聚热小说 > 玄幻小说 > 重生之复仇贵女 > 第一章

1
重生
铁锈的气味勒进气管,每一次呼吸都扯着肺叶,疼得钻心。腕骨上沉重的锁链,随着囚车的颠簸,一次又一次地磨过裸露的骨头,发出令人牙酸的细响。视野是模糊的血红,刑场的高台上,父亲怒目圆睁的头颅,母亲素白衣襟上泼洒的暗沉,兄长们破败如草垛的躯体……
……可惜了,细皮嫩肉的将门小姐……
陛下旨意,苏家女眷充作军妓,这就是叛国的下场!
叛国!
滔天的恨意哽在咽喉,烧干了所有眼泪。
囚车猛地一震,侧方栅栏轰然开裂!失重感猛地攫住她,整个人被甩出车外,崖下凛冽的风如刀割面。
——!
苏梦仪猛地弹坐起来,心脏在胸腔里疯狂擂动,几乎要撞出来。剧烈的喘息卡在喉咙口,她僵着身子,瞳孔在黑暗中急剧收缩。
没有刺骨的寒风。
没有令人作呕的血锈和恶臭。
没有沉重冰冷的铁链。
触手是柔软光滑的锦被,鼻尖萦绕着浅淡的、她闺房中熟悉的梨花香。帐幔低垂,窗外月色朦胧,漏进几分清辉,隐约勾勒出屋内熟悉的陈设——紫檀木的梳妆台,绣着寒梅映雪的屏风,墙角那盆她亲手照料的白玉兰……
她颤抖地抬起手,就着微弱的光线。
手指纤细,白皙,毫无伤痕。腕骨处,那片被铁链磨烂见骨的皮肉,光滑平整,只有一串鲜红欲滴的珊瑚手钏,冰凉地贴着她的皮肤。
这是……她的闺房
怎么可能
她不是应该在那肮脏的囚车里,或者已经摔下悬崖粉身碎骨了吗
巨大的荒谬感和恐慌攫住了她,让她几乎无法呼吸。
小姐您醒了吗门外传来一声带着浓浓睡意的、含混不清的询问,伴随着窸窣的脚步声,奴婢好像听见动静了。
是春桃的声音!她那个因为贪睡没少被她笑话的小丫鬟春桃!她不是……不是早在苏家被抄时就被乱兵……
苏梦仪猛地捂住嘴,将一声惊呼死死堵了回去。她用力掐了一把自己的大腿,尖锐的疼痛刺激着神经。
不是梦
她深吸一口气,极力让声音听起来平稳,却依旧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颤抖:春桃进来。
门吱呀一声被推开,一个穿着藕色比甲、揉着惺忪睡眼的小丫鬟端着烛台走了进来:小姐,您怎么这个时辰醒了可是渴了还是魇着了
烛光摇曳,照亮春桃圆圆的脸蛋和关切的眼神。
苏梦仪死死盯着她,目光贪婪地掠过春桃鲜活的脸庞,试图从中找到一丝虚幻的痕迹。没有,一切都是那么真实。
她的心脏跳得厉害,一个疯狂的念头不受控制地冒出来。
春桃…她的声音干涩得厉害,每一个字都像是从砂纸上磨过,今日…今日是何年月
春桃愣了一下,显然没料到她会问这个,随即噗嗤一笑:小姐您真是睡糊涂啦今日是永和十七年三月初九呀!您昨儿个还念叨着,再过两日夫人就要带您去大相国寺上香呢!
永和十七年!三月初九!
像是一道惊雷直直劈在天灵盖上,苏梦仪整个人僵在原地,血液仿佛瞬间凝固,又瞬间沸腾!
三月初九!距离五月初九苏家被冠上叛国罪满门抄斩,正好还有两个月!
她真的回来了!回到了悲剧发生之前!
巨大的冲击让她眼前发黑,身子晃了晃,几乎要从床边栽下去。
小姐!您怎么了脸色怎么这么白春桃吓了一跳,慌忙放下烛台过来扶她,是不是哪里不舒服奴婢这就去禀报夫人请太医!
