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章:红漆封条与早高峰的

周日清晨的风还带着点露水的凉,小区里的玉兰花刚开了半朵,花瓣上沾着的水珠顺着纹路往下滑,滴在青石板路上,晕开一小片湿痕。王阿姨提着藤编菜篮往东门走,菜篮里还空着,只放了个布袋子
——
往常这个点,东门的早市正热闹,豆腐脑的热气能飘到路口,卖菜的老张会跟她打招呼,问
王姐,今天要把带泥的菠菜不。
可今天不一样。
刚走到
3
号楼楼下,王阿姨就看见一圈明黄色的警戒线,像条刺眼的带子拦在单元门前。几个穿藏青色警服的人站在台阶上,手里拿着笔记本低头说着什么,阳光照在他们的肩章上,反光晃得人眼睛疼。3
号楼
2
单元的防盗门紧闭着,门把手上贴了张白色封条,红漆印的
派出所封
四个字格外扎眼,封条边缘被风吹得轻轻卷起来,像片快要掉下来的枯叶。
这是咋了
王阿姨停下脚步,心里咯噔一下。她住
4
号楼,跟
3
号楼就隔了条小路,3
号楼
2
单元的张家她熟
——
男主人张建军是小区物业经理,女主人刘梅在市医院当医生,老两口带着孙子张磊住,一家五口热热闹闹的,前几天还见张建军他妈李秀兰在楼下跟人吵架。
旁边凑了几个邻居,都是提着菜篮或遛狗的,压低声音议论。张婶牵着她家的泰迪,狗想往警戒线里钻,被她死死拽着:听说了吗张家没了,一家五口全没了!
真的假的
遛狗的李叔瞪大眼睛,我昨天下午还看见张磊在楼下踢足球,跟他说别砸着车,他还跟我翻白眼呢!
警服小哥刚才跟同事说的,
住在
3
号楼
1
单元的小赵凑过来,声音压得更低,说太少见了,一家全没,具体咋回事还没说,就说要等调查结果。
王阿姨的手攥紧了菜篮把手,藤条硌得掌心发疼。她想起三天前的周一早上,也是这么个晴朗的天,就是那天,她第一次见李秀兰把木凳堵在电梯门口,也是那天,张磊背着书包从她身边过,书包上挂着的螺丝刀晃来晃去,还冲她做了个鬼脸。好好的一家人,怎么突然就没了风从单元门的缝隙里钻出来,带着点灰尘的味道,王阿姨打了个冷颤,总觉得那红漆封条像个问号,悬在
3
号楼的上空。
一、早高峰的
木凳
三天前,周一早上七点半。
2
号楼的电梯间挤满了人,空气中混着豆浆的甜香、孩子身上的奶味,还有上班族来不及吃的包子味。电梯门刚开,外面的人想往里挤,里面的人想往外走,顿时堵成了一团。让让,让让,我赶
8
点的高铁!
小陈背着黑色双肩包,手里捏着车票,额角冒了汗
——
他要去外地见客户,这趟高铁赶不上,合同就黄了。
就在这时,一个洪亮的声音从人群后面传来:都别挤!等我孙子下来!
众人回头,看见李秀兰扛着个红木凳走过来,凳子腿上还沾着点泥土,像是刚从阳台搬下来的。她直接把凳子往电梯门口一放,哐当
一声,凳子腿卡在电梯门和门框之间,原本要关上的电梯门顿时停住,发出
滴滴
的警报声。
阿姨,您这是干啥啊
小陈急得跳脚,大家都赶时间呢,您让我们先上去,等您孙子来了再坐下一趟不行吗
李秀兰双手叉腰,往电梯门口一站,活像个门神:不行!我孙子要上学,迟到了老师要骂的!你们急你们的,跟我有啥关系你死了跟我没关系,我孙子迟到了谁负责
她说着,伸手推了小陈一把,小陈没站稳,往后退了两步,撞在后面带孩子的刘姐身上。
刘姐怀里抱着三岁的女儿,女儿被吓得

地哭了。大姐,您别推人啊,孩子都吓着了。
刘姐皱着眉,想把孩子护得更紧些。
吓着怎么了谁让他挤的
李秀兰翻了个白眼,完全没把孩子的哭声当回事。这时,张磊背着蓝色书包,慢悠悠地从楼梯口走过来,嘴里还叼着根棒棒糖。奶奶,我来了。
他走到李秀兰身边,看见电梯门口的人,不仅没着急,反而故意伸出手,把电梯里所有楼层的按钮都按了一遍。
你这孩子!
有人忍不住骂了一句。
李秀兰立马护在张磊前面:你骂谁呢我孙子按个按钮怎么了这电梯是我儿子管的,我爱按哪个按哪个!
她说着,还拍了拍张磊的头,别理他们,让他们急去,咱们慢慢等。
王阿姨也在人群里,她早上要去早市买新鲜的青菜,见这情景,赶紧劝:李姐,别堵门了,大家真的急,你看那小伙子要赶高铁,那姑娘要送孩子去幼儿园,都不容易。
王姐,你也来管我
李秀兰瞥了她一眼,我儿子是物业经理,这小区的电梯我说了算!你要是急,你走楼梯去啊,没人拦着你。
她说着,还用脚踢了踢地上的木凳,凳子腿在电梯门上刮出一道划痕。有人指着划痕说:阿姨,您看电梯门都刮花了。
李秀兰满不在乎地瞥了一眼:刮花了怎么了我儿子是物业经理,修得起!
电梯终于缓缓关上,开始往上走。刚走了一层,电梯突然晃了一下,接着发出
咯吱咯吱
的响声,像是老房子的梁在响。灯光也闪了两下,吓得里面的人都屏住了呼吸。这电梯怎么回事啊是不是该修了
有人小声嘀咕。
李秀兰坐在木凳上,听见这话,立马接话:修什么修我儿子说没事,你们就是事儿多!这电梯好得很,晃两下怎么了你们坐不起别坐啊!
张磊在旁边笑着说:奶奶,这电梯晃得好玩,跟坐过山车一样。
李秀兰摸着孙子的头,笑得眼睛都眯了:就是,咱们磊磊不怕,有奶奶在呢。
电梯在每层都停了一下,原本五分钟能到一楼,结果用了十五分钟。等电梯门再次打开,外面的人已经等得不耐烦了,可李秀兰还是慢悠悠地收拾木凳,让张磊先出去,自己跟在后面,完全不管后面的人有多着急。小陈冲出电梯,看了眼手机,已经七点五十了
——
高铁八点开,他肯定赶不上了。他回头看了眼李秀兰的背影,咬了咬牙,却没敢再说什么
——
他知道张建军是物业经理,要是得罪了李秀兰,以后在小区里肯定没好日子过。
二、物业办公室的
斗地主
同一时间,物业办公室里,张建军正对着电脑屏幕,手里夹着根烟,烟灰掉在键盘上也没在意。电脑屏幕上显示着斗地主界面,他刚出了个
王炸,嘴角咧开,露出点得意的笑。小样,还想赢我
他对着屏幕嘀咕了一句,伸手拿起桌上的泡面,吸了一口
——
这是他的早餐,昨晚熬夜看球,早上起晚了,没来得及吃早饭。
办公室里乱糟糟的,桌上堆着一摞文件,有业主的投诉信,有维修记录,还有几张没贴好的水电费通知单。最上面放着
3
份电梯报修单,其中一份的标题是
2
号楼电梯异响,请求维修,下面还写着
多次反映,未解决,落款是
2
号楼业主的签名,密密麻麻写了一长串。
张经理,张经理!
