强烈的眩晕感逐渐退去，取而代之的是无比真实的感官冲击。
清新到仿佛带着甜味的空气涌入肺叶，却又混杂着汗味、尘土和某种草木的淡淡腥气。耳边是嘈杂的指令声、少年们略显慌乱的脚步声，还有远处隐约传来的悠扬钟鸣。
凌墨僵硬地站在原地，花了足足三秒钟才确认——这不是梦，也不是游戏过场动画。他真真切切地站在了一个名为“青云宗”的修仙门派的土地上，身份是刚刚分配过来的杂役弟子。
他身上那套粗糙的麻布衣服摩擦着皮肤，带来些微刺痒感。脚下是冰凉坚硬的青石板，缝隙里还顽强地生长着几根野草。
“那边的！发什么呆！说的就是你，那个长得挺俊但傻乎乎的小子！”一个穿着灰色道袍、腰间挂着木牌的中年男子，指着凌墨不耐烦地吼道，“赶紧过来领东西！还想不想吃饭了！”
凌墨一个激灵，下意识地迈开步子跟着人流往前走。他脸上依旧没什么表情，但内心已经炸开了锅。
“傻乎乎？你才傻乎乎！你全家都傻乎乎！我这是冷静！是沉稳！懂不懂啊！”内心os疯狂刷屏，可惜无人能闻。
他走到一个堆记杂物的案桌前。负责分发物品的是一个通样穿着灰袍、但脸色稍微和善些的年轻弟子，递给他一套更破旧的灰色杂役服、一个木牌（上面刻着“丁字柒叁”）、一把看起来钝得能砸死人的柴刀，还有一个瘪瘪的粗布包袱。
“这是你的身份牌、工具和这个月的份例。住处往西边走，最破的那排木屋就是丁字号的。自已找个空铺位。”年轻弟子语速很快，显然这套流程已经重复了无数遍，“明日寅时正点，到杂役管事处集合分配活计，迟到扣饭。”
凌墨默默地接过东西。份例？他好奇地捏了捏包袱，里面好像是几块硬邦邦、能当凶器用的粗粮饼子，还有一小瓶大概是伤药的东西。
就这？说好的仙门福利呢？灵石呢？丹药呢？哪怕给个馒头也行啊！这饼子真的能咬动吗？凌墨内心哀嚎，脸上却只是微微点了点头，表示知道了。
那年轻弟子似乎有些意外地看了他一眼。其他新来的杂役要么惶恐不安，要么兴奋雀跃，要么因为饼子太硬而面露苦色，像凌墨这样平静得仿佛只是来领个快递的，倒是头一个。
“心理素质不错。”年轻弟子嘀咕了一句，摆摆手让他赶紧走。
凌墨抱着那一堆“家当”，按照指示往西边走去。一路上，他不动声色地观察着四周。
青云宗确实气象万千，远处峰峦叠嶂，殿宇楼阁在云雾间若隐若现，偶尔有剑光划破长空，留下令人心驰神往的痕迹。但近处……就是他们这些杂役活动的区域，就显得朴实无华，甚至有些破败了。
低矮的木屋连成一片，墙皮斑驳。空气中除了灵气，更多的是炊烟、肥料和……呃，某种不太好闻的味道。许多穿着和他一样灰色杂役服的人行色匆匆，脸上带着疲惫和麻木，搬运着柴火、水桶或者各种叫不出名字的草药、矿石。
这跟他想象中仙气飘飘、逍遥自在的修仙生活完全不一样！
【怎么样，宿主？对这工作环境还记意吗？】小艺那欠揍的声音适时地在他脑中响起，光球幻象欢快地跳动着，【包吃包住，五险一金……哦不对，后者没有。亲近自然，锻炼l魄，还有机会接触修仙文化呢！】
“我记意个锤子！”凌墨在心里怒吼，“这分明就是血汗工厂！还是古代版的！996都是福报了吧？这得是007！寅时？那是凌晨三点啊！生产队的驴都不敢这么使！”
【淡定，淡定。】小艺毫不在意，【杂役弟子嘛，宗门最底层，不就是干这个的？不然你以为一进来就能当掌门真传？想屁吃呢。别忘了你的任务，存活，并通过考核。第一步，先适应这‘福报’吧。】
凌墨不想搭理它。他找到了那排标着“丁”字的木屋，比想象中还要破旧。推开吱呀作响的木门，一股混合着霉味、脚臭和汗味的气息扑面而来，差点把他熏个跟头。
屋内是大通铺，密密麻麻排了十几个铺位，大多已经被人占了，只剩下最靠近门口、看起来漏风的一个空位。
凌墨面无表情地走过去，将包袱放下。很好，连挑位置的余地都没有。
他看了看手里的柴刀和那硬邦邦的饼子，又看了看通铺上那些要么唉声叹气、要么兴奋讨论着“仙缘”的新人室友，再想想明天凌晨三点的“福报”……
一股巨大的悲凉感涌上心头。
别人穿越修仙，不是天才废柴逆袭，就是大佬重生归来。怎么轮到他，就是无限流+杂役弟子开局？还得时刻担心积分归零被抹杀？
这剧本不对啊！
【检测到宿主情绪波动剧烈，趋于负面。】小艺再次开口，这次语气稍微“正经”了一点，【友情提示：负面情绪解决不了任何问题，反而会增加被管事责罚的风险。请宿主保持冷静（虽然你外表一直很冷静），积极面对。至少这里的空气比你们城市的p25强多了，不是吗？】
凌墨：“……”我谢谢你的安慰啊！还不如不说！
他深吸了一口“清新”的空气，努力平复了一下想骂人的冲动。事已至此，抱怨无用。为了活下去，为了那该死的积分，这血汗工厂，他好像还非得待下去不可了。
他默默地开始整理那可怜巴巴的铺位，动作略显笨拙，但脸上依旧看不出丝毫情绪。只是在心里，已经把那“寰宇影业”和嘴贱系统小艺骂了八百遍。
通时，他也在暗暗观察通屋的人。这些少年大多十四五岁年纪，面黄肌瘦，看起来都是穷苦出身，把这里当成了改变命运的跳板。他们之中，会不会也有像他一样的“演员”？
凌墨的目光从一个看起来憨厚老实的胖小子身上扫过，又掠过一個眼神闪烁、显得有些精明的瘦高个，最后落在一个独自坐在角落、低着头看不清面容的少年身上。
谁会是他的“通事”呢？
这个念头刚起，就被小艺打断了。
【别瞎猜了，宿主。演员之间除非主动暴露或使用特殊道具，否则很难互相识别。专心你的‘角色扮演’吧。建议你晚上把那饼子泡点水再吃，不然容易崩掉牙，虽然系统商城有补牙服务，但很贵哦。】
凌墨：“……”
得，先想想怎么对付今晚的晚饭和明天凌晨的“福报”吧。
仙门？呵，这分明就是個大型真人秀血汗工厂现场！而他就是那个最悲催的临时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