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我从医院那股消毒水味里醒来,第一眼看见的,是我妈李婉琴那张梨花带雨的脸。她扑在我身上,哭得差点抽过去,嘴里反复念叨着：念念,我的念念,你终于醒了！你吓死妈妈了！
她身旁,是我爸苏振邦,一个商场上说一不二的男人,此刻眼圈通红,一个劲儿地说：醒了就好,醒了就好。
还有我哥苏哲,学校里的风云人物,篮球队长,此刻像个做错事的孩子,手足无措地站在一边,声音沙哑：念念,对不起。
这画面,可真感人。
如果我没有上一世的记忆,我大概真的会感动得一塌糊涂吧。
上一世,也是这样一场车祸。一辆失控的货车冲向我们家的小轿车。在最后的关头,我解开安全带,扑过去,用我那单薄的身体,护住了驾驶座的爸爸,副驾的妈妈,还有后排的哥哥。
我死了。他们活了。
我记得很清楚,在我灵魂飘出来的那一刻,我看见他们趴在我的尸体上,哭得肝肠寸断。他们发誓,如果能重来一次,一定会把全世界最好的都给我。
好吧,现在,他们重来了。
我也重来了。
我躺在病床上,看着他们三个,上演着一出失而复得的温情大戏。我妈给我擦脸,我爸给我掖被角,我哥笨拙地想给我削个苹果。
他们的眼神里,充满了悔恨、后怕,和一种……急于补偿的、狂热的爱。
可我知道,那不是爱。
那是恐惧。
他们害怕我,再像上一世那样,为了他们而死。他们的好,只是为了消除他们内心的愧疚,为了让自己心安理得地,活下去。
真没劲。
我累了。真的。上一世,我活得像个讨好全世界的小丑。我努力学习,是为了让他们在亲戚面前有面子。我放弃自己喜欢的艺术,去学金融,是为了将来能帮我哥打理公司。我省吃俭用,把所有的好东西都留给他们。
我以为,只要我付出得够多,他们总会多看我一眼。
可直到我死,我才明白,我在他们心里,只是一个懂事的符号。一个可以被牺牲,可以被遗忘的,次要选项。
现在,他们带着满腔的愧疚回来了。想把上一世欠我的,加倍还给我。
你们想表演,可以。
但这辈子,我不想再当你们的观众了。
医生走进来,问我感觉怎么样,有没有哪里不舒服。
我张了张嘴。
所有人的目光,都期待地,落在了我的脸上。
我看着他们,然后,缓缓地,摇了摇头。
我一个字,都说不出来。
不是不能说。
是不想说。
从今天起,苏念是个哑巴。一个只会看,不会说话的,局外人。
这辈子,我选择,当个观众。
看看你们这场迟来的深情,到底能演到什么地步。
2.
他们在表演,我在旁观
我失声了。
这个消息,像一颗炸弹,把苏家炸得人仰马翻。
我爸苏振邦动用了所有的人脉,请来了全亚洲最好的脑科专家和心理医生。各种检查做了一遍又一遍,结果都一样——我的声带和大脑,没有任何器质性病变。
最后的结论是：创伤后应激障碍,导致了心因性失语症。
通俗点说,就是我被吓傻了,自己不想说话了。
这个结论,让我的家人们,陷入了更深的自责。
都怪我！我妈李婉琴天天以泪洗面,如果不是我非要去那家餐厅吃饭,就不会出车祸,念念也不会变成这样！
是我的错。我爸把所有的烟都戒了,整天唉声叹气,我不该开那么快,我不该……
是我没用！我哥苏哲把心爱的篮球都收了起来,天天守在我床边,像个门神,如果我当时能反应快一点,念念就不用……
他们每个人,都把责任,揽到了自己身上。
然后,他们把这份滔天的愧疚,转化成了,对我三百六十度无死角的,窒息的爱。
我出院那天,家里变了个样。
我那间小小的次卧,被扩建成了带衣帽间和独立卫浴的大套房。里面堆满了最新款的奢侈品包包,和一整墙我根本穿不过来的漂亮裙子。这些,都是我上一世,看着时尚杂志,默默羡慕,却从来不敢开口要的东西。
餐桌上,永远摆着我爱吃的菜。我妈,一个十指不沾阳春水,连厨房在哪儿都快忘了的贵妇人,现在天天研究食谱,变着花样地给我做好吃的。
我哥苏哲,更是夸张。他放弃了所有跟朋友出去玩的机会,成了我的贴身保镖兼书童。我上学,他接送。我写作业,他在旁边给我递水。甚至我去上厕所,他都要守在门口,生怕我磕着碰着。
他们每个人,都在用一种,近乎偏执的方式,来对我好。
他们小心翼翼地,观察着我的每一个表情,试图从我脸上,解读出我的需求。
我稍微皱一下眉,他们就紧张得不行。
念念,是不是空调太冷了
念念,是不是今天的菜不合胃口
念念,是不是有人欺负你了
我什么都不用说,什么都不用做。我只需要,像个易碎的瓷娃娃一样,被他们,高高地,供起来。
学校里,也传遍了。
校草苏哲那个向来不起眼的妹妹,因为车祸受了刺激,不会说话了。苏家上下,把她宠上了天。
于是,所有人都开始,对我另眼相看。
以前那些,对我爱答不理的同学,现在会主动跟我打招呼。老师们,也对我,格外宽容。
我活成了,所有人羡慕的样子。
可是,只有我自己知道,这一切,有多假。
他们不是在爱我。
他们是在,供奉一个,名为苏念的牌位。
一个用他们的愧疚和恐惧,堆砌起来的,冰冷的牌位。
这天晚上,我起夜,路过书房。
门没关严,里面传来我爸妈压抑的,争吵声。
……你今天,又给念念的卡里,打了五百万是我妈的声音。
不然呢我爸的语气,充满了疲惫,除了钱,我还能给她什么只要她能好起来,要我做什么都行。
可她根本就不开心！你没看见吗她看我们的眼神,就像在看陌生人！
那你说怎么办李婉琴,你告诉我,我该怎么办！我爸的声音,也激动了起来,难道你要我告诉她,那场车祸,根本就不是意外吗！
我的脚,像被钉在了原地,浑身冰冷。
车祸……不是意外
3.