维修师傅老周拿着个笔记本,急匆匆地走进来,额角的汗把头发都打湿了。2
号楼的电梯,我早上去看了,钢丝绳有磨损,再不用换,迟早要出大事!您赶紧申请经费,我下午就安排人换。
张建军头也没抬,眼睛还盯着电脑屏幕:换什么换等下个月再说。
他说着,出了张
3,然后拿起桌上的绿化合同,你看,这小区绿化的钱还没结,先把这笔钱付了再说。电梯那点小事,不着急。
小事
老周急得直跺脚,张经理,那钢丝绳都磨得快断了,2
号楼住的都是老人和孩子,要是电梯真出了事,咱们负不起责任啊!
他翻开笔记本,指着上面的记录,你看,这三个月,2
号楼的电梯报修了
8
次,每次都是异响、卡顿,您每次都说等下个月,再等下去真的要出问题了!
张建军不耐烦地把烟摁在烟灰缸里,烟灰缸里已经堆满了烟蒂。老周,你怎么这么多事
他皱着眉,业主就是事儿多,一点小响声就大惊小怪的。我是物业经理,我说没事就没事。你要是闲得慌,就去把小区里的垃圾清了,别在这跟我叨叨。
就在这时,办公桌上的电话响了,张建军看都没看,接起电话:喂,物业。
喂,是物业吗我是
2
号楼
3
单元的李奶奶,我被困在电梯里了!电梯里黑黢黢的,还晃得厉害,你们快派人来救我啊!
电话里传来李奶奶慌张的声音,还夹杂着电梯的警报声。
张建军打了个哈欠,语气敷衍:知道了,知道了,下午派人去。你别慌,电梯结实着呢,不会掉下去的。
下午我现在就被困在里面啊!
李奶奶的声音带着哭腔,我有心脏病,我快喘不上气了!
哎呀,你别小题大做了,
张建军皱着眉,不就是困一会儿吗等我们忙完了就去救你。
说完,他直接挂了电话,转头对老周说:你看,又是这种小事,多大点事,至于哭哭啼啼的吗
老周气得脸都红了:张经理,那是个老人,还有心脏病!要是出了人命怎么办
能出什么人命
张建军拿起鼠标,继续玩斗地主,我当物业经理这么多年,什么没见过这种事多了去了,等会儿就好了。
就在这时,办公室的门被推开,张磊走了进来,书包往桌上一扔,伸手就去掏张建军的口袋:爸,给我点零花钱,我要去买玩具。
张建军从钱包里掏出
200
块,递给张磊:拿去,别乱花。
他瞥见张磊书包上挂着个银色的螺丝刀,刀头上还沾着点黑色的东西,像是橡胶屑。你这螺丝刀哪来的别弄丢了。
他随口问了一句,眼睛还盯着电脑屏幕。
我自己找的,
张磊把钱塞进口袋,满不在乎地说,昨天跟同学去地下停车场玩,看见别人车上有,我就拿来了。
别去地下停车场瞎玩,车多,危险。
张建军没再多问,也没问他拿螺丝刀干什么
——
在他眼里,儿子的这点小调皮不算什么,反正他是物业经理,就算儿子闯了祸,他也能摆平。
张磊

了一声,转身就往外跑:知道了,爸,我走了!
看着儿子的背影,张建军笑了笑,继续玩他的斗地主。电脑屏幕上,他又赢了一局,他拿起泡面,吸了一口,觉得今天的运气真好。他完全没注意到,办公桌上的电梯报修单被风吹得翻了页,上面
2
号楼电梯钢丝绳磨损严重,建议立即更换
的字样,在阳光下格外清晰。
三、地下停车场的
恶作剧
周一傍晚六点半,天渐渐暗了下来,小区的地下停车场里,灯光昏黄,照在地面的水渍上,反射出点点光斑。停车场里没多少车,只有几盏应急灯亮着,偶尔传来远处电梯门开阖的声音,还有脚步声在空旷的停车场里回荡。
张磊带着两个同学,小明和小刚,躲在柱子后面。小明手里拿着个弹弓,小刚嘴里叼着根吸管,而张磊手里,正攥着早上挂在书包上的螺丝刀。你们看,就是那辆车。
张磊指着不远处的一辆白色轿车,车身上印着
滴滴出行
的标志
——
那是陈师傅的车。
磊哥,咱们真要扎吗要是被发现了怎么办
小明有点害怕,往后退了一步
——
他上次跟张磊一起偷摘小区里的月季花,被物业发现了,还是张建军来摆平的,但他还是怕被家长骂。
怕什么
张磊拍了拍胸脯,我爸是物业经理,他敢怎么样再说了,这大叔上周投诉我奶奶堵电梯,害我奶奶被物业骂,我就要让他开不了车,让他赚不了钱!
上周,陈师傅因为电梯总被堵,上班总迟到,就给物业打了投诉电话,还在业主群里说了几句李秀兰卡电梯的事。这事被李秀兰知道了,回家跟张建军哭了一场,张建军虽然没把陈师傅怎么样,但张磊却记在了心里
——
在他眼里,谁得罪了他奶奶,就是得罪了他,他一定要报复。
小刚是个爱起哄的,听张磊这么说,立马附和:对,磊哥说得对!咱们给他点颜色看看,让他以后不敢再投诉!
张磊蹲下身,慢慢靠近那辆白色轿车。他绕到车后面,看了看四周,确定没人,就掏出螺丝刀,对准后轮胎,用力扎了下去。噗
的一声,轮胎里的气慢慢漏了出来,轮胎渐渐瘪了下去。张磊又换了个轮胎,同样扎了下去,直到四个轮胎都瘪了,他才停手。
磊哥,你真厉害!
小刚凑过来,拍着张磊的肩膀。
张磊得意地笑了,从口袋里掏出张纸条,上面用歪歪扭扭的字写着
活该,他把纸条贴在轿车的车窗上,然后对着轮胎踢了一脚:让你投诉我奶奶,让你开不了车!
就在这时,远处传来脚步声,张磊赶紧拉着小明和小刚躲到柱子后面。陈师傅提着个黑色塑料袋,慢慢走了过来
——
他刚跑完最后一单,准备回家吃饭。他走到车旁边,掏出钥匙,正要开车门,突然发现车窗上的纸条。谁这么缺德
他皱着眉,把纸条撕下来,揉成一团扔在地上。
他打开车门,坐了进去,发动车子,却发现车子怎么也开不动。奇怪,怎么回事
他下车检查,才发现四个轮胎都瘪了。妈的,谁把我车胎扎了
陈师傅气得骂了一句,看了看天色,已经黑了,他还要回家给生病的母亲做饭,现在车开不了,只能打车回去。
他掏出手机,想叫个网约车,却发现手机信号不好,半天也没叫到。倒霉!
