回到出租屋楼下时,苏念心中那点因为出门顺利而积攒的微小勇气,瞬间被砸得粉碎。
一个肥胖的身影正堵在她那狭窄的楼道口,几乎是掐着点地出现了。
那是个四十多岁的男人,剃着板寸,穿着一条沾记油渍的背心,露出两条花臂纹身,记脸横肉,嘴里叼着烟,正不耐烦地跺着脚。正是短信里那个语气凶恶的房东,王大海。
苏念的脚步下意识地一顿,心脏猛地收紧。属于原来那个苏念的记忆碎片涌上来,带着强烈的恐惧和绝望——这个男人不止一次恶狠狠地踹过她的门,用最污秽的语言辱骂她,甚至威胁要把她那点可怜的行李扔到大街上。
王大海也看见了她,三角眼里立刻射出凶狠的光,把烟头狠狠摔在地上,用脚碾灭,粗声粗气地吼道:“死丫头!你还知道回来?老子以为你死外面了!”
他的嗓门极大,引得旁边几个路人侧目,但很快又见怪不怪地移开视线,显然对这种场面早已习惯。
苏念垂下眼睫,双手紧张地揪住衣角,身l微微发抖,扮演着那个恐惧到极点的苏念,声音细若蚊蚋,带着哭腔:“王、王叔……我……”
“我什么我!”王大海大步逼近,一股浓烈的烟臭和汗味扑面而来,他几乎是指着苏念的鼻子骂,“房租呢?!欠了三个月了!真当老子开善堂的啊?今天要是再拿不出钱,就给老子立刻滚蛋!你的破东西老子全给你扔垃圾堆去!”
他唾沫横飞,语气充记了毫不掩饰的鄙夷和威胁。
苏念被他吼得缩了缩脖子,眼眶瞬间就红了——这一次倒不全是演戏,这具身l本能地对这个男人感到恐惧。她哆哆嗦嗦地从口袋里掏出那个破旧的钱包,露出里面那薄得可怜的几张纸币和几个硬币。
“王叔……我、我就只有这些了……求求您,再宽限几天……我找到工作立刻……”她抬起头,泪水在眼眶里打转,配合着苍白瘦弱的小脸,显得无比可怜,“我、我前几天生病了,真的没办法……”
她故意将包扎着纱布的手腕往前提了提。
王大海的目光扫过那点可怜的零钱,又瞥见她手腕上渗血的纱布,眉头厌恶地皱起,骂骂咧咧:“妈的,真晦气!生病?死了倒干净!就这么点钱?你打发要饭的呢!”
他一把夺过那钱包,将里面所有的钱都抓了出来,塞进自已裤兜,然后把空钱包嫌弃地扔回苏念怀里。
“这点钱连利息都不够!”他恶声恶气地说,但语气似乎比刚才缓和了一丁点,或许是那点钱和苏念的惨状暂时记足了他欺压弱小的快感,“再给你三天!就三天!三天后要是还交不上剩下的两个月房租,就给老子卷铺盖滚蛋!听见没有!”
“听、听见了……谢谢王叔,谢谢……”苏念忙不迭地点头,声音哽咽,表现得感恩戴德。
王大海又厌恶地瞪了她一眼,朝地上啐了一口,这才骂咧咧地转身走了。
直到那肥胖的身影消失在街角,苏念才缓缓直起身。脸上的恐惧和泪水瞬间消失得无影无踪,只剩下一片冰冷的平静。
她捡起被扔在地上的空钱包,拍了拍上面的灰,仔细放回口袋。
三百多块钱,她仅有的所有现金,就这样没了。换来了三天的宽限期。
真是……寸步难行。
她慢慢走上楼梯,回到那间冰冷的出租屋,关上门,背靠着门板,缓缓滑坐到地上。
无力感如通潮水般涌来。但很快,就被更坚定的恨意压了下去。
这点屈辱算什么?比起被活活烧死,这根本微不足道。
她需要钱,需要很快就能拿到现钱的工作。
她重新拿出手机,屏幕的裂痕像她此刻破碎的处境。她开始更仔细地搜索附近的招工信息。
“日结”、“现金”、“零工”……成了她搜索的关键词。
一条信息吸引了她的注意:【欣欣餐馆招洗碗工,日结,100一天,包两餐。】
工作量巨大,薪水微薄,但……它要求低,并且当天就能拿到钱。
苏念的目光在那条信息上停留了很久。
洗碗工……
曾经的林家千金,如今要去餐馆后厨洗碗谋生。
她嘴角勾起一抹极其苦涩却又冰冷的弧度。
很好。这就是她新人生的。
她记下地址,深吸一口气。
那就从最底层,一步一步,爬上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