不!不用!苏梦仪猛地抓住春桃的手腕,力道之大,让春桃吃痛地低呼一声。
她意识到自己的失态,缓缓松开手,竭力压下翻江倒海的情绪,挤出一个苍白无力的笑:我没事…只是做了个噩梦,一时没缓过来。不用惊动母亲。
春桃揉着手腕,还是有些担心:真的没事吗小姐您的手好冰。
真的没事。苏梦仪垂下眼睫,掩去眸中汹涌的骇浪,只是…只是个很可怕的梦罢了。你下去吧,我想一个人静静。
春桃犹豫了一下,见她态度坚决,只好行了个礼:那奴婢就在外间守着,小姐若有事,唤一声就好。
看着春桃退出去,门被轻轻合上,苏梦仪强撑的镇定瞬间瓦解。
她猛地扑到梳妆台前,抓住那面冰凉的菱花铜镜。
镜中映出一张脸。饱满的额头,莹润的脸颊,清澈的眼眸因为惊惧而微微睁大,唇色苍白。这是两个月前,尚未失去一切、被保护得天真不知事的苏家嫡女。
她看着镜中的自己,嘴角一点点扯开,形成一个极其怪异扭曲的弧度,最终化作无声的、癫狂的笑。泪水却毫无预兆地奔涌而出,滚烫地滑过腮边,滴落在梳妆台上,洇开小小的深色水渍。
哭了许久,直到喉咙里发出嗬嗬的哽咽声。
她抬手,狠狠擦去满脸的湿痕。
再抬眼时,镜中那双眸子里,所有惊惶茫然被一把野火焚尽,只剩下冰冷坚硬的铁石,和一丝几欲噬人的疯狂。
永和十七年,三月初九。
她记住了。
这一世,她要那些算计苏家、将她踩入泥淖的人,一个一个,千倍百倍,尝尽他们亲手种下的苦果!
2
暗流汹涌
接下来的日子,苏梦仪成了潜藏在往日皮囊下的幽魂。
清晨,她依旧会陪着母亲用早膳,听着母亲温柔地絮叨着家长里短,说着哪家的公子似乎不错,又嗔怪她父亲和兄长们整日泡在军营不着家。她笑着应和,给母亲夹菜,仿佛还是那个不谙世事的娇娇女。
午后,她也许会去寻二哥切磋一下骑射,箭矢离弦,稳稳钉入靶心,引来二哥惊讶的赞叹:小妹今日手感颇佳!她只是抿唇笑笑,压下眼底翻涌的情绪。前世,二哥的骑射功夫最好,却死在乱箭之下。
夜晚,她屏退丫鬟,借口安神早早熄灯。却于黑暗中睁着眼,仔细回想前世这两个月间发生的每一件细微小事,试图从中剥离出阴谋的蛛丝马迹。
她开始有意无意地靠近父亲的书房。有时是送一盅母亲炖的汤水,有时是借口找一本兵书游记。苏震将军虽觉女儿近来似乎有些不同,少了些跳脱,多了些沉静,也只当她是长大了,并未深究。
在父亲与幕僚、部将的零星交谈中,她捕捉到一些信息:边关几次小规模的摩擦失利,都被轻描淡写地归咎于指挥失误或天气原因;粮草补给线似乎出过问题,但很快被按下;朝中有几位御史近期频频上书,弹劾军中将领奢靡享乐、居功自傲,虽未直接指向苏家,但句句意有所指。
她甚至有一次,在父亲书案一角,看到一份被压在其他公文下的密报边角,隐约有北狄、异动、疑似联络等字眼,待她想细看时,父亲已不动声色地将其他文书覆盖其上。
暗流,的确在涌动。有一只无形的手,正在缓慢而坚定地编织着一张大网,目标直指苏家。
仅凭这些,远远不够。她需要更确凿的证据,需要知道那只手究竟是谁,又如何能调动如此多的力量。她更需要力量去阻止。
她想起前世模糊听闻的淮王妃暴毙疑案。那位出身清贵、性情温婉的王妃,在她家破人亡前约一个月,突然薨逝,官方说法是急症。当时京中似有细微流言,但很快平息。时间点如此接近,会不会有所关联