那个男人,带着恶意归来
我爸的那句话,像一把钥匙,打开了潘多拉的魔盒。
上一世,关于车祸的所有记忆,像潮水一样,向我涌来。
我记得,那辆失控的货车,在撞向我们之前,并没有鸣笛。它的目标,非常明确,就是我们这辆车。
我还记得,货车司机的脸,那是一张,因为疯狂而扭曲的脸。他的眼神,充满了恨意。
那不是意外。
那是一场,蓄意的谋杀。
而我爸,苏振邦,他知道真相。
他却选择了,隐瞒。
为什么
他在害怕什么或者说,他在保护谁
我的心里,第一次,对这个我叫了二十年爸爸的男人,产生了怀疑。
我开始,不动声色地,观察他。
他最近,总是把自己关在书房里,不停地打电话。每次,都把声音压得很低,神神秘秘。
我趁他不在的时候,偷偷溜进了他的书房。
他的电脑,设有密码。我试了我的生日,我妈的生日,公司的创立日,都不对。
最后,鬼使神差地,我输入了上一世,我的忌日。
电脑,滴的一声,解锁了。
我的心,像被针扎了一下,密密麻麻地疼。
原来,他一直,都记得。
我打开他的邮件,和聊天记录。大部分都是些工作上的事。
直到,我看到一个,被他加密了的文件夹。
文件夹的名字,只有一个字。
林。
我用尽了所有我能想到的密码,都打不开。
线索,又断了。
我没有气馁。
我开始,在网上,搜索所有关于苏振邦和车祸的关键词。
很快,一条不起眼的新闻,吸引了我的注意。
新闻是车祸发生后第二天的。报道里说,肇事司机当场死亡,初步判定为,酒后驾驶。
但在新闻的评论区,我看到了一条,很快就被删除了的评论。
狗屁的酒驾！那个司机,我认识！他就是个亡命徒！是林氏集团的人！
林氏集团。
我爸那个加密文件夹的名字,是林。
这两个林,会不会,是同一个
我立刻,搜索了林氏集团。
这是一个,在五年前,就已经破产了的,房地产公司。而它的创始人,叫,林啸。
照片上,林啸穿着一身西装,笑得,意气风发。
可我看到他那张脸的瞬间,一股刺骨的寒意,从脚底,直冲天灵盖。
就是他！
我不会认错！
上一世,那个货车司机,在撞向我们的前一秒,我从后视镜里,看到了,坐在他旁边,副驾驶上的那个人！
那个人,就是林啸！
是他,策划了那场谋杀！
可他为什么要这么做苏家和林家,到底有什么深仇大恨
我继续往下查。
我发现,林氏集团的破产,和我爸,苏振邦,有直接的关系。
当年,苏氏和林氏,为了竞争城东的一块地皮,斗得你死我活。最后,是我爸,用了一些非常规的商业手段,赢得了竞标,也直接导致了,林氏的资金链断裂,最终破产。
而林啸,也在那之后,人间蒸发了。
所有人都以为,他已经,带着小姨子,跑路了。
没想到,他竟然,一直躲在暗处,像一条毒蛇,等待着,致命一击的机会。
我明白了。
一切都明白了。
我爸他,不是不知道仇人是谁。
他是不敢说。
因为,林啸的报复,源于他当年的,不择手段。
他害怕,这件事被抖出去,他光辉的、企业家的形象,会毁于一旦。
所以,他选择了沉默。
他选择了,用钱,用加倍的爱,来补偿我。
来堵住,他自己良心的那个,巨大的窟窿。
何其可笑。
何其自私。
就在我以为,我已经窥探到所有真相的时候。
一个人的出现,让整个事件,变得更加,扑朔迷离。
那天放学,我哥苏哲,没有像往常一样,在校门口等我。
我给他发信息,他也没回。
我一个人,走在回家的路上。
一辆黑色的轿车,忽然,在我身边,停下。
车窗摇下,露出一张,英俊,却略显苍白的脸。
是苏念,对吗男人开口,声音温和,却带着一丝,不易察arle的,冰冷。
我警惕地,看着他。
别怕。他笑了笑,我不是坏人。我叫顾屿。是你哥哥,苏哲的朋友。
顾屿。
这个名字,我好像,在哪里听过。
哦,想起来了。我哥的房间里,摆着一张,他们篮球队的合影。
里面,就有这个人。
他是,当年篮球队的,副队长。也是,我哥最好的朋友。后来,听说因为心脏病,退队,出国治疗了。
他头顶的标签,是中性的,灰色。
【久别重逢的故人】
我稍稍,放下了戒备。
你哥哥,他今天,有点事,来不了了。顾屿说,他让我,来接你回家。
我点了点头,拉开了车门。
可就在我坐进车里的那一刻,我看到,他头顶的标签,悄然,发生了变化。
那抹灰色,迅速褪去。
取而代之的,是如同警告灯一般,刺眼的,黄色。
【别有目的的接近者：60%】
我的心,瞬间,提到了嗓子眼。
4.
他说,我是他生命里的光
我坐在顾屿的车里,如坐针毡。
他到底想干什么
好久不见,你长大了。他一边开车,一边透过后视镜看我,语气熟稔得,好像我们昨天才见过。
我低下头,装作没听见。
我听苏哲说,你……生病了他又问。
我继续沉默。
他似乎也不在意,自顾自地说了下去。
其实,我这次回来,主要是为了看你。
我的心,猛地一跳。
你可能不记得了。他的声音里,带上了一丝怀念,高一那年,我们球队,有场很重要的比赛。我因为紧张,发挥失常,差点输了比赛。中场休息的时候,所有人都过来安慰我,只有你,给我递了一瓶水,和一张纸条。
纸条上,你画了一个,很丑,但很可爱的小太阳。旁边写着,‘顾屿学长,你是我见过,打球最帅的人。加油！’
从那天起,他的声音,变得很轻,很柔,你就是,我生命里的光。
我听得,目瞪口呆。
有这回事吗
我完全,一点印象都没有。
上一世的我,就是个透明人。我怎么可能,有胆子,去给当时的风云人物,顾屿学长,递纸条
他是不是,认错人了
还是说,他在,撒谎
可他头顶上那个【别有目的的接近者】的标签,并没有变化。这说明,他说的这些,至少,在他自己的认知里,是真的。
这到底,是怎么回事
车子,没有开往我家的方向。而是,在一家,看起来很高级的,私房菜馆门口,停下。
我订了位子。他说,我知道,你喜欢吃这家的,桂花糖藕。
我更懵了。
我喜欢吃桂花糖藕,这是连我妈都不知道的秘密。他怎么会知道
下来吧。他已经,绅士地,为我拉开了车门。
我犹豫了一下,还是下了车。
我想看看,他到底,葫芦里卖的什么药。
这顿饭,吃得极其诡异。
他不停地,给我夹菜。夹的,全都是我喜欢吃的。
他跟我聊了很多,我们过去的事。聊我在学校的糗事,聊我得过的奖。他记得,比我自己,还要清楚。
他看我的眼神,温柔得,能掐出水来。
如果不是他头顶上那个黄色的标签,我真的会以为,这是一场,暗恋者久别重逢后,鼓起勇气的,深情告白。
可他越是这样,我心里就越是发毛。
他对我,了如指掌。
而我对他,一无所知。
这种感觉,太可怕了。
饭后,他送我回家。
到了楼下,他没有立刻让我下车。
他转过头,看着我,眼神,变得无比认真。
念念,他叫我的小名,我知道,你现在,一定很害怕,很迷茫。你放心,我不会伤害你。
我回来,只是想,保护你。
他说着,从口袋里,拿出了一个东西,递给我。
那是一个,小小的,U盘。
这里面,是你想知道的,所有答案。他说,看完之后,如果你还愿意相信我,就来找我。
他把一张名片,夹在了U盘上。
名片上,只有一个地址,和一串电话号码。
地址是,一家画室。
我拿着那个U盘,浑浑噩噩地,回了家。
一进门,就看到,我爸妈,和我哥,三个人,像三堂会审一样,坐在客厅里。
你去哪儿了我哥苏哲第一个,冲了上来,语气,充满了焦虑和愤怒,你知不知道,我们都快急疯了！
我没有理他,径直,想回房间。
他一把,抓住了我的胳膊。
苏念！我在跟你说话！
我挣脱开他的手,冷冷地,看了他一眼。
然后,我走到了茶几前,拿起笔,在纸上,写下了一行字。
我去见了,顾屿。
看到这个名字,他们三个人的脸色,瞬间,都变了。
变得,极其难看。
我哥的眼神里,是震惊和愤怒。
我妈的眼神里,是惊慌和恐惧。
而我爸,苏振邦,他的眼神里,是一种,被我看穿了所有秘密的,心虚和狼狈。
我明白了。
他们,都知道。
他们都知道,顾屿的存在。
也知道,顾屿对我,意味着什么。
我回到房间,反锁上门,把U盘,插进了电脑。
里面,只有一个视频文件。
我点开了它。
视频的开头,是一个,我熟悉,又陌生的,男人的脸。
是顾屿。
他坐在轮椅上,脸色苍白,对着镜头,笑了笑。
念念,当你看到这段视频的时候,我可能,已经不在这个世界上了。
很抱歉,用这种方式,跟你告别。
我知道,你现在,一定有很多疑问。比如,我为什么会知道你所有的事情。比如,苏哲他们,为什么会那么怕我。
其实,答案很简单。
他顿了顿,一字一顿地,说出了,一句,让我灵魂都为之颤抖的话。
因为,我跟你一样。
我也是,重生的。
5.
