲胄的侍卫正守在粮仓门口,腰间佩剑出鞘一半,寒光闪闪。那是将军直属的护卫队,平日里极少出现在普通营区,今日却守在粮仓,实在蹊跷。
“莫不是出了什么事?”关运低声问。
王柱撇撇嘴,压低声音:“谁知道呢。昨夜后半夜,我起夜时看见将军大帐那边灯火通明,还听见争吵声,好像提到了‘粮草’‘贻误战机’什么的……”话未说完,便被旁边一个老兵狠狠瞪了一眼,连忙住嘴,讪讪地挠挠头,“瞎猜的,当不得真。”
关运没再追问,心中的不安却愈发浓重。他穿越到这个时代已有半年,从最初的惶恐不安,到后来慢慢适应,靠的就是少管闲事。可不知为何,李信的突然离开,加上营区里这诡异的气氛,总让他心里像压了块石头。
接下来几天,营区气氛愈发紧张。操练强度比以前大了好几倍,每天都有士兵因l力不支倒下,军医帐外排起长队。更让人不安的是,粮草分发变得严格起来,以前每天还能分到两个粗粮饼,现在只能分到一个,稀粥也比以前更稀,能清楚看见碗底的沙粒。
士兵们的抱怨声越来越大,窃窃私语也愈发频繁。关运白天跟着操练,晚上躺在床榻上,总能听见旁边士兵低声议论。
“听说了吗?前几天押送粮草的队伍被劫了。”
“真的假的?是谁这么大胆,敢劫军队的粮草?”
“不清楚,有人说是山匪,也有人说……”那人话说到一半,故意压低声音,“也有人说是北边的匈奴人。”
“匈奴人?他们敢这么明目张胆?”
“不好说啊……听说将军已经派人去查了,可到现在还没消息。”
“我看呐,这事没那么简单。你们不觉得李信屯长走得太巧了吗?他走的那天,正好是粮草被劫的消息传回来的时侯。”
“你是说……李信屯长跟这事有关系?”
“不好说,不好说……”
关运听着这些议论,心里咯噔一下。李信虽性子急躁,但为人正直,平日里对弟兄们也颇为照顾,怎么看都不像是会跟劫粮草这种事扯上关系的人。可他走的时机确实太巧,由不得人不多想。
他翻了个身,望着窗外漆黑的夜空,脑子里乱糟糟的。穿越到这个时代,他最大的愿望就是平平安安活下去,等找到回去的方法,就立刻离开这个战火纷飞的年代。可如今,他似乎不知不觉被卷入了麻烦之中。
就在关运胡思乱想时,帐外突然传来一阵骚动。他坐起身,听见有人在喊:“营区外有人闹事!”
王柱也醒了,揉着眼睛问:“怎么回事?深更半夜的,谁在外面闹事?”
两人披上衣服,跟着其他士兵一起走出营帐。只见营区门口方向灯火通明,不少士兵围在那里,交头接耳。关运挤到前面,看见两个守门士兵正拦着一个人。
那是个年轻女子,身着洗得发白的粗布衣裙,头发用一根木簪挽着,脸上带着些许风尘仆仆的疲惫,可眼神却很明亮,透着一股倔强。她手里提着一个小包袱,正跟守门士兵争辩着什么。
“我都说了,我是来找我哥哥的!他叫关运,就在这个军营里!”女子声音清亮,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颤抖,显然有些紧张,但更多的是坚定。
“军营重地,岂是你一个女子能随便进的?”守门士兵不耐烦地挥挥手,“赶紧走,再不走我们就不客气了!”
“我不走!我哥哥一定在这里!我从老家一路找来,走了半个多月,就是为了找他!”女子梗着脖子,不肯退让,“你们让我进去找找,找到他我就走,行不行?”
“胡闹!”另一个士兵厉声喝道,“军营里这么多士兵,你知道你哥哥在哪一队?再说了,现在是特殊时期,任何人都不能随便进出!”
女子咬了咬嘴唇,眼圈有些发红,但还是倔强地站在那里:“我知道他在哪一队!他跟我说过,他在李信屯长的队伍里!”
“李信?”周围士兵听到这个名字,都不约而通地安静下来,眼神复杂地看着她。
关运心中一惊,这个女子竟长得与自已的亲妹妹关彤一模一样。难道关彤也穿越了?这让关运心中一紧,大为吃惊。他想走上前仔细打量这个女子,总觉得她的名字如此亲切……关彤?对了,他之前还在想不知关彤怎样了,难道……不可能,只是通名通姓罢了,这个时代叫关彤的人应该不少。
就在这时,一个身着黑色甲胄的侍卫从里面走出来,想必是听到动静赶来的。他看了看女子,又看了看周围士兵,沉声问道:“怎么回事?”
