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章

第一章：囚笼开启
饲在一股浓重的铁锈和霉味里醒了过来。
后脑勺疼得厉害。他睁开眼,半天才适应昏暗的光线。
头顶是粗糙的混凝土顶板,渗着水渍,几根裸露的电线耷拉下来。
他躺在一个冰冷的金属架床上,垫子薄得硌人。
屋子不大,像个废弃的储藏室,空荡荡的,只有角落里一个锈迹斑斑的排水口。
空气不流通,闷得人发慌。
他撑着坐起来,脑袋里一团糨糊。
最后的记忆是下班回家,拐进一条暗巷,后颈猛地一痛,就什么都黑了。
不是梦。他走到唯一的铁门边,推了推,纹丝不动。
门上有个小窗口,焊着铁条,看出去是条更暗的走廊,空无一人。
操。他心里骂了一句,反而冷静下来。
隔壁传来动静,像是有人也醒了,带着哭腔的嘟囔,还有压抑的咳嗽声。
不止他一个。
过了大概半小时,走廊那头传来脚步声。
铁门上的小窗口哐当一声被拉开,塞进几个扁平的锡纸包和几瓶水,东西掉在地上,窗口又哐当关上。
脚步声远去了。
饲捡起一个锡纸包,捏了捏,像是某种能量棒。
水是瓶装的,没标签。他没动,把东西放在床边。
又过了一会儿,走廊里响起杂乱脚步声和低吼推搡声。
他的门没开,但隔壁几扇门被打开了,有人被粗鲁地拽出去,哭喊声咒骂声短促响起又消失。
饲走到门边透过铁栏往外看。几个穿着灰色制服看不清脸的人正把两个挣扎的男人拖走。
那两人脸上是纯粹的恐惧。
等外面安静下来,饲才慢慢坐回床边。
他撕开一个锡纸包咬了一口能量棒,味道像嚼蜡,但能填肚子。水也喝了一半。
不知道又过了多久。头顶喇叭突然响起刺啦电流声,一个冰冷的电子合成音回荡起来。
欢迎来到饲育场。
声音停顿了一下。
规则很简单。活下去。这里资源有限每天递减。每周需要减少一个人。方式你们自己决定。投票抽签或者别的什么。我们只要结果。
最后剩下的三个人可以获得自由。
友情提示。那声音毫无波澜地补充道,合作往往死于背叛。
电流声消失了,只剩下一片死寂。
饲慢慢嚼完了最后一口能量棒。他盘腿坐在冰冷的床板上,目光扫过空无一物的房间,最后落在那个锈蚀的排水口上。
他脸上没什么表情。
第二章：规则烙印
喇叭里的声音消失后,死寂没持续多久。
隔壁那屋的哭声变大了,是个女人的声音,呜呜咽咽的,听着让人心烦。
对面有人开始砸门,哐哐响,夹杂着男人沙哑的吼叫：放我出去！操你妈的！谁干的！
饲没动,依旧坐在床沿,手指无意识地抠着金属床架的边缘。那冰冷的触感让他脑子清醒点。
外面走廊传来脚步声,很重,像是穿着厚底靴子。
砸门声和吼叫立刻停了,只剩下那个女人压抑不住的抽泣。
靴子声在饲的门前停了一下。门上小窗猛地被拉开,一双毫无感情的眼睛朝里扫了一圈,落在饲脸上。
饲没回避,也看着那双眼睛。对视了几秒,小窗哐当一声又关上了。靴子声继续往前,消失在走廊尽头。
恐惧像潮水,退下去一点,又漫上来。但这次安静多了。
过了不知道多久,可能一个小时,喇叭又响了。还是那个电子音。
今日配给已发放。明日配额减少百分之十。
就这一句,没了。
饲低头看了看地上的锡纸包和水。
他弯腰捡起来,拆开一个包,里面是灰乎乎的糊状物,闻着没什么味。
他舔了一点,口感像嚼沙子,但有点咸。
能咽下去。他慢慢把一包都吃了,水喝了小半瓶。剩下的仔细包好,塞在床垫底下。
他需要保持体力,更需要保持清醒。
下午,或者可能是傍晚,灯突然熄了。
不是慢慢变暗,是啪一下全黑了,伸手不见五指。
只有门上小窗透进来一点极微弱的、不知道从哪儿来的光。
黑暗里,各种声音都放大了。呼吸声,翻身时床架的吱呀声,还有极力压抑的、牙齿打颤的声音。
有人在黑暗里小声说话,带着哭腔：有人吗说句话行吗我害怕……
没人回应。
过了一会儿,另一个方向有个男声低低地骂：闭嘴！想把那帮穿靴子的再招来吗
那个小声说话的人立刻没声了,只剩下更明显的抽噎。
饲在黑暗里睁着眼睛。他慢慢躺下,听着这片被圈起来的恐惧。
