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叫来王承恩,吩咐退人关门,声音极平,意思却不平,“明日夜里出宫一趟,去京郊会一个人。只你随行,其余人不知。”
“许显纯另走一路,在外围布好人手。神机营三百火枪手埋伏在第二圈,再外一圈立炮位,佛郎机两门,火门不用火绳,用火折随时点燃。谁动谁死,动了也得死得干净。”
王承恩抬眼,只一句,“陛下,此行太险。”
朱由检笑了笑,“险才有用。蛇盘在暗处,你不伸手,它就一直吐信子。”
他定下会面的地点。京城西北三十余里,一座废弃道观,名号早没了,只剩个破了半边的匾。
地方偏,林子深,二十年前香火断,地僧都散去。这样的地方,最适合做局。天机子的人递来的口信说的是此处,他如其言,反倒可验真假。若对方临时改地,八成心里虚。若对方照旧,那这条线就能拢住。
许显纯当日即得密旨,面都不变,回身就动。一个时辰内,锦衣卫内卫三十人先行探路,三十六骑分三路出城,伪装镖局护货、盐户转运、香客归家,前行后探,摸清周围村落、地形、水道。
天黑前,第二批上人,都是大内出身的死士,能攀屋走壁,擅弩擅刀。夜里第三更,再换上十名擅射之人,占树占檐,弓弦上油,防止夜露打滑。许显纯自己押着最后一队,黑甲短披,腰下明光,眼里不见一丝火气,只剩冷。
神机营那边,校尉接到密令,挑了最稳的三百火枪手,昼夜演练暗号。三声短笛为预备,两短一长为开火,三长为撤。每十人成一组,组与组之间交叉火力,避免把火线打断。
火门都备了双火绳,一根挂在火门,一根放在怀里。火药装在油布袋里,袋口用蜡封。若夜里起风,另有火盆遮挡,防火星乱窜。最外一圈,拉出两门佛郎机,小炮不大,却最好用,打人打马打墙都行。
炮口朝向道观前后两处开阔地,角度调好,炮车车轮用木楔子死死卡住,免得反冲乱位。炮弹不装铁砂,装钉片碎石,意在撕阵不在强攻。
外围布得密,内圈更密。道观周遭三十丈内,锦衣卫分三层。外层是巡,来回走,装作打更人。中层是伏,躲屋脊、树丛、墙角。
内层是死,隐藏在井沿、破壁、佛龛后,动则封喉。许显纯把每个掩体都亲自看过,屋梁能不能承人,瓦片会不会响,枯枝踩了会不会断,井口有没有回响,事无巨细。
看完,他把人手再换一换,能忍的人放内层,急性子放外层,手稳的去拿弩,腰快的戴刀。
至于联络,全换了暗号。原先约定的灯笼数目全作废。新定的是木鱼声。两响为平安,四响为异动,七响为断尾。
万一真的撞上大股,七响一敲,最内层封门,第二层拖人,最外层掩杀。神机营此时开火,佛郎机轰头一响,再无话说。
朱由检这边,准备的不是刀,是笔。他给太后写了一封小信,不多字,只两句,国内事托付,宫中守定。
给皇后又一封,交代宫闱戒严。又给卢象升留了一封,信放在宫中一只格外显眼的黄梨木匣里。上锁,王承恩押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