车帘被一只骨节分明的手缓缓掀起。
魏侯楚怀瑾躬身从轿中步出。他并未身着繁复朝服，只一袭青色素衣，墨发以玄玉冠松松束起，衬得面容愈发清俊。他的脸部线条柔和，生就一双多情的桃花眼，鼻梁高挺，唇瓣微薄，本是一派翩翩公子模样，可那双眼里却沉淀着与年龄不符的、属于上位者的深沉与不容置疑的威严。他手中一柄玉骨折扇轻摇，神情慵懒，仿佛眼前并非街衢对峙，而是闲庭信步。
“公主殿下，别来无恙。”他开口，声线低沉悦耳，却带着一丝难以捉摸的意味，“您还是和儿时一样，风风火火。只是不知……是否还记得在下？”
儿时？宋雨薇心头一紧。她连自已小学通学都快忘光了，哪还记得公主的童年玩伴？她下意识侧头，向身旁的侍女怜儿投去一个询问的眼神。
怜儿立刻会意，极小声道：“公主，这是北冥国送来的质子，楚怀瑾公子。年少时便被送来，一直……被安置在冷宫偏殿。您八岁那年误入冷宫，被他突然出现吓到了，回宫后大哭不止，先帝震怒，便下令打了他二十板子……”
宋雨薇：“……”
好家伙，不是青梅竹马，是童年死仇！这梁子结大了！
“那他如今怎可如此自由行动？”她压低声音追问。
“公主您有所不知，”怜儿语速极快，如数家珍，“三年前，霜雪国犯境，记朝无策时，是这位楚公子毛遂自荐，献上奇计，助陛下不费一兵一卒便解了边关之危。此后又多次为陛下解决棘手难题，深得圣心。如今已被封为魏侯，在京城可谓是一人之下万人之上，风头无两。不过……表面风光罢了，您看他身边那些随从，明为保护，实为监视，他是绝不能离开京畿之地的。”
宋雨薇听得一愣一愣。一个贴身侍女，怎么对朝堂秘辛、敌国质子的底细如此清楚？这种事是能随便传的吗？
震惊之下，她几乎脱口而出：“你怎会知道得如此清楚？”话一出口她便后悔了，这不符合原主的人设。
果然，怜儿瞪大了眼睛，用一种“公主您怎么了”的眼神望着她，低声道：“是您一直命奴婢暗中留意各府动向及宫中消息，每日向您禀告的呀……”
宋雨薇：“……”
呵呵，果然！这原主公主根本不是什么草包，心机深着呢！
她立刻稳住心神，面上露出一个“我很记意”的笑容，轻轻拍了拍怜儿的手背：“本公主是没想到你将此事让得如此出色，事事周全。果然没白疼你。”一句话，轻巧地将尴尬化解于无形。
她转回身，重新看向那位姿态慵懒、眼神却锐利的魏侯，端起公主的架子，语气平淡甚至带点敷衍：“原是儿时旧事，本公主贵人多忘事，早已不记得了。不过既然侯爷特意提起，莫不是想讨个人情，或是别的什么？无妨，只要本公主能给得起，你但说无妨。”她试图将过往轻描淡写地掀过去。
楚怀瑾闻言，唇角勾起一抹似笑非笑的弧度，桃花眼微眯，带着几分玩味审视着她：“公主殿下果然非通一般，轻飘飘一句‘忘了’，便想将前尘旧怨一笔勾销？”
宋雨薇心里火起，打你的又不是我！但她面上不显，反而扬起下巴：“魏侯此言差矣。谁还能记得儿时每件琐事？若侯爷今日是为讨债而来，我既已给出承诺，你接便是。若不为讨债，本公主今日确有要事，烦请魏侯行个方便。魏侯也知，本公主脾气不好，若再纠缠下去，只怕于你于我，面子上都不好看。”
“哦？是吗？”听到她暗含威胁的话语，楚怀瑾非但没有退让，反而向前迈了一步。
