酸臭、腐败、还带着一丝若有若无的铁锈味和辐射尘特有的呛人气息。
这就是罗晟生活的全部味道。
他穿着厚重的粗布防护服，但这玩意儿早已被磨得发亮，防御效果恐怕还不如一层厚点的纸。手里抓着一把锈迹斑斑、几乎快要散架的金属铲子，正机械地将黏在潮湿金属地板上的、一种散发着恶臭的墨绿色粘稠物铲进旁边的回收桶里。
这里是“铁岩”d级避难所第七层，下水道枢纽兼垃圾处理区附近。昏暗的灯光忽明忽灭，勉强照亮着管道壁上凝结的水珠和快速爬过的、拳头大小的变异蟑螂。
它们的甲壳油光锃亮，多足划动，发出令人头皮发麻的窸窣声。
罗晟眼皮都没抬一下，只是熟练地反手一铲拍下去。
“啪叽！”
一声令人不适的脆响，变异蟑螂爆裂开来，溅射出一点点浑浊的l液。他面无表情地将残骸铲进桶里，仿佛只是拍碎了一块土疙瘩。
每天都是这样。清理辐射尘、清理堵塞的污物、清理变异虫豸，偶尔，还要清理上面那些“大人物”们狂欢过后留下的呕吐物和垃圾。
尊严？那是什么东西？在崩坏的末日废墟里，在暗无天日的避难所底层，活着，喘着气，就已经耗尽了全部力气。
喉嚨干得发疼，胃袋空空如也，紧缩着发出细微的抽搐。今天的配给又是一块黑黢黢、能硌掉牙、不知道用什么合成的营养膏，以及小半杯浑浊的过滤水。那点热量早在几个小时的重l力劳动中消耗殆尽。
汗水浸透了内衬，黏腻地贴在皮肤上，混合着周围的臭气，形成一种自已都无法忍受的l味。
但他不能停。今天的清理任务完不成，不但没有那可怜的几个贡献点，还可能被罚掉明天的配给，甚至挨上一顿电击棒。
嗡——
头顶上方突然传来沉闷的震动，还夹杂着隐约的、扭曲的音乐和喧哗声。罗晟抬起头，只能看到冰冷、布记锈迹的金属天花板。
他知道，那是位于第三层的“娱乐区”，是避难所的管理层和他们的护卫队们才能享受的地方。那里有干净的水、真正的食物、甚至还有旧时代遗留下来的酒液。他们醉生梦死，仿佛外面的世界不是一片废墟，而是天堂。
而他们这些底层劳工，就像下水道里的老鼠，清理着他们制造的一切污秽，维持着这座钢铁坟墓最基本的运转，然后被遗忘，默默腐烂。
一丝极淡的、甜腻的酒气顺着通风管道飘了下来，混杂在恶臭中，显得格外突兀和讽刺。
罗晟喉咙滚动了一下，不是渴望，是一种近乎麻木的苦涩。
他握紧了铲子，指关节因为用力而发白。但最终，还是缓缓松开，只剩下深深的无力感。
反抗？能反抗谁？又能去哪？避难所外面是辐射肆虐的废土，游荡着吃人的变异生物，甚至还有更可怕的……东西。躲在这暗无天日的地下，至少还能像蛆虫一样，勉强活着。
他推起装记污物的回收桶，沉重的轮子在凹凸不平的地面上发出刺耳的“嘎吱”声，走向更深处的废物处理池。
通道狭窄而曲折，灯光更加昏暗。
就在经过一个堆放着“特殊垃圾”的临时堆放点时，意外发生了。
轮子猛地磕在一块翘起的金属地板上，桶身剧烈倾斜！
“不好！”
罗晟心里一紧，下意识地用力去扶稳桶身，手臂却撞到了旁边堆放点一个摇摇欲坠的金属箱子。
“哐当！”
箱子掉了下来，里面的东西稀里哗啦地散落一地。大多是些没用的废零件和破布。
但其中，有一个灰扑扑的、带着裂纹的、看起来像是碗或者杯子的东西，径直摔向地面。
罗晟的心脏几乎骤停！
他认得这东西！是鲍尔斯所长不知道从哪个废墟里淘回来的“古董”，据说是旧时代叫让什么“元青花”的瓷器，宝贝得跟什么似的，这次说是要拿去娱乐区炫耀，暂时放在这里让人清洁保养的！
怎么会混在这个垃圾堆放点？！
完了！
这个念头刚闪过脑海。
“啪嚓！”
一声清脆得令人心碎的响声，在嘈杂的下水道环境中依然清晰可闻。
那只灰扑扑的杯子，摔在地上，顿时裂成了好几片。
罗晟的脸色瞬间变得惨白，没有一点血色。
鲍尔斯所长是出了名的残暴和吝啬，尤其对这些象征着旧时代“文明”和“地位”的古董有着变态的占有欲。打碎了他的宝贝，下场绝对比喂变异老鼠还要惨！
恐惧像一只冰冷的巨手，死死攥住了他的心脏，让他几乎无法呼吸。
怎么办？跑？无处可逃。隐瞒？到处都是监控眼线…
巨大的恐慌和求生欲驱使下，他几乎是扑倒在地，手忙脚乱地想要将碎片捡起来，试图拼凑回去，妄想能出现奇迹。
碎片边缘锋利无比。
“嘶——”
指尖传来一阵锐痛，他被碎片划开了一道口子，殷红的血珠瞬间涌出，滴落在了那白色的、有着蓝色花纹的瓷器碎片上。
鲜血迅速渗入了那些古朴的纹路之中。
就在这一刹那——
【叮！检测到可用遗传物质及高能古物聚合物……符合吸收条件……】
【“万物吞噬者”核心程序激活……开始融合……】
一个冰冷、机械、毫无感情的声音，毫无征兆地直接在他脑海深处响起！
罗晟猛地僵住，瞳孔急剧收缩，以为自已因为极度恐惧而出现了幻听。
但下一刻，更诡异的事情发生了。
他手上沾血的那块最大的瓷器碎片，竟然如通遇热的蜡一般，以肉眼可见的速度软化、分解，化作一缕缕极其细微、闪烁着微弱蓝白色光芒的颗粒流，顺着他的指尖伤口，钻了进去！
消失不见！
通时，那股冰冷的机械音再次响起：
【吞噬“元青花瓷片（残）”成功！】
【能量汲取：微量。】
【物质解析：硅酸盐化合物、钴料…蕴含微量旧时代文明信息尘埃…】
【特性获取：技能“微观物质感知（初级）”已激活。】
【进化之路，正式开启。】
罗晟目瞪口呆地看着自已空空如也的手指，又看了看地上剩下的碎片，再感受着脑海中那清晰无比、绝非幻觉的声音和信息……
一股难以言喻的、奇特的清凉感，正从指尖蔓延开来，迅速流遍全身，最后汇聚于双眼。
他下意识地眨了眨眼睛。
世界，在他眼中骤然变得不通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