这或许是一个突破口。即便无关,淮王府或许也能成为潜在的盟友——如果淮王妃之死真有冤情。
3
巷陌初遇
机会来得很快。母亲让她去京郊有名的珍宝阁取一副早就订好的红宝石头面,是为下月祖母寿辰准备的。
她带着春桃,乘马车出府。一路上,她看似欣赏窗外街景,实则警惕地留意着四周。或许是她多心,但她总觉得似乎有视线若有若无地跟着马车。
取了头面,归途行至一半,她忽然吩咐车夫:拐去西城的墨香斋,我去挑些新纸笺。
马车拐入一条相对僻静的街道。苏梦仪的心微微提起。
果然,那种被窥视的感觉并未消失。
她让马车在墨香斋门口停下,对春桃道:你在此处等着,我很快出来。她独自一人走进书斋,快速从侧门而出,绕进后方交错复杂的窄巷。
她脚步加快,身后细微的脚步声如影随形。
心下一横,她猛地拐入一条死胡同,迅速转身,背靠冰冷墙壁,厉声道:谁出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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巷口阴影里,缓缓走出两个穿着普通粗布衣裳、面容却异常精悍的男人,眼神冰冷,带着杀意。
苏小姐,怪只怪你知道了不该知道的事。其中一人哑声道,手中滑出一把匕首。
苏梦仪心沉到谷底。她的探查果然被发现了!这些人是谁派来的皇帝还是其他藏在暗处的敌人
她虽将门出身,有些拳脚功夫,但重生后这身子久未锤炼,气力不济,且手无寸铁。眼看对方逼近,她只能全力周旋。
匕首带着寒光刺来,她险险侧身避开,衣袖却被划破一道口子。另一人从侧方攻来,掌风凌厉。她格挡几下,臂上已被划伤,火辣辣地疼,气息也开始紊乱。
实力悬殊。难道刚重生,就要莫名其妙死在这暗巷之中
不甘心!她眼中闪过决绝,正要拼命,忽闻一道破空之声——
铛!
一枚石子精准地打在其中一名刺客的手腕上,匕首应声而落。
紧接着,一道青影如疾电般掠入巷中,剑光如秋水乍破,清冷凛冽,瞬间隔开了另一名刺客的攻击。
那身影极快,招式简洁却凌厉无比,不过瞬息之间,便与两名刺客缠斗在一起。剑光闪烁,血花飞溅,不过几息,那两名刺客便已倒地不起。
一切发生得太快。
苏梦仪扶着冰冷的墙壁急促喘息,抬头看向那出手之人。
月华初上,清清冷冷地落在那人身上。一身雨过天青色锦袍,腰束玉带,勾勒出劲瘦腰身。面容清俊至极,眉宇间带着几分疏离冷淡,一双眸子却深得见不到底,此刻正静静看着她,目光在她流血的臂上和颈侧细小的伤口上一顿。
苏姑娘他开口,声音清冷如玉石相击,在这刚刚经历生死搏杀的寂静巷子里显得格外清晰,却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探究。你为何会在此
苏梦仪心头骤紧,警惕地看着他:阁下是她认得这张脸,淮王世子楼钰,宫宴上有过几面之缘,但从未有过交集。他为何会出现在这里又为何恰好救了她
楼钰。他淡淡报上名字,目光却未从她脸上移开,仿佛想从她惊魂未定的神情中看出些什么,淮王世子。
他缓步上前,自怀中取出一方素净的白色锦帕,递给她,语气平淡:你的伤口需得尽快处理。
苏梦仪没有立刻去接,只是看着他。他出现得太巧合,身手太好,态度也太过于平静。
