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啪”的一声脆响。
朱高煦手中的茶杯被他重重顿在桌上。
茶水溅出,烫得一旁的朱高燧一个激灵,他看着自己二哥那张俊美却毫无笑意的脸,心都凉了半截。
完了!
这下彻底完了!
解缙和黄淮联姻,那是什么概念?
一个内阁首辅,一个翰林院学士、皇帝心腹,这两个文官集团的顶尖人物要是绑在了一起,再加上他们背后都坚定地支持太子朱高炽,那他二哥朱高煦以后还有什么活路?
这简直就是一张天罗地网,要把他二哥死死地锁住,再也别想翻身!
“二哥,这这可如何是好!”朱高燧急得满头大汗,“这门亲事要是成了,咱们就”
“咱们就如何?”
朱高煦缓缓抬起头,那双深邃的眸子里,非但没有半点慌乱,反而闪烁着一种猎人看到猎物时,那种志在必得的兴奋光芒。
“不就是联姻吗?”
他轻笑一声,笑声里带着刺骨的寒意。
“他解缙想结的亲,本王,偏不让他结成。”
“他解缙看上的女人,本王,要定了!”
那名护卫和朱高燧齐齐打了个寒颤,他们从朱高煦那平淡的语气里,听出了尸山血海般的决心。
朱高煦伸出两根手指,轻轻敲击着桌面,每一下,都好像敲在朱高燧的心坎上。
“老三。”
“二哥,我在!”
“本王要你办一件事。”
“二哥请讲!上刀山下火海,弟弟万死不辞!”朱高燧立刻表忠心。
“少说废话。”朱高煦瞥了他一眼,“本王要你动用你北镇抚司所有的人手,给本王去查解缙的那个宝贝独子。”
“吃喝嫖赌,欺男霸女,任何污点,任何把柄,都给本王挖出来!”
“懂吗?”
朱高燧点头,他懂。
他太懂了!
“二二哥放心!三天之内,弟弟一定给你个满意的答复!”朱高燧一咬牙,接下了这个烫手的任务。
“还有,”朱高煦的目光转向那名跪地的护卫,“黄淮此人,除了这个女儿,还有什么别的值得注意的地方?”
那护卫想了想,小心翼翼地回道:“回王爷,黄大学士为人方正,清廉自守,似乎并无什么特别的爱好。只是只是属下听说,黄大学士好像有一桩多年的老毛病,是顽固的咳症,遍请京城名医,都无法根治,一到换季之时,便咳得尤其厉害。”
“咳症?”
朱高煦的眼睛猛地亮了。
他笑了,这一次,是发自内心地笑了,笑得无比开怀,笑得朱高燧和那护卫心里直发毛。
真是天助我也!
他缓缓站起身,整了整自己身上那件价值不菲的云锦常服,脸上的笑容愈发灿烂。
“去,给本王备一份厚礼。”
朱高煦的声音不大,却充满了不容抗拒的力量。
“咱们,去给未来的岳丈大人,送药。”
汉王府的马车,就这么大摇大摆地停在了内阁首辅黄淮的府门前。
门房的下人看到马车上那醒目的汉王府徽记,腿肚子都软了,连滚带爬地冲进去通报,好像后面有恶鬼在追。
整个黄府上下,瞬间乱成了一锅粥。
汉王朱高煦!
那个强抢大臣之女,视礼法如无物,被满朝文官戳着脊梁骨骂的混世魔王,他来干什么?
黄淮正在书房里,被一阵剧烈的咳嗽折磨得面色通红,听到下人的禀报,他好不容易才止住咳,一张清癯的脸上写满了错愕与警惕。
他与汉王素无往来,甚至可以说是两个阵营的人。
这位煞星今日登门,绝无好事。
“让他进来。”
黄淮挥了挥手,示意下人退下,自己则整理了一下衣冠,强撑着精神,走到了正堂。
不多时,朱高煦一身华服,龙行虎步地走了进来。
他那张俊美得过分的脸,与这间古朴典雅、满是书香之气的正堂格格不入,仿似一团烈火闯进了一汪静水。
“黄大人。”朱高煦连礼都懒得行,只是随意地拱了拱手,嘴角挂着一抹让人捉摸不透的笑意。
“不知汉王殿下大驾光临,有何贵干?”黄淮的声音带着久病之后的沙哑,语气不卑不亢,眼神里却透着疏离。
他身后,屏风微动,一双明亮的眼睛正悄悄地向外张望。
朱高煦好像没看见,径直走到主位旁,大喇喇地坐了下来,比主人还要自在。
“本王听说黄大人有恙,特来送药。”
此话一出,黄淮愣住了。
满屋子的下人也都愣住了。
送药?
汉王会给人送药?这简直比听说他开始研读圣贤书还要离谱!
黄淮眉头一皱,语气也淡了几分:“殿下有心了,只是老夫这病,乃是沉疴旧疾,连太医院的御医都束手无策,不敢劳烦殿下。”
这是明晃晃的拒绝。
我这病连国家级专家都看不好,你一个纨绔王爷能有什么办法?别来添乱了。
“太医院那帮庸医?”
朱高煦嗤笑一声,声音里满是不屑。
“他们除了会用些人参、鹿茸之类的名贵药材堆砌,还会什么?治得好才怪了。”
“黄大人,你这咳症,每逢秋冬交替便会加重,夜里尤甚,咳起来胸口仿似有风箱在拉,却又咯不出什么痰来,对不对?”
黄淮的脸色微微一变。
朱高煦没等他回答,继续说道:“平日里口干舌燥,手心发热,即便喝再多的水,也觉得喉咙里像着了火。寻常大夫只知给你用些润肺止咳的方子,却不知你这病根,根本不在肺,而在肝!”
“肝火上逆,灼伤肺金!他们给你用的药越是滋润,你内里的那股邪火就越是压不住,只会越治越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