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若她们起了间隙,哪怕只是一丝,那凤卫就变成私兵,那太子也变成外室,那景宜便有了储望。”
“朱由检再英明,亦不能日日守在宫中,只要后宫内斗,凤卫生乱,太子养于母后,女儿却得宠上天,他便再不能独控平衡。”
“届时,我们再于辽东刺探袁崇焕之死因,与皇帝之疑心并发大明,就会出现空隙。”
这番话,不幸言中。数日后,周皇后再次请见沈贵妃。这是她产后第一次与沈氏正式会面。
两人寒暄几句之后,周皇后语气淡淡:“听闻景宜小公主近日安稳,甚好。陛下宠之甚笃。”
沈贵妃面上带笑:“陛下爱女情深,臣妾亦深感恩宠。”
“不过宫中风言所扰,却让臣妾心惊。听说,有人传言臣妾意图进主中宫,立女为储不知皇后听闻否?”
周皇后眸光微敛,却未接话,只轻轻道:“谣言止于智者。”
这一句谣言止于智者,本意平和,却如钩刺一般,挂在沈贵妃心头。
沈贵妃轻轻欠身,柔声道:“皇后所言极是。”她语气恭顺,神色无瑕,举止之间皆循后宫礼数之矩,几无可挑之处。
周皇后静静望着她,嘴角噙着一丝笑意。
这一场面对,短短一炷香时间,却胜过千言万语。没有唇枪舌剑,没有明言质问,只有一句谣言止于智者,和一句皇后所言极是。
可惜,言止于口,心未必止。
自那日后,周皇后虽未再提流言之事,神色如常,举止温雅,一如既往在乾清宫、太子宫之间来去有度,督膳养子,安排太子读书,毫不怠慢。
但只有贴身侍女绿荷知道,娘娘这些日子夜里辗转难眠。绿荷一次半夜入内殿,见她披衣独坐,轻轻低声唤:“娘娘?您还未歇息?”
皇后回头一笑:“睡不着。”
“是为太子?”绿荷试探着问。
周皇后点头:“也为太子。也为宫中。”
她顿了顿,轻声道:“绿荷,若你是陛下宫中一妃得宠,有女姿,才智不俗;一妃掌兵,统领凤卫;再有一人,虽为皇后,却孑然一身,靠的不过是一个太子你会怎么做?”
绿荷吓了一跳,扑通跪下:“娘娘莫要这般说!陛下对娘娘心存敬重,凤仪之首,母仪天下,这是谁也撼不动的!”
周皇后却摇头,语气淡淡:“心存敬重,敌不过日夜相伴;凤仪之首,敌不过怀中娇女。”
她望向窗外初露的月光,似笑非笑:“我倒不怕失宠。我怕的是对太子不利。”
她缓缓起身,拢了拢衣袖:“我想去见陛下。”
次日清晨,乾清宫外,朝阳尚未透入云霭。
周皇后换上一身素净的淡金云纹宫装,由绿荷陪同,准备赴勤政殿请见圣驾。
她本不常主动求见,今次却决意将宫中流言一事禀明朱由检。
绿荷有些担心:“娘娘,这些事会不会太小了?若说出去,反而像在告状。”
周皇后看了她一眼:“你以为我是去为自己说话?我是不愿宫中这些流言,影响太子、凤卫、陛下心志。”
她语气不重,却带着皇后该有的担当。
两人步至御道之上,却忽听宫墙角传来几声急促脚步。一名身着深灰布衣的太监快步迎上,正是内监近支,赵长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