秦枫的声音很轻,却像一颗定心丸,瞬间抚平了楚幼微心中所有的慌乱。
可紧接着,一股更加强烈的热意,从她的脸颊一直蔓延到了耳根。
秦枫看着少女那几乎要滴出血来的耳垂,和他手上依旧僵硬的肩膀,嘴角的笑意更浓了。
他手上力道微微加重,指尖灵力巧妙地化作一股股暖流,精准地冲击着她肩颈处那些淤积的劳损节点。
“嘶……”
楚幼微忍不住倒吸一口凉气,那是一种酸爽到了极致的舒适感。
秦枫的声音带着几分戏谑,在她头顶悠悠响起。
“人家按摩的时候,想的都是怎么放松,怎么享受。”
“楚学姐,你这个小脑袋瓜里倒好……”
“想的全是收不收费。”
“你可真是……”
他后面的话没有说出来,但那份调侃的意味,却让楚幼微的脸颊彻底熟透了。
她恨不得找个地缝钻进去。
是啊。
在见证了如此神迹之后。
在享受着这连南阳城主母武神韵都渴望的神级按摩术时。
自己……
自己居然问出了这么煞风景的问题。
简直……
简直太丢人了!
她的嘴唇紧紧抿着,双手用力地绞着衣角,指节都因为用力而微微发白。
沉默了许久。
她才用一种近乎呢喃的声音,为自己辩解。
“我,我没钱啊……”
声音很小,带着一丝委屈,一丝窘迫。
“我……”
“我还得给奶奶凑手术费呢……”
话音落下的瞬间。
秦枫搭在她肩膀上的手,猛地一顿。
他脸上的笑意,也在这一刻,缓缓凝固。
手术费……
他想起来了。
是了。
他想起来了。
眼前的这个少女,这个觉醒了神级战斗职业【千鸩蛊尊】的学姐,她那慢得令人发指的升级速度,并不仅仅是因为职业特性的反噬。
更是因为……
贫穷。
她的世界,和武清欢不同。
和江沐月不同。
甚至,和那个家里开着小餐馆,衣食无忧的苏小小都截然不同。
可楚幼微呢?
她不能。
她身后,只有一个病重垂危,躺在医院里等着救命钱的奶奶。
她每一次进入秘境,每一次与魔物厮杀,都不是为了荣耀,不是为了变强。
而是为了那几枚能换取医药费的魔物晶核。
她走的每一步,都必须小心翼翼,如履薄冰。
因为她输不起。
更死不起。
如果自己真的在她享受完按摩之后,再向她索要一笔天价的费用。
以她的性格,恐怕真的会因为拿不出钱,而羞愧到无地自容吧。
那是何等的尴尬与窘迫。
秦枫的眼神,渐渐变得柔和下来。
他手上的动作,也重新恢复了平稳。
只是这一次,那渗入她体内的星辰灵力,除了舒缓疲劳之外,更多了一丝滋养的意味。
地下室里,陷入了短暂的沉默。
只有那近千瓶精油,在【月光木】的架子上,静静地散发着各色宝光。
仿佛在无声地诉说着白日里的辉煌与奇迹。
许久。
秦枫的声音再次响起,打破了这份寂静。
“学姐。”
“嗯?”
楚幼微有些茫然地应了一声。
“等这段时间忙完。”
秦枫思索了片刻,缓缓开口。
“我去你家一趟。”
“看看你奶奶的情况。”
“!”
楚幼微整个人如遭雷击!
她猛地抬起头,因为动作太过剧烈,甚至差一点从椅子上滑下去。
她顾不上这些,只是难以置信地,仰着头,看着身后那个神情平静的少年。
灯光从他的头顶洒下,为他笼上了一层朦胧而神圣的光晕。
他的眼神,深邃如星海。
却又带着一种能抚平一切伤痛的温柔。
“真,真的?”
她的声音在颤抖。
每一个字,都带着不敢确信的惊颤。
“可以么?”
她问。
小心翼翼地问。
仿佛一个在沙漠中濒死的旅人,看到了一片海市蜃楼,既渴望,又害怕那只是幻觉。
“嗯。”
秦枫点了点头,给予了她肯定的答复。
“过去看看。”
他没有把话说得太满,因为他确实没有十足的把握。
“不过,我也不确定能不能治好。”
他的【灵枢通天师】职业,其核心能力是针对“职业者”的。
职业者的身体,经过灵力千锤百炼,坚韧无比,能够承受他那霸道的星辰灵力的灌注与改造。
可普通人不同。
普通人的肉身,太脆弱了。
就像一个普通的玻璃杯,根本无法承受高压水枪的冲击。
稍有不慎,灵力涌动间,就可能对一个普通老人造成不可逆的损伤。
所以,他只能说……
“尽力而为。”
这四个字,不轻不重。
却像是一柄重锤,狠狠地砸在了楚幼微的心上。
不。
那不是重锤。
那是压垮骆驼的最后一根稻草。
是冲破堤坝的最后一道洪流。
她那双原本就因为震惊而睁大的美眸,此刻,以一种肉眼可见的速度,迅速地……
红了。
一层晶莹的水雾,毫无征兆地弥漫开来。
模糊了她的视线。
也模糊了眼前那张俊朗的面容。
她死死地咬着自己的下唇,用尽了全身的力气,想要将那股汹涌而上的酸涩感给压下去。
她不想哭。
她不想在这个给了她无数帮助与希望的学弟面前,展露出自己最脆弱的一面。
她不想让他觉得自己是个只会哭鼻子的累赘。
可是……
她控制不住。
真的控制不住。
晶莹的泪珠,终究还是挣脱了眼眶的束缚,顺着她光洁的脸颊,无声地滑落。
一滴。
两滴。
断了线的珍珠一般。
砸落在她那洗得有些发白的衣襟上,洇开一小片深色的痕迹。
“秦……秦学弟……”
她的声音,带着浓重的鼻音,破碎而哽咽。
“你……你真好……”
她只觉得自己的鼻尖酸涩得厉害,心脏像是被一只温暖的大手紧紧攥住,又酸,又胀,又暖。
“你……”
“……对我怎么这么好……”
这么多年。
自从父母意外去世,她和奶奶相依为命开始。
她听到过最多的,是同情。
是怜悯。
是背后那些若有若无的议论。
她也感受到过无数次,那些因为贫穷而投来的,或鄙夷,或疏远的目光。
她早已习惯了一个人扛起所有。
习惯了在深夜里,抱着膝盖,默默地舔舐自己的伤口。
习惯了在奶奶面前,强颜欢笑,告诉她一切都好。
她就像一只背着沉重外壳的蜗牛,在布满荆棘的道路上,艰难而孤独地前行。
可是现在。
有一个人。
就这么突兀地,闯进了她的世界。
他不仅带她走出了那片绝望的泥潭。
给了她一份她想都不敢想的、能够改变命运的工作。
甚至……
甚至还要为她,去分担那份压在她身上,最沉重,最绝望的负担。
那是她生命中,唯一的软肋。
也是她最后的坚守。
楚幼微再也忍不住了。
她低下头,将脸深深地埋进自己的掌心,任由那压抑了许久的泪水,肆意奔涌。
她第一次,真真切切地感觉到。
在这个冰冷而残酷的世界上。
除了奶奶之外……
原来,真的还会有人,这样关心自己。
真的还会有人……
在乎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