陈师傅叹了口气,只能背着包,慢慢往停车场外面走。
躲在柱子后面的张磊,看着陈师傅的背影,忍不住笑出声:你看他那样,真活该!
小明还是有点害怕:磊哥,咱们还是赶紧走吧,万一被他发现了怎么办
怕什么
张磊拍了拍小明的肩膀,他找不到咱们的。走,我请你们去吃雪糕!
说完,他带着小明和小刚,偷偷从停车场的侧门溜了出去,临走前,还回头看了眼那辆瘪了胎的白色轿车,嘴角挂着得意的笑。
夜色渐浓,地下停车场里的灯光越来越暗,那辆白色轿车静静地停在那里,四个瘪了的轮胎像是在无声地控诉。远处的电梯间传来
咯吱
的响声,像是某种不祥的预兆,在空旷的停车场里回荡,久久不散。
王阿姨站在
4
号楼的阳台上,看着远处地下停车场的方向,总觉得心里不安。她想起早上李秀兰卡电梯的样子,想起张建军在物业办公室里的敷衍,又想起刚才看见张磊和同学偷偷摸摸地往地下停车场走,总觉得有什么不好的事情要发生。风从阳台吹进来,带着点凉意,她裹紧了身上的外套,心里的不安越来越重
——
她不知道,这场由
日常恶
埋下的种子,已经开始发芽,很快就要长成摧毁一切的大树。
第二章:毒腊肠与白大褂的

周二的天比周一阴了些,云层压得低,小区里的玉兰花瓣被风吹得掉了几片,落在青石板路上,被早起的保洁阿姨扫进簸箕里。王阿姨五点半就醒了,一睁眼就想起
3
号楼的封条,心里总不踏实,索性提前去早市。刚走出单元门,就看见张强蹲在中心花园的灌木丛旁,背对着她,手里攥着个鼓鼓囊囊的塑料袋,动作鬼鬼祟祟的。
老张,这么早啊
王阿姨打了声招呼,她知道张强和李秀兰分居,平时很少一起出门,张强总一个人待着,话不多,偶尔在楼下抽烟,见了邻居也只是点头。
张强听见声音,手猛地一缩,塑料袋差点掉在地上。他回头看了眼王阿姨,眼神有点慌,赶紧把塑料袋往身后藏:啊……
早,王姐,我出来遛遛。
他的声音有点哑,像是没睡醒,又像是藏着什么事。
王阿姨走过去,瞥见他脚边的灌木丛下,露着半截腊肠的油纸,心里纳闷:你这是……
买了腊肠啊
她记得张强平时省得很,很少买这种贵的肉肠,上次见他买肉,还是上个月李秀兰催着他给张磊做红烧肉。
没……
不是,
张强赶紧摆手,脸有点红,就是捡的垃圾,准备扔了。
他说着,弯腰想去捡那半截油纸,动作却很僵硬,像是怕碰着什么脏东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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王阿姨心里犯嘀咕,却没再多问
——
她知道张强性子孤僻,不爱跟人多说,问多了反而招人烦。那你扔的时候注意点,别让小孩捡了,现在有些垃圾里有玻璃碴子。
她叮嘱了一句,就提着菜篮往东门走,走了几步回头看,看见张强还蹲在那里,背对着她,肩膀微微发抖,不知道在干什么。
风从花园里吹过来,带着点泥土和草木的味道,王阿姨裹了裹外套,总觉得张强今天不对劲
——
他的眼神太慌了,像是做了什么亏心事。
一、灌木丛下的
毒计
张强蹲在灌木丛里,直到王阿姨的身影消失在东门拐角,才松了口气,手心里全是汗。塑料袋里装的是他昨天下午在小区外的杂货铺买的毒鼠强,还有半斤腊肠
——
昨天晚上,他被流浪猫吵得一夜没睡。
他家住二楼,卧室窗户正对着花园,前几天开始,每天半夜都有几只流浪猫在楼下叫,喵呜喵呜
的,吵得他没法合眼。他跟李秀兰说过,让她跟物业说一声,把猫赶走,李秀兰却翻着白眼说:猫叫怎么了总比你天天在家唉声叹气强。
他又去找张建军,张建军正忙着跟装修公司谈绿化改造,不耐烦地说:爸,这点小事你别管了,我没空。
没人管他的事,他只能自己想办法。前天下午,他路过小区外的杂货铺,看见柜台上摆着毒鼠强,老板说
专治老鼠、蟑螂,厉害得很,撒一点就见效。他心里一动,问老板
这东西能毒死猫吗,老板看了他一眼,没多问,只说
只要吃了,啥都能毒死。他就买了一包,又买了半斤腊肠
——
他想把毒鼠强拌在腊肠里,放在花园里,让那些流浪猫吃了,就再也不会吵他了。
昨天晚上,他在厨房里偷偷把毒鼠强拌进腊肠里,李秀兰在客厅看电视,张磊在房间里打游戏,没人注意他。毒鼠强是白色的粉末,拌在腊肠的油脂里,看不出来,只闻着有股刺鼻的药味。他把拌好的腊肠分成几小段,装在塑料袋里,想着早上早点出来,放在流浪猫常去的地方
——
中心花园的长条椅下,还有
1
号楼的墙角,那些猫总在那里睡觉。
刚才王阿姨打招呼,差点把他吓着
——
他怕被人看见,怕别人知道他要毒猫。他蹲在灌木丛里,打开塑料袋,拿出一段腊肠,往长条椅下塞。长条椅是小区里老人常坐的地方,早上人少,等中午人多了,猫说不定已经吃了腊肠。他塞的时候,手有点抖,塑料袋被树枝勾破了个小洞,一段腊肠掉在地上,滚到了长椅腿旁边。
他想捡起来,又怕沾到手上的毒,只能用树枝把腊肠拨到长椅下。死猫死狗,再叫啊,吃了这个,看你们还能不能叫。
他低声骂了一句,声音里带着怨怒
——
不仅怨那些猫,还怨李秀兰的冷漠,怨张建军的敷衍,怨这个家的冷清。他退休后回到这个家,像个外人,李秀兰跟张磊亲,张建军忙着工作,没人跟他说话,只有那些猫的叫声,每天陪着他,却又吵得他不得安宁。
他把剩下的腊肠分别塞到
1
号楼的墙角和
4
号楼的垃圾桶旁边,然后把空塑料袋揣进兜里,准备带回家扔在自家垃圾桶里
——
他怕别人从塑料袋上发现什么。走的时候,他回头看了眼中心花园的长条椅,心里有点慌,又有点痛快
——
他觉得,这样一来,他就能睡个好觉了。
他没注意到,在他走后没多久,一只黄白相间的流浪猫慢悠悠地走到长椅下,闻了闻那截腊肠,又抬起头看了看四周,然后摇着尾巴走开了
——
那腊肠的药味太浓,连猫都不敢碰。
二、菜篮里的
隐患
周二中午十一点半,李秀兰提着菜篮去学校接张磊。她早上跟张建军吵了一架
——
张建军说她昨天堵电梯,被业主投诉到物业了,让她以后别堵了,李秀兰却骂张建军
没用,连自己妈都护不住,两人吵了几句,张建军就去上班了。
