梁宇和徐阳却是一怔,相互间对望了一眼,俱是眼神有些阴沉地望向了李辰。
两个人都没有想到,李辰非但这般痛快地答应了下来,反而还那般着急地要献出远北和中原?
这小子,葫芦里卖的是什么药?
他能那么甘心将到嘴的肥肉又吐出来?
更重要的是,他居然半点脾气都没有?
要是这样的话,那怎么才能撩拨得他去反?
或者,让所有人认为,他会反?
这让他们仿佛一记老拳打在了空气里,根本无从发力啊。
这小子,真是奸猾似鬼!
“好好好,李爱卿,当真是忧国忧民,将一切事情都想在了前面,不愧是朝廷股肱、国之栋梁啊!”
景越帝微笑着连连点头,甚至看着李辰的眼神已经开始有了老丈人看女婿的那种感觉——当然,那不是仇视,而是喜爱,真心的又喜又爱。
梁宇挑了挑眉毛,瞥了兵部尚书史镇湘一眼,徐阳当即会意,转头望向了史镇湘。
史镇湘立即出列,上前一步,朗声说道,“陛下,李将军,这般纵横的天资,而且还如此忧国忧民,得此良将人才,当真是朝廷之幸。
不过,现在正逢南方百蕃作乱,朝廷现在兵力捉襟见肘,若是可以,陛下,臣想想向李将军借兵,剿灭南蕃。”
说到这里,史镇湘望向了李辰,“李将军,我乃兵部尚书史镇湘,刚才之恳请,不知,将军意下如何?”
“原来是史尚书,当然没问题,这天下都是大衍的,更何况我手中的兵?当然也是大衍的,更是陛下的属兵,差遣便是,又何来借兵一说?”
李辰半点都没有犹豫,点头道。
随后望向了陛下,“对了,陛下,臣还要向陛下请求,此番征战,实在太过劳累了,臣疲乏不堪,所以,也想向陛下请辞北雁关镇北王府临任的忠武将军及南征元帅两职,还望陛下体恤下臣,恩准下臣暂辞军务。
臣所属之军队,也交由朝廷,但凭朝廷差遣便是。”
“哗……”
底下所有人全都炸开了,如开锅的滚水一般,神色惊讶,交头接耳、议论纷纷,每个人看着李辰的眼神都是满眼的不能置信。
“这小子,分明是在以退为进,好个奸猾的小子。”
梁宇一眼就看出了李辰的心思,心下间暗骂道。
景越帝一皱眉头,“北莽尚在,威胁尚存。西胡虽然已经势弱,但实力仍存。你若不打了,这朝廷之中,除子豪之外,又有谁能与之相抗?
这等辞官,简直就是胡闹。
好你个李辰,刚才还在夸你心怀天下、忧国忧民,现在你可倒好,反倒要过来讨个清闲,若朕真的允了你,不但国栋失去半边,并且,真传出去,天下人该如何议论朕?
会不会骂朕是个卸磨杀驴的昏君?
亦或是,骂这满朝文武,俱是眼红耳热、妒贤嫉能的食禄禽兽?”
景越帝越说越激动,越说越愤怒,最后“啪”地一拍桌子,“朕,不准,你就消消停停地给朕守好北境和中原,想躲个清闲?没门儿!”
“这……”
李辰轻咳了一声,假意有些茫然无措,一副不知该如何是好的样子。
“勿要再说此事,否则,朕便恼了。”
景越帝怒横了他一眼道。
“是,陛下,可是,刚才史尚书所说借兵一事……”
李辰假意为难地道。
“借兵,借的什么兵?
你李辰以两万兵马便能纵横天下,所向无敌,收远北、复中原。
现在大衍还有三十万大军,面对蒙昧落后的南蕃,居然打成了这个德性,还有脸借兵?
合着这满朝武将,平素里说起大话来一个个恨不得都能平北莽灭西胡,威风得都能打到天上去,结果一打起来,仓皇如丧家之犬,从北跑到南,直渡浊河黄江,丢下了大片北境,损失了几十万军队。
不提这件事情倒也罢了,提起这件事情来,朕,怒无可怒。
还好意思向李辰借兵?
史镇湘,难道你见李辰功高,心生嫉妒,想变相削他的兵权?那下一步你是不是就要找其他理由弹劾他,让他彻底泯然于众生?
若是传出去,朕成了什么人?
你当真是好心机,好手段啊。
我倒是请问,史尚书,到底是谁给你的胆子,敢替朕做主,向李辰借兵?
谁给你的勇气,想搅浑这水,陷朕于不仁不义甚至有可能要背上昏君的骂名?
说!”
景越帝“啪啪”地怒拍龙案,指向了史镇湘,怒喝了一声道。
“臣,臣,没有啊,臣只是忧心家国,害怕南方有失,这才向李将军借兵,况且,只是建言而已,陛下请息怒……”
史镇湘吓了一跳,他还从来没有见性子一向懦弱的景越帝发这么大的火。
突然间他就是一个激灵,想起了刚才景越帝可是杀伐决断,连着干掉了两个御史,那,那他现在……
他心中哆嗦了起来。
果然,还没等他一句话说完,景越帝瞬间再度暴怒,“史镇湘,你害怕南方有失,那你早干什么了?昨天朝议之时,你为什么没有说向李辰借兵?而偏偏就在今天,在李辰凯旋而归的这个大好的日子,就要提出向李辰借兵?为什么?”
“臣,臣……今天,也是看到了李将军,临时动念……”
史镇湘慌乱地道,见景越帝动了真怒,他有些语无伦次了起来。
却不料却被景越帝精准无比地抓住了痛脚。
“史镇湘,你这混帐东西,还敢临时动念?哈哈,哈哈,哈哈哈哈,你这简直就是不打自招。李辰未至,你不动念,李辰到了,你便动念,甚至逼得李辰这种忠臣良才要辞官致仕以自证清白。
你,这不是居心叵测又是什么?
那不是嫉贤妒能又是什么?
那不是欲陷忠良又是什么?
枉你为兵部尚书,见属臣这般勇武,作为前辈非但不推举而荐、扶马送程,反而还要这般打压,你,当真是愧为兵部尚书。
用你做事,是朕识人不察。
任你高官,是朕有眼无珠!
朕,若再纵容你,让天下贤良怎么看?让这满朝文武如何说?
不处置你,朕就是昏君一个!
你昨天在讨论应该如何封赏李辰的时候不是说过吗,要主动退位,让贤给李辰。
好啊,好、好、好,朕,就如你所愿!
殿前侍卫何在?”
景越帝怒吼。
“在!”
一群金瓜武士冲了过来。
“把这奸臣给朕拿下,摘去乌纱、剥下朝服、逐出朝堂!”
景越帝直指史镇湘怒吼道。
这一次,可算抓到了一个把柄,更找到了一个憋闷多年终于可以得以渲泄的突破口了,登时借题发挥,酣畅淋漓的一番痛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