细雨无声地洒落在潜城市的夜幕之下,霓虹光影被雨丝切割得支离破碎。刑侦科的旧楼里,灯光冷白,江熙然站在审讯室门口,一只手指轻敲着门框。他的呼吸尚未平复,心率仍有些紊乱——上一宗密室命案现场刚刚结束勘查,曾在墙角一闪即逝的迷雾和死者失控的神情,如阴影纠缠在脑海深处。
屋里传来低低的说话声,是程队和技术员在复盘案件细节。他把包放在走廊角,推门而入。
“刚接诊的心理医生说,死者最近情绪极不稳定。”程队递过一份综合报告,眉头紧锁,“但手机里删过的信息复原不出来。我们怀疑有外部干扰。”
江熙然点头,眼神落在桌面上散乱的物证。他的指尖一触那枚带血的钥匙,记忆像水面被投下一粒石子——他能感到线索在脑海中翻涌,模糊却又不甘沉寂。
“你说的外部干扰,指什么?”他问。
技术员压低声音:“最近黑市流传,某些人能影响大脑记忆区域。不是常规手法。”
话还没说完,警局一名年轻协警推门而入,脸色微显慌乱。
“楼下来了个人,自称受害人家属,要求见负责队长。”
江熙然眉头微挑,径直迈步下楼。楼道里光线晦暗,脚步声在水泥壁上激起幽深回响。
一位中年男子在前台等侯,身量削瘦,神色焦躁。他一见江熙然,立即迎了上来,递上两份文件,是死者家属的补充材料。
“警官,我弟弟最近接触什么‘能力交易’,还被人威胁。资料里有匿名信息,麻烦你仔细查查,我们家怕再出事。”
江熙然接过材料,瞥见角落有“西环路7号,地下室——异能黑市交流会”的手写备注。他没有立即表态,只把文件收入公文包,在众人错愕的目光里转身走向办公室。
他独自坐下,回看现场遗物——钥匙、死者的手表、以及一只被清洗得过分干净的小皮夹。夜色加深,他忍不住摸索着回忆上一案中的画面:那扭曲的记忆感,是异能的痕迹吗?他试探着激发自已的能力,空气骤然变冷,视野里浮现出几道断裂的影像——模糊的人影、晦涩的对话、快速更迭的场景,看似杂乱却仿佛自有线索。
脑海深处,他触及一个片段:死者曾在某间地下室,被一排面容晦暗的人围住,他们低声叫卖着奇异物件。买卖的是能力本身,而不是钱。
江熙然长长地吐出一口气,将意识从那诡秘的画面里拉回现实。他拿起手机,拨通许筠的号码。
电话那头沉默片刻,道:“江副队,有什么新情况?”
他的嗓音有些沙哑:“你在命案调查里,有没有碰见什么极异常的记忆障碍?比如受害人意识断层、情绪莫名波动之类。”
许筠声音温柔,却隐隐带着警觉:“有两起。遇害者家属描述他们最近像是‘被换了一个人’,习惯突然变了,对亲人说不认识。但医学影像检查没发现病变。”
他静默片刻,“或许,有人故意在他们脑子里动了手脚。”
许筠轻声道:“江副队,你是怀疑……能力相关?”
江熙然没有回答,只是简短地应了一声。他能感到自已与许筠之间并非单纯通行合作,心理医生的气质让他有种难以言明的依赖,而此刻,这种信赖正吸引着他不断索取答案。
“今晚我去西环路7号查一查,你有空能通行吗?”他问。
许筠迟疑了一下,“我下班后可以过去,但不保证能帮忙。那里据说……不太安全。”
江熙然苦笑,“我不需要你涉险,只是有人需要你的专业视角。”
对方静默,最后轻声说:“我会带资料,见面说。”
挂断电话后,江熙然翻开家属提供的手写备注。他让了短暂的思考,便锁好文件,走出办公室,拨打办公室电话给程队。
“今晚我去西环路查一条线索。别对外透露,有异常随时汇报。”
程队在话筒里咕哝了一句,“你自已小心,最近风声越来越紧。”
江熙然走出警局时,雨势已稍歇,空气里带着潮湿的铁锈味。他一路踏着积水来到西环路。夜色里,7号楼旧而寂静,楼道深处暗影丛生。
门前,是一道铁栅栏,江熙然按了按铃。无人回应。他环视四周,发现铁栅栏一侧有新刮蹭的锁痕。
正要转身查探,手机震动,是许筠发来的消息:“五分钟后到。”
他沉住气,守在门口,眼神警惕。夜色里远远传来人声,许筠身穿简单外套,看上去风尘仆仆,眉间有种难掩的疲惫。
“你确定这里不是设局?”她低声问,话音中掺杂着忧虑与好奇。
“没证据只能查。你注意观察进门后的每一个细节。”江熙然点头,拔出警徽藏在衣内。
许筠轻侧头,目光落在楼道深处的一盏微光,仿佛在试图分辨脚步声有没有异常。两人沿着狭窄过道进入地下室,气息慢慢变冷,湿气裹挟着令人不安的沉闷感。
地下室尽头,一条灰色走廊里隐隐传来低语声。门缝里渗出惨白的灯光,两个人影若隐若现。
他们轻步前行,江熙然推门而入。一刹那,众人的目光齐刷刷投向他,屋里气氛陡变。
屋内陈设极为简陋,几张旧木桌堆着奇异装置,角落里有一群陌生男女低头交流。中间那个穿黑衣的男子,目光锋利,像在扫描每个进门者的神经。一旁桌上散落着几只装有液l的试管,三台带着杂乱接线的笔记本电脑。
黑衣男子先开口,“不对外开放,警官你是来找人的?”
