别人都说我沈砚配不上林雅。
这话像根生了锈的钉子,楔在我骨头缝里,时不时就冒出来硌一下,提醒着我的身份。林雅是谁林氏集团的独女,含着金汤匙出生,从小被捧在云端,是这座城市里无数男人仰望却不敢亵渎的高岭之花。而我呢在他们嘴里,就是个走了狗屎运、攀上高枝的乡下穷小子,一个靠老婆娘家吃饭的凤凰男。
啧,沈砚这小子,祖坟冒青烟了吧林雅那种仙女,怎么就落他手里了
还能为啥林董年纪大了,想找个老实人入赘呗。沈砚这种,没根基,好拿捏,听话。
也是,你看他,在林氏挂个闲职,屁实权没有,不就是个吃软饭的摆设
这些议论,像苍蝇嗡嗡,挥之不去。它们来自林雅的闺蜜团下午茶时不经意的点评,来自公司某些高管眼底藏不住的轻蔑,甚至来自林家别墅里那些训练有素的佣人,他们恭敬地喊我沈先生,眼神却像在打量一件暂时摆在客厅里的廉价装饰品。
林雅呢她似乎很享受这种下嫁带来的优越感。她喜欢在朋友面前,用一种带着宠溺又隐含掌控的语气说:我们家阿砚啊,就是太老实了,没什么野心,这样也好,省心。
然后收获一片雅雅你真是菩萨心肠、沈砚能娶到你是八辈子修来的福气的附和。她挽着我的胳膊,笑容温婉,指尖却带着一种不容置疑的力道,仿佛在无声地宣告:看,这就是我的所有物,一个证明我林雅不慕虚荣、只重人品的活体勋章。
我配合地笑着,扮演着那个老实、省心、没野心的丈夫。没人知道,我放在书房抽屉最深处,那个锁着的旧铁盒里,压着几张泛黄的纸——那是当年我匿名资助几个山区孩子完成学业的凭证,其中一个,名字叫赵锐。更没人知道,这个赵锐,如今衣冠楚楚地出现在林氏集团,成了林雅口中那个能力超强、值得信赖的财务部新锐主管,也是她大学时那个早已断了联系的初恋。
命运的齿轮,往往在看似最平静的时刻,轰然转动,碾碎所有精心粉饰的假象。
那天下午,我开着自己那辆普通的黑色轿车去4S店做保养。车是林雅淘汰下来的旧车,她说她换了新的保时捷,这辆就给我代步,反正你也不讲究。我确实不讲究,只是这车最近的行车记录仪有点毛病,时灵时不灵。
沈先生,您这记录仪老化了,存储卡可能也有问题,读取很慢,我们帮您换新的年轻的维修工举着那张小小的存储卡问我。
不用换,里面的数据能导出来吗有些路况我想看看。我随口编了个理由。
行,我试试,不过可能导不全。
我坐在休息区,喝着寡淡的速溶咖啡,看着巨大的落地窗外车来车往。手机震动了一下,是林雅发来的微信,语气带着一种刻意的温柔:老公,晚上早点回来哦,有重要的事跟你商量,关于爸爸公司融资的,需要你帮个小忙。爱你。
后面跟着一个红唇的表情。
我盯着那个表情,指尖有些发凉。林雅很少用这种撒娇的语气,除非……有她认为非我不可的事情。融资需要我帮忙我名下除了林雅施舍般给我挂名的那点林氏股份,唯一值钱的,大概就是老家镇上那套祖传的老宅子了。那宅子位置偏僻,但最近有风声说那边要开发旅游古镇,地价莫名其妙地开始疯涨。
一个模糊而冰冷的念头,像毒蛇一样悄然爬上心头。我猛地抬头,看向维修车间。
维修工拿着一个读卡器走了过来:沈先生,导出来了,不过就一段,好像是昨天下午的,后面就没了。
谢谢。我接过读卡器,手指微微蜷紧。
回到车上,我没有立刻发动。密闭的空间里,只有空调出风口细微的嘶嘶声。我插上读卡器,连接手机,找到了那段唯一的录音文件。指尖悬在播放键上,停顿了几秒,然后用力按了下去。
滋滋的电流杂音过后,一个熟悉到骨子里的、属于林雅的声音清晰地传了出来,带着一种我从未听过的、混合着算计和亲昵的黏腻:
……锐,你放心,等沈砚签了那份担保合同,他名下那套祖宅的产权,就彻底抵押给银行了。到时候,只要项目资金链‘稍微’出点问题,银行那边我们打点好,那套宅子,就是我们的了。
紧接着,一个刻意压低、却难掩兴奋的男声响起,是赵锐:宝贝儿,你确定他能签那宅子可是他沈家祖上传下来的,他看得跟命根子似的。
林雅发出一声短促而轻蔑的嗤笑,那笑声像冰锥,狠狠扎进我的耳膜:呵,他一个没见过世面的乡下人,最吃‘情义’这一套了。我哄哄他,就说这担保是为了我爸公司渡过难关,是为了我们这个家,再掉几滴‘担心’的眼泪,他肯定心软。这种男人,骨子里就贱,你对他好一分,他能掏心掏肺还你十分。放心,他逃不出我的手掌心。
还是我的雅雅厉害!赵锐的声音带着谄媚和得意,等拿到那宅子,转手一卖,咱们下半辈子就……
后面的话被一阵更刺耳的电流杂音淹没,录音戛然而止。
死寂。
车厢里只剩下我粗重压抑的呼吸声,每一次吸气都像在吞咽冰渣,冷得刺穿肺腑。我死死盯着手机屏幕上那个停止的播放键,眼前一阵阵发黑。那些嗡嗡的议论声——凤凰男、吃软饭的、配不上——此刻不再是扎在骨头缝里的钉子,而是变成了烧红的烙铁,狠狠烫在我的心脏上,滋滋作响,冒着屈辱和愤怒的青烟。
原来如此。
什么高岭之花下嫁,什么老实人省心,什么情义无价……全是狗屁!一场彻头彻尾的、处心积虑的骗局!他们像两条阴冷的毒蛇,盘踞在我身边,觊觎着我仅有的、承载着家族记忆的根!而我,像个彻头彻尾的傻子,被他们玩弄于股掌之间,还感恩戴德!