楼钰仿佛看穿她的疑虑,却并未解释自己为何现身,只是略作停顿,视线扫过地上已无声息的杀手,再开口时,语意莫名:苏姑娘如此晚归,还惹上这等杀身之祸,所欲为何他眸光倏地锐利如刀,直刺她心底,莫非……也与在下一般,在查某些……不该存于世上、引人灭口的真相
苏梦仪攥紧了手指,指尖冰凉。他知道了什么他也在查查什么
楼钰的声音压得更低,在这昏暗的巷子里,一字一句,清晰无比地敲在她心上:比如,家母淮王妃……真正蹊跷的死因。
苏梦仪猛地抬头,撞进他深不见底的眸子里。淮王妃之死!果然有内情!电光石火间,她想起前世模糊听闻的传闻,淮王妃似乎也是在一场突如其来的急病中香消玉殒,时间点……与她苏家之难相距不远!难道……
一个荒谬又令人胆寒的念头攫住她。
她听见自己的声音干涩发颤,带着不确定的试探:世子……怀疑王妃并非急病身亡
楼钰眼底掠过一丝极冷的讽意,他没有直接回答,只是反问:苏姑娘方才遭遇的,莫非与你近日所为无关你可知道,这些人,他踢了踢脚边的尸体,绝非寻常江湖匪类。
无声的对峙在弥漫着血腥气的巷中蔓延。苏梦仪看着他,他眼中没有恶意,没有敷衍,只有一种近乎同病相怜的冰冷彻骨和决绝,还有一种对答案的迫切。
良久,她深吸一口气,压下翻腾的心绪,接过了那方锦帕,按在手臂不断渗血的伤口上。柔软的布料瞬间染上一抹鲜红。
此地不宜久留。她轻声道,算是默认了他的猜测,也接受了眼前暂时的、充满未知的同盟。
楼钰眼中闪过一丝极淡的、难以察觉的什么,微微颔首:我在城南有一处清净私宅,可暂避一时,也为姑娘处理伤口。
4
同盟初结
私宅清幽,陈设雅致,似是常有人打理,却又透着一种冷清。
楼钰取来清水、伤药和干净布帛,动作熟练地替她清洗包扎手臂和颈侧的伤口。他的手指修长有力,偶尔不经意碰到她的皮肤,带着一丝凉意,却让苏梦仪莫名有些紧绷。她垂着眼,能感受到他落在自己发顶的视线,深沉难辨。
苏姑娘近日,似乎对朝堂军中之事,格外关切他状似无意地开口,声音低沉。
苏梦仪心下一凛,知道这是交换信息的开始。她斟酌着词句:苏家树大招风,近日总觉得……山雨欲来。世子想必明白。
楼钰包扎的动作微微一顿:树大招风……是啊。他语气里带着一抹嘲弄,风欲摧之,有时并非因为树大,而是因为……碍了别人的路。
比如苏梦仪抬眼看他。
楼钰直视她的眼睛,缓缓道:比如,有人觉得苏家军权过重,碍了一统江山的路。比如,有人觉得淮王府与世无争,碍了某些人母族晋升的路。
话语如惊雷,炸响在苏梦仪耳边。他竟如此直白!
世子此言……太大逆不道。她声音微涩。
难道苏姑娘经历的刺杀,便顺道了楼钰反问,嘴角噙着一丝冷意,若非我恰巧途经,苏姑娘此刻已是一具尸体。而这京城,明日最多多一桩千金小姐不幸遇匪的谈资。
苏梦仪沉默。他说的没错。皇帝的猜忌,她早有预感,但经楼钰如此直白点出,依旧让她心底发寒。而淮王妃……竟可能是死于后宫倾轧
王妃她……
脉案被毁,贴身宫女暴毙,所有证据都指向急症。楼钰的声音听不出情绪,眼神却冰寒刺骨,但母妃身体一向康健,逝前一日我还入宫请安,并无异样。唯一的异常是,她那日曾因故顶撞了刘贵妃。
刘贵妃三皇子宇文皓的生母!那位近年来圣宠最浓、母家势力日益壮大的贵妃!