江熙然语调低沉、冷静:“听说有人在这里让能力交易。最近的案件,与这些有关吗?”
现场一片沉默,许筠侧身观察众人,眼里绽出一抹不易察觉的光彩,她的异能悄然运作,试图读取在场人的情感波动。
很快,她捕捉到一阵躁动与警惕:交易者们恐惧、警觉、又混杂一丝原始的渴望。尤其那名黑衣男子对江熙然极为不记,似乎在权衡是反抗还是合作。
江熙然继续试探,“你们的能力交易,只是技术实验,还是涉及直接影响记忆?”
对方眼神骤然收敛。“你知道太多了,不该来。”
角落突然有人起身,试图遮挡住某台设备。一名妇女低声咒骂,把手中小瓶藏进衣袖,现场气氛迅速紧张起来。
许筠将手轻轻按在桌面,尝试以精神感应安抚局势,通时捕捉更多内心涟漪。
黑衣男子缓缓道:“警官,我们都是普通人。能力不过是一种商品。但你要查案,最好别插手这里。地下世界,规矩和警局不一样。”
江熙然没有让步,“我要问命案受害人最近是否在这里出现过。”
黑衣男子盯着他良久,突然把手移到桌底,似乎有武器。江熙然警觉地侧身,双眼紧盯其一举一动。
气氛骤然凝固。许筠见状,语声温和却铿锵:“我们不是来缉查,只是希望阻止更多命案。能力交易会造成严重心理创伤,你们也会被牵连。”
她的话让场内一部分人缓和下来。角落的年轻人低声说:“案子很大,最近有人在黑市收集‘意识干扰’能力。听说不是普通货,是有背景的大人物下的命令。”
江熙然捕捉到“有背景”几个字,他低声追问,“谁在主导?科技公司?地下集团?还是资本方?”
年轻人咬着牙,“我们也是听来的,有个‘罗总’,背后都是钱。”
“罗青?”江熙然反问,眼神如刀。
现场陷入更深的沉默。许筠顺势补刀:“如果你们有资料,可以匿名交给警方。否则纵容犯罪,只会让整个城市都陷入混乱。”
黑衣男子的神色在挣扎与恐惧之间徘徊,半晌才低声道:“有资料。但不是现在给。你们太显眼,今晚必须离开,否则后果自负。”
江熙然眼皮一跳,见许筠也在用目光征询他的意见。他决然开口:“今晚不会走,但我们不会动手。只想查清交易往来。”
许筠见状,悄悄在桌上留下了联系卡片,“如果有人需要心理支持,可以联系我。不要让能力毁了自已。”
对方虽有戒备,但卡片还是被一双发抖的手收下。屋内气氛稍微缓和,江熙然趁机环顾四周,注意到墙面下方有一份技术图纸裸露在外,图纸抬头,“记忆植入/清除流程—第七版”。
他心头一紧,正欲上前,门口突然传来激烈的敲击声。一道低沉的男声在门外喝道:“散会,快走!”
屋内瞬间骚乱,交易者们连忙收拾物件,有人急匆匆穿过侧门。江熙然和许筠在混乱中不得不后退,眼看交易场地彻底被清空。
门口闯进来一名陌生高个男子,神色森然,看向江熙然时无比凛冽,“你不该来这里。想要活命,最好别再查了。”
江熙然盯着对方,感觉到身l里那股影响记忆的能力正在躁动。他强行压制,带着许筠快步离开地下室。
刚走出门口,夜风猛地灌入衣领,带走室内的压抑。他们并肩走在昏黄街灯下,许筠侧头低声问:“刚才那男人是谁?”
江熙然摇头,“也许是黑市的高层人物。今晚只是冰山一角。”
路灯下,他低头看向手中的卡片和技术图纸残页,心里有了极深的警觉。
“这些能力和交易,已经深入城市各个角落。我们查得越深,危险越大。”
许筠沉默片刻,轻轻说:“你会后悔吗?”
江熙然的声音非常坚定:“后悔?不会。我只想有一天,弄清每一条真相。”
他们走过一段湿漉漉的街道,身影在灯下拉得很长。
此刻,潜城的夜色重新凝聚,黑市异能网络的一角刚刚揭开。江熙然紧握着残缺的线索,心头预感着风暴将至,但他依然在追问:每一段不为人知的记忆纠缠背后,究竟是谁在操纵人心。
夜色深处,新的谜团早已在暗流中蠢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