卢象升眉头微微一皱,他为人方正,不喜这些阴私之事:“曹公公,京营乃天子禁军,我们是外将,按规矩恐怕不好插手。”
“规矩?”曹化淳不紧不慢地笑了,那笑声在安静的房间里显得格外清晰。
“什么叫规矩?皇上的旨意,就是最大的规矩!”
他从宽大的袖袍中,缓缓摸出一卷用黄绫包裹的密旨,“卢将军,皇上早就料到此行必有阻滞,特意下旨,命你二人协助咱家整顿新军。咱家,不过是奉旨行事罢了。”
卢象升与曹变蛟对视一眼,都在对方的眼中看到了震惊。他们瞬间明白了这一趟差事的凶险和分量。
“既是陛下圣谕,末将万死不辞!”二人齐齐抱拳。
“好!”曹化淳重重一拍桌子,眼中杀机毕现,“明日,咱家倒要好好瞧瞧,这帮勋贵养的走狗,是怎么在咱家面前,蹦跶着自己往棺材里跳的!”
第二天,京营校场,尘土飞扬,人声鼎沸。
曹化淳一袭簇新的蟒袍,在一大群神情冷酷的东厂番子的簇拥下,带着卢象升和曹变蛟,大摇大摆地踏入了营门。
他一眼就看见,宽阔的校场上,黑压压地站了上千号士兵,几个为首的千户军官更是歪歪扭扭地站在最前头,个个脸上都挂着一副吊儿郎当、存心找茬的模样。
“哟,这不是曹公公大驾光临了吗?”
一个脸上有刀疤的千户阴阳怪气地开了口,声音拖得老长,“我们这些当兵吃粮的粗人,可有好几个月没见着饷银长啥样了。您老人家新官上任,是不是该先体恤体恤弟兄们,把钱给发了?”
他话音刚落,人群里立刻炸开了锅。
“对啊!没钱谁给你卖命!”
“不发钱就滚蛋!京营不欢迎太监!”
“我们要加饷!加饷!”
四面八方顿时响起了震天的起哄声,整个场面乱得像一锅沸水。
远处高高的点将台上,成国公朱纯臣那帮勋贵正隔岸观火,望着这边的乱象,每个人的嘴角都挂着一丝毫不掩饰的得意。
曹化淳却连眼皮都没抬一下,他甚至还笑了:“各位弟兄的难处,咱家都懂。不过,咱家今天来,不是来发钱的。”他顿了顿,声音陡然拔高,“是来整顿军纪的!”
“什么玩意儿?不给钱还想管我们?”那带头的千户扯着嗓子就嚷嚷开了,“弟兄们!这阉人根本没把咱们当人看!”
“赶他滚出京营!”
“京营不欢迎太监!”
就在人群越来越激动,眼看就要失控的瞬间,曹化淳猛地发出一声断喝,声音尖利刺耳,竟压过了上千人的嘈杂:
“都给咱家闭嘴!”
他“唰”地甩出一卷明黄的圣旨,高高举起,用尽全身力气吼道:“奉天承运,皇帝诏曰:命曹化淳暂掌京营,整肃军纪,凡有不遵号令、聚众生事者——斩!”
最后一个“斩”字出口,仿佛一道惊雷炸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