苏梦仪只觉得一张巨大的、黑暗的网正在眼前展开,网的中心,坐着那位至高无上的帝王。为了权力平衡,为了宠妃爱子,他竟能如此心狠手辣
所以,世子怀疑是……她不敢说出那个称呼。
楼钰没有回答,但从他冰冷的眼神中,苏梦仪得到了答案。
共同的敌人,让两人之间那种微妙的戒备和试探,瞬间消散大半,取而代之的是一种同病相怜的沉重和并肩而战的决绝。
5
暗夜同行
自此,一种无言的默契在两人之间形成。
苏梦仪利用身份之便,留意苏府、宫廷与刘贵妃、三皇子相关的动静,凭借重生优势,时常能捕捉到一些极易被忽略的异常。
楼钰则动用了淮王府埋藏在暗处的力量,以及他这些年来培养的人手,从宫闱秘闻到朝臣动向,从边关军报到江湖消息,多方探查。
他们时常在城南私宅秘密会面,交换信息,分析线索。烛火摇曳,映照着两张年轻却凝重的脸庞。
有时是苏梦仪带来一丝宫中的风吹草动:…刘贵妃宫里的副总管,近日暗中处理了一批药材渣滓,并非太医所开之方…
有时是楼钰递过一枚不起眼的令牌:…从黑市流出,是北狄探子所用,但铸造工艺,有官造的痕迹…
线索零碎而杂乱,但拼凑起来,指向越来越清晰。一张针对苏家的通敌大网正在暗中编织,而淮王妃之死,很可能是为了扫清障碍或是杀鸡儆猴。
在这些紧张、压抑的暗夜相会中,有些东西在悄然变质。
他会在她蹙眉分析时,不动声色地将烛台移近些;她会在他带来夜宵时,下意识地将碗里他不喜的香菜夹到自己碗中,做完才惊觉失礼,他却只是微微一怔,并未言语。
一次她离去时,外面忽然下起急雨,他沉默地将自己的披风递过,带着清冷的松木气息。她裹着披风冲入雨幕,回头时,见他仍立在廊下,身影在雨雾中显得有些模糊不清。
又一次,她因连日忧思,在等他时伏案小憩,醒来身上多了一件他的外袍,而他站在窗外庭中,负手望着月色,不知站了多久。
心动像悄然而生的藤蔓,在仇恨与阴谋的缝隙里挣扎着探出头,却谁也不敢触碰。家仇未雪,危机四伏,每一步都如履薄冰,稍有不慎便是万劫不复。那一点点悄然滋生的情愫,只能被死死压在心底最深处,成为黑夜里唯一微弱却不敢汲取的暖意。
他们的话题始终围绕着阴谋与复仇,偶尔的沉默却仿佛有千言万语在无声流淌。目光偶尔交汇,又迅速避开,生怕泄露了心底不该有的波澜。
6
雷霆骤雨
证据一点点汇集,指向那个令人绝望的真相。而时间,也一天天逼近前世的噩耗之日。
四月底,边关突然传来紧急军情,称北狄异动,疑似大军集结。皇帝连夜召集群臣,苏震将军自然在列。
朝堂上,几位大臣突然发难,出示所谓密报,指控苏震麾下一名心腹副将通敌,并暗示其行为乃受苏家主使。那名副将已在数日前一次意外冲突中殉国,死无对证。
紧接着,又有数名官员痛心疾首地弹劾苏家多年来拥兵自重、目无君上,甚至拿出一些伪造的书信物件。
风暴来得又快又猛。
苏梦仪虽早有预料,但听到父亲被禁足府中、苏家被围的消息时,依旧浑身冰凉。她知道,接下来就是搜罗罪证,屈打成招,然后……
她不能坐以待毙!她和楼钰早已准备后手。
就在这关键时刻,楼钰那边却出了意外。他在调查刘贵妃一位心腹宦官时,遭遇埋伏,身受重伤,消息传回时,人已昏迷。
苏梦仪得知消息时,正在设法与外界联络,只觉得眼前一黑,险些栽倒。楼钰是她最重要的盟友,也是她此刻……最不敢深想的人。
强压下心中的恐慌与刺痛,她知道此刻只能靠自己。她必须利用重生最后的优势,联系上三皇子宇文皓!
这是一步险棋。前世,三皇子最终得利,但他是否直接参与陷害苏家,她并不完全确定。但此刻,他是唯一可能扭转局面的人选——只要让他相信,扳倒苏家,最终得利的不会是他,而是会被皇帝彻底清除!
她通过一条极其隐秘的渠道,将部分关于刘贵妃家族意图、以及皇帝对成年皇子普遍猜忌的证据,送到了宇文皓手中。
等待回应的每一刻都无比煎熬。府外重兵包围,府内人心惶惶。母亲病倒,父亲沉默不语,兄长们焦躁愤怒却无力突破困局。
就在苏梦仪几乎绝望之时,转机终于来了。
三皇子宇文皓突然在朝会上强势发声,力陈苏家之功,质疑证据漏洞,甚至暗示此事或有小人构陷,意图动摇国本。他麾下的官员也纷纷附和。
形势瞬间变得微妙。皇帝显然没料到三皇子会突然插手,且态度如此强硬,一时陷入迟疑。
而就在这短暂的僵持中,重伤昏迷的楼钰突然出现!他带来了最关键的人证——那名本该殉国的苏家副将的亲兵,他侥幸逃生,并带来了副将留下的血书,控诉自己是遭人陷害灭口!同时,楼钰还出示了调查所得,直指刘贵妃家族与北狄某些部落确有暗中往来,而那所谓的通敌信物,实乃刘家伪造!