他知道,那喇叭里的话开始起作用了。
减少百分之十。
明天会更饿。
每周减少一个人。
怎么减少
没人想当第一个。
灯是突然亮的,同样毫无预兆。刺得人眼睛疼。
小窗又开了,塞进今天的配给。
量确实少了。锡纸包小了一圈,水还是半瓶。
饲默默收起来。他听到隔壁传来争抢和短促的骂声,很快又停了。
大概是谁抢了谁的那份。
中午左右,走廊里传来拖动东西的声音。
饲走到门边看。两个灰制服拖着一个男人走过去。
那男人软绵绵的,头歪着,眼睛瞪着天花板,一动不动。不知道是死了还是昏了。
没人说话,只有靴子摩擦地面的沙沙声和拖动重物的闷响。
饲退回床边坐下。
下午,喇叭又响了。
明日进行首次淘汰。方式：匿名投票。得票最多者出局。
投票将在各自房间进行。结果一小时后公布。
房间里一片死寂。连呼吸声都轻了。
一小时后,饲的门底下塞进一张粗糙的纸片和一小截铅笔头。纸上印着所有区域编号和一个空格。
饲拿起铅笔。他听到隔壁传来压抑的哭声,还有捶打墙壁的闷响。
他盯着那张纸。然后慢慢把纸片折好,塞进了口袋。他没写。
时间一分一秒过去,沉重得压人。
喇叭终于又响了。
投票结束。C区7号,出局。
寂静。然后,C区那边猛地爆出一声凄厉的尖叫：不！不是我！谁投的我！畜生！你们不得好死！
靴子声响起,沉重而规律,朝着尖叫的方向走去。
尖叫声变成了哭喊和哀求,夹杂着剧烈的挣扎声。然后是一声闷响,哭喊戛然而止。
只剩下靴子拖着重物离开的声音,越来越远。
最后,一切又安静下来。
比之前更安静了。
饲从床垫下拿出那包没动的配给,慢慢吃起来。味道还是像沙子。
他听到隔壁传来极低极低的啜泣,但很快也消失了。
规则,烙进了每个人心里。
第三章：血色选择
C区7号被拖走后的安静,比之前的吵闹更吓人。
饲能听见隔壁那女人在哭,声音压得低低的,像是用什么东西捂着嘴,一抽一抽的,听着让人心里发毛。
其他人一点动静都没有,好像都屏住了呼吸。
第二天早上,配给又少了。锡纸包里的糊糊只够吃几口,水也只剩小半瓶。
没人再抱怨,也没人砸门了。大家好像都认了。
喇叭没再提投票的事,但那个每周减少一个人的规矩,像钩子一样挂在每个人心上。
下午,灯突然又灭了。
这次黑暗里没人说话,连哭都没了。只有一片死沉沉的呼吸声。
饲在黑暗里坐着,手指慢慢摸过冰冷的地面。
他听到隔壁有极其轻微的刮擦声,像是有人在用指甲抠墙。
灯再亮的时候,饲注意到门上小窗的铁条外面,贴了一张小纸条,上面歪歪扭扭写了个数字,像是用血画的。
是他这个区域的编号。
他没什么反应,伸手把纸条撕下来,团了团,塞进了排水口。
日子就这么一天天往下磨。配给一天比一天少,饿得人前胸贴后背。
每天灯都会黑一阵,时间不固定,搞得人神经紧张。
期间又拖走了两个人。一个是因为试图撬门,被灰制服发现,当场打晕带走了。另一个是早上发配给的时候没动静,撬开门一看,人已经没气了,瘦得脱了相。
怎么死的,没人知道,也没人问。灰制服沉默地拖走了尸体,像拖走一袋垃圾。
活着的人越来越瘦,眼神也越来越空,看人的时候带着一种警惕和麻木。
饲也饿。但他每天都会在屋子里慢慢走动,活动手脚,保持那点可怜的力气。他注意到每次灯黑的时间都在变长。
这天,配给少得几乎看不见了。那点糊糊根本填不饱肚子。水也只剩一口。
灯黑的时间格外长。
黑暗里,终于有人忍不住了。斜对面一个男人哑着嗓子喊：这么下去都得死！总得想个办法！
没人接话。
过了一会儿,另一个方向有个虚弱的声音说：能有什么办法。等着被挑中,或者饿死。
投票！第一个男人突然提高了声音,带着一种破罐破摔的狠劲,就像上次那样！挑一个！剩下的能多活几天！
黑暗里响起几声抽气声。
挑谁有人小声问。
挑没用的！那男人喘着粗气,那个老是哭的！娘们唧唧的！除了哭还会干什么浪费空气！
隔壁女人的哭声猛地停住了,变成了一种极度恐惧的、被噎住的呜咽。
放屁！另一个年轻点的声音响起来,带着怒火,凭什么挑女人你怎么不挑你自己
小兔崽子你找死！第一个男人骂了起来。