我猛地一拳砸在方向盘上,喇叭发出刺耳的长鸣,惊得车外路过的人纷纷侧目。胸腔里翻涌的恨意和冰冷的杀机几乎要破体而出。我闭上眼,深深吸了几口带着皮革和灰尘味道的空气,再睁开时,眼底所有的风暴都被强行压了下去,只剩下一种深不见底的、冻彻骨髓的寒。
我拿出手机,翻到林雅那条爱你的微信。指尖在冰冷的屏幕上悬停片刻,然后,缓慢地、一个字一个字地敲下回复:
好,老婆,我马上回来。为了你和爸,让我做什么都行。
发送。
嘴角,扯开一个没有任何温度的弧度,冰冷得像淬了毒的刀锋。
回到家,别墅里灯火通明,水晶吊灯折射出冰冷奢华的光。林雅穿着一身真丝家居服,慵懒地靠在客厅昂贵的进口沙发上,手里晃着一杯红酒。看到我进门,她立刻放下酒杯,脸上堆起那种我无比熟悉的、带着一丝刻意讨好的笑容,快步迎了上来。
老公,你回来啦!她亲昵地挽住我的胳膊,身上昂贵的香水味扑面而来,此刻却只让我感到一阵阵反胃。累不累我让张妈给你炖了汤。
她的目光,状似无意地扫过我略显疲惫(当然是装的)的脸,还有身上那件因为保养车子沾了点灰尘的外套,眼底深处飞快地掠过一丝不易察觉的嫌弃,但很快又被更深的关切覆盖。
还好。我扯了扯嘴角,露出一个符合老实人设定的、带着点憨厚的笑容,任由她拉着在沙发上坐下。目光扫过茶几,那份用烫金字体印着最高额担保合同几个大字的文件,就堂而皇之地放在果盘旁边,像一条蛰伏的毒蛇。
雅雅,你说有重要的事我主动开口,声音带着恰到好处的疑惑和一丝对重要事情的紧张。
林雅立刻换上一副忧心忡忡的表情,秀气的眉头微蹙,那双总是显得很无辜的大眼睛蒙上了一层水汽,声音也放软了,带着点哽咽的鼻音:老公…是爸爸公司的事。这次融资遇到了大坎儿,银行那边突然卡得很死,需要追加一笔巨额担保…不然,整个项目都可能黄掉,公司…公司也会有危险的。她说着,身体微微靠向我,带着依赖的意味,手指却紧张地绞着衣角。
这么严重我配合地露出震惊和担忧的神色,眉头紧锁,那…那我能帮上什么忙你知道的,我名下就那点股份,还有…老家那套老宅子,值不了几个钱。
我故意提到祖宅,语气里带着浓浓的不舍和为难。
老公!林雅猛地抓住我的手,她的手心微凉,带着点汗湿,眼神却异常灼热,充满了全家的希望都寄托在你身上的恳求,现在只有你能帮爸爸了!那套宅子…我知道那是祖产,你舍不得,可是现在情况紧急!银行评估过了,只要用它做最高额担保,就能贷出足够的钱,帮公司渡过难关!等资金周转过来,我们立刻就把宅子赎回来!我保证!
她说着,眼泪恰到好处地在眼眶里打转,欲落未落,楚楚可怜。老公,你忍心看着爸爸一辈子的心血就这么垮掉吗忍心看着我们…我们的家…散掉吗
她将那份合同推到我面前,指尖因为激动而微微颤抖,签了它,好不好就当是为了我,为了我们这个家!求你了!
她的表演堪称完美。担忧、无助、对家族的责任、对我们未来的期许,还有那恰到好处的眼泪和哀求,层层递进,精准地戳向一个重情义的老实人最柔软的心窝。若是没有行车记录仪里那锥心刺骨的录音,此刻的我,恐怕早已被这深情的戏码打动,毫不犹豫地拿起笔,签下这份将我打入地狱的卖身契。
我看着那份合同,又看看她梨花带雨的脸,沉默着。时间仿佛凝固了,客厅里只有她刻意压抑的抽泣声。我能感觉到她抓着我手的力道在无意识地加重,透露出她内心的焦灼。
良久,我像是经历了一番极其痛苦的天人交战,最终,所有的挣扎都化为一声沉重的、带着无限疲惫和认命的叹息。我抬起眼,看向她,眼神里充满了为了你,我什么都愿意的深情和无奈。
好。
我哑着嗓子,只吐出一个字,却仿佛用尽了全身力气。我拿起笔,手指似乎因为沉重的心情而有些颤抖,在乙方签名处,缓慢地、一笔一划地,签下了沈砚两个字。
笔尖划过纸张的沙沙声,在此刻听来,如同毒蛇吐信。
林雅眼底瞬间爆发出狂喜的光芒,那光芒亮得惊人,几乎要刺破她伪装的泪水和担忧。她猛地扑过来,紧紧抱住我,声音因为激动而拔高,带着一种如释重负的颤抖:老公!谢谢你!我就知道!我就知道你最好了!你救了爸爸,救了我们家!
