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季璟重新变回了人,可心里那股子“犬性”却改不掉。
上朝时,他一脸肃然批阅奏折,袖下却悄悄夹着一颗桂花糖,那是乔嫣爱吃的。
他下意识想带给她,等着她皱着鼻子嫌弃一句“狗皇帝”,然后还是笑着收下。
可他再没能理直气壮地把东西递过去,甚至没能理直气壮地见到她。
夜里批折批到困极,他常常手一歪,笔墨在纸上划出一行歪斜的“乔”字。
他盯着看了半晌,心里酸得发胀,便伸手胡乱涂掉,却越涂越黑。
乔嫣仍住在离他寝殿最偏远的苟然居,不曾找过他,也不曾主动踏入外廷一步。
她过得好不好?
季璟日日想,却不敢轻易传她进殿。
因为一旦以帝王的名义召她,他与她的关系,就永远只会停在“君”与“臣妾”。
而他不愿。
可思念却像野草,疯长。
御花园里,春光正好,绣球花开得正盛,粉白与淡紫交错,香气轻绕。
季璟沿着石砌回廊缓步而来,心底却翻涌着无法控制的情绪。
自从变回人身,他对乔嫣的思念便如潮水般一波未平,一波又起。
不知是风吹,还是光影作怪,他的目光率先落在那一抹淡蓝色长裙上。
乔嫣背对着他,腰肢纤柔,步履轻盈,手里提着书卷,微风拂过裙摆,像水波般荡漾开去。
她似乎感受到了他滚烫的视线,竟是朝着他的方向轻轻抬头,眼眸中闪过一丝笑意,唇角微翘,像一朵初绽的白玉兰。
季璟的胸腔猛地一紧,他的呼吸忽然急促。
眼神不由自主地追随她的每一个动作:手指轻合起书页的律动,耳鬓散落的发丝,肩颈线条在阳光下映出的优美的弧度
他心中涌出的思念早已无法抑制,像滚烫的岩浆,焚烧着每一根神经。
他再也无法等待一分一秒,他只想瞬间跨越这片距离,把她拥入怀中。
季璟快步上前,步声轻而有力,却在这一刻显得不可阻挡。
她察觉到他要走过来的想法,眼神微微一怔,只一眼,便让他心底的火焰彻底燎原。
他低下头,伸手将她揽入怀里,头紧贴她的肩,脸几乎贴上她的侧颜。
她的香气、温度,还有那份独属于她的宁静,让他几乎窒息。
“乔嫣”他低声唤她,声音里夹杂着压抑已久的情感与渴望。
她微微僵了僵,但并未挣开,淡淡的笑意像风吹过树梢,带着几分戏谑:“堂堂天子,竟还改不了狗时的毛病。”
季璟的脸上泛起一抹难得的羞涩,他略微低下头,鬓角蹭着她的脸颊。
“不过是习惯。”
可他指尖却死死扣着她的手腕,仿佛怕她再远一步。
“乔嫣。”他唤她。
“嗯?”
“若朕一辈子是狗,你可愿继续养着?”
他竟又问了同一个问题。
乔嫣侧头看他,眼尾的笑意像风般轻轻吹过他心底的湖泊。
“皇上当小狗,自然也是极其优秀的,我很喜欢。”
季璟胸口一阵炽热,像沉寂的火药终于被火星点燃。
他心跳骤快,几乎想把所有压抑的言语、情感、思念都倾泻出来。
他低低地,将脸埋在她手心,呼吸贴着她的肌肤,感受着那份温暖与安稳。
季璟闭上眼,轻轻叹息,手指仍紧握着她的手,仿佛只要这样抱着,她便永远不会离开。
这一夜,他竟在她寝殿的帷幕后,呼吸绵长地睡着了。
俊美无俦的帝王,人前被称为暴君的帝王,安安静静枕在她的肩上,眉间褪尽冷戾,像极了从前那只睡着时就会变得极其乖顺的白犬。
乔嫣手心覆在他发端,轻轻给他顺毛。
习惯真是个可怕的东西,她发现自己竟也一时之间也难以改掉。
窗外月色如纸,清辉笼罩御城。
此刻,她抚着帝王的发,心里像被什么软软拽了一下。
——她明明该置身事外。
可他,偏偏还在梦里呢喃着她的名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