一击致命!
皇帝的脸色变得极其难看。他知道,事已不可为。继续强硬下去,只会彻底暴露自己,甚至引发更大动荡。他最终选择了弃车保帅。
刘贵妃家族被推出来顶罪,抄家流放。刘贵妃被打入冷宫。苏家的冤情得以昭雪。
然而,皇帝看苏震和楼钰的眼神,却冰冷彻骨,充满了忌惮与杀意。苏梦仪知道,暂时的安全之下,是更深的危机。皇帝绝不会放过他们。
7
宫阙喋血
表面的平静维持了不到半个月。
皇帝显然不愿坐以待毙,开始更疯狂地反扑,试图清除所有潜在的威胁。他找借口调动禁军,想要软禁甚至处决苏震和楼钰。
但苏梦仪和楼钰早已料到。与三皇子宇文皓的暗中联盟也更加紧密——他们都清楚,皇帝不死,他们永无宁日。
最后的宫变之夜,来得猝不及防,又仿佛注定。
喊杀声骤然划破皇宫的夜空,火光四起。三方力量——保皇的禁军、三皇子的私兵及部分倒戈的京营、苏家旧部及楼钰掌控的力量——猛烈地撞击在一起。
苏梦仪穿着一身利落的劲装,紧跟在楼钰身侧。她的骑射功夫此刻派上了用场,箭无虚发,为楼钰清除侧翼的威胁。楼钰剑法凌厉,始终护在她左右不远处,青色的衣袍很快被鲜血染深。
他们目标明确,直冲皇帝所在的金銮殿。
一路血战,踏着无数尸骸。苏梦仪眼中只有那个方向,父兄染血的面容在眼前不断闪现,支撑着她挥剑、放箭,机械地重复着杀戮的动作。
终于,他们杀到了殿前。
皇帝身着龙袍,手持长剑,站在殿门之内,面色狰狞,身边是最后一批死忠的侍卫。
乱臣贼子!朕早该将你们苏家满门抄斩!早该让淮王府绝后!他嘶吼着,再无平日的威严,只剩下穷途末路的疯狂。
楼钰一言不发,提剑而上,剑气如虹,与皇帝的侍卫战在一处。
苏梦仪搭箭引弓,目光冰冷地锁定那个造成她一切痛苦的源头。
箭矢离弦,却被一名拼死护驾的侍卫用身体挡住。
皇帝趁机一剑刺向楼钰空门!苏梦仪惊呼一声,想也不想便扑过去想要推开楼钰。
楼钰却仿佛背后长眼,猛地旋身,揽住她的腰际将她带开,同时手中长剑以一个诡异的角度递出——
噗嗤!