她的拥抱很用力,带着一种猎物终于落网的兴奋。她的脸埋在我颈窝,我看不到她的表情,但能清晰地感觉到她身体里压抑不住的、阴谋得逞的狂喜。她身上那浓郁的香水味,此刻闻起来,只让我联想到坟墓里腐败的花朵。
我僵硬地抬起手,轻轻拍了拍她的背,动作带着老实人特有的笨拙和安抚。我的目光越过她颤抖的肩膀,落在客厅巨大的落地窗外。浓重的乌云不知何时已经堆积起来,沉沉地压在城市上空,远处隐隐传来沉闷的雷声。
暴风雨,就要来了。
而我精心策划的这场风暴,才刚刚拉开序幕。
签下那份卖身契后的日子,我成了林雅和赵锐眼中最完美的猎物。林雅对我愈发温柔体贴,嘘寒问暖,仿佛真的在感激我的牺牲。赵锐在公司里见到我,也总是挂着一种虚伪的、带着居高临下怜悯的笑容,偶尔还会好心地拍拍我的肩膀:沈哥,放宽心,有林董和雅雅在,公司肯定能渡过难关,你那宅子,迟早拿回来。
我则完美地扮演着一个被蒙在鼓里、对即将到来的灭顶之灾一无所知,甚至对妻子和朋友心怀感激的蠢货。我更加勤恳地在林氏那个挂名的闲职上工作,对林雅言听计从,甚至在她不经意地抱怨我老家亲戚偶尔的打扰时,主动减少了和家里的联系,彻底斩断他们可能向我传递任何异常消息的渠道。
暗地里,我的网早已无声无息地张开。我利用早年积累下的人脉和资源,通过绝对可靠的渠道,秘密注册了一家离岸投资公司——磐石资本。启动资金,是我这些年利用林氏平台信息差和自身眼光,在股市和期货市场悄无声息积累下的、一笔足以让林雅和赵锐瞠目结舌的财富。林雅以为我是个只会吃软饭的草包,却不知道,在无数个她流连于高级会所或与赵锐私会的夜晚,我书房那盏孤灯下,进行着怎样缜密的分析和冷酷的布局。
同时,我雇佣了最顶尖的私家侦探,目标直指林雅和赵锐。钱,在这个时候,成了最锋利的武器。很快,一份份详尽的报告和清晰得令人发指的照片、视频,源源不断地送到我手中。高级酒店幽会的缠绵,隐秘别墅里的抵死缠绵,甚至他们在车里、在办公室休息间里的急不可耐……那些画面,像一把把烧红的刀子,反复凌迟着我的神经。每一次查看,都是对过去所有温情的彻底焚毁,将心底最后一丝残存的、可笑的幻想烧成灰烬。
更关键的是,侦探挖到了赵锐在财务部利用职务之便,挪用项目资金、伪造账目的铁证!金额巨大,手法隐蔽,但每一笔流向,都清晰地指向他和林雅共同持有的几个海外账户。这些,成了我手中最致命的砝码。
时机,在等待中悄然成熟。
三个月后,一场酝酿已久的金融风暴席卷了本地的地产行业。林氏集团那个被寄予厚望、也是林雅和赵锐指望用来套牢我祖宅的所谓核心项目,因为前期资金被赵锐大量挪用,加上市场突变,彻底陷入了泥潭。银行催收担保贷款的电话,如同索命符,一个接一个地打到林雅和林父那里。
乌云压城,暴雨如注。
我选择在这个夜晚回家。没有开车,任由冰冷的雨水瞬间浇透全身。我踉跄着走到林家那扇气派的雕花铜门前,昂贵的西装湿漉漉地贴在身上,头发狼狈地贴在额前,脸上混合着雨水和刻意弄出的污迹,整个人落魄得像一条被彻底打垮的丧家之犬。
我抬起手,用尽全身力气,疯狂地拍打着厚重的门板。
雅雅!开门!雅雅!救救我!
我的声音嘶哑,充满了绝望的哭腔,在哗哗的雨声中显得格外凄厉。
门内很快有了动静。门廊的灯亮了,刺眼的光线透过门上的玻璃射出来。门被拉开一条缝,露出林雅那张妆容精致的脸。她穿着丝绒睡袍,显然正准备休息,看到门外浑身湿透、狼狈不堪的我,她先是一愣,随即,眼底迅速涌起毫不掩饰的厌恶和冰冷,像在看一堆散发着恶臭的垃圾。
沈砚你发什么疯她的声音尖利,带着被打扰的不耐烦。
雅雅!我扑过去,试图抓住门框,声音带着崩溃的颤抖,完了!全完了!我…我投资的那个项目…爆雷了!血本无归!还欠了高利贷!他们…他们说要砍我的手!雅雅,看在我们夫妻一场的份上,你帮帮我!收留我几天!求你了!