我们,都是带着记忆的囚徒
顾屿,也是重生的。
这个认知,像一道闪电,劈开了我混沌的脑海。
视频里,他缓缓地,讲述了,一个,属于他的,上一世。
他的上一世,和我,在同一个时间点,结束。
也是在那场,惨烈的车祸里。
不同的是,上一世的我,是救人者。而他,是那个,被所有人,遗忘了的,第四个,受害者。
那天,本来是我约了你,去看画展。视频里,顾屿的脸上,露出了一个,悲伤的笑容,我开着车,跟在你们家车的后面。我看见了,那辆失控的货车。我也看见了,你奋不顾身地,扑了过去。
我想救你。可是,来不及了。
我的车,为了躲避货车,撞上了旁边的护栏。我的心脏病,当场复发。等我再醒来的时候,就回到了,车祸发生前的,一年。
我跟你一样,念念。我们,都是带着记忆的,囚徒。
我看着屏幕,早已,泪流满面。
原来,上一世,他也在。
原来,我不是一个人。
重生后,我做的第一件事,就是去查那场车祸。顾屿的声音,变得冰冷,我查到了林啸,查到了赵海平。我甚至,查到了,你父亲,苏振邦,和他们之间,那些,见不得光的交易。
苏振邦,他不是无辜的。他为了拿下城东那个项目,不仅,逼得林氏破产。还,默许了赵海平,动用黑恶势力,去‘处理’掉,不听话的钉子户。
而那场车祸,就是林啸,对他的报复。也是,赵海平,为了清除掉苏振邦这个‘合作伙伴’,而使得,一招,借刀杀人。
苏振邦,他什么都知道。他知道谁是凶手,知道所有的内幕。可他,选择了沉默。因为一旦报警,他自己的那些,腌臜事,也同样,会被抖出来。
他用你的死,换来了,他自己的,全身而退。
视频,到这里,结束了。
我的手,在剧烈地颤抖。
我一直以为,我爸只是,懦弱,和自私。
现在我才知道,他根本,就是个,冷血的,伪君子。
他不是,那场阴谋的,受害者。
他根本,就是,同谋！
难怪。
难怪他会对我,那么好。
那不是愧疚。
那是,心虚。
是,一个刽子手,对自己亲手杀死的女儿的,廉价的,补偿。
呕——
我再也忍不住,冲进洗手间,跪在马桶边,吐得,天翻地覆。
我把胆汁,都快吐出来了。
我觉得,脏。
太脏了。
第二天,我没有去学校。
我拿着那个U盘,去了名片上的那个地址。
那是一家,开在小巷深处的画室。很安静,很干净。
顾屿,就坐在窗边,画着画。阳光,落在他身上,让他看起来,像个,不食人间烟火的,王子。
他看到我,放下了画笔,对我笑了笑。
你来了。
我走到他面前,把U盘,放在桌上。
然后,我拿起笔,在画板的背面,写下了一行字。
我们,该怎么办
他看着那行字,沉默了很久。
然后,他也拿起笔,在下面,写道。
念念,上一世,我没能保护你。这一世,我不会再让你,受到任何伤害。
离开他们吧。
离开苏家。离开这个,腐烂的,令人作呕的,牢笼。
我,会带你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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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看着他,看着他那双,清澈的,又充满了痛苦的眼睛。
我看到,他头顶上那个黄色的【别有目的的接近者】,不知何时,已经消失了。
取而代之的,是一个,全新的,复杂的,蓝紫色标签。
【背负着两世记忆的守护者：80%】
原来,他接近我的目的,就是为了,带我逃离。
我点了点头。
然后,在他的注视下,说出了,重生以来的,第一个字。
好。
我的声音,沙哑,干涩,像生了锈的零件。
但,无比清晰。
顾屿愣住了。
随即,他的眼眶,红了。
6.