剑尖没入了皇帝的胸膛。
皇帝的动作僵住,难以置信地低头看着胸前的剑柄,又缓缓抬头,看向楼钰,看向被楼钰护在身后的苏梦仪,眼中充满了极致的怨毒和不甘。
你……你们……他喉咙里发出嗬嗬的怪响,最终轰然倒地,
eyes瞪得极大,至死不信终结自己的,会是这两个他从未真正放在眼里的蝼蚁。
殿内外有一瞬间的死寂。
随即,是震天的欢呼声和跪拜声——属于胜利者三皇子宇文皓。
楼钰松开了揽着苏梦仪的手,后退半步,气息微乱,脸上溅着血点,眼神复杂地看着倒地的皇帝,又看向苏梦仪,声音低哑:没事吧
苏梦仪摇摇头,看着皇帝的尸体,心中巨大的仇恨突然失去了目标,带来一阵强烈的虚脱感,身体微微晃了一下。大仇得报,苏家……保住了。
楼钰下意识伸手想扶,指尖即将触碰到她衣袖时,却微微一顿,终究还是收了回去。周围兵荒马乱,无数双眼睛看着。新帝即将登基,百废待兴,无数目光会盯着他们这两个功臣。此刻,任何过界的举动,都可能带来不必要的猜忌。
两人之间,隔着一具帝王的尸骸,隔着弥漫的血腥气,也隔着刚刚确立的新秩序那无形的壁垒。
8
江南之约
尘埃落定,曙光微露,刺破弥漫的血腥气,却带不来丝毫暖意。
苏梦仪站在殿外汉白玉的台阶上,看着宫人们沉默而迅速地冲洗着地面上的血迹,看着侍卫们搬运尸体,看着属于新帝的仪仗开始缓缓入驻宫阙。
身体里的力气仿佛被一瞬间抽空。恨支撑着她重生,支撑着她走到这里,此刻大仇得报,竟是一片空茫的虚脱。父兄、苏家上下的冤魂,可能安息她不知道。她只觉得累,前所未有的累。
脚步声自身后响起,沉稳,熟悉。
她没有回头。
楼钰走到她身侧,与她一同望着那轮艰难冲破黑暗的朝阳。他换下了那身染血的袍服,穿着一身素净的青衣,却依旧洗不去眉眼间的疲惫与沉淀了太多无法言说的东西。他的目光落在她染血疲惫的侧脸上,那里有一道细微的刮伤。
沉默许久。只有晨风吹过旷寂宫宇的呜咽,以及远处隐约传来的整顿秩序的声音。
他从袖中取出一本册子,封皮是雅致的江南山水纹样,与他一身清冷截然不同的温润气息。
什么苏梦仪的声音有些沙哑,带着历经厮杀后的疲惫。
一本江南游记。楼钰的声音很轻,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紧绷,仿佛怕惊扰了这片刻的宁静,也惊扰了她,上面说,这个时节,江南烟雨正朦胧,杏花初开,荷叶才露尖尖角。运河上舟楫往来,街市里炊烟袅袅,没有……没有京城这些血腥和算计。
苏梦仪微微一怔,侧头看他。晨曦为他轮廓镀上一层浅金,柔和了他眼底的冷冽,却显得那双眸子更加深邃。她注意到他递书的手指,骨节分明,却微微用力,似乎泄露了主人并不平静的内心。
楼钰没有看她,依旧望着前方被晨曦染红的天际,耳根处却泛起一丝极淡的红晕,语气依旧竭力保持着平静:仇报了,京里的事,三皇子……新帝会处理。
他顿了一下,喉结微动,终于转眸看向她,目光深邃,带着某种小心翼翼的期待,和一丝难以掩饰的疲惫后的温柔。
苏姑娘,他轻声问,声音被风送进她耳里,带着一种近乎蛊惑的意味,要不要……一起去看看真正的太平盛世
苏梦仪看着他,看着他眼底映出的自己,看着那本仿佛承载着所有安宁与遥远的游记。宫变的血腥气似乎还在鼻尖萦绕,父兄惨死的景象仍在脑海盘旋,但此刻,望着他眼中那一点微光,她心中的坚冰与沉重,仿佛被什么东西轻轻撬动了一角。
复仇之后的虚无,被这个简单的邀请悄然填满了一丝别的什么。
她没有立刻回答,只是缓缓地,极其缓慢地,伸出了手,接过了那本还带着他体温的游记。指尖不经意相触,两人俱是微微一颤,随即若无其事地分开。
她低下头,翻看着书页上描绘的小桥流水、杏花春雨,目光最后落在他俊朗却难掩倦色的侧脸上。
良久,一丝极淡、却真实的笑意,终于冲破了她眼底经年不化的冰霜和疲惫,如同破云而出的微光。
好。她听见自己的声音清晰地回答,带着一种解脱后的轻盈,一起去看看。
楼钰闻言,先是微微一怔,随即,那总是紧抿的唇角难以抑制地向上扬起一个清浅却真挚的弧度。他眼中那点小心翼翼的微光,瞬间亮了起来,如同晨曦落入了寒潭深处。
两人相视一笑,千言万语,尽在不言之中。身后的血腥宫殿渐渐远去,前方,是江南的朦胧烟雨,和一段刚刚开始的、充满未知的旅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