我语无伦次,涕泪横流(雨水和唾沫混合),膝盖一软,作势就要往湿漉漉的地上跪。
就在这时,一个穿着睡袍的身影出现在林雅身后,是赵锐。他显然刚洗过澡,头发还湿着,脸上带着餍足后的慵懒和一丝被打扰的不悦。他搂住林雅的腰,姿态亲昵而充满占有欲,居高临下地看着门外如同落汤鸡的我,嘴角勾起一抹毫不掩饰的、胜利者的、充满恶意的讥诮。
哟,这不是我们沈大善人吗赵锐的声音拖长了调子,充满了戏谑,怎么听说你投资眼光独到,这是…翻船了啧啧啧,真是可怜啊。
林雅依偎在赵锐怀里,看着我的眼神只剩下赤裸裸的鄙夷和快意。她仿佛终于撕下了最后一丝伪装,露出了毒蛇的獠牙。她嗤笑一声,那笑声在雨夜里格外刺耳:
帮你沈砚,你看看你现在这副鬼样子!像条落水狗!当初签担保的时候,不是挺有‘情义’的吗怎么,现在想起我这个老婆了晚了!
她顿了顿,享受着我的落魄带给她的扭曲快感,一字一句,清晰而残忍地砸向我:
滚吧,废物!别脏了我家的地!我们林家,不养没用的垃圾!
说完,她猛地用力,砰地一声巨响,将那扇象征着财富和地位的厚重铜门,在我面前狠狠关上!冰冷的门板,几乎撞上我的鼻尖,隔绝了门内温暖的灯光和那对狗男女得意的嘴脸。
门内,隐约传来林雅娇嗔的声音:锐,别理那个晦气的东西,我们继续……
以及赵锐放肆的大笑。
冰冷的雨水顺着我的头发、脸颊疯狂地流淌,浸透骨髓。我维持着那个被拒之门外的、绝望佝偻的姿态,一动不动。然而,在无人看见的阴影里,在滂沱大雨的掩护下,我缓缓地、缓缓地抬起了头。
脸上所有的悲戚、绝望、哀求,如同被雨水冲刷掉的劣质油彩,瞬间消失得无影无踪。取而代之的,是一种极致的冰冷,一种淬炼于地狱之火、足以冻结灵魂的森然。雨水顺着我紧绷的下颌线滴落,砸在地上,碎裂开来。
我盯着那扇紧闭的、象征着羞辱和背叛的门,嘴角,极其缓慢地,向上扯开一个弧度。
那是一个,属于猎人的微笑。
三个月的时间,足以让一个破产的废物销声匿迹,也足以让一场精心策划的复仇盛宴,悄然备好所有的刀叉。
林氏集团为了最后一搏,倾尽全力筹备了一场盛大的融资酒会。地点选在市中心最顶级的云端酒店宴会厅。水晶灯璀璨如星河,衣香鬓影,觥筹交错。本城有头有脸的人物几乎悉数到场,空气中弥漫着金钱、权力和一丝不易察觉的、大厦将倾前的焦灼气息。
林雅挽着林父的手臂,穿梭在宾客之间。她穿着一身价值不菲的香槟色曳地长裙,妆容精致,笑容得体,努力维持着林家大小姐最后的体面,但眼底深处那抹挥之不去的焦虑和强撑的镇定,却逃不过有心人的眼睛。赵锐则一身笔挺的定制西装,头发梳得一丝不苟,以林氏功臣和未来乘龙快婿的姿态,意气风发地跟在林雅身侧,与几位银行高管谈笑风生,仿佛林氏这艘即将沉没的巨轮,他才是那个能力挽狂澜的舵手。
林父站在临时搭建的小型发言台上,强打精神,试图用一番慷慨激昂的演讲提振士气,描绘着那个早已千疮百孔的项目的美好前景。台下,掌声稀稀拉拉,更多的是客套的敷衍和看戏般的窃窃私语。
就在林父的演讲进行到最振奋人心的时刻,宴会厅那两扇厚重的、镶嵌着金边的大门,被侍者从外面缓缓推开。
所有的灯光,仿佛被一只无形的手操控着,瞬间聚焦在门口。
一个身影,逆着光,走了进来。
剪裁完美的深黑色高定西装,包裹着挺拔的身躯,每一道线条都透着冷硬的力度。锃亮的皮鞋踩在光洁如镜的大理石地面上,发出沉稳而清晰的回响,每一步都像踏在人的心尖上。他脸上没有任何表情,眼神深邃平静,如同不见底的寒潭,扫过全场时,带着一种无形的、令人窒息的威压。
整个宴会厅,瞬间陷入一片死寂。
所有的交谈声、掌声、酒杯碰撞声,戛然而止。无数道目光,惊愕、疑惑、探究,齐刷刷地钉在那个突然闯入的身影上。
林父的演讲卡在喉咙里,张着嘴,像一尊滑稽的雕塑。林雅脸上的笑容瞬间冻结,血色以肉眼可见的速度从她精致的妆容下褪去,只剩下惨白一片。她死死地盯着门口,瞳孔因为极度的震惊和难以置信而急剧收缩,身体不受控制地微微颤抖起来。
赵锐脸上的得意和意气风发也瞬间僵住,他认出了来人,眼神从最初的茫然迅速转变为极致的惊骇和恐慌,仿佛看到了从地狱爬出来的恶鬼。
沈…沈砚!林雅失声尖叫,声音因为极度的惊骇而扭曲变调,在死寂的大厅里显得格外刺耳。
我没有理会她的尖叫,甚至没有多看她一眼。我的目光平静地掠过台上那几张因惊骇而扭曲的脸,径直走向发言台。步履从容,带着一种掌控一切的绝对力量。所过之处,人群如同摩西分海般,下意识地让开一条通道。
我走上台,从僵硬的林父手中,极其自然地拿过了话筒。动作流畅,带着不容置疑的权威。
各位,晚上好。我的声音透过高品质的音响传遍整个大厅,低沉、平稳,没有丝毫波澜,却像冰水浇在每个人心头,自我介绍一下。我是沈砚,林雅女士法律意义上的丈夫。当然,很快,这个关系就会成为过去式。
台下响起一片压抑不住的倒吸冷气声。
同时,我微微停顿,目光扫过台下脸色惨白如纸的林雅和赵锐,嘴角勾起一丝冰冷的弧度,我也是‘磐石资本’的创始人兼首席执行官。很遗憾地通知各位,尤其是林氏集团的股东和债权人,磐石资本经过审慎评估,决定放弃对林氏集团任何形式的注资或债务重组计划。
轰——!