路过中心花园时,李秀兰看见长条椅下有个油纸包,捡起来一看,是一截腊肠,用油纸包着,看起来还挺新鲜,闻着有股肉香味。谁这么浪费,这么好的腊肠扔了。
她嘀咕了一句,她这辈子省惯了,见不得浪费粮食,上次张磊把没吃完的馒头扔了,她骂了张磊半天。
她把腊肠放进菜篮里,菜篮里还有早上买的白菜和土豆,腊肠放在上面,用油纸包着,看起来跟刚买的一样。晚上给磊磊做腊肠炒青椒,磊磊爱吃这个。
她心里想着,脚步也轻快了些。
接张磊放学时,张磊看见菜篮里的腊肠,皱着眉问:奶奶,这腊肠哪来的不是你买的吧
张磊上次跟同学一起,看见有人在路边捡了别人扔的面包,吃了之后拉肚子,所以对捡来的东西有点警惕。
你懂什么
李秀兰拍了下张磊的头,这是我在花园里捡的,好得很,没坏,扔了可惜。晚上给你炒着吃,比买的还香。
捡的别吃了吧,万一有毒呢
张磊有点害怕,他想起昨天在地下停车场扎车胎时,小刚说
别扎了,万一被人发现,要赔钱的,他当时没在意,现在看见这捡来的腊肠,突然有点担心。
有毒你咒我呢
李秀兰瞪了张磊一眼,我活了六十多年,还能分不清好赖这腊肠油乎乎的,一看就是刚扔的,肯定是哪个业主买多了,吃不完扔了。你不吃我吃,省得浪费。
她说着,把菜篮往胳膊上一挎,拉着张磊往家走。
张磊没再说话,他知道奶奶的脾气,决定的事,谁也改不了。他低头看着地上的影子,心里有点不安
——
他想起昨天扎了陈师傅的车胎,今天早上上学时,看见陈师傅推着自行车往外走,脸色很难看,像是很生气。他有点怕陈师傅发现是他扎的,但又觉得
我爸是物业经理,他不敢怎么样,这种不安很快就被放学的兴奋冲淡了。
回到家,李秀兰把腊肠拿出来,放在厨房的案板上,准备晚上炒。她刚要洗腊肠,刘梅下班回来了,手里提着个公文包,脸色有点差。妈,今天做什么饭啊
刘梅换了鞋,走进厨房,看见案板上的腊肠,随口问了一句。
捡的腊肠,晚上给磊磊炒青椒。
李秀兰头也没抬,正在洗白菜。
捡的
刘梅皱了皱眉,妈,捡的东西别吃了,不卫生,万一吃坏肚子怎么办
她虽然平时不怎么管家里的事,但也知道捡来的东西不安全。
卫生什么卫生不卫生的,我洗干净了就行。
李秀兰不耐烦地说,你平时在医院上班,见多了脏东西,还怕这个这腊肠好得很,扔了可惜。
刘梅没再多说
——
她跟李秀兰关系一般,李秀兰总觉得她
娇气,不接地气,她也懒得跟李秀兰争。她把公文包放在客厅的沙发上,然后走进卧室,拿出手机给赵医生发微信:赵哥,明天你能来上班吗今天有个心梗的病人,我差点搞不定,幸好你来了。
她昨天处理了一个心梗病人,心电图看不懂,差点误诊,幸好赵医生及时赶来,才没出大事。她怕明天再遇到这种病人,自己应付不了。
过了一会儿,赵医生回复:刘梅,实在不好意思,我妈今天早上胸闷得厉害,我明天要带她去医院检查,可能要请假半天,你明天先盯着,有急事给我打电话。
刘梅看着手机,心里有点慌
——
她一个人根本处理不了疑难杂症,可她又好面子,不想跟赵医生说
我不行,只能回复:好,赵哥,你放心,明天有我呢。
放下手机,她坐在床上,心里有点烦躁
——
她当初靠父亲的关系进了这家三甲医院,本来想当个轻松的医生,没想到这么累,还要面对这么多危险的病人。她想起昨天那个心梗病人的家属,紧紧抓着她的手问
医生,我爸没事吧,她当时心里慌得很,却只能强装镇定说
没事,放心。
客厅里传来李秀兰切菜的声音,咚咚咚
的,很有节奏。刘梅走出卧室,看见李秀兰正在切腊肠,腊肠的油沾在案板上,亮晶晶的。妈,腊肠洗干净了吗
她又问了一句。
洗干净了,洗了三遍,比你脸还干净。
李秀兰笑着说,手里的刀还在切着腊肠,晚上让你爸也尝尝,他昨天还说想吃肉呢。
刘梅没再说话,走到阳台上去吹风。外面的天更阴了,风把楼下的树枝吹得摇晃,像是要下雨。她看着远处的医院大楼,心里有点不安
——
她不知道,这盘看似普通的腊肠,会成为摧毁这个家的又一根导火索。
三、诊室里的
伪装
周二下午两点,市医院内科诊室里,人不多,只有几个病人在候诊。刘梅坐在诊桌后,面前摆着一本厚厚的《内科学》,却看不进去
——
她在想明天赵医生请假,她该怎么办。
下一个,吴建国。
护士喊了一声,一个五十多岁的男人走进来,手里拿着病历本,脸色有点苍白。
吴师傅,怎么了
刘梅放下书,尽量让自己的语气显得专业。
医生,我胸口疼,疼了好几天了,今天早上疼得更厉害,还喘不上气。
吴建国坐在椅子上,手捂着胸口,眉头皱得很紧。
刘梅让吴建国躺在诊床上,听了听他的心跳,又看了看他的心电图
——
心电图上的波形很乱,她看不太懂,只能凭着记忆想,这好像是心梗的症状,但又不敢确定。吴师傅,你以前有心脏病吗
她问。
没有,以前身体挺好的,就是最近有点累,开出租车开得久。
吴建国说。
刘梅心里更慌了
——
她想起昨天那个心梗病人,心电图跟这个有点像,赵医生当时说
这是急性心梗前兆,要赶紧安排住院。可她不敢确定,万一不是心梗,安排住院了,会被同事笑话;可万一要是心梗,耽误了治疗,出了人命,她担不起责任。
你先去拍个
CT,再做个血液检查,明天再来找我。
她想了半天,只能让吴建国先去做检查
——
这样既能拖延时间,又能让检查结果来

她判断。
医生,我现在就疼得厉害,能不能先给我开点药
吴建国有点着急,他怕自己的病很严重。
不用开药,先做检查,查清楚了才能开药。
刘梅硬着头皮说,她怕开错药,出了问题。
吴建国没办法,只能拿着检查单走了。他刚走出诊室,赵医生就走了进来,手里拿着个保温杯。刘梅,刚才那个病人怎么样
赵医生问,他刚才在走廊上看见吴建国,觉得他脸色不对。
还不清楚,我让他去做
CT
和血液检查了,明天再来。
刘梅赶紧说,像是找到了救星。
赵医生皱了皱眉:那个病人我刚才看了一眼,脸色苍白,捂着胸口,像是心梗前兆,你怎么不让他先住院观察万一在路上出了问题怎么办
刘梅的脸有点红,赶紧解释:我看他心电图不是很明显,怕不是心梗,所以让他先做检查,查清楚了再说。
赵医生叹了口气,从口袋里掏出一张纸,递给刘梅:这是心梗的典型心电图特征,你再看看,下次遇到这种病人,别再让他走了,直接安排住院。
