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甫一踏入寝宫,目光一扫,看到死去的刺客、护在榻前遍体鳞伤的两名虎卫,以及被抱紧的、正哇哇啼哭的朱慈烺。
他没有第一时间说话,而是缓缓走到刺客尸前,俯身,拾起那张已半干的纸。
眼睛微微一眯,盯着龙脉自断四字,良久未语。片刻后,他陡然抬头,目光森然如剑。
“王承恩。”
“在!”
“传朕旨意!”
他一字一顿,声音如雷贯殿:“即刻起,锦衣卫与东厂、内厂联合行动,全城戒严三日。”
“封锁所有出城驿道、渡口、暗巷、坊市,连夜排查。宫内宫外,一律不得通行。”
“北镇抚司调出全部刑讯高手,东厂机要档案开封查对,三日之内”
“朕要知道:天机阁在哪儿。”
“诺!”王承恩不敢多问,立刻转身疾奔,命内侍飞骑传诏。
几个时辰后,夜色未褪,大明京城风声鹤唳。
内城四门封闭,街头设卡,锦衣卫一队队披甲持刀,火把如昼,挨家排查,东厂探子化整为零,穿梭于各大士族门第、香火会馆、文会书院。
京城,寅时。
四门紧闭,鼓声未响,坊巷却早已亮起了灯火。
朱由检的圣旨如一声惊雷,劈开了沉睡中的皇城夜色,全城戒严,三日内彻查天机阁踪迹,锦衣卫与东厂、内厂联合执法,动用一切手段,追查刺客同党。
这是大明建国以来,极少数真正意义上的内城军控。
锦衣卫指挥使骆养性连夜调兵,四十八名亲卫直入北镇抚司大堂,打开密封铁柜,取出数百人的暗名单。
“这批人,近年曾私造宫廷图纸、私通边卫、购藏异书、出入宗室庄园者,统统立档。”
“无论达官商贾,还是道士文生,统查。”
东厂方面,魏忠贤亲自主持,调动三线探子:一线盯住官员府邸出入,一线潜入文会私馆,一线混迹庙观坊间。
他下令一句话:“自今夜起,厂卫之间无分你我,谁先锁出线索,谁便升一级。”
话音未落,一名老探子拱手:“奴才有一人可查,宫外旧医张明叟。”
“此人曾是前太医院弃用的御前医工,近日多次夜间出入玉泉山西麓的寿观道舍,与晋王长史一面后忽然闭门不出。”
魏忠贤一听,顿时眼角一挑:“寿观?寿谁的观?”
“奴才查过,道号贞妙子,是前东林学士门下客,素与几位落籍宗亲走动频繁。”
“调一队人,连夜请他喝茶。”魏忠贤冷笑。
与此同时,锦衣卫也有了新动作。
第二道线索,出现在广源坊的古砚斋。表面上是卖文房字画的铺子,实则是通政司周养浩胞弟周世绵的落脚之处,五日前被人匿名举报此地藏有异书图卷。
锦衣卫百户吕承烨带队直查,一举从地板暗柜中搜出三件可疑之物:一是绘有宫城内殿轮廓的粗稿拓图;二是《永乐宫藏历秘记》抄本;三是一页未署名的夜祭图卷,图中之人头戴铜面,身着儒衣道袍,聚于夜灯香坛,三口棺木,横陈殿中。
图角,有朱砂小字一行:“天数已裂,火德终焚。”
吕承烨将三物密封上呈,不敢耽搁一刻。
朱由检看完,当即圈出四字:火德终焚。这是第二次出现的术语,第一次,是刺客临死前那张羊皮纸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