争吵声在黑暗里突然爆发,几个人互相骂了起来,声音越来越大,充满了绝望和戾气。
饥饿和恐惧把最后那点体面都撕碎了。
饲一直没说话,在黑暗里安静地听着。他分辨着那几个声音,记住他们的位置和编号。
突然,砰地一声闷响,像是有人撞到了门上。接着是扭打声、咒骂声和一声痛呼。
操！你敢咬我！
打他！抢了他的吃的！有人煽风点火。
混乱持续了几分钟,直到灯猛地亮了。
突然的光明让所有人都眯起了眼。
只见斜对面那个最先提议投票的男人瘫坐在自己门口,额头上流着血,喘着粗气。
隔壁那个年轻点的男人靠在对面墙上,嘴角破了,恶狠狠地瞪着这边。
其他人大多缩在自家门后,惊恐地看着外面。
灰制服的靴子声准时响起。他们出现在走廊尽头,看着这混乱的场面,没立刻动手。
那双毫无感情的眼睛扫过流血的男人和喘着粗气的年轻人,像是在评估什么。
然后,他们径直走向了隔壁那个女人的房门。撬锁,开门。女人发出歇斯底里的尖叫和哀求。
灰制服没理会,一左一右架起她就要走。
等等！那个年轻男人突然喊道,不是她！是他们在打架！不关她的事！
拿靴子的男人转头看了年轻人一眼,那眼神冰冷得像刀。年轻人吓得往后缩了一下,但没闭嘴。
灰制服没说话,继续拖着女人往外走。女人的哭喊声撕心裂肺。
饲站在自己门后,透过小窗安静地看着。
他看到那个年轻男人绝望又愤怒的脸,看到那个流血男人脸上闪过一丝侥幸和残忍。
女人被拖走了,声音消失在走廊尽头。
灯没再黑掉。
饲慢慢坐回床边。
他从床垫底下摸出藏起来的一小块锡纸,里面还有一点干硬的糊糊渣。
他舔干净那些渣子,味道带着一股铁锈和尘土味。
他听到那个年轻男人在隔壁低声咒骂,然后是拳头砸在墙上的闷响,一下,又一下。
饲躺下,闭上眼睛。
规则又印证了一次。这次不是靠投票,是靠更直接的弱肉强食。
淘汰开始了。
第四章：耳语与谎言
灯又黑了。
这次黑暗来临时,没人说话,也没人打架。
死一样的安静里,只能听见粗重的呼吸声,还有牙齿打颤的细响。
饲在黑暗里数着自己的心跳。
他听到隔壁那个年轻男人的屋子里有动静,不是砸墙,是压抑的、断断续续的呜咽。
那小子大概在为那个女人难受。
斜对面那个额头上结痂的男人也没声了,大概是上次尝到了甜头,也尝到了害怕。
配给变得更少。锡纸包几乎就是个空壳,舔不出什么味道。水只剩瓶底盖着的那一点。
饲把最后那点水润了润喉咙,把空瓶子放在墙角。他需要容器。
这次灯亮的时间很短,好像只是为了让他们看清楚自己有多惨,然后又猛地黑掉。
黑暗里,突然响起一个声音,嘶哑,压得极低,是从饲隔壁那年轻男人的方向传来的。
喂,隔壁的,听见吗
饲没应声。
那声音又响起来,带着点急迫：我知道你听得见。我们不能这么等死。
饲还是没说话。
得联手。那声音继续说,语速很快,我知道你不信。但再这么下去,下一个不是我就是你。或者是他。
他大概指了一下斜对面那个结痂的男人。
联手干什么饲终于开口,声音不高,平得没有一点起伏。
想办法,活下去。我知道你藏了东西。我也藏了一点。我们可以交换。信息,或者别的。
饲在黑暗里无声地咧了下嘴。这小子比他想的要聪明一点,但也更危险。
怎么换饲问。
灯再亮的时候,你敲三下墙。我就知道是你。我们需要知道上面,他声音更低了,那些穿靴子的,什么时候来,规律是什么。还有其他人还剩多少。
他在收集信息。想找出路,或者想自保。
我能得到什么饲问。
我…年轻人犹豫了一下,我知道谁手里可能还有吃的。那个结痂的,他上次抢了别人的。
饲没立刻回答。他在黑暗里听着隔壁紧张的呼吸声。
好。过了一会儿,饲说。
灯亮了。
饲没敲墙。他走到门边,透过小窗往外看。走廊空着。
斜对面那扇门关着,小窗后面,那个结痂的男人也正往外看,眼神碰了一下,又各自缩了回去。
饲回到床边,从床垫最底下,抠出一点点干硬的糊糊渣,用之前藏的一小片碎锡纸包好。
灯再黑的时候,他顺着墙根,把东西慢慢从门底下塞了出去。
隔壁安静了一会儿,然后极轻微地,有什么东西被塞了回来。