他知道刘梅的专业能力不行,平时都是他帮着刘梅处理疑难杂症,可他明天要请假,只能尽量多教刘梅一点。
刘梅接过纸,赶紧放在抽屉里:谢谢赵哥,我记住了。
她心里有点感激,又有点羞愧
——
她都当医生五年了,连心梗的心电图都看不懂,还要靠赵医生帮忙。
对了,刘梅,我明天要带我妈去检查,早上可能来不了,下午才能来,你早上要是遇到疑难病人,就给我打电话,别自己硬撑。
赵医生又叮嘱了一句,他怕刘梅自己处理不了,出了问题。
好,赵哥,你放心,早上要是有病人,我给你打电话。
刘梅点头,心里却有点慌
——
她怕给赵医生打电话,赵医生会觉得她没用。
赵医生走后,刘梅从抽屉里拿出那张纸,仔细看了看
——
上面画着心梗的心电图波形,标着特征,可她看了半天,还是觉得跟普通心电图没什么区别。算了,明天再说吧,说不定早上没什么疑难病人。
她心里想着,把纸又放回抽屉里,然后拿起手机,刷起了朋友圈。
她刷到张建军发的朋友圈
——
是一张小区绿化改造的效果图,配文
小区明天开始绿化改造,给业主们一个更好的居住环境。刘梅笑了笑,给张建军点了个赞
——
她知道张建军挪用了电梯维修经费来搞绿化改造,可她没管,她觉得那是张建军的事,跟她没关系。
她没注意到,手机屏幕上弹出一条新闻推送:某小区业主捡食不明食物,引发食物中毒,送医抢救无效死亡。她随手划掉了推送,继续刷着朋友圈,心里想着晚上回家吃李秀兰做的腊肠炒青椒,完全没意识到,危险正在向她的家人靠近。
四、餐桌上的
沉默
周二晚上六点半,张建军下班回家,一进门就闻到一股腊肠的香味。妈,今天做腊肠了
他笑着说,他也爱吃腊肠,平时很少吃,因为李秀兰觉得贵。
捡的,今天接磊磊的时候在花园里捡的,挺新鲜的。
李秀兰把腊肠炒青椒端上桌,放在张磊面前,磊磊,快吃,你爱吃的。
张磊拿起筷子,夹了一块腊肠,放进嘴里嚼了嚼,觉得有点苦,又吐了出来:奶奶,这腊肠有点苦,不好吃。
苦怎么会苦我尝了一口,挺香的。
李秀兰夹了一块腊肠,放进嘴里,嚼了嚼,不苦啊,挺好吃的,你是不是吃了别的东西,味觉错了
张建军也夹了一块腊肠,放进嘴里,觉得有点怪味,像是有点药味,但又不太明显:妈,这腊肠在哪捡的不会有问题吧
能有什么问题我洗了三遍,炒之前还用水煮了一下,肯定没事。
李秀兰瞪了张建军一眼,你就是跟你爸一样,事儿多,好东西都不知道吃。
张强坐在桌子的另一头,手里拿着筷子,却没夹腊肠
——
他知道这腊肠有毒,是他早上放在花园里的,没想到被李秀兰捡回来了。他心里慌得很,想告诉他们这腊肠不能吃,可又怕他们问他为什么知道,怕他们发现他放毒的事。
爸,你怎么不吃啊这腊肠挺好吃的。
张磊看张强没动筷子,随口问了一句。
张强赶紧夹了一口白菜,放进嘴里:我不爱吃腊肠,你们吃吧。
他的声音有点抖,不敢看李秀兰和张磊的眼睛。
李秀兰没在意,继续给张磊夹腊肠:磊磊,多吃点,长身体。
张建军也没再多想,觉得可能是自己味觉错了,又夹了一块腊肠,放进嘴里
——
他今天跟装修公司谈完绿化改造,心情不错,想着明天就能开始施工,到时候业主们肯定会夸他,也就没再纠结腊肠的味道。
刘梅下班回家时,餐桌上已经快吃完了。你们怎么不等我就吃了
她换了鞋,走进餐厅,看见盘子里还剩几块腊肠。
你平时下班晚,我们不等你了,快吃吧,还有腊肠炒青椒,妈捡的,挺好吃的。
张建军笑着说。
刘梅拿起筷子,夹了一块腊肠,放进嘴里
——
她觉得有点苦,还有点刺鼻的味道,像是医院里的消毒水味。这腊肠怎么有点怪味
她皱了皱眉,把腊肠吐了出来。
怪味没有啊,我吃着挺香的。
李秀兰说,她已经吃了好几块了。
可能是我今天在医院闻多了消毒水味,味觉错了。
刘梅笑了笑,没再吃腊肠,只吃了点白菜和米饭。
吃完饭,李秀兰收拾碗筷,张建军坐在客厅看电视,张磊回房间打游戏,张强则坐在阳台的小凳子上抽烟,心里越来越慌
——
他看见李秀兰和张建军都吃了腊肠,不知道他们会不会有事。他想打电话给医院,又怕被人发现;想告诉他们,又怕他们骂他。
风从阳台吹进来,带着点凉意,张强看着楼下的路灯,心里有点后悔
——
他不该放毒腊肠的,不该拿家人的安全开玩笑。可现在,说什么都晚了,他只能祈祷,那腊肠的毒性不强,他们吃了没事。
王阿姨晚上散步时,路过张家楼下,看见张强坐在阳台上抽烟,脸色很难看,像是有什么心事。她想起早上张强在花园里的样子,心里有点担心,却没上去问
——
她觉得,家家都有本难念的经,不该多管闲事。
她不知道,张家的餐桌上,那盘看似普通的腊肠,已经埋下了死亡的种子;她也不知道,医院里,刘梅的不专业,赵医生的请假,陈师傅的车胎被扎,这些看似无关的事情,正在慢慢编织一张网,将这个家紧紧困住,等待着最终的崩塌。
周二的夜,越来越深,小区里的灯光渐渐熄灭,只有路灯还亮着,照在空旷的马路上,像是在无声地等待着什么。
第三章:崩塌的闭环
周三的天彻底沉了下来,凌晨就开始飘细雨,雨丝细得像针,扎在脸上有点凉。小区里的玉兰花瓣被打湿,贴在青石板路上,像一张张皱巴巴的白纸。王阿姨五点多就醒了,听着窗外的雨声,总觉得心里发闷
——
前两晚的不安像块石头,压得她喘不过气。她披了件外套走到阳台,远远看见
2
号楼的电梯间亮着灯,有人影在晃动,心里嘀咕:这么早,谁在电梯间啊
她不知道,此刻
2
号楼的电梯里,正上演着这场悲剧的第一个拐点。
一、坠落的铁盒:李秀兰与张磊的终结
早上七点十分,李秀兰像往常一样扛着红木凳,牵着张磊往
2
号楼电梯间走。张磊打着哈欠,手里攥着半块没吃完的面包
——
昨晚玩游戏到半夜,今早差点起晚。奶奶,今天别堵电梯了吧,昨天爸还说被业主投诉了。
张磊含糊地说,面包渣掉在衣服上。
投诉怕什么你爸是物业经理,谁敢说什么
李秀兰把凳子往电梯门口一放,哐当
一声,凳子腿再次卡在门缝里。电梯门刚要关,被凳子顶开,发出
滴滴
的警报声,比前几天更刺耳。
阿姨,您又堵电梯啊
住在
5
楼的李奶奶提着菜篮过来,皱着眉,这电梯最近总响,我儿子让我别坐了,走楼梯,您也小心点。
小心什么我儿子说了,这电梯结实着呢!