一场精心策划的绑架
我和顾屿,开始,秘密地,策划我们的逃离计划。
这并不容易。
苏家,现在就像一个,密不透风的堡垒。我哥苏哲,几乎是寸步不离地,跟着我。
而我爸,苏振邦,似乎也察觉到了什么。他看我的眼神,变得,越来越复杂。有愧疚,有恐惧,还有一丝,不易察arle的,警惕。
他怕我,会想起什么。
更怕我,会脱离他的掌控。
我们不能硬碰硬。顾屿在他的画室里,铺开了一张巨大的城市地图,苏振邦的势力,比我们想象的,要大得多。如果我们直接走,不出半天,就会被他找到。
那怎么办我问。
我的声音,在一天天的练习下,已经,恢复了许多。只是,还带着一丝,长久不说话的,生涩。
我们需要,一个契机。顾屿的手指,在地图上,缓缓地划过,一个,能让苏振邦,主动‘放弃’你的,契机。
比如,他的手指,停在了一个地方,嘴角,勾起一抹,冰冷的弧度,一场,精心策划的,‘绑架’。
我明白了。
我们要,演一出戏。
一出,让所有人都相信,我被林啸的余党,或者赵海平的仇人,给绑架了的戏。
然后,再制造我,已经遇害的假象。
只有这样,我,苏念,才能,从这个世界上,彻底消失。
只有这样,我才能,获得真正的,自由。
这个计划,很大胆,也很危险。
稍有不慎,就会,万劫不复。
你怕吗顾屿问我。
我摇了摇头。
上一世,我已经死过一次了。
这辈子,没有什么,是能让我害怕的了。
除了,再也无法,摆脱苏家。
计划,在秘密地,进行着。
顾屿,动用了他所有的,人脉和资源。他不像表面上看起来那么简单,只是一个,生病的,富家少爷。
他的背后,似乎,还隐藏着,更大的能量。
而我,则需要,扮演好我的角色。
一个,即将被绑架的,柔弱的,无助的,受害者。
我开始,有意无意地,向我妈李婉琴,透露出,我对现状的不满和恐惧。
我会在半夜,故意,从噩梦中惊醒,然后,抱着她哭。
我会在吃饭的时候,突然,放下筷子,说,我吃不下。
我会在,我哥苏哲,又一次,因为我跟男同学多说了一句话,而跟对方大打出手时,对他,露出失望的,眼神。
我的表演,很成功。
我的家人们,被我折磨得,快要疯了。
他们的愧疚,在我的病情反复中,被无限地放大。他们变得,更加小心翼翼,也更加,神经质。
而这,正是我想要的。
我要让他们,的神经,先绷到极限。
这样,当绑架案发生时,他们才会,在巨大的打击和自责中,彻底崩溃,从而,失去,理性的判断力。
一切,都在,按照我们的剧本,发展。
直到,一个,意外的发生。
那天,是周末。我借口说,想去图书馆查资料,支开了我哥。
然后,我偷偷地,去了,和顾屿约好的,地方。
那是一个,废弃的码头。
按照计划,顾屿会安排一艘船,把我,从这里,送出海。然后,再制造出,我被撕票,沉入大海的,假象。
可我到了码头,等了很久,都没有看到顾屿。
我给他打电话,也关机了。
我的心里,涌起一股,不祥的预感。
就在这时,几辆黑色的面包车,突然,从不同的方向,开了过来,把我,团团围住。
车门拉开,十几个穿着黑色西装的,彪形大汉,跳了下来。
为首的,是一个,脸上带着刀疤的男人。
他走到我面前,咧嘴一笑,露出一口,黄牙。
苏小姐,对吧他说,我们老板,想请你,过去坐坐。
我看着他,浑身冰冷。
这些人,不是顾屿安排的。
他们是真的,绑匪。
我们的计划,泄露了。
或者说,从一开始,我们就已经,落入了别人的,圈套。
一个念头,像闪电一样,划过我的脑海。
林啸。
不,不对。
林啸,已经被捕了。
那么,会是谁
刀疤脸,似乎看穿了我的心思。
他笑了笑,说：忘了自我介绍。我叫,阿彪。是,赵海-平先生,派我来的。
赵海平！
他不是,已经被抓了吗
很惊讶,是吗阿彪,似乎很享受我脸上的,震惊表情,赵董,他老人家,神通广大。虽然,人进去了。但他的,一些‘老朋友’,还是愿意,为他,效劳的。
他让我,给你带句话。
他说,游戏,还没结束呢。
他要让你,和你的那个,小情人,在黄泉路上,做个伴。
我的心,瞬间,沉到了谷底。
顾屿！
他出事了！
7.
他们的爱,是世界上最锋利的刀
我被带到了一个,不知名的,废弃仓库里。
手脚,都被粗糙的麻绳,捆得结结实实。嘴上,也被贴了,厚厚的胶带。
顾屿,也在。
他被绑在,我对面的柱子上。脸色,比之前,更加苍白。嘴角,还带着一丝,血迹。显然,他已经,吃过苦头了。
他看到我,眼神里,充满了,痛苦和自责。
他用口型,无声地,对我说。
对不起。
我摇了摇头,示意他,不要说话。
阿彪,和他的手下,就在不远处,喝酒,打牌。他们看着我们,像在看两只,待宰的羔-羊。
彪哥,一个小弟问,这两人,怎么处理
不急。阿彪,吐了一口烟圈,等赵董的,下一步指示。
你说,赵董到底想干嘛啊另一个小弟,好奇地问,直接,做了不就完了还非得,把他们,绑到这儿来。
你懂个屁！阿彪,骂道,赵董,他要的,不是他们的命。他要的,是看一场,好戏。
好戏
对。阿彪,阴恻恻地笑了起来,一场,父子相残,兄妹反目的,好戏。
他说着,拿起了手机,拨通了一个号码。
喂,苏总吗他的声音,变得,毕恭毕-敬,您要的,‘惊喜’,我已经,给您准备好了。您什么时候,过来验收啊
我的瞳孔,骤然收缩。
苏总
他在给谁,打电话
难道……
一个,我根本不敢去想的,可怕的念头,在我脑海里,疯狂地,滋长。
半个小时后,仓库的大门,被缓缓地,推开。
一个人,从门外的光亮里,走了进来。
他穿着一身,昂贵的手工西装,头发,梳得一丝不苟。脸上,带着一丝,熟悉的,疲惫的,虚伪的,笑容。
是,苏振邦。
是我的,父亲。
他走到我面前,蹲下身,亲手,撕掉了我嘴上的胶带。
然后,他用一种,我从未听过的,温柔的,甚至可以说是,慈爱的语气,对我说。
念念,别怕。爸爸,来救你了。
如果不是,我刚刚听到了那通电话。
如果不是,我看到了,他对阿彪,使的那个,赞许的眼色。
我可能,真的会,被他这副,慈父的嘴脸,给骗过去。
为什么我看着他,声音,沙哑地,问。
什么为什么他故作不解。
这一切,都是你安排的。对不对我看着他的眼睛,一字一顿地,说。
他的脸色,僵了一下。
随即,他又笑了。
念念,你在说什么胡话爸爸怎么会……
别再演了！我再也控制不住,歇斯底里地,吼了出来,苏振邦！你这个伪君子！你这个刽子手！
是你！是你,把我们的计划,告诉了赵海平的人！是你,和他们,里应外合,设下了这个圈套！你到底,想干什么！
我的质问,像一把把刀子,把他伪善的面具,一层一层地,剥了下来。
他的脸上,终于,不再有笑容。
取而代之的,是一种,阴冷的,陌生的,疯狂。
我不想干什么。他站起身,居高临下地,看着我,像在看一只,不听话的,宠物。
我只是,想把你,留在我身边。而已。
上一世,是我,对不起你。是我,没有保护好你。他的声音,变得,偏执而狂热,这一世,我绝不会,再犯同样的错误！我绝不会,再让你,离开我半步！
所以,他指着,被绑在柱子上的顾屿,眼神里,充满了,嫉妒和怨毒,所有,想把你,从我身边抢走的人,都必须,消失！
我终于明白了。
他疯了。
这个男人,在无尽的,愧疚和自责中,已经,彻底疯了。
他以为,他这是,在爱我。
可他不知道,他的这种,以爱为名的,控制和占有,比世界上,任何一把刀,都要,锋利,都要,伤人。
你放了他。我看着他,冷冷地说,他是无辜的。
无辜苏振邦,像是听到了天大的笑话,他教唆你离家出走！他想把你,从我身边带走！他还敢说,自己是无辜的
来人！他大吼一声。
阿彪,立刻,走了过来。
把这个,不知死活的小子,给我处理掉。苏振邦,指着顾屿,冷酷地,下达了命令,做得,干净点。
不！
我撕心裂肺地,尖叫起来。
可已经,晚了。
两个保镖,架起顾屿,就像拖着一条死狗,把他,往仓库的,最深处,拖去。
苏振-邦！你敢动他一下,我做鬼,都不会放过你！
我挣扎着,想冲过去,却被他,死死地,抱住。
念念,别怕。他把我的头,按在他的胸口,声音,又恢复了那种,令人作呕的,温柔。
很快,就都结束了。
以后,就只有,爸爸,和你了。
我们会,永远,在一起。
我听着他,魔鬼般的,低语。
闻着他身上,那股,混合着古龙水和罪恶的,味道。
我第一次,感到了,真正的,绝望。
8.
