长安城,天牢。
这里是全天下最阴暗的角落,连光线都带着腐朽发霉的味道。
长孙无忌披头散发,身上的丞相公服早已被撕扯得不成样子,沾满了污泥和血迹。他蜷缩在潮湿的茅草堆里,曾经运筹帷幄、俯瞰朝堂的眼睛,此刻只剩下了一片死灰。
隔壁的牢房里,传来裴寂断断续续的哭嚎和梦呓。
“别杀我钱都给你别杀我”
这位曾经的吏部尚书,在被拖进天牢的那一刻,就已经疯了。
长孙无忌没有疯,可他比疯了更痛苦。
他脑海里反复回荡的,不是侯君集冲入相府时的狰狞,不是雍王那张得意又愚蠢的脸,而是李干那个鬼魅般的身影,和他送来的那枚狼牙。
他输了。
从一开始就输了。
他以为自己在和萧羽下棋,却不知,对方直接将棋盘砸在了他的脸上。
他以为自己是猎人,却亲手打开了猛虎的牢笼,然后被笼子里的豺狗,咬断了喉咙。
可笑。
何其可笑!
“吱呀——”
沉重的牢门被打开,一道身影,逆着光,走了进来。
浓重的香料味,驱散了牢房的恶臭。
长孙无忌缓缓抬头,看清了来人。
是雍王,李泰。
他换上了一身崭新的亲王蟒袍,腰悬玉佩,面带微笑,身后跟着几个全副武装的禁军校尉。
“长孙相国,别来无恙啊。”李泰的声音里,带着毫不掩饰的快意和轻蔑。
长孙无忌没有说话,只是看着他,像是在看一个跳梁小丑。
“怎么?相国大人不认识本王了?”李泰很享受这种感觉,他蹲下身,与长孙无忌平视,“你当初联合侯君集,想把本王那位九哥诓回来,没想到吧?螳螂捕蝉,黄雀在后。”
他伸出手,拍了拍长孙无忌的脸,动作充满了羞辱。
“你那颗狼牙,本王已经替你收好了。放心,待九哥回来,本王会亲手交给他,告诉他,你是如何忠心为国,又是如何被侯君集那个叛贼陷害的。”
长孙无忌的眼中,终于有了一丝波澜。
那是一丝怜悯。
“你以为你赢了?”他的声音,嘶哑得像破锣。
“不然呢?”李泰笑得更开心了,“母后垂帘,本王监国,禁军在手,天下我有!等我那好九哥回来,看到的,将是一个全新的大唐!”
“禁军”长孙无忌干笑起来,“你真的以为,侯君集会把禁军交给你?”
“他敢不交?”李泰站起身,掸了掸袍子上并不存在的灰尘,语气傲慢到了极点,“他现在是谋逆的叛贼,是丧家之犬!本王给他一个戴罪立功的机会,是他天大的福分!”
“去吧。”长孙无忌闭上了眼睛,懒得再看他一眼,“去拿你的禁军,去坐你的江山。”
“希望你的脖子,比侯君集的刀,更硬一些。”
李泰的脸色,瞬间阴沉下来。
“老东西!死到临头,还敢嘴硬!”他猛地一脚,踹在长孙无忌的胸口。
长孙无忌闷哼一声,身体蜷缩得更紧了,却没有再发出任何声音。
“我们走!”李泰怒气冲冲地转身,“本王现在就去禁军大营,本王要让所有人都看看,谁才是这长安城,未来的主人!”
禁军大营,校场。
三万禁军,甲胄鲜明,刀枪如林,肃立在校场之上。
侯君集一身戎装,按剑站在点将台,脸色阴沉如水。
他看着远处那顶逐渐靠近的亲王仪仗,眼神里,没有恐惧,只有一片燃烧的疯狂。
他知道自己完了。
萧羽的檄文,把他钉死在了国贼的耻辱柱上。
皇后的懿旨,又夺走了他最后的兵权。
他就像一头被逼入绝境的野兽,除了用自己的獠牙,做最后的反扑,再无他路。
“雍王殿下驾到!”
随着太监尖利的唱喏声,李泰在一众人的簇拥下,走上了点将台。
他看都没看侯君集一眼,径直走到了帅位前,仿佛他才是这里的主人。
“侯君集。”李泰转过身,居高临下地看着他,手中拿着皇后的懿旨,“母后有旨,命你交出兵符,戴罪立功。你可有异议?”
侯君集没有说话,只是死死地盯着他。
“怎么?你想抗旨?”李泰眉头一挑,声音冷了下来。
跟在李泰身后的心腹太监,立刻上前一步,厉声喝道:“侯君集!你好大的胆子!见了雍王殿下和皇后懿旨,为何不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