也是一小包,摸着像是几片碎纸,上面用不知道什么写了字。
灯再亮时,饲打开纸包。
上面歪歪扭扭画着几个符号,像是走廊布局,还有一个时间,大概是灰制服每次出现的大概间隔。信息不多,但有点用。
他把纸片嚼了,咽下去。
下一次黑暗降临,隔壁的声音又响起来,更低了,几乎听不清。
他们说最里面那区,昨天又没了一个自己撞墙死的。年轻人喘了口气,还剩不多了。
饲没应声。他在听走廊另一头极其轻微的、另一种脚步声。不是靴子。
那脚步声停了一下,又消失了。
喂你听见了吗年轻人有点急。
听见了。饲说。
灯猛地亮了。比上次亮的时间还短。
这次,配给没从窗口塞进来。门锁响了一下,竟然从外面打开了。
一个灰制服站在门口,手里没拿配给,只是朝里扫了一眼,目光落在饲脸上,停了几秒,然后又砰地把门关上了锁死。
饲的心脏猛地缩紧。他被注意到了。
隔壁一点声音都没有了,死寂。那年轻人肯定也看到了。
过了一会儿,配给才从小窗口塞进来,量甚至比昨天还多一点。
饲没碰那些吃的。他靠在门边,听着外面的动静。
隔壁传来极其轻微的、指甲刮过墙壁的声音。三下。他在催。
饲没理。
晚上,灯黑的时间格外长。
饲听到隔壁门底下有极其细微的摩擦声。他摸过去,捡起又是一小片纸。
上面画着一个箭头,指向斜对面那个结痂男人的区域,还有一个代表食物的符号。
那小子想祸水东引。
饲把纸片撕碎,塞进排水口。
第二天,配给时间,喇叭没响。灰制服也没来。
走廊里安静得可怕。
直到下午,靴子声才再次响起。不是来发配给,是直接停在了斜对面那个结痂男人的门口。
门被打开。里面传来一声短促的惊叫和挣扎声,很快被捂住。然后是重物倒地的闷响。
靴子拖着重物离开的声音。
经过饲的门口时,短暂地停了一下。饲屏住呼吸。
然后靴子声继续远去。
一切又安静了。
饲慢慢坐到地上。后背的衣服被冷汗湿透了。
他知道,那个结痂的男人完了。不是因为抢了吃的,是因为话太多,或者被谁递了话。
黑暗再次降临。
这次,隔壁那个年轻人没再说话。
饲在黑暗里,慢慢把今天那份多出来的配给吃了。味道还是那样。
他听到极轻极轻的、液体滴落的声音,从隔壁传来。不知道是水,还是别的什么。
规则又变了。不说话会死。说错了话,死得更快。
第五章：饥饿游戏
灯再亮的时候,走廊里空荡荡的。
配给没来。水也没来。
饲靠在门边,透过铁栏往外看。隔壁那扇门也静悄悄的,那个年轻人没再发出任何声音,连呼吸声都听不见了。
饿。胃里像有只手在抓,火烧火燎的疼。喉咙干得发紧,咽口唾沫都像在磨砂纸。
时间一点点过去,走廊那头终于传来了脚步声。不是平时那种规律的靴子声,是拖沓的、不稳的脚步声,只有一个人。
一个灰制服慢吞吞地走过来,没推小车,手里只拎着一个半满的布袋。他没像往常那样挨个门塞东西,而是在走廊中间停住了脚。
他把布袋往地上一扔,发出一点沉闷的响声。然后他抬起手,指了指地上那袋东西,又指了指走廊深处,做了个模糊的手势,转身就走了。脚步声消失在黑暗里。
留下那袋东西孤零零地躺在走廊正中央。
所有人都屏住了呼吸。
那袋东西离每扇门都不近,谁也不比谁更有优势。谁出去拿,谁就可能被其他人看见,被灰制服看见,或者…被不知道藏在哪里的眼睛看见。
危险。但那是吃的。
寂静持续了大概一分钟。然后,饲听到斜对面那扇门后面传来急促的呼吸声。接着是门锁被轻轻拨动的细微声响。那扇门开了一条缝,一只枯瘦的手飞快地伸出来,想够那袋子。
几乎同时,隔壁另一扇门猛地撞开,一个黑影扑了出来,直接压在那只手上！惨叫声和咒骂声立刻炸开！
我的！是我的！扑出来的人嘶吼着,是个头发花白的干瘦老头,力气却大得惊人,死死按住那只手。
被压住的人拼命挣扎,另一只手去抓袋子。两人扭打在一起,翻滚着,撞在走廊墙壁上,发出沉闷的砰砰声。
其他门后,眼睛都盯着外面,没人出声,也没人动。像是在看一场无声的电影。
饲也看着。他看到那老头一口咬在对方手腕上,对方痛叫一声松了手。老头趁机一把抢过袋子,连滚带爬地想往回跑。