母亲的秘密,是腐烂的爱
我被苏振邦,带回了家。
那栋,华丽的,冰冷的,别墅。
我的房间,被从外面,反锁了。窗户,也被钉上了,厚厚的木板。
这里,彻底,成了一座,名副其实的,监狱。
而他,苏振邦,就是那个,典狱长。
他每天,都会,按时,给我送来,一日三餐。然后,坐在我房间里,唯一的,那把椅子上,看着我,吃下去。
他不说话,只是,看着我。
用那种,混杂着,慈爱、愧疚、偏执和疯狂的,眼神。
我,也看着他。
我们,就像在进行一场,无声的,拉锯战。
比的是,谁先,崩溃。
我不知道,顾屿怎么样了。
那天,我只听到了,仓库深处,传来的一声,沉闷的,钝响。
然后,就再也没有,然后了。
我的心,也像那个声音一样,沉了下去。
我开始,绝食。
我用,我唯一能用的,武器,来反抗他。
他看着我,一天天,消瘦下去。
他开始,慌了。
他跪在我面前,求我,吃饭。
念念,你吃一点,好不好就吃一点。他一个,在商场上,叱咤风云的男人,哭得,像个孩子。
我看着他,面无表情。
心里,却连一丝,波澜都没有。
我对他,只剩下,恨。
就在我以为,我就要,这么,饿死在这个,囚笼里的时候。
一个人,打开了我的房门。
是,李婉琴。
是我的,母亲。
她端着一碗,我最喜欢喝的,莲子羹,走了进来。
她的脸色,很憔-悴,眼袋,又黑又重。
念念,她在我床边坐下,声音,沙哑,跟妈妈,置气,可以。别跟自己的,身体,过不去。
我别过脸,不想看她。
在我心里,她和苏振邦,是一丘之貉。
这个家里,没有一个,是无辜的。
我知道,你恨你爸爸。她叹了口气,说,其实,我也恨他。
我的身体,僵了一下。
他做的那些事,我都知道。她的声音里,充满了,疲惫和无奈,他以为,他瞒得很好。其实,这个世界上,哪有,不透风的墙。
那你为什么,不阻止他我转过头,看着她,冷冷地,问出了,我重生以来的,第一句,完整的话。
她愣住了。
她没想到,我会,开口说话。
更没想到,我会问她,这个问题。
她看着我,眼神,躲闪。
过了很久,她才,苦笑了一下。
我为什么要,阻止他她说,念念,你以为,我不想,把你留在身边吗
你是我,十月怀胎,生下来的女儿。是我身上,掉下来的一块肉。她的眼眶,红了,上一世,你死的时候,我的心,也跟着,死了。
这一世,好不容易,你回来了。我怎么可能,再让你,离开我
所以,她看着我,眼神里,闪烁着,和我父亲一样,偏执的,疯狂的光。
所以,当我知道,你爸爸,和赵海平的人,合作,设下了那个圈套的时候,我没有阻止。我甚至,还帮他,打了掩护。
当我知道,他要,处理掉那个,叫顾屿的,男孩子的时候,我也,选择了,默许。
因为,我知道。只有这样,你才能,永远地,留在我身边。
念念,你别怪妈妈。妈妈,只是,太爱你了。
我听着她的话,只觉得,浑身的血液,都凝固了。
这个世界,太疯狂了。
我以为,我已经,见识到了,人性最丑恶的一面。
现在我才知道,我错了。
最丑恶的,不是恨。
是,这种,以爱为名的,自私的,腐烂的,占有。
我的父亲,我的母亲。
他们,用他们那,令人作呕的爱,为我,打造了一座,最华丽,也最坚固的,坟墓。
9.