这句话如同在滚油里泼进了一瓢冰水,整个宴会厅瞬间炸开了锅!惊呼声、议论声、难以置信的质问声轰然响起!磐石资本!这个最近在金融圈声名鹊起、背景神秘、资金实力雄厚的新锐投资公司,它的掌舵人,竟然是林氏那个被所有人看不起的废物赘婿沈砚!
林父身体晃了晃,猛地捂住胸口,脸色灰败,几乎要晕厥过去。林雅更是如遭雷击,整个人摇摇欲坠,全靠扶着旁边的桌子才勉强站稳,她死死地盯着我,眼神里充满了极致的怨毒、恐惧和一种被彻底愚弄的疯狂。
为什么!沈砚!你为什么要这么做!你毁了我们林家!林雅终于崩溃地尖叫起来,声音凄厉。
为什么我看着她,眼神冰冷得没有一丝温度,如同在看一个死物,这个问题,或许应该问问你自己,还有你身边这位,赵锐先生。
我的目光转向赵锐。赵锐此刻面无人色,冷汗涔涔而下,眼神躲闪,身体抖得像秋风中的落叶。
赵主管,我的声音带着一种猫捉老鼠般的残忍戏谑,听说你在林氏财务部,工作能力‘超强’,深得林董和…林小姐的信任
赵锐嘴唇哆嗦着,一个字也说不出来。
正好,我这里有些关于你工作‘成果’的影像资料,或许可以让大家更直观地了解你的‘能力’。我对着台下微微颔首。
瞬间,宴会厅后方巨大的LED屏幕亮了起来。没有给任何人反应的时间,一段经过剪辑但关键画面无比清晰的视频开始播放!
画面里,赫然是林雅和赵锐!地点变换——奢华的酒店套房、隐秘的别墅卧室、甚至…林氏集团财务总监办公室的休息间!画面高清,角度刁钻,将他们每一次私会的缠绵、每一次激情的拥吻、每一次露骨的调情,都赤裸裸地呈现在所有人面前!视频还特意穿插了几个赵锐在电脑前操作转账、修改账目的特写镜头!
啊——!!!林雅发出一声撕心裂肺的尖叫,双手死死捂住脸,身体蜷缩着蹲了下去,昂贵的礼服拖在地上,沾满了灰尘,狼狈不堪。
关掉!快关掉!这是假的!是诬陷!赵锐像一头被逼到绝境的困兽,双眼赤红,歇斯底里地朝着控制台的方向嘶吼,试图冲过去,却被反应过来的保安死死拦住。
台下的宾客们彻底沸腾了!震惊、鄙夷、幸灾乐祸、看热闹不嫌事大的议论声如同海啸般席卷了整个大厅。闪光灯疯狂地亮起,记者们像嗅到血腥味的鲨鱼,拼命往前挤,记录下这足以轰动全城的丑闻!
不…不是这样的…沈砚!你陷害我!你不得好死!赵锐被保安死死按着,挣扎着,涕泪横流,对着我疯狂咒骂。
陷害我冷笑一声,从西装内袋里,缓缓抽出一个薄薄的U盘,在指尖把玩着,如同把玩着一条毒蛇的七寸。赵锐,挪用项目资金总计八千七百六十五万,伪造账目十七笔,利用虚假合同套取公司资产…这些,也是我陷害你的吗我的声音不高,却清晰地压过了全场的喧嚣,每一个字都像重锤,狠狠砸在赵锐的心上。
证据,全在这里。我将U盘轻轻放在发言台上,发出清脆的声响。我已经委托律师,将相关证据提交给经侦部门。赵先生,你的下半辈子,恐怕要在牢房里,好好反省你的‘能力’了。
不——!!!赵锐彻底崩溃了,他猛地挣脱保安的束缚,却不是因为反抗,而是像一条断了脊梁的癞皮狗,连滚带爬地扑到台前,对着我,噗通一声跪了下来!昂贵的西裤膝盖处瞬间沾满灰尘。
沈哥!沈哥我错了!我不是人!我是畜生!你饶了我!饶了我这一次!他涕泪交流,额头咚咚地磕在坚硬的地板上,发出沉闷的响声,哪里还有半分刚才的意气风发都是林雅!是她勾引我的!是她逼我这么做的!她说只要搞垮你,拿到那宅子,我们就远走高飞!沈哥!你大人有大量,放过我!我给你当牛做马!求你了!