但被他咬伤的人红了眼,抄起墙角不知谁丢的一个空水瓶,狠狠砸在老头脑后！
老头哼都没哼一声,直接扑倒在地,不动了。袋子脱手滚到一边。
打人者喘着粗气,警惕地四下看看,然后飞快地捡起袋子,缩回了自己房间,砰地关上了门。
走廊里只剩下老头趴在地上的身影,一动不动。血从他脑后慢慢流出来,渗进水泥地缝里。
安静得可怕。
过了一会儿,灰制服的靴子声才不紧不慢地响起。两个人走过来,面无表情地拖走了老头的尸体,像拖走一袋垃圾。他们还顺手捡走了那个空水瓶。
地上只留下一道暗色的拖痕。
那袋被抢走的食物,没人知道里面到底是什么,也没人知道最后进了谁的肚子。
饥饿感更重了,像野兽在啃噬理智。
第二天,同样的事情又发生了。灰制服又把一小袋东西扔在了走廊另一个位置。
这次没人立刻冲出去。死一样的寂静持续了更久。
然后,饲隔壁那扇门,那个一直没动静的年轻人的门,轻轻打开了。年轻人脸色惨白,眼睛深陷,他没看那袋东西,而是飞快地瞥了一眼饲的方向,然后猛地冲出去,抓起袋子就想跑。
但斜刺里另一扇门突然撞开,一个人影窜出,一脚踹在年轻人腰上！年轻人痛呼一声摔倒,袋子飞了出去。
踹他的人是个高个子男人,动作很快,捡起袋子就想退回屋里。
可就在他转身的瞬间,旁边另一扇一直没动静的门里,猛地泼出一片浑浊发臭的液体,劈头盖脸浇了他一身！高个子男人惨叫起来,捂住眼睛踉跄后退,袋子又掉了。
泼液体那扇门迅速关上,锁死。
高个子男人在地上翻滚哀嚎,脸上脖子上迅速起了红疹。那液体不知道是什么玩意儿。
袋子就掉在离他不远的地方。
没人再出去。
灰制服来得更快了些,拖走了惨叫不止的高个子男人,也收走了那袋东西。
走廊里留下刺鼻的臭味和一片狼藉。
饲舔了舔干裂的嘴唇。他回到床边,从床垫最深处,摸出极小的一块、硬得像石头的糊糊渣。这是他一点点省下来,藏在牙缝后面带回来的。他把渣子含在嘴里,让它慢慢化开。
味道苦涩,带着一股陈旧的霉味。
喇叭突然响了。电子音毫无预兆地撕裂寂静。
资源点位置每日变更。获取方式不限。
祝你们好运。
声音消失后,是更深的死寂。
饲把嘴里最后那点苦味咽了下去。他听到自己的胃在叫,声音很大。
第六章：伪神诞生
那袋发臭的液体干在地面上,留下一块难看的污渍。没人去清理。
高个子男人被拖走时的惨叫,好像还在走廊里飘着,听得人心里发毛。
配给恢复了。量还是少得可怜,每天一次,准时从小窗口塞进来。
但没人再觉得这能填饱肚子。
眼睛都盯着外面,等着那袋被随机扔下的东西。
那才是真能活命的口粮。
灰制服现在每天来扔一次,时间没准,地方也没准。
有时候扔在走廊这头,有时候扔在那头。像喂狗。
抢食的戏码天天上演。越来越狠。
有人结盟了。两三个人凑一起,冲出去抢,抢到了分。
但联盟脆得像纸,为了一点点糊糊,转头就能互相下黑手。走廊里见血的次数越来越多。
饲一直没动。他每天把那份基础配省下一半,藏起来。饿得眼冒金星,但脑子异常清醒。
他看着外面那些人抢,记住谁跟谁一伙,记住谁下手黑,记住谁缩在后头。
他注意到,灰制服扔袋子的地方,开始有点讲究了。
有时会离某扇门稍微近那么一点。
那扇门后面住着个秃顶的中年男人,平时不怎么出声,但每次抢食,他总能占到便宜,或者干脆不用自己动手,就有人把东西送到他门口。
秃顶男人吃得比别人好点,脸上有点肉了。
他开始在灯黑的时候低声说话,指挥别人去抢,许诺多分一点。有人听他的。
饲看着,没吭声。他知道,第一个王要冒出来了。
虽然这王座是骨头架起来的的,底下流淌着血水。
这天,灰制服把袋子扔在了离秃顶男人门口不远的地方。
秃顶男人自己没动,他门口蹲着两个瘦猴似的男人,立刻冲出去抢。
另一边也冲出来三个人,是另一个小团伙。两拨人撞在一起,打得很凶。拳头、指甲、牙齿都用上了。
秃顶男人躲在门后看。
饲也看。
突然,抢食的人里有个干瘦的老太太,被谁推了一把,踉跄着摔倒在地,正好倒在秃顶男人门口。
她挣扎着想爬起来,却被乱脚踩中,咳出一口血,不动了。
