零落的金粉流淌着熠熠的光泽，人声静默后，只剩下舒缓的协奏曲仍在空气中震荡。
蝴蝶兰花粉扑簌，深红毛毯里藏起针织的蝶翼，风一吹就扑腾着像要飞离。
都是她在设计书里写了喜欢的样式，造价不菲。
楚鸿墨知道她不舍得，花费这么多精力一件一件挑选，才最终打造出一场满足她完美主义癖好的婚礼。
那他呢？
她会对他满意吗？
楚鸿墨不知道。他立在站台正中，仅此一盏的聚光灯只对着他。他并起腿，流露出一些不易被察觉的局促与紧张。
“今天是我和姐姐的婚礼。”他不知道，空旷中会让声音放得这么大，好像每一双眼睛都专心致志。
他只盯着一片黯淡的红毯尽头，人影摇动，穿婚纱的新娘还没有出现。
于是他继续说：“我从前不敢想，我真的有把梦里那个漂亮姐姐娶回家的一天。”
“我们是邻居，我很小的时候就认识她，第一次见面，我就好喜欢她。她穿着学校的校服，没有跟我打招呼，但给我吃了她的糖。”
“那颗糖好甜，我之后再也没吃过那个味道的，想了好久。”
“后来她第一次允许我亲她的时候，我才知道甜的根本就不是糖。”
黑暗中，光影仿佛摇曳了一瞬。
曼妙的白色珠光出现在拱门后，是他亲手挑选的婚纱。
楚鸿墨目光一晃，笑容已经上脸：“我一直都很想说这句话：兰漫音，谢谢你愿意嫁给我。这是我一生中最幸福的时刻。”
“嗡——”
音响出了问题似的，忽然低吟一声，音质掺了沙似的粗粝。
“怎么回事？”台下有人小声议论。
接着，另一道聚光灯打下，落在了红毯尽头的新娘身上。
那是一张满堂宾客都陌生的脸。
那是一个泪眼盈盈、却穿着婚纱的孕妇。
“……婚礼照常举行，至于雪诺，为了孩子，我已经跟她领证了，算是补偿她。你回头找人帮我做两张假的结婚证，不要让姐姐看出来。”
“……雪诺，在正式的婚礼举办之前，我会在这里跟你结一次只有我们两个人的婚礼……这么漂亮的礼堂，当然应该让你做第一个新娘。”
“……诺诺，自己把裙子解开好不好？”
“……拿姐姐送我那根高尔夫球杆过来，我帮她教教这条不听话的狗。”
修整好的音响中流露出谁也想不到的对话，屏幕上，令宾客震撼的画面也一幕幕播放。
有新郎和大着肚子的女人在休息室里隐秘的拥吻；
有摇晃的车身中难以言明的私密；
有衣冠楚楚的青年对麻袋里看不清面目的身影狠毒出手的片段；
有一条条摆不上台面的朋友圈……
不知道过去多久，是一秒、一分钟、一小时……
等楚鸿墨从心悸与耳鸣中勉强脱身时，好事的宾客早已打开了录像功能。
他眼睁睁看着这一切发生，却僵着四肢无法采取任何行动。
血管被冻结了似的从皮肤表层一条条暴起，青白的嘴唇上有不知何时出现的血口。
眼球上，蛛网似的红线飞速蔓延，爬至虹膜下，丝丝纹理脉络均被浸染成暗色，模糊了震荡的瞳孔。
好像病毒侵袭，死期将至。
“不、别看。”他仓皇地喃喃着，脚步踉跄，视线在人群的一张张脸上掠过。
渴求着什么，又畏惧着什么。
“姐姐……”
他不知道自己有没有发出声音，只看到苏雪诺狼狈地被人推搡到他身前，摔在地上的膝盖渗血，而他无动于衷。
只有嘴唇还在张合，无意识地重复着两个无声的字符。
原定的伴娘掀着一袭喧宾夺主的红裙踩上红毯，手边牵着漂亮至极的陨石边牧，正对他呲牙。
“大家都看到了吧，没看到的多看看，重播的。”
胡夜馨仰着下巴扫视四周，咬着牙根笑得狠厉：“姓楚的这条狗背着新娘子偷腥，连孩子都搞出来了，我们家漫音弃养他不过分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