他语无伦次地哭喊着,将所有的罪责疯狂地推给林雅,试图抓住最后一根救命稻草。
赵锐!你这个王八蛋!你血口喷人!蹲在地上的林雅听到赵锐的指控,猛地抬起头,脸上精致的妆容早已被泪水、鼻涕和歇斯底里的愤怒糊成一团,状若疯妇。她尖叫着,像一头被彻底激怒的母兽,从地上一跃而起,张牙舞爪地朝着台上的我猛扑过来!长长的指甲直直抓向我的脸,眼神里是刻骨的怨毒和同归于尽的疯狂!
沈砚!我要杀了你!你这个魔鬼!
就在她的指尖即将触碰到我的瞬间,我身体只是极其轻微地向旁边一侧。
林雅用尽全力的一扑,因为我的闪避,彻底失去了目标。她收势不住,整个人在惯性的作用下,狼狈不堪地狠狠扑倒在坚硬冰冷的发言台边缘!额头咚地一声撞在台角,瞬间红肿起来,精心打理的发髻散乱不堪,昂贵的礼服被扯破,露出里面狼狈的衬裙。
她趴在台上,痛得蜷缩起来,发出痛苦的呻吟。
我居高临下地看着她,如同看着一只在泥泞中挣扎的蝼蚁。眼神里没有一丝波澜,只有冰冷的漠然。
对了,林雅,我微微俯身,靠近她耳边,用只有我们两人能听清的音量,声音平静得可怕,却字字诛心,有件事,忘了告诉你。
林雅挣扎着抬起头,额角的红肿和散乱的头发让她看起来无比凄惨,她怨毒地瞪着我。
你这两个月,不是一直在喝‘调理身体’的中药,想怀上孩子,好为将来转移更多财产做准备吗我的声音如同恶魔的低语,真可惜。你喝的那些‘流产药’……
我刻意停顿了一下,欣赏着她眼中瞬间爆发的、如同坠入万丈深渊般的极致恐惧。
……是我亲手换掉的维生素片。
轰——!
这句话,比之前所有的打击加起来都要致命!林雅的身体猛地一僵,所有的动作、所有的表情都凝固了。她瞪大的眼睛里,怨毒、愤怒、疯狂…所有的情绪如同潮水般褪去,只剩下一种空洞的、茫然的、仿佛灵魂被瞬间抽离的绝望。她下意识地、颤抖地用手捂住了自己的小腹,那里,曾经承载着她利用孩子作为筹码的卑劣计划,如今,只剩下一个被彻底愚弄、亲手扼杀了可能存在的希望的冰冷事实。
巨大的荒谬感和灭顶的绝望,终于彻底击垮了她。她喉咙里发出一声如同破旧风箱般的、嗬嗬的抽气声,眼睛一翻,身体软软地瘫倒在冰冷的地板上,彻底昏死过去。
宴会厅里,死一般的寂静。只有赵锐还在台下像条死狗一样磕头求饶的闷响,以及记者们疯狂按动快门的咔嚓声。
我直起身,不再看地上那摊烂泥般的林雅和磕头如捣蒜的赵锐。我的目光扫过台下那些或震惊、或恐惧、或敬畏的面孔,最终,落在了宴会厅入口处,那面巨大的、印着林氏集团Logo的装饰墙上。
我迈步,走下发言台。皮鞋敲击地面的声音,在死寂的大厅里格外清晰。我走到那面墙前,那里,挂着一幅巨大的、林雅引以为傲的、她穿着洁白婚纱的巨幅艺术照。照片上的她,笑容明媚,眼神高傲,如同不可亵渎的女王。
我从口袋里,掏出一个银质的、造型精美的打火机——那是林雅去年送我的生日礼物,上面还刻着她名字的缩写。
嚓。
幽蓝色的火苗,在指尖跳跃,映亮了我冰冷的眼眸。
我抬手,将火苗,凑近了那幅巨大婚纱照的一角。
昂贵的相纸和油墨,瞬间被点燃。火舌如同贪婪的毒蛇,迅速蔓延,吞噬着照片上那张曾经美丽、如今却只让我感到无比恶心的脸。洁白的婚纱在火焰中扭曲、变黑、化为灰烬。火光跳跃,映照着整个宴会厅一张张惊骇欲绝的脸,也映红了我手中那本刚刚由律师送到的、墨绿色的离婚证。
烈焰升腾,热浪扑面。我站在火光前,身影被拉得很长。身后,是林雅昏迷的躯体,是赵锐绝望的哀嚎,是林氏轰然倒塌的帝国废墟,是无数道或惊惧或复杂的目光。
凤凰男
我微微侧头,看着火焰中彻底化为飞灰的林雅,嘴角勾起一抹冰冷而锋利的弧度。
不,我明明是浴火的凤凰。第二章火焰吞噬着巨幅婚纱照,林雅那张曾经高傲的脸在火光中扭曲、碳化,最终化为纷纷扬扬的黑色灰烬,如同她精心构筑的谎言帝国,在众目睽睽之下轰然倒塌。灼热的气浪卷起细小的灰烬,扑打在台下每一张惊骇欲绝的脸上。
死寂的宴会厅里,只剩下火焰燃烧的噼啪声,赵锐磕头如捣蒜的闷响,以及记者们疯狂按动快门、几乎要烧毁相机的咔嚓声。
爸!爸你怎么了!