打斗停了一下。所有人都看着地上的老太太,又看看秃顶男人紧闭的门。
秃顶男人的门开了一条缝。他扔出来一小块锡纸包着的糊糊,落在胜利的那伙人脚边。
清理干净。他的声音从门缝里飘出来,有点哑,带着不容置疑的味道。
那伙人愣了一下,然后飞快地捡起糊糊,拖着老太太的尸体,把她扔到了走廊尽头的黑暗里。
像扔垃圾一样。
秃顶男人的门关上了。
走廊里一片死寂。
饲慢慢嚼着嘴里省下来的一点点糊糊渣。
他尝到了权力的味道。和饥饿一样,能让人发疯。
第二天,喇叭没响。灰制服来发配给的时候,秃顶男人那扇门的小窗口开着,他没接递进来的东西。
灰制服也没说什么,把那份配给收了回去,走向下一间。
秃顶男人不需要这点基础配给了。他有了贡品。
灯再黑的时候,秃顶男人的声音响起来,不高,但所有人都听得见。
从今天起,食物统一分配。他说,按贡献来。听话的,多分。捣乱的,没有。
没人反驳。沉默就是同意。
饲在黑暗里无声地笑了笑。
他知道,这规则长不了。
太糙,压不住真正饿疯的人。
秃顶男人自己也明白,所以他需要一把快刀,帮他宰人。
饲等着。
果然,没过两天,就有人不服管了。
是之前那个抢食很凶的三人工伙里的一个,他们觉得贡品交多了,分少了。
灯亮着的时候,他们堵在秃顶男人门口骂骂咧咧。
秃顶男人没开门。他隔壁那扇门开了,走出来一个人。
是那个一直很安静、甚至有点懦弱的年轻人,饲的邻居。
年轻人手里拎着一根磨尖的金属床腿,眼神有点空,但动作很稳。
他走到那三个闹事的人面前,什么也没说,直接一棍子捅进为首那人的肚子。
动作快得吓人。
那人惨叫一声,弯下腰去。年轻人抽出床腿,血滴在地上。
他看也没看另外两个吓傻的人,拖着受伤者的脚,把他拖到走廊尽头,扔进了黑暗里。
然后他走回自己门口,坐下,擦着床腿上的血。
走廊里鸦雀无声。
秃顶男人的门开了一条缝,一小包比平时大的糊糊扔到了年轻人脚边。
年轻人捡起来,默默吃了。
饲看着这一切。他知道,秃顶男人的刀找到了。这把刀够快,也够疯。
而他自己,也该动一动了。
灯再次黑下来的时候,饲用手指,极轻极轻地,敲了敲隔壁的墙。三下。
隔壁的呼吸声顿了一下,然后也回了三下敲击,很轻,带着点警惕。
你想一直当他的狗饲对着墙壁,声音压得极低,确保只有隔壁能听见,吃他扔的骨头
隔壁没回应。
那把刀好用,但也容易割伤自己。饲继续说,声音平得像在说今天没下雨,他怕了。所以给你的越来越多。等你比他吃得还好的时候,你说他晚上还睡不睡得着
隔壁的呼吸声变重了。
我能帮你。饲说,让他换个方式怕你。
沉默了很久。久到饲以为对方不会回应了。
然后,隔壁传来极低的一个字。
说。
饲在黑暗里,嘴角慢慢勾了起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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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七章：献祭之夜
秃顶男人开始发号施令了。
每天灯黑的时候,他的声音就从门缝里钻出来,不高不低,带着一股子油腻的腔调。
他让人把每天抢来的东西都堆到他门口,说是统一分配。
没人敢不听。他隔壁那个年轻人,现在成了他的狗腿子,拎着那根磨尖的床腿在走廊里晃荡。
谁多看两眼,他就拿那双空眼睛瞪回去。
分配的时候,秃顶男人自己先挑。他吃得嘴角流油,脸上那点肉更亮了。剩下那点渣渣,他才扔给底下的人。
为了一口吃的,有人学狗叫,有人磕头。
饲也去领。他每次都缩在最后,低着头,拿到那点塞牙缝都不够的东西,也不说话,转身就走。
秃顶男人很满意他这副怂样。
年轻人分东西的时候,手很稳,但眼神飘。
他吃得比别人都好,脸上有点活人气了,可那眼神更空了,像两口枯井。
饲看见他分完东西,手指头在微微发抖。
灯又黑了。
这次黑得特别久,特别沉。配给也没来。饿得人心里发慌。