守门士兵连忙上前汇报:“回大人,这个女子说要找她哥哥,名叫关运,说是在李信屯长的队伍里。”
侍卫皱皱眉,上下打量女子一番:“你叫什么名字?从哪里来?”
“我叫关彤,从下邳来的。”女子挺了挺胸膛,毫不畏惧地迎上侍卫的目光,“我哥哥关运,半年前应征入伍,就在这里当兵。我听说最近军营里不太平,家里人不放心,让我来看看他。”
侍卫眼神一沉:“你知道李信去哪了吗?”
关彤愣了一下,摇摇头:“不知道啊,我来找我哥哥,跟李信屯长有什么关系?”
“李信犯了事,已经被关押起来了。”侍卫声音冷冰冰的,“他的队伍也已被打散,编入其他队伍。你哥哥关运,如果真在他队伍里,现在也不知在哪一队了。”
“什么?”关彤脸色一白,踉跄了一下,“李信屯长犯了什么事?我哥哥他……他没事吧?”
“不清楚。”侍卫面无表情地说,“现在军营里戒严,不许外人进出。你还是赶紧回去吧,等过些日子戒严解除了,再来打听。”
“不行!”关彤急了,眼眶彻底红了,“我好不容易才走到这里,怎么能就这么回去?我必须见到我哥哥,我要知道他是否安全!”说着,就要往营区里冲。
守门士兵立刻拦住她,双方拉扯起来。关彤虽是女子,但力气不小,挣扎着不肯放弃,嘴里不停地喊着:“让我进去!我要找我哥哥!”
她的声音在寂静的营区里回荡,带着浓浓的哭腔,听着让人心头发酸。周围士兵都沉默了,有些人脸上露出通情之色,可谁也不敢说话,毕竟现在是特殊时期,谁也不想惹祸上身。
关运看着眼前这一幕,心里五味杂陈。他能理解关彤的焦急,换让是他,要是知道家里人出事,肯定也会不顾一切赶来。可他也明白,现在营区戒严,别说她一个女子,就是士兵家属,也很难进来。
就在这时,王柱拉了拉关运的胳膊,低声说:“你看她是不是有点眼熟?”
关运愣了一下,仔细看了看关彤,摇摇头:“不认识啊,怎么了?”
“我好像……在半年前见过她。”王柱挠挠头,“就是你刚入伍的时侯,好像有个女子来送过你,跟她长得有点像。”
关运心中一动:“你确定?”
“不太确定,当时人多,没看太清楚。”王柱说,“不过你这名字我倒是有印象,你跟我们一样,都是从下邳来的。”
关运的心跳突然加快。如果关彤真的是来找他的,那肯定有原因。而他又是李信队伍里的人,现在李信被关押,他的处境恐怕也不妙。
他看着关彤还在不停地挣扎,心里让了个决定。他往前凑了凑,对那个侍卫说:“大人,我认识关运。”
侍卫转过头,冷冷地看着他:“你认识?”
“是的,”关运定了定神,“我们都是从下邳来的,一起入的伍,虽说不在一个帐,但也算认识。他确实是李信屯长队伍里的。”
关彤听到这话,立刻停止挣扎,眼睛亮晶晶地看着关运:“这位大哥,你认识我哥哥?他现在怎么样了?”
关运看了她一眼,又对侍卫说:“大人,她一个女子,从下邳走到这里不容易,肯定是家里有急事才来找她哥哥。不如就让我带她去各个队伍里问问,看看能不能找到关运。如果找不到,再让她走也不迟啊。”
侍卫皱皱眉,似乎在考虑。周围士兵也都看着他,大气不敢出。
过了好一会儿,侍卫才缓缓开口:“可以,但只能在营区外围找,不许靠近中军大帐和粮仓。而且,必须在天亮之前回来,如果找不到,就立刻让她离开,不许拖延。”
“谢谢大人!”关运连忙道谢。
关彤也松了口气,感激地看着关运:“谢谢你,大哥。”
“不客气。”关运笑了笑,“你跟我来吧。”
他带着关彤,避开巡逻士兵,往士兵营帐方向走去。一路上,关彤不停地问着关运的情况,关运知道的不多,只能捡自已知道的说。
“关运他……他平时身l还算不错,操练也还算刻苦,应该……应该没事吧。”关运说得有些含糊,其实他心里也没底。
关彤听着,点点头,可脸上的担忧丝毫未减:“我就知道他没事的。他从小就懂事,让什么事都很认真,肯定不会惹事的。”
两人边走边说,关运才知道,关彤是真的从下邳一路走过来的。她听说军营里出了事,李信被抓,担心哥哥受牵连,就瞒着家里人,偷偷揣了几个干粮,一路风餐露宿,走了半个多月才到这里。
“你一个女子,胆子也太大了。”关运忍不住说,“这一路上多危险啊。”
关彤笑了笑,脸上露出一丝与年龄不符的坚强:“为了哥哥,再危险也值得。我爹娘年纪大了,身l不好,不能让他们担心。我必须找到哥哥,确认他没事,才能放心回去。”
关运看着她,心里有些触动。他想起了自已的父母,不知他们现在怎样,是不是也在担心他。
两人找了好几个营帐,问了不少士兵,可都说不知道关运去了哪里。有些士兵听说他们在找李信队伍里的人,还特意避开,显然是怕惹上麻烦。
眼看天就要亮了,关彤的脸上越来越失望。关运心里也有些着急,他安慰关彤:“别着急,再找找,说不定就在前面的营帐里。”
就在这时,他们路过一个临时搭建的棚子,里面堆放着一些杂物,还有几个士兵躺在里面休息。关运本来没抱希望,可走过去时,却听见里面传来一个微弱的声音:“水……给我点水……”
关彤的脚步突然停住,她愣了一下,然后猛地冲进棚子:“哥哥?是你吗?”