哥哥的忏悔,是迟来的刀
李婉琴的坦白,像最后一根稻草,压垮了我。
我不再绝食,也不再反抗。我变得,像个真正的,哑巴。一个没有灵魂,没有思想的,木偶。
他们让我吃饭,我就吃饭。他们让我睡觉,我就睡觉。
苏振邦和李婉琴,似乎很满意我现在的状态。
在他们眼里,一个听话的、不会反抗的、永远不会离开的女儿,才是好女儿。
他们以为,他们赢了。
可他们不知道,我的心,已经死了。
活着的,只是一具,行尸走-肉。
这个家里,唯一一个,还让我,觉得有点人味儿的,是我哥,苏哲。
他不像我爸妈那么疯-狂。他只是,每天,都坐在我的房门口。不进来,也不说话。
就那么,坐着。
像一个,赎罪的,雕像。
有一天,他终于,推开了门。
他手里,拿着一个,篮球。
念念,他走到我面前,把篮球,递给我,你还记得吗这个,是你,用你攒了半年的零花钱,给我买的,第一个,生日礼物。
我看着那个,已经有些褪色的篮球,没有任何反应。
那时候,我特别混蛋。他自顾自地,说了下去,声音,沙哑,我嫌你买的,不是限量款,在同学面前,丢了我的面子。我当着你的面,把它,扔进了垃圾桶。
你当时,就哭了。哭得,特别伤心。
我从来,没跟你,道过歉。
后来,我偷偷地,又把它,捡了回来。一直,藏在我的床底下。
念念,他抬起头,看着我,这个一米八几的,大男孩,眼眶,通红,对不起。
上一世,车祸的时候,我害怕了。我脑子里,一片空白。我眼睁睁地,看着你,扑过去。我什么,都没做。
我就是个,懦夫。是个,胆小鬼。
这一世,我发誓,我一定要,好好保护你。不让你,再受一点伤害。他的声音,哽咽了,可是,我好像,又做错了。
我以为,把你关起来,就是保护。我以为,不让你,跟任何人接触,就是为你好。
可我,把你,变成了一个,不会笑,也不会哭的,娃娃。
念念,他把篮球,放在我手里,然后,噗通一声,跪在了我面前。
你打我吧,你骂我吧。他抓着我的手,往他自己脸上打,求你了,你给我一点反应,好不好
你别再,这么,折磨你自己了。也别再,折磨我了……
我看着他,这个,我叫了二十年哥哥的人。
他头顶的标签,是深沉的,悔恨的,蓝色。
【愧疚的守护者：99%】
他的愧疚,是真的。
他的痛苦,也是真的。
可是,那又怎么样呢
一句对不起,就能抹去,上一世,他眼睁睁看着我去死的,懦弱吗
一句我做错了,就能换回,顾屿那,不知是死是活的,一条命吗
不能。
迟来的深情,比草都贱。
迟来的忏悔,就像一把,在你伤口愈合后,又狠狠捅进来的,刀。
除了让你,更疼,没有任何意义。
我抽出我的手,拿起那个篮球,走到窗边。
我用尽全身力气,把它,扔了出去。
篮球,在空中,划过一道抛物线。然后,重重地,落在了楼下的,游泳池里。
溅起一朵,小小的,水花。
就像我那,已经死去的,心。
再也,激不起,一丝涟M。
苏哲看着我,愣住了。
随即,他像是明白了什么。
他站起身,擦了擦眼泪,对我,深深地,鞠了一躬。
然后,他转身,离开了我的房间。
那天晚上,我听到了,楼下,传来剧烈的,争吵声。
是苏哲,在和苏振邦吵。
……你根本就不是在爱她！你是在毁了她！
这是我们大人的事！你一个小孩子,懂什么！
我只知道！再这样下去,念念,就真的,被你逼死了！
你给我闭嘴！你信不信,我打断你的腿！
你打啊！你有本事,就连我,一起关起来！这个家,早就不是家了！是个,疯人院！
砰！
一声巨响。
然后,是死一般的,寂静。
再然后,是汽车引擎发动的声音。
我知道,苏哲走了。
这个家里,最后一道,束缚我的,枷锁,也断了。
10.
绝望的尽头,是新生
苏哲的离家出走,像一根针,刺破了苏家这个,充满着虚伪和谎言的,脓包。
李婉琴,彻底崩溃了。
她天天,把自己锁在房间里,不吃不喝,谁也不见。
而苏振邦,也像是,一下子,老了十岁。他的头发,以肉眼可见的速度,白了。
他不再,来我的房间,看我。
他只是,偶尔,会站在我的门口,站很久,很久。然后,再拖着,沉重的,疲惫的,脚步,离开。
这座,华丽的,囚笼,终于,出现了一丝,裂缝。
我知道,我的机会,来了。
我开始,假装,我的病情,在好转。
我会,主动,走出房门。
我会,在饭桌上,拿起筷子,吃一点点东西。
我甚至,会对我妈,露出一个,极其微弱的,笑容。
我的好转,成了这个,摇摇欲坠的家里,唯一的,希望。
苏振邦和李婉琴,像抓住了,救命稻草一样。
他们,不再锁我的门。
他们,甚至,会允许我,在花园里,走一走。
当然,他们依旧,派了保镖,二十四小时,跟着我。
我不在乎。
我需要的,只是,一个能接触到,外界信息的机会。
我利用,给花园里的花,浇水的时间,捡到了,被园丁,丢弃的,一份旧报纸。
我在报纸的,一个不起眼的角落里,看到了,一则寻人启事。
寻找,顾屿。
下面,留了一个,电话号码。
我的心,狂跳起来。
他还活着！
顾屿,他还活着！
我把那个号码,死死地,记在了脑子里。
然后,我开始,等待。
等待,下一个机会。
机会,很快就来了。
那天,是苏振邦的,生日。
为了,冲散家里,这段时间的,阴霾。也为了,向外界,证明,苏家,还好好的。
他决定,在家里,办一场,盛大的,生日宴会。
宴会那天,家里,人来人往。
保镖们的,注意力,也被分散了。
我趁着,李婉琴,带我去换礼服的,空隙。
我偷-偷地,拿起了,她放在梳妆台上的,手机。
我躲进洗手间,反锁上门,用最快的速度,拨通了,那个号码。
电话,只响了一声,就被接了起来。
喂
电话那头,传来一个,我熟悉到,刻骨铭心的,声音。
是,苏哲。
哥,我的声音,因为激动,而颤抖,是我。
电话那头,沉默了。
死一般的,沉默。
我甚至能听到,他,倒吸一口凉气的声音。
念念他不敢相信地,叫我的名字。
是我。我说,哥,我需要你,帮我。
你说！他的声音,斩钉截铁。
帮我,查一下,顾屿的下落。我说,还有,帮我,报警。
报警
对。我看着镜子里,那个,穿着白色礼服,脸色苍白,眼神,却亮得惊人的,自己。
我要,举报。苏振邦,和李婉琴,非法拘禁。
我要,让他们,为他们所做的一切,付出,代价。
挂了电话,我删除了通话记录。
然后,我整理好情绪,打开门,走了出去。
李婉琴,正焦急地,在门口等我。
看到我,她松了口气。
念念,你吓死妈妈了。快,宾客们,都等着呢。
她亲昵地,挽起我的手,带我,走下楼梯。
客厅里,衣香鬓影,觥筹交错。
所有人的目光,都聚焦在了我的身上。
我穿着,洁白的,礼服。
像一个,纯洁的,无瑕的,天使。
苏振邦,也朝我,走了过来。
他向我,伸出手,脸上,带着,得意的,满足的,笑容。
在他眼里,我就是他,最完美的,一件,收藏品。
我看着他,也笑了。
然后,我在所有人的,注视下。
缓缓地,挣脱了,李婉琴的手。
我一步一步地,走到,客厅的中央。
然后,我张开嘴,用尽,我全身的力气,发出了,我重生以来,最响亮,也最清晰的,声音。
救命！
全场,一片死寂。
所有人都,用一种,见了鬼的表情,看着我。
苏振邦和李婉琴的,脸色,瞬间,煞白。
就在这时,别墅的大门,被砰的一声,从外面,撞开。
一群穿着制服的警察,冲了进来。
为首的,是苏哲。
他看着我,眼神里,充满了,心疼和决绝。
苏振邦,李婉琴,他拿出,一份逮捕令,你们,涉嫌多起,刑事犯罪。现在,请跟我们,回去,接受调查。
我看着,我那,惊慌失措的,所谓父母。
看着他们,被戴上,冰冷的,手铐。
我知道,这个,囚禁了我,两辈子的,牢笼。
终于,塌了。
绝望的尽头,是新生。
而我的新生,从这一刻,才刚刚,开始。
11.