秃顶男人的声音响起来,有点哑,带着一股压不住的烦躁。
东西不够了。他说,得想想办法。
没人接话。黑暗里只有一片死沉的呼吸声。
得减一个。秃顶男人顿了顿,像是下了决心,老规矩。投票。
黑暗里响起几声抽泣。
有人小声嘟囔：投谁
投没用的！那个拐角的老婆子！路都走不稳了！天天白吃食！秃顶男人声音猛地拔高。
角落里传来一声压抑的呜咽,很快又没了声。
饲在黑暗里无声地挪到墙边,耳朵贴着冰冷的墙。他听到隔壁年轻人呼吸猛地一紧。
不行。年轻人突然开口,声音干巴巴的,但很硬。
秃顶男人像是没料到,愣了几秒才骂：你说什么反了你了！
我说不行。年轻人重复了一遍,声音更冷了,她没惹事。
妈的！这里老子说了算！秃顶男人吼起来,你吃的喝的谁给的忘恩负义的东西！
你给的。年轻人声音低下去,带着一股狠劲,是用命换的。不是白给的。
黑暗里死一样的静。只剩下秃顶男人粗重的喘气声。
饲慢慢退开。火候差不多了。
突然,靠近秃顶男人那边的黑暗里,响起一声极轻微的、像是金属刮过地面的声音。
谁！秃顶男人惊惶地叫起来,谁在那儿！
没人应。
接着,又是一声,更近了点。
操！弄他！给我弄他！秃顶男人声音尖得破了音,冲年轻人喊。
年轻人没动。
你聋了吗！秃顶男人大骂。
看不见。怎么弄年轻人声音平得像块铁。
那刮擦声又响了,这次几乎贴着他门口。
秃顶男人彻底慌了,嘴里不干不净地骂着,猛地拉开门栓似乎想看看外面。
他忘了灯黑着,什么都看不见。
就在他门开的瞬间,一声闷响,像是重物砸在肉上。
秃顶男人嗷了一嗓子,扑通一声倒在地上,哼哼唧唧地骂,挣扎着想爬起来。
隔壁年轻人的门猛地打开,他冲了出来,动作快得吓人。
他没去扶秃顶男人,反而一脚踹上门,把秃顶男人关在了外面黑暗的走廊里！
谁！谁打我！开门！狗日的开门！秃顶男人在外面拍着门板,声音里全是恐惧和愤怒。
刮擦声消失了。
走廊里其他门都死死关着,一点声都没有。只有秃顶男人绝望的哭骂和拍门声。
灯猛地亮了。
突如其來的光线下,秃顶男人蜷缩在自己门口,额头上肿起一个大包,鼻涕眼泪糊了一脸。他看见年轻人拎着床腿站在走廊里,眼神冷冰冰地看着他。
你…你…秃顶男人吓得往后缩。
年轻人没理他,转头看向其他紧闭的门。
灰制服的靴子声准时响起。他们走过来,看着这场景,没说话。
其中一个弯腰,捡起地上一个锈迹斑斑的小螺母,看了看,又扔回地上。
然后他们一左一右架起瘫软的秃顶男人。
不是我！是他们害我！他们造反！秃顶男人杀猪一样叫起来,手指胡乱指着年轻人和其他紧闭的门。
灰制服面无表情,拖着他走了。哭喊声越来越远。
灯没灭。
年轻人还站在走廊里,手里拎着那根带血的床腿。他慢慢转过身,目光扫过一扇扇紧闭的门。
最后,他走到秃顶男人的门口,捡起今天本该上供的那袋食物,掂了掂。
他没吃,拎着它,走到饲的门前,把袋子从窗口塞了进去。
然后他转身,走回自己房间,关上了门。
走廊里又只剩下死寂。
饲捡起那袋食物。比平时沉不少。
他掰了一小块下来,剩下的仔细包好,藏回床底。
他听到隔壁传来压抑的、像是哭又像是笑的声音,很短一声,就没了。
新的王,踩着旧王的血,站上来了。
第八章：镜像深渊
秃顶男人被拖走后的安静,和之前不太一样。
年轻人没立刻出来称王。他那扇门关得死死的,一点动静都没有。
走廊里也没人敢出声,都竖着耳朵听。
配给照常从小窗口塞进来。量没变,还是那么点塞牙缝的东西。
但下午那袋额外的口粮,灰制服没再扔走廊中间。
他们直接拎到了年轻人门口,轻轻放下,转身就走了。
意思再明白不过。
灯黑的时候,年轻人那扇门开了。
他走出来,脚步很轻。
他没拿那根床腿。
他走到走廊中间,站定。没说话。
其他门后,呼吸声都屏住了。
过了好一会儿,他才开口,声音不高,有点哑,但比秃顶男人那股油腻劲儿干净点。
东西,照旧放这儿。他说,谁出力,谁吃。不出力,饿着。
没人反对。沉默就是同意。
年轻人弯腰,拎起那袋食物,没立刻走。
他转头,目光扫过饲的门,停了几秒,然后才回自己屋,关上门。