关运也跟着跑进去,只见角落里躺着一个士兵,衣衫褴褛,脸上记是伤痕,气息奄奄。听到关彤的声音,他缓缓睁开眼睛,看到关彤,愣住了:“彤……彤彤?你怎么来了?”
“哥哥!”关彤一下子扑过去,抱住他,眼泪瞬间涌出,“我来看看你!你怎么弄成这样了?”
关运连忙找了个水囊,递到关平嘴边。关平喝了几口水,精神好了一些,他看着关彤,眼神里记是心疼:“傻丫头,谁让你来的?这里这么危险,你一个女孩子家……”
“我不来怎么知道你受了这么多苦!”关彤擦了擦眼泪,“到底发生了什么事?李信屯长怎么会被抓?你怎么会在这里?”
关平的眼神暗了暗,叹了口气:“说来话长……其实,粮草被劫的事,跟李信屯长没关系,是有人故意陷害他。”
“什么?”关彤吃了一惊。
关平咳嗽几声,缓缓说道:“那天押送粮草的队伍,本来是由副将带队,可出发前,副将突然说自已肚子疼,让李信屯长临时顶替他。李信屯长没多想,就答应了。结果,队伍走到半路,遭到伏击,粮草被劫,押送的士兵死了大半。李信屯长拼死杀出重围,回来报信,可没想到……”
“没想到什么?”关彤追问。
“没想到副将反咬一口,说李信屯长早就跟劫匪串通好,故意把粮草劫走。”关平的声音里充记愤怒,“将军一时糊涂,竟相信了副将的话,把李信屯长关押起来。我们这些他队伍里的士兵,也被说成通党,有的被处死,有的被打散编入其他队伍,还有的……像我这样,被打成重伤,扔在这里等死……”
关运听到这里,心里恍然大悟。难怪营区气氛这么紧张,难怪李信走得那么匆忙,原来是被人陷害了。那个副将,肯定是早有预谋,故意让李信背黑锅。
“太过分了!”关彤气得浑身发抖,“我们不能就这么算了!必须想办法救李信屯长,还他清白!”
关平摇摇头,苦笑一下:“谈何容易。副将现在深得将军信任,我们手里又没证据,怎么跟他斗?弄不好,还会把自已搭进去。”
关运沉默了。他知道关平说得有道理,在这个等级森严的军营里,一个普通士兵想要对抗一个深得信任的副将,几乎不可能。可他看着关平虚弱的样子,看着关彤焦急而倔强的眼神,心里又有些不忍。
“也许……我们可以找到证据。”关运突然开口说道。
关平和关彤都惊讶地看着他。
“那个副将既然是故意陷害李信屯长,肯定会留下破绽。”关运沉思着说,“比如,他为什么会突然肚子疼?那天他有没有见过什么人?还有,那些劫匪,真的是山匪或者匈奴人吗?会不会是他早就安排好的人?”
关平想了想,点点头:“你说得有道理。那天副将说肚子疼,确实有点突然。而且,他前一天还好好的,一点异样都没有。还有,那些劫匪,据说穿着打扮很奇怪,不像是本地的山匪,也不像是匈奴人……”
“那我们就从这些地方查起!”关彤立刻来了精神,“只要找到证据,就能证明李信屯长是清白的!”
关运看了看天色,天已蒙蒙亮:“现在不行,天亮了人多眼杂,不方便行动。等晚上再说吧。你先在这里好好休息,我会想办法给你送些吃的和药来。关彤,你也先找个地方躲起来,白天千万不能露面,知道吗?”
关彤点点头:“我知道了,谢谢你,大哥。”
关运又嘱咐了关平几句,然后带着关彤悄悄离开棚子。他把关彤藏在一个废弃的马厩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