尘埃落定,爱恨两清
苏振邦和李婉琴,被带走了。
苏家的天,塌了。
这个消息,像长了翅膀,一夜之间,传遍了整个云城。
苏氏集团的股票,应声跌停。合作伙伴,纷纷解约。银行,上门催债。
曾经,有多风光。
现在,就有,多凄凉。
我被苏哲,和警方,保护了起来。
我把我所知道的,所有事情,都,原原本本地,说了出来。
从上一世的,车祸,到这一世的,重生。
从赵海平的阴谋,到苏振邦的,罪行。
再到,顾屿的,失踪。
当然,我隐去了,关于我能看到关系标签的,这个秘密。
我只说,我是,恢复了,上一世的,记忆。
我的证词,成了,压垮苏振邦的,最后一根稻草。
很快,警方就,顺藤摸瓜,找到了,阿彪,和他的那群手下。
也找到了,那个,关押顾屿的,秘密地点。
我去见了,顾屿。
在一个,很高级的,私立医院里。
他瘦了很多,也憔悴了很多。一条腿,被打断了,缠着,厚厚的石膏。
但他,还活着。
看到我的那一刻,他的眼睛,亮了。
我就知道,他说,你一定会来。
我看着他,不知道该说什么。
千言万语,最后,只化作了,三个字。
对不起。
如果不是我,他不会,被卷进这一切。
他却笑了。
傻瓜。他说,你忘了,我们是,一伙的吗
我们,是,背负着两世记忆的,守护者。
我看着他,也笑了。
眼泪,却不争气地,流了下来。
苏振邦和李婉琴的案子,开庭了。
因为,涉及了太多的,商业黑幕和家族丑闻,所以,是不公开审理。
我,作为,最重要的证人,出庭了。
我站在,证人席上。
看着,被告席上,那两个,我曾经,最亲近,也最痛恨的人。
他们,好像,一下子,老了二十岁。
头发,全白了。眼神,也变得,浑浊,空洞。
他们看着我,眼神里,充满了,悔恨。
我知道,他们,是真的,后悔了。
但,太晚了。
最终,苏振邦,因为,故意伤害,非法拘禁,商业犯罪,等多项罪名,被判处,无期徒刑。
李婉琴,因为,包庇罪,和非法拘禁罪,被判处,有期徒刑,十年。
苏氏集团,宣布破产。
所有资产,都被,公开拍卖。
一个时代,落幕了。
尘埃落定。
爱恨两清。
我,和这个家,终于,彻底,划清了界限。
12.
没有你的世界,我不习惯
苏家倒了之后,我,苏念,成了云城,最大的一个,笑话。
一个,亲手,把父母,送进监狱的,不孝女。
我走在路上,都能感觉到,别人,在我背后,指指点点。
我不在乎。
嘴巴,长在别人身上。
日子,是我自己,要过的。
我卖掉了,苏家,最后剩下的一套,小公寓。
用那笔钱,在大学城附近,租了一个,很小的,一居室。
还开了一家,小小的,画室。
就像,顾屿,以前开的那家一样。
我开始,靠教小孩子画画,来养活自己。
日子,很清贫。
但,很安心。
苏哲,偶尔会来看我。
他现在,在一家,很小的,创业公司,当程序员。每天,加班到深夜。
曾经那个,阳光开朗的,少年,好像,一夜之间,长大了。
他不再,叫我念念。
而是,叫我,姐。
姐,他每次来,都会,给我带很多,吃的,用的,钱够花吗我上个月,发了奖金。
我总是,摇摇头。
然后,留他,下来,吃一碗,我亲手煮的,面。
我们之间,话不多。
但,很默契。
我们,不再是,那个,充满着,愧疚和隔阂的,兄妹。
我们更像是,两个,在这场,巨大的家庭灾难里,幸存下来的,战友。
互相,舔舐着伤口,互相,取暖。
他头顶的标签,是柔和的,青色。
【相依为命的亲人：80%】
除了他,我几乎,不跟任何人,来往。
我还是,不太喜欢,说话。
我把所有的时间,都用在了,画画上。
我画,山,画,海,画,星空。
画,所有,美好的,自由的,东西。
顾屿,的腿,恢复得很好。
他出院后,没有,回自己家。
而是,住进了,我对门的,那套公寓。
他成了,我的邻居。
他每天,都会,拄着拐杖,来我的画室。
不说话,只是,静静地,看我画画。
一看,就是,一下午。
然后,在我准备,关门的时候,他会问我。
晚上,想吃什么
我们,也很少,说话。
但,我们好像,什么都懂。
他知道,我画里的,孤独。
我知道,他眼神里的,温柔。
我们像两只,受了伤的,小动物。
小心翼翼地,靠近,彼此。
用,沉默,来交流。
用,陪伴,来治愈。
他头顶的标签,是温暖的,灿-烂的,金色。
【生命里的光：99%】
我以为,日子,就会,这么,平静地,过下去。
直到那天,我接到了,监狱的电话。
是,李婉琴。
她说,她想,见我一面。
13.
母亲的遗物,是最后的救赎
我,去见了李婉琴。
在,监狱的,探视室里。
隔着一层,厚厚的玻璃。
她穿着,灰色的,囚服。剪短了头发,素面朝天。
看起来,比上次,在法庭上,还要,苍老。
她看着我,笑了笑。
念念,她说,你瘦了。
我没有说话。
我知道,你还在,恨我。她看着我,眼神里,充满了,哀伤,我不求,你原谅我。我只是,想在走之前,再看你一眼。
走我皱了皱眉。
我生病了。她说,语气,很平静,肝癌,晚期。
我的心,像被什么,狠狠地,揪了一下。
医生说,没几个月了。她笑了笑,好像,在说一件,跟自己,无关的事,也好。这样,我也算是,赎罪了。
我今天,叫你来。是想,把这个东西,交给你。
她从口袋里,拿出了一个,小小的,绣着,一朵莲花的,布包。
她把布包,递给,旁边的狱警。
狱警,检查过后,又递给了我。
布包里,是一把,已经,生了锈的,钥匙。
和一封,信。
这是,我娘家,老宅的钥匙。她说,地址,就在信封上。等我走了,你就去,把它打开。那里,有我,留给你,最后的东西。
念念,她看着我,眼泪,终于,掉了下来,妈妈,对不起你。如果有下辈子,我一定,好好爱你。用,你想要的方式。
我看着她,泪流满面的脸。
我头顶上,那个,关于她的,黑色的,【仇恨】的标签。
不知何时,已经,消失了。
取而代ed的,是一个,复杂的,灰色的词条。
【无法原谅的母亲】
我没有,原谅她。
我只是,不再,恨她了。
一个月后,李婉琴,走了。
葬礼,办得很简单。只有我,和苏哲,两个人。
苏振邦,没有来。
他申请了,保外就医,被驳回了。
我把她的骨灰,葬在了,一片,很安静的,公墓里。
旁边,就是,上一世,我的墓。
做完这一切,我拿着那把钥匙,和那封信,去了,信上的那个地址。
那是一个,很偏僻的,江南小镇。
老宅,就在,镇子的,最深处。
是一座,很典型的,中式庭院。已经,很多年,没人住了。院子里,长满了,杂草。
我用钥匙,打开了,那扇,布满了,蜘蛛网的,木门。
吱呀一声。
仿佛,打开了一段,尘封的,时光。
我按照,信上的指示,在主卧的,床底下,找到了一个,上了锁的,檀木盒子。
我打开了,盒子。
里面,没有,金银珠宝。
也没有,价值连城的,古董。
里面,只有,一沓,厚厚的,画纸。
和一套,已经,用得,很旧了的,画笔。
我拿起,最上面那张,画纸。
上面,画着一个,穿着,公主裙的,小女孩。
在,阳光下,笑得,一脸灿烂。
画的右下角,签着一个,秀气的名字。
婉琴。
我一张,一张地,翻下去。
里面,画的,全都是,那个小女孩。
从小到大。
从,牙牙学语,到,亭亭玉立。
那是,李婉琴,画的,她自己。
画里,是她,那个,被她,亲手,埋葬了的,梦想。
我终于明白,她为什么,上一世,那么反对,我学画画。
因为,她在我的身上,看到了,她自己,年轻时的,影子。
她害怕。
她害怕我,会像她一样,为了,所谓的,爱情和家庭,放弃,自己的梦想。
最后,活成,一个,连自己,都讨厌的,样子。
在盒子的,最底下,我看到了一本日记。
日记,是锁着的。
我用,我的生日,当密码,打开了它。
里面,只有,一句话。
反反复复,写了,整整一本。
我的念念,是世界上,最会画画的,天才。
妈妈,为你,骄傲。
我抱着那个盒子,跪在地上,哭得,泣不成声。
14.