李秀兰满不在乎地推着张磊进电梯,自己也跟着进去,还不忘把凳子往角落里挪了挪,你看,这不挺好的吗
电梯里还有另外三个人:上班的小伙子小陈(周一赶高铁被堵的那个)、送孙子上学的王大爷,还有抱着婴儿的年轻妈妈。小陈看见李秀兰,脸色沉了沉,没说话
——
他不想再吵架,只能忍。电梯门缓缓关上,开始往下走。
刚到
3
楼,电梯突然晃了一下,灯光
滋啦
响了一声,瞬间暗了下去,只剩下应急灯微弱的绿光。怎么回事
年轻妈妈尖叫起来,怀里的婴儿被吓得哭了。
别慌,别慌,一会儿就好了。
李秀兰嘴上说不慌,手却紧紧抓住了张磊的胳膊。张磊也害怕了,往奶奶身后躲,面包掉在地上。
电梯开始剧烈摇晃,钢丝绳摩擦的
咯吱
声像指甲刮过木板,刺耳得让人头皮发麻。快按紧急按钮!
小陈喊着,伸手去按墙上的红色按钮,可按钮没反应,像是坏了。
我儿子是物业经理,我给他打电话!
李秀兰掏出手机,手抖得厉害,半天没按对号码。就在这时,电梯突然
哐当
一声巨响,像是被什么东西拽了一下,然后开始飞速下坠
——

3
楼直接往负一楼坠去。
啊!
电梯里的人同时尖叫起来,王大爷没站稳,摔在地上;年轻妈妈紧紧抱着婴儿,蜷缩在角落;小陈抓住了扶手,指节发白;李秀兰下意识地把张磊护在身下,自己的背撞到了电梯壁,疼得她闷哼一声。

——
电梯重重砸在负一楼的地面上,轿厢变形,玻璃碎了一地。应急灯灭了,电梯里一片漆黑,只有婴儿的哭声和人的呻吟声。李秀兰趴在张磊身上,感觉背上传来钻心的疼,嘴里满是血腥味,她想说话,却只能发出微弱的
嗬嗬
声。张磊在她怀里,没了声音,只有胸口还微微起伏。
外面的人听见巨响,赶紧跑过来。住在
2
号楼
1
楼的王大爷(不是电梯里的那个)第一个冲到负一楼电梯口,喊:里面有人吗里面怎么样
救……
救我们……
小陈的声音从里面传出来,带着哭腔,快叫救护车!有人受伤了!
小区里的业主闻讯赶来,有年轻人找来了撬棍,大家合力撬电梯门。一二三!使劲!
撬棍顶在变形的门上,发出
嘎吱
的响声。王阿姨也赶来了,她挤在人群后面,听见里面的呻吟声,心里揪得慌
——
她认出了李秀兰的声音,虽然微弱,但她听得出来。
快!门开了一条缝!
有人喊。大家继续使劲,终于把电梯门撬开了一道能过人的缝。王阿姨凑过去看,只见电梯里一片狼藉:王大爷躺在地上,腿歪成了奇怪的角度;年轻妈妈抱着婴儿,脸色惨白;小陈靠在墙上,手臂在流血;李秀兰趴在地上,身下护着张磊,张磊的脸埋在她怀里,看不见表情。
快打
120!
王阿姨喊着,掏出手机,手都在抖。她拨了
120,声音带着哭腔:喂,120
吗我们小区电梯坠毁了,在
XX
小区
2
号楼负一楼,好多人受伤,快过来!
有人试着把李秀兰扶起来,她还有气,眼睛半睁着,嘴里念叨着:磊磊……
磊磊……
张磊被扶起来时,大家发现他的额头在流血,呼吸很弱,像是晕过去了。孩子还有气!快等救护车来!
王大爷(外面的那个)喊着,脱下外套,盖在张磊身上。
人群里有人小声说:早说这电梯要坏,物业不管,现在出事了吧!张经理呢他儿子和妈都在里面,他在哪
没人知道,张建军此刻正在小区门口的马路上,开着车往医院赶
——
他刚接到家里的电话,说张强出事了,正在家里吐血,他急着去医院,完全没想起看业主群的消息,更不知道,自己即将亲手耽误救母亲和儿子的时间。
二、堵在路上的
生命线:张建军的无知之错
早上七点三十五分,小区门口的主干道上,堵车堵得厉害。雨越下越大,雨点砸在车窗上,噼里啪啦
响。张建军握着方向盘,眉头皱得能夹死苍蝇
——
家里的电话是李秀兰的邻居打的,说张强吐了好多血,躺在地上不动了,让他赶紧回去送医院。他从物业办公室出来,连外套都没穿,就开车往家赶,可刚出小区门口,就被堵在了车流里。
妈的,怎么这么堵!
张建军骂了一句,按了按喇叭。前面的车一动不动,他看见远处有辆白色的车开得特别慢,像是故意挡路。就在这时,后面传来刺耳的警笛声
——呜哇……
呜哇……,越来越近。
张建军从后视镜看,是一辆
120
救护车,车身上的
急救
两个字在雨里格外醒目。救护车想从旁边的车道超上来,可车道太窄,前面的白色车又开得慢,根本超不过去。让让啊!没听见救护车吗
张建军烦躁地按喇叭,想让前面的白色车快点走
——
他不知道,这辆救护车,正是去救他母亲和儿子的。
救护车司机也急了,探出窗外喊:前面的车让一让!有急救病人!
可前面的白色车像是没听见,不仅没快,反而更慢了。张建军看着救护车被堵在后面,心里骂了句
缺德,却没多想
——
他满脑子都是父亲吐血的样子,只想赶紧回家送父亲去医院。
救护车跟在张建军的车后面,警笛声一直没停。司机看着前面的车,咬着牙
——
调度中心说,小区电梯坠毁,有两个重伤员,其中一个是孩子,情况危急,让他十分钟内赶到。可现在已经过去八分钟了,还堵在半路上。师傅,麻烦让一让!