林雅的一个堂妹突然发出惊恐的尖叫。
所有人的目光瞬间被吸引过去。只见林父捂着胸口,脸色由灰败转为骇人的青紫,身体剧烈地摇晃着,喉咙里发出嗬嗬的、如同破风箱般艰难的抽气声。他死死盯着台上那跳跃的火焰,又看看地上昏迷不醒、狼狈不堪的女儿,再看看跪在地上如同烂泥的赵锐,最后,那绝望、愤怒、羞耻到极点的目光,定格在火焰前那个如同魔神般的身影——他曾经以为可以随意拿捏的老实女婿沈砚身上。
你…你…
他伸出一根颤抖的手指,指向我,嘴唇哆嗦着,却再也说不出一个字。巨大的刺激和彻底崩塌的家族声誉,终于压垮了他早已不堪重负的心脏。
噗通一声闷响,林父肥胖的身躯直挺挺地向后倒去,重重砸在光洁的地板上,人事不省。
快叫救护车!
林董!林董!
天啊!出人命了!
宴会厅彻底乱成了一锅粥。尖叫声、呼喊声、混乱的脚步声交织在一起。有人扑上去查看林父的情况,有人试图去扶起昏迷的林雅,更多的人则是惊恐地后退,唯恐避之不及,生怕沾染上林家的晦气。
赵锐也被这突如其来的变故惊呆了,他停止了磕头,茫然地看着倒下的林父和昏迷的林雅,脸上涕泪和灰尘糊成一团,只剩下极致的恐惧和茫然。他仿佛才意识到,自己捅了多大的篓子,惹了多么不该惹的人。
就在这时,宴会厅的大门再次被推开。这一次,进来的不是侍者,而是几名穿着制服的警察,神情严肃,步伐坚定。他们的出现,如同在沸腾的油锅里又浇进一瓢冰水,让混乱的场面瞬间安静了几分。
为首的一名警官亮出证件,目光锐利地扫过全场,最终定格在台上那个如同烂泥般瘫软、眼神涣散的赵锐身上。
赵锐!警官的声音洪亮而威严,穿透了嘈杂,你涉嫌职务侵占、挪用巨额公款、伪造金融票证等多项罪名,证据确凿!现在依法对你执行逮捕!
冰冷的手铐在灯光下闪烁着金属的寒光。
不!我没有!我是冤枉的!是他!是沈砚陷害我!赵锐如同被踩了尾巴的猫,猛地从地上弹起来,歇斯底里地指着台上的我嘶吼,试图做最后的挣扎。然而,他双腿发软,刚站起来就一个趔趄,差点再次摔倒,裤裆处,赫然洇开一片深色的、散发着骚臭的湿痕——他竟被吓得失禁了!
这不堪入目的一幕,让周围的人群爆发出更加鄙夷的嘘声和厌恶的退避。
警察面无表情,动作利落,根本无视他的辩解和丑态。两名警员上前,一左一右,如同铁钳般牢牢架住他瘫软的身体。咔嚓一声脆响,冰冷的手铐,毫不留情地锁住了他那双曾经在键盘上肆意挪用公款、在情人身上游走的手腕。
带走!警官一声令下。
赵锐像一滩真正的烂泥,被警察拖拽着,双脚无力地在地上摩擦,留下两道湿漉漉的痕迹。他经过我身边时,抬起那张涕泪横流、充满绝望和怨毒的脸,死死地盯着我,喉咙里发出野兽般的嗬嗬声:沈砚…你不得好死…我做鬼也不会放过你…
我连眼皮都懒得抬一下,只是平静地看着手中那本墨绿色的离婚证,仿佛在欣赏一件精美的艺术品。对于一条即将在牢狱中腐烂的蛆虫的诅咒,我连一丝情绪都欠奉。
赵锐被拖走了,留下满室的狼藉和令人作呕的气味。救护车刺耳的鸣笛声由远及近,医护人员抬着担架冲了进来,手忙脚乱地将昏迷的林父和林雅抬上担架。林雅在颠簸中似乎恢复了一丝意识,她茫然地睁开眼,目光空洞地扫过奢华却已沦为废墟的宴会厅,扫过那些曾经奉承她、如今却避之如蛇蝎的宾客,最后,她的视线落在了我身上。
那眼神,不再是怨毒,不再是疯狂,只剩下一种被彻底掏空灵魂的、死寂的茫然。她下意识地、神经质地用手捂着自己的小腹,嘴唇无声地蠕动着,像是在重复着什么。然后,她头一歪,再次陷入了昏迷。
一场精心筹备、意图力挽狂澜的融资酒会,最终以林氏集团掌舵人心脏病发、继承人丑闻缠身昏迷入院、财务主管锒铛入狱、以及最大投资方当众宣布放弃并揭露惊天丑闻的结局,惨烈收场。消息如同插上了翅膀,瞬间传遍了整个城市的上流圈子,成了街头巷尾最劲爆的谈资。林氏集团的股价,在第二天开盘后,毫无悬念地迎来了史无前例的、断崖式的暴跌,直接触发熔断,最终停牌。银行、供应商、合作方如同闻到血腥味的鲨鱼,纷纷上门催债,林氏这艘曾经风光无限的巨轮,在短短数日之内,便宣告破产清算,彻底沉没。
尘埃落定。
三个月后,一个阳光明媚的秋日午后。
我站在老宅焕然一新的庭院里。祖宅早已被我从银行顺利赎回,那些所谓的债务危机,不过是磐石资本在幕后轻轻拨动的一根弦。曾经破败的院落被精心修缮,青砖黛瓦,古树参天,沉淀着时光的厚重与安宁。空气中弥漫着淡淡的桂花香和泥土的气息。