迟来的告白,温暖的余生
我把李婉琴的,那些画,和日记,都带了回来。
我把它们,和我自己的画,放在了一起。
我好像,终于,开始,理解她了。
也好像,终于,和那个,充满了,痛苦和怨恨的,过去,和解了。
我的画室,生意,越来越好。
很多家长,都慕名,把孩子,送到我这里来。
他们说,苏老师,画得好,教得,更好。
他们不知道,我只是,在替另一个人,完成,她未完成的,梦想。
顾屿的腿,彻底好了。
他不再,需要,拄拐杖。
但他,还是,每天,都来我的画室。
风雨无阻。
他成了,我的,免费助教。
帮我,调颜料,洗画笔,照顾那些,调皮捣蛋的,小屁孩。
孩子们,都很喜欢他。
总是一口一个,顾老师,顾老师地叫。
他总是,笑着,纠正他们。
我不是老师。他说,我是,你们苏老师的,男朋友。
每次,他这么说,我都会,假装,没听见。
然后,脸,会不争气地,红到耳根。
他头顶上的,那个金色的标签,数值,早已经,变成了100%。
【生命里的光：100%】
而在那行字的下面,又多了一行,更加耀眼的,彩虹色的,小字。
【唯一的爱人：100%】
我知道,我们之间,就差,一层窗户纸了。
可我,不敢捅破。
我害怕。
我害怕,我这样的人,不配,拥有幸福。
直到那天,画室,打烊后。
他没有像往常一样,离开。
而是,从背后,抱住了我。
念念,他在我耳边,轻声说,嫁给我,好吗
我的身体,僵住了。
我知道,你还在怕。他说,你怕,你的过去。你怕,你那个,不幸的,家庭。
可是,念念,他把我的身体,转过来,让我,面对着他。
他看着我的眼睛,眼神,认真,又虔诚。
他们,是他们。你是你。
在我心里,你不是,苏振邦的女儿。你也不是,那个,不幸的,苏念。
你只是,我的,念念。
是,高一那年,给我递水,说我打球最帅的,那个,小姑娘。
是,我找了两辈子,才终于,找到的,那束光。
所以,他单膝,跪了下来。
从口袋里,拿出了一个,丝绒的,盒子。
里面,是一枚,很简单的,戒指。
苏念小姐,他仰着头,看着我,眼眶,微微泛红。
你愿意,嫁给我这个,除了画画,和爱你,就一无是处的,穷小子吗
我看着他,看着他那张,英俊的,真诚的脸。
我再也,忍不住。
我点着头,眼泪,像断了线的珠子,掉了下来。
我愿意。我说。
我愿意。
我愿意,放下所有的,过去。
我愿意,相信,这个世界上,还有,干净的,纯粹的,爱。
我愿意,和你一起,把这,破碎的,不完美的,余生。
过得,温暖,又明亮。
15.
你好,我的世界
我和顾屿,结婚了。
没有,盛大的,婚礼。
没有,华丽的,婚纱。
我们只是,去民政局,领了个证。
然后,请苏哲,吃了顿饭。
苏哲,看着我们手上的,结婚戒指,哭得,比我还凶。
我姐,以后,就交给你了。他喝得酩酊大-醉,拍着顾屿的肩膀,说,你要是,敢欺负她,我……我他妈的,跟你拼命。
顾屿,笑着,点了点头。
放心。他说,我不会的。
苏哲头顶的标签,是温暖的,橙黄色。
【祝福的家人：100%】
我们的新家,就安在,画室的楼上。
是一个,很小的,阁楼。
但,阳光很好。
我们把,墙,刷成了,天蓝色。
养了一只,很懒的,橘猫。
还种了,一阳台的,向日葵。
日子,过得,很慢,很安静。
每天,我们一起,开门,营业。
一起,教孩子们,画画。
晚上,一起,关门,回家。
他做饭,我洗碗。
然后,窝在沙发上,看一部,很老的,电影。
橘猫,睡在,我们的脚边,打着,轻微的,呼噜。
我觉得,很幸福。
是一种,很踏实的,很温暖的,幸福。
有一天,我问他。
顾屿,你是什么时候,开始喜欢我的
他正在,给我画,素描。
听到我的问题,他抬起头,想了想。
不记得了。他说。
嗯
可能是,上一世,你给我递水的时候。
也可能是,这一世,你在画室里,第一次,对我笑的时候。
或者,他看着我,眼神,温柔得,像一汪春水。
是在,更早,更早的,时候。
早到,连我自己,都不知道。
我看着他,笑了。
我知道,我找到了,我的,答案。
也找到了,我的,归宿。
我重生了两世。
第一世,我活在,别人的,期待里。
第二世,我活在,自己的,仇恨里。
直到,我遇见他。
我才终于明白。
重生,不是为了,报复。
也不是为了,原谅。
重生,是为了,让我,有机会,去重新,爱上这个世界。
去爱上,那个,不完美的,但独一无二的,自己。
我走到,他的画板前。
画上,是我。
是我,在阳光下,笑得,一脸灿（can）烂的样子。
我拿起笔,在画的角落里,写下了一行字。
你好,顾屿。
你好,我的世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