他一步步逼近，身形颀长，带来无形的压迫感。直到两人距离极近，他才停下，微微俯身，俊美无俦的脸庞在宋雨薇眼前放大，在近乎鼻尖相抵的距离停住，温热的呼吸几乎可闻。
宋雨薇能清晰地看到他长而密的睫毛，以及那双桃花眼底深不见底的幽光。
他压低了声音，用只有两人能听清的、磁性又危险的语调缓缓道：“可若是本侯说，我不但记得，而且……终身难忘呢？”
“公主既一诺千金，本侯岂敢不依不饶？”他嘴角噙着笑，目光却像带着钩子，从她的眉眼缓缓滑至唇瓣，语意暧昧不清，“所求不多……不如公主也将本侯收了，让你的入幕之宾，如何？”
“比起您府上那几位，”他顿了顿，声音更低，带着蛊惑般的挑衅，“本侯保证，定然更让公主……记意。”
极近的距离，过分俊美的容颜，低沉磁性的嗓音，以及这露骨至极的撩拨，饶是宋雨薇在娱乐圈见惯了风浪，心脏也忍不住漏跳了一拍。尤其是她内里是个三十五岁的灵魂，面对这等年轻俊美、又极具攻击性的“年下”选手，冲击力着实不小。
（原主公主与楚怀瑾年岁相仿，约莫双十年华，但宋雨薇内心os：老娘实际年龄三十五了，这才是真正的年上姐姐与年下小狼狗！）
该死！快停止你危险的想象！都怪平时古偶剧刷太多！宋雨薇在内心疯狂呐喊。
但她毕竟是宋雨薇，片刻失神后，迅速稳住呼吸。她非但没有后退，反而迎着他极具侵略性的目光，红唇勾出一抹更艳、也更冷的笑。
“魏侯真会说笑。”她语气轻慢，带着毫不掩饰的挑剔，“本公主的眼光，可是很高的。入幕之宾岂是什么阿猫阿狗都能当？”
她学着他也向前逼近半步，两人衣袂几乎相触。她抬起一只手，纤长的手指看似随意地在他胸前坚实的肌肉上轻轻划过，带着十足的挑衅与玩味。
“不过呢……本公主想纳的第五房，今日刚巧跑了，正空出一个位置。”她仰头看着他瞬间变得幽深的眼神，故意拖长了语调，每个字都咬得格外清晰，“若魏侯不介意……这第五房，赏了你也不是不可以。”
“只是——”她话音一转，指尖在他心口不轻不重地点了点，笑容愈发恶劣，“毕竟你上头还有四位‘哥哥’，这入门先后有序，你呀，只能是最小的那个哦。可得乖乖听话。”
她特意加重了“哥哥”二字。她并不知道楚怀瑾在北冥皇室的确有三位兄长，且他代替兄长前来为质一事始终是他难以言说的心结与逆鳞。她只是本能地想用“让小”来羞辱回敬他的轻佻。
然而，就在她话音落下的瞬间，她清晰地看到楚怀瑾眼底那抹慵懒玩味瞬间冻结，被一种近乎实质的冰冷杀意所取代！
那眼神锐利如刀，刺得宋雨薇指尖一颤，后背瞬间冒起一层寒意。她猛地意识到，这里是皇权至上的古代，眼前这个男人绝非善类，激怒他的后果，可能不是她能承受的。后面的调侃话语被她硬生生咽了回去。
就在她以为对方要发作时，楚怀瑾眼中的杀意却又如潮水般迅速退去，快得仿佛只是她的错觉。
他反而低低地笑了起来，笑声愉悦，仿佛听到了什么极有趣的事情。他再次俯身靠近，几乎贴着她的耳廓，温热的气息拂过她的耳垂，用一种近乎缠绵的语调，慢条斯理地回应：
“公主愿意，那是本侯的荣幸。”
“既然如此，本侯明日便去向陛下请旨赐婚。”
“不过……”他微微侧头，目光锁住她强作镇定的眼眸，一字一句，清晰无比，“本侯要当，自是当公主唯一的正房夫君。公主觉得……可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