冰冷的灶台,对于用惯了天然气和智能烤箱的苏婉清来说,无疑是一个巨大的挑战。
她凭着原主模糊的记忆,笨拙地拿起火石和火镰,咔嚓咔嚓地打了半天,只溅起几点微弱的火星,灶膛里的干草却丝毫不见动静。手臂因为虚弱而微微颤抖,额角也渗出了细密的汗珠。
不能放弃。她咬紧牙关,回想原主生火的细节,调整角度和力度。终于,在一次用尽全力的敲击后,一簇小火苗顽强地燃了起来。她小心翼翼地将它引燃干草,再添上细柴,看着灶膛里逐渐亮起温暖的火光,她才长长地舒了一口气。
第一步,总算成了。
接下来是处理食材。那袋粗麸皮刺手感十足,直接吃确实难以下咽。她找来找去,发现了一个破旧的陶盆和一根充当擀面杖的光滑木棍。她将一部分麸皮倒入盆中,加入少许清水,耐心地揉搓、碾压。这是一个极其耗时的过程,目的是尽量碾碎麸皮,使其口感稍微细腻一些。
然后是那些野菜,大多是马齿苋和一些叫不出名字的绿叶。她仔细摘去枯叶和老根,清洗干净(水是之前省下来的一点点)。锅里水开,她将野菜迅速焯烫了一下捞出,挤干水分。这一步能有效去除大部分苦涩味。
最关键的,是那几个酸涩的野果。她将野果捣烂,用一块相对干净的粗布过滤出汁液。这酸溜溜的果汁,就是她眼下唯一的“调味品”。
她没有油,只能干锅。将处理过的麸皮、切碎的野菜碎混合在一起,倒入野果汁,撒上一点点珍贵的粗盐,用力搅拌均匀。一股混合着麦麸原始香气、野菜青涩和淡淡果酸的味道散发出来,说不上多诱人,但至少不再令人抗拒。
锅烧得微热,她用手将混合好的麸皮野菜糊拍成几个薄薄的小饼,小心翼翼地贴到锅壁上,利用灶火的余温慢慢烘烤。
时间一点点过去,苏婉清全神贯注地控制着火侯,不时翻面,避免烤焦。渐渐地,一股难以言喻的香气开始从锅里飘散出来。麸皮经过烘烤散发出类似坚果的焦香,野菜的青气被热力逼退,转而成为一种清香,野果的酸味受热后变得柔和,与盐分结合,竟奇妙地勾起了人的食欲。
这香气对于常年不见油腥、食物匮乏的农家来说,极具冲击力。
“咕咚。”一声清晰的吞咽口水的声音从门口传来。
苏婉清抬头,看见一个七八岁年纪、面黄肌瘦、穿着破烂补丁衣服的小男孩正扒着门框,眼巴巴地望着锅里,脏兮兮的小脸上记是渴望。这是邻居张婶家的小儿子,狗娃。张家比苏家更穷,孩子经常吃不饱。
苏婉清心中一软,刚想开口,另一个尖锐的声音就插了进来。
“哎呦!这是弄什么玩意儿呢?闻着倒像回事!”
堂姐苏桂花像鼻子灵似的循着味又转了回来,一双眼睛死死盯着锅里那几个渐渐变得金黄的麸饼,闪烁着精明和贪婪的光。
“死丫头,有好东西不想着孝敬你姐夫和姐姐,自已躲在这里偷吃?”她说着,就要伸手去锅里抓。
苏婉清眼疾手快,用木棍轻轻挡了一下她的手,语气平静却带着不容置疑:“堂姐,这是用你说的‘猪食’让的。你刚才说了,随我弄。”
苏桂花被噎了一下,脸上有些挂不住,但那香气实在勾人,她强辩道:“那、那我也没说让你一个人独吞!赶紧的,拿出来,让你姐夫也尝尝鲜!”她刻意忽略了站在门口,眼巴巴的狗娃。
锅里的饼子正好烤好了。苏婉清迅速将它们铲出来,一共四个,每个都不大。她看了一眼虎视眈眈的苏桂花,又看了一眼门口怯生生的狗娃。
她快速地将其中一个饼子掰成两半,一半递向狗娃:“狗娃,拿去吃吧。”
狗娃眼睛瞬间亮了,不敢相信地看着她,又害怕地瞄了苏桂花一眼,不敢接。
“给你就拿着!”苏婉清语气温和却坚定。
狗娃这才飞快地接过那半块饼子,烫得他两只手倒来倒去,却迫不及待地咬了一口,眼睛立刻幸福地眯了起来,含糊不清地说:“谢谢…谢谢婉清姐!”说完就兔子似的跑掉了。
苏桂花气得鼻子都歪了:“你个吃里扒外的东西!把饼子给外人?快把剩下的给我!”
苏婉清看着手里剩下的三个半饼子,知道自已一个也留不住。但她并不打算轻易让步。
她拿起半个饼子,慢慢咬了一口。麸饼外壳微脆,内里软韧,混合着野菜的清新和野果的微酸咸香,味道远谈不上美味,但对于饥肠辘辘的她来说,已是无上的佳肴,更重要的是,它证明了她的思路可行——即使是最糟糕的食材,也能通过智慧和双手变得可食,甚至吸引人。
她细嚼慢咽,完全不理睬苏桂花的跳脚。
“剩下的,”她吃完那半个饼,才抬眼看向几乎要扑过来的苏桂花,“可以给堂姐和姐夫。但是,挑水的事……”
她顿了顿,在苏桂花发作前,清晰地说道:“我吃了东西,自然会去。不过,以后我每天需要一点点‘猪食’来让我自已的口粮,不然没力气干活。堂姐你看?”
她用三个饼子,换一个获取基本食材的权利和一个暂时的清静。
苏桂花一把抢过那三个饼子,嘴里骂骂咧咧:“就知道吃!懒驴上磨屎尿多!赶紧吃完了滚去挑水!”她捏着温热的饼子,迫不及待地咬了一大口,咀嚼的动作顿了一下,似乎惊讶于这“猪食”居然真的不难吃,然后风风火火地拿着饼子去找她丈夫了。
灶房终于再次安静下来。
苏婉清慢慢喝完陶碗里剩下的温水,感受着胃里那一点难得的暖意和记足。
第一步,成了。她不仅喂饱了自已,还用食物堵住了苏桂花的嘴,甚至为自已争取到了一点点微不足道的“资源使用权”。
她看向门外,挑水的重活还在等着她。但她的眼神已经不再迷茫。
路还很长,但第一个火花,已经点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