沈先生,公益图书馆的牌匾已经挂好了,您看看位置合适吗负责修缮的工头恭敬地询问。
我抬头望去。老宅正门上方,悬挂着一块崭新的、由本地德高望重的书法家题写的匾额——砚心公益图书馆。阳光下,几个遒劲有力的大字熠熠生辉。
很好。我点点头。这座承载着沈家几代人记忆的祖宅,没有变成冰冷的金钱,也没有被那对狗男女玷污。它将以另一种方式延续下去,成为镇上孩子们汲取知识的乐园。这是我给祖辈的交代,也是对我自己过往的一个了结。
沈总,林雅那边…有消息了。助理陈默走到我身边,低声汇报。陈默是我早年资助过的学生之一,也是磐石资本最核心、最忠诚的成员。
哦我转过身,脸上没什么表情。
林氏破产清算后,林父在医院抢救过来了,但中风偏瘫,后半辈子离不开人照顾,也失去了语言能力。林雅…精神似乎出了很大问题。陈默的语气平静无波,只是在陈述事实,她出院后,被一个远房亲戚接走了,据说住在城郊一个很旧的安置小区里。有邻居反映,她经常一个人坐在楼道口,抱着一个破旧的布娃娃,嘴里念念有词,说什么‘我的孩子’、‘维生素’、‘他骗我’…有时候会突然尖叫,或者对着空气咒骂…神志很不清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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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静静地听着,目光投向庭院角落里那棵枝繁叶茂的老槐树。阳光透过树叶的缝隙洒下斑驳的光点。林雅那曾经高高在上、充满算计和优越感的面孔,在脑海中一闪而过,最终定格在她最后昏迷前那死寂茫然的眼神上。
亲手扼杀自己可能存在的孩子(尽管那孩子本也是她阴谋的筹码),家族破产,父亲瘫痪,情人入狱,自己身败名裂,精神崩溃…这大概,就是命运对她最残酷也最精准的惩罚。比死亡更甚的,是活着,清醒地(或半清醒地)承受自己种下的所有恶果,在泥泞和疯癫中腐烂。
知道了。我淡淡地应了一声,语气里听不出任何波澜。恨意早已在复仇的烈焰中燃尽,剩下的,只有一片冰冷的漠然。她已彻底沦为与我无关的尘埃,连提起名字都显得多余。
还有,陈默继续道,赵锐的案子判了。数罪并罚,涉案金额特别巨大,情节特别严重,判处有期徒刑十五年,没收个人全部财产。他上诉了,但维持原判的可能性很大。
十五年。最好的年华将在铁窗中锈蚀殆尽。等他出来,早已物是人非,一无所有。这结局,对他那种汲汲营营、贪得无厌的人来说,比死更难受。
嗯。我依旧只是应了一声。赵锐一个跳梁小丑罢了,他的结局,从他在行车记录仪里说出那句乡下人好哄时,就已经注定。
另外,这是您要的关于‘晨曦计划’的最新进展报告。陈默递过来一份文件。
我接过,翻开。里面是磐石资本近期重点推进的一个大型公益项目,旨在资助偏远地区的教育和医疗。报告里,一张张孩子们在新建的校舍里读书、在配备崭新设备的乡村诊所前微笑的照片,充满了蓬勃的生机。
这才是磐石存在的意义,也是我沈砚,浴火重生后,真正想要走的路。财富和权力,不再是攀附他人的阶梯,而是我手中可以回馈这片土地、改变他人命运的力量。
做得很好。我合上报告,脸上露出一丝真切的、带着温度的笑意,通知下去,‘晨曦计划’下一阶段的资金,加倍投入。
是,沈总!陈默眼中也闪过振奋的光芒。
夕阳的余晖将老宅的轮廓镀上一层温暖的金边。工人们已经收工,庭院里恢复了宁静。我独自站在那棵老槐树下,指尖拂过粗糙的树皮,感受着岁月沉淀的纹路。
凤凰男
曾经,这三个字是钉在我脊梁骨上的耻辱柱,是林雅和她那个圈子用来定义我、羞辱我的标签。它代表着依附、卑微、以及被施舍的幸运。
如今,烈火焚尽了枷锁,也淬炼了筋骨。
我看着自己摊开的手掌,掌心纹路清晰,骨节分明,充满了力量。这双手,曾签下屈辱的担保,也曾点燃复仇的火焰;曾紧握成拳砸向命运的不公,如今,正稳稳地托起无数人希望的晨曦。
我抬起头,望向被晚霞染红的辽阔天际。那里,仿佛有一只浴火重生的凤凰,正展开璀璨夺目的羽翼,挣脱了所有泥泞的过往,向着更高远的苍穹,自由翱翔。
嘴角,缓缓扬起一个释然而坚定的弧度。
凤凰男不。
我沈砚,本就是浴火涅槃的凤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