司机又喊了一声,伸手拍了拍喇叭,声音更大了。
张建军听见后面的警笛声越来越近,有点不耐烦
——
他觉得救护车应该绕路,而不是一直跟在他后面按喇叭。他看了眼导航,显示前面五百米有个路口可以转弯,心里想着
赶紧过去,别被救护车跟着,于是踩了踩油门,尽量贴紧前面的白色车,不让救护车超上来。
就这样,救护车被张建军的车和前面的白色车堵了足足十五分钟。直到交警赶过来,骑着摩托车在前面开道,喊:前面的车靠边!让救护车先过!
张建军这才不情不愿地把车往路边挪,看着救护车呼啸而过,心里还嘀咕:早干什么去了,现在才来。
他不知道,救护车后座上,躺着的正是他的母亲李秀兰和儿子张磊。李秀兰的呼吸越来越弱,护士正在给她做心肺复苏,嘴里喊着:阿姨,坚持住!马上到医院了!
张磊的额头还在流血,医生用纱布压着伤口,眉头紧锁
——
孩子的脉搏很弱,再耽误下去,可能就救不活了。
救护车终于赶到小区时,已经是早上七点五十分
——
距离电梯坠毁,已经过去了四十分钟。医护人员抬着担架冲进负一楼,看见李秀兰和张磊,赶紧做检查。不好,孩子没呼吸了!
医生喊着,开始给张磊做心肺复苏。护士给李秀兰量血压,摇了摇头:血压太低了,快送医院!
人群里的王阿姨看见这一幕,眼泪掉了下来。她掏出手机,想给张建军打电话,告诉他母亲和儿子的事,可拨号的时候,又想起刚才张建军的车堵着救护车的样子,心里一阵发凉
——
她不知道,张建军此刻刚到家,正抱着张强往楼下跑。
三、手术台的
盲区:刘梅的致命失误
早上八点二十分,市医院急诊室的灯亮着,红色的
急诊
字样在雨里显得格外刺眼。张建军抱着张强冲进急诊室,大喊:医生!医生!快救救我爸!他吐血了!
张强躺在病床上,脸色惨白,嘴角还挂着血迹,呼吸微弱。护士赶紧过来,给她量血压、插氧气管。病人什么情况什么时候开始吐血的
医生问。
我不知道,我刚从外面回来,邻居说他在家吐血,躺在地上不动了!
张建军急得满头大汗,医生,你一定要救救他!他平时身体挺好的,怎么会突然这样
医生给张强做了初步检查,皱着眉说:可能是食物中毒,还引发了脏器衰竭,得赶紧手术!你是家属吧签一下手术同意书,我们现在安排手术。
好,好,我签!
张建军赶紧签了字,心里却慌得很
——
他想起昨天晚上吃的腊肠,难道是腊肠的问题他刚想跟医生说,护士跑过来说:医生,内科的赵医生还没来,手术谁来做
赵医生呢不是让他今天早点来吗
医生皱着眉,拿起手机给赵医生打电话,却没人接。
就在这时,刘梅匆匆忙忙跑了进来
——
她刚接到张建军的电话,说公公吐血住院,赶紧从家里赶过来。怎么回事爸怎么样了
她抓住张建军的胳膊,声音发颤。
医生说是食物中毒,要手术,可赵医生没来!
张建军说。
急诊医生看见刘梅,眼睛亮了亮:刘医生,你来了正好!你是内科的,这个手术你来吧,病人情况危急,不能再等了!
刘梅的脸一下子白了
——
她根本不会做这种食物中毒引发脏器衰竭的手术,平时都是赵医生做,她连看都没看明白过。我……
我不行,我没做过这种手术,还是等赵医生来吧!
她往后退了一步,心里慌得厉害。
等不了了!病人的血压一直在降,再等就没救了!
医生急了,刘医生,你是内科主治医师,你不上谁上难道眼睁睁看着病人死吗
周围的护士也跟着劝:刘医生,你试试吧,我们帮你!
张建军也看着刘梅,眼里满是期待:老婆,你救救爸,他不能有事!
刘梅看着病床上的张强,又看了看周围人的眼神,心里一横
——
她不能说自己不会,那样太丢人了,说不定还会被医院开除。好……
好吧,我来做。
她咬着牙说,手却在发抖。
手术安排在急诊手术室,十点半开始。刘梅换好手术服,站在手术台前,看着躺在上面的张强,脑子里一片空白。护士给她递过手术刀,她差点没接住。刘医生,病人的血压又降了,快开始吧!
护士提醒道。
刘梅深吸一口气,拿起手术刀,开始给张强做切口。她记得赵医生做过类似的手术,好像是从这里切,可她记不清具体的位置,只能凭着感觉来。止血钳!
她喊着,护士赶紧递过去。
手术进行到一半,刘梅突然慌了
——
她不知道该怎么处理受损的脏器,赵医生平时怎么做的她想不起来,只能胡乱夹了一下。刘医生,不对,应该夹那边!
护士小声提醒。
我知道!
刘梅有点急,手更抖了,不小心把血管夹破了,鲜血一下子涌了出来。快!纱布!
她喊着,心里越来越慌,额头上的汗滴在手术台上。
她想起昨天赵医生给她的那张纸,上面写着食物中毒手术的注意事项,可她没记住。她想给赵医生打电话,却发现手机没带进来。病人心率下降!
监测仪发出警报声,护士大喊。
肾上腺素!
刘梅喊着,护士赶紧递过去。她给张强注射了肾上腺素,可心率还是在降。怎么办怎么办
她在心里问自己,眼泪差点掉下来
——
她知道,自己搞砸了。
刘医生,不行了,病人没心跳了!
护士看着监测仪,摇了摇头。
刘梅手里的手术刀掉在地上,当啷
一声。她看着张强的脸,惨白得像纸,心里一片空白
——
她害死了自己的公公。
四、最后的崩溃:刘梅与张建军的终结
中午十二点十分,刘梅从手术室里走出来,脸色比张强还白。张建军赶紧迎上去:老婆,爸怎么样了手术成功吗
刘梅看着他,嘴唇动了动,说不出话。护士长走过来,拍了拍张建军的肩膀,低声说:张先生,节哀,病人没抢救过来……
什么
张建军愣住了,像是没听懂,没抢救过来怎么会我老婆是医生,她怎么会救不了我爸
我……
我对不起你……
刘梅终于哭了出来,是我不好,我没做好手术,是我害死了爸……
张建军看着刘梅,又看了看手术室的门,突然明白了
——
刘梅根本不会做这种手术,她一直在骗他。你不会做,你为什么要答应你害死了我爸!
他冲上去,想抓住刘梅的胳膊,却被护士拦住了。
就在这时,刘梅的手机响了,是医院太平间打来的。她颤抖着接起电话:喂……
是刘梅医生吗有两位病人送到太平间了,名字是李秀兰和张磊,家属信息写的是你的,你过来确认一下吧。
电话里的声音很平静,却像一把刀,扎进了刘梅的心里。
李秀兰……
张磊……
刘梅重复着这两个名字,脑子

的一声,像是炸开了。她想起早上张建军说
妈和磊磊可能在小区,想起救护车被堵的事,想起刚才手术台上的失误
——
原来,她的婆婆和儿子,也没了。
怎么了谁的电话
张建军看着刘梅的样子,心里有种不好的预感。
刘梅挂了电话,看着张建军,眼神空洞:妈……
妈和磊磊,也没了……
早上小区电梯坠毁,他们在电梯里……
救护车来晚了……
什么!
张建军像是被雷劈了一样,站在原地,半天没反应过来。他想起早上堵在他后面的救护车,想起那刺耳的警笛声,想起自己不耐烦的样子
——
原来,那辆救护车,是去救他母亲和儿子的!是他,是他堵了救护车,耽误了时间!
是我……
是我害死了妈和磊磊……
张建军蹲在地上,双手抓着头发,哭了起来。他想起母亲平时的强势,想起儿子调皮的样子,想起父亲沉默的脸
——
一夜之间,他的家人,全没了。
刘梅看着张建军,又想起自己害死的公公,心里的弦彻底断了。她觉得这个世界太荒唐了:她靠关系当医生,却害死了自己的公公;张建军挪用电梯经费,却害死了自己的母亲和儿子;张强想毒猫,却毒死了自己;李秀兰卡电梯,却死在了电梯里;张磊扎车胎,却间接害死了爷爷……
这一切,像是一个闭环,把他们全家都困在了里面。
我受不了了……
刘梅喃喃地说,转身冲出了急诊室。她没带手机,没带钱包,甚至没跟张建军说一句话,就这么冲了出去。
外面还在下雨,雨比早上更大了。刘梅跑到医院门口,看见一辆没拔钥匙的电动车,她骑上电动车,就往小区的方向开。她不知道自己要去哪里,也不知道自己要做什么,她只觉得心里像有团火,烧得她难受,她想快点逃离这里,逃离这个充满悲剧的地方。
她骑得很快,电动车在雨里歪歪扭扭地开着。路过一个十字路口时,她没看红绿灯,直接冲了过去。就在这时,一辆黑色的轿车开了过来
——
是张建军的车。张建军刚从医院出来,想回小区看看母亲和儿子的遗体,他没看见雨中的电动车,也没看见电动车上的刘梅。

——
两辆车重重撞在了一起。电动车被撞飞出去,刘梅从车上摔下来,重重砸在地上,鲜血瞬间染红了身下的雨水。张建军的车也失控了,撞在了路边的电线杆上,车头变形,玻璃碎了一地。
路人赶紧围过来,有人打
120,有人喊:快救人!有人受伤了!
张建军从变形的车里爬出来,额头在流血,他看见地上的刘梅,眼睛睁得大大的,却没了呼吸。老婆!老婆!
他爬过去,抱着刘梅,哭得撕心裂肺,是我不好,是我对不起你……
我们全家,都完了……
雨还在下,冲刷着地上的血迹,却冲不掉这场悲剧留下的痕迹。
五、邻居的
账本:闭环的真相
下午三点,雨停了。小区里的警戒线还没撤,3
号楼门口围的人更多了
——
大家都听说了张家的事,知道他们一家五口全没了:李秀兰和张磊死在电梯坠毁,张强死在手术台上,刘梅和张建军死在车祸里。
王阿姨站在人群外面,手里拿着手机,屏幕上是她整理的业主群聊天记录:
周一早上:2
号楼电梯又被李阿姨堵了,我赶高铁迟到了!(小陈)
周一下午:谁把我的车胎扎了在地下停车场,白色滴滴车!(陈师傅)
周二早上:看见张叔在花园里藏东西,不知道是什么。(小赵)
周二晚上:李阿姨捡了腊肠,说要给磊磊做着吃。(王阿姨自己发的)
周三早上:2
号楼电梯坠毁了!有人受伤!(业主)
周三中午:张经理和他老婆出车祸了,在
XX
路口!(路人)
王阿姨看着这些记录,眼泪掉了下来。她想起周一早上李秀兰卡电梯的样子,想起周二早上张强鬼鬼祟祟的样子,想起周三早上救护车被堵的样子
——
原来,张家的悲剧,不是偶然,是他们每个人的

连在一起,形成的闭环。
张建军挪用电梯维修经费,让电梯成了
定时炸弹;李秀兰为了孙子,天天堵电梯,加速了电梯的损坏;张磊扎了陈师傅的车胎,让陈师傅取消订单,耽误了赵医生送母亲去医院,导致刘梅只能硬上手术台;张强想毒猫,却把毒腊肠放在花园里,被李秀兰捡回去,自己误食;刘梅没本事,却好面子,手术失误害死了公公;最后,张建军堵了救母亲和儿子的救护车,刘梅崩溃撞车,全家团灭。
要是当初……
要是当初有人让一步就好了……
王阿姨喃喃地说。要是李秀兰不堵电梯,要是张建军不挪用经费,要是张强不毒猫,要是张磊不扎车胎,要是刘梅承认自己不会做手术……
哪怕只有一个人没那么做,这场悲剧,或许就不会发生。
警察在小区里调查,找业主做笔录。王阿姨走过去,把自己整理的聊天记录递给警察,说:警察同志,我知道这家人的事,都是他们自己做的孽啊……
警察看了记录,点了点头,说:我们已经调查清楚了,食物中毒是因为毒鼠强,电梯坠毁是因为钢丝绳磨损,车祸是因为当事人情绪失控……
这一家人,确实是自己把自己逼上了绝路。
夕阳透过云层,照在小区里。3
号楼门口的封条被风吹得轻轻晃动,红漆印的
派出所封
四个字,在夕阳下显得格外刺眼。王阿姨看着空荡荡的电梯间,想起李秀兰曾经堵在那里的样子;看着中心花园的长条椅,想起张强藏毒腊肠的样子;看着地下停车场的入口,想起张磊扎车胎的样子
——
这些画面,像电影一样在她脑子里过,让她心里一阵发凉。
小区里的流浪猫又出来了,黄白相间的那只,蹲在长条椅下,看着地上的雨水,像是在找什么。王阿姨走过去,从口袋里掏出猫粮,撒在地上
——
这是她早上买的,本来想喂给流浪猫,没想到发生了这么多事。
吃吧,以后没人会害你们了。
王阿姨摸了摸小猫的头,眼泪又掉了下来。
夕阳渐渐沉了下去,小区里的灯光亮了起来。3
号楼还是黑漆漆的,没有一点灯光
——
那个曾经热热闹闹的家,彻底没了。只有风从楼道里吹出来,带着点凉意,像是在诉说这场荒唐又可悲的悲剧。
王阿姨知道,这场悲剧,会成为小区里所有人的记忆,提醒着大家:一个小小的恶念,一个不负责任的选择,或许就会像多米诺骨牌一样,引发一连串的灾难,最终把自己也推向深渊。
这世间的因果,从来都不会缺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