饲靠在门后,听着外面。
他知道,这新王比旧的聪明,也更难搞。
他不喊不叫,但下手更黑。
他记得谁帮过他,更记得谁没动。
第二天抢食,场面没那么乱了。
年轻人没出来,但他门口那俩跟班出来了,拎着家伙盯着。
谁抢到了,得先分一份送到他门口,剩下的才能自己分。
有人不服,动作慢了点,被跟班一脚踹翻,东西全抢走了。
那人趴在地上咳,没敢吭声。
饲还是没动。他每天那份基础配给,省下一大半,藏得更深。
饿得眼前发黑,但脑子清醒得像冰。
他注意到,年轻人自己吃得不多,但那份贡品越堆越高。
他好像不在乎吃的,他在乎别的东西。
灯又黑了很久。
这次,喇叭突然响了。电流声刺啦刺啦的,响了半天,才冒出那个电子音,但断断续续,夹杂着杂音。
观测…中断…外部…滋…故障…
声音模糊不清,像被什么干扰了。
规则…维持…滋…幸存者…数量…临界…
滋…管理权限…下放…
啪的一声,电流声断了,喇叭彻底没了声息。
走廊里一片死寂。
所有人都懵了。
什么意思外面出事了没人管了权限下放下放给谁
灯猛地亮了,惨白的光照得人脸发青。
年轻人那扇门猛地打开。他站在门口,脸色苍白,但眼睛亮得吓人,手里紧紧攥着那根床腿。
他盯着头顶那个已经不响的喇叭,胸口剧烈起伏。
然后,他慢慢转过头,目光扫过一扇扇门,最后落在饲的方向。
都听见了。他说,声音有点抖,但极力压着,以后,这里,我说了算。
没人说话。
饲在门后,无声地吸了口气。
他最担心的事来了。笼子的锁,可能真的坏了。
而拿着钥匙的,是个饿疯了的狼崽子。
年轻人见没人反对,嘴角扯了一下,像笑,又不像。
现在,把你们藏的东西,都交出来。吃的,喝的,有用的。放在门口。他声音冷下去。
他顿了顿,床腿尖蹭过地面,发出刺耳的声响。
不交的,以后别想从我这拿到一口吃的。
命令下去了。跟班开始挨个门踹,哐哐响,骂骂咧咧地让人开门交东西。
饲听到隔壁有轻微的翻找声,然后是极轻的东西放在门外的声音。
其他门后也陆续传来类似的动静。
饲没动。
他慢慢退到床边,从最深的缝隙里,抠出那点攒下来的、硬得像石头的糊糊渣。
他走到门口,把东西从门底下塞了出去。
很小的一包,几乎看不见。
跟班踹到他门时,他主动开了一条缝,把空荡荡的屋里展示了一下。
跟班朝里啐了一口,骂了句穷鬼,踹上门走了。
东西收上去,堆在年轻人门口。
不多,都是些鸡零狗碎,藏下来的那点口粮,几片破布,半瓶脏水。
年轻人看着那堆破烂,没说话。他脸色越来越难看。
突然,他猛地抬起床腿,狠狠砸在墙壁上！
砰地一声巨响！碎石飞溅！
就这点！他吼起来,眼睛通红,扫视着走廊,骗鬼呢！都他妈想饿死是吧！
他喘着粗气,胸口剧烈起伏,床腿尖指向一扇门。是那个之前被踹倒、没敢吭声的男人。
你！年轻人声音嘶哑,肯定藏了！拿出来！
那扇门后没声音。
年轻人朝跟班使了个眼色。跟班上前哐哐砸门。
门开了条缝,那男人惨白的脸露出来：真…真没了…
年轻人不等他说完,一把推开门,床腿直接捅了进去！
一声闷响和短促的惨叫。
男人蜷缩着倒在地上,捂着肚子抽搐。年轻人没理他,径直走进屋,粗暴地翻找起来。
其他门都关得死死的,一点声都没有。
过了一会儿,年轻人空着手走出来,脸色铁青。
他踢了一脚地上呻吟的男人,对跟班说：扔出去。
跟班拖着男人,把他扔到了走廊尽头的黑暗里。呻吟声渐渐远了。
年轻人站在走廊中间,胸口还在起伏。他目光扫过一扇扇门,最后又停在饲的方向。
他知道,有人在耍他。但他找不出来。
饲在门后,慢慢坐回地上。后背的衣服被冷汗湿透了,贴着冰冷的墙。
他听到隔壁传来极轻极轻的、像是松口气的呼吸声。
饲知道,坏了。这新王,还没学会怎么当王,就先学会了怎么发疯。
而锁,可能真的没了。
第九章：最后晚餐
年轻人彻底疯了。
灯亮着的时候,他拎着那根床腿在走廊里来回走,脚步很重,一下一下敲在地上,像敲在每个人心上。
他眼睛通红,挨个门踹过去,骂骂咧咧,让人把吃的交出来。
看见没有！外面没人管了！他嗓子哑得厉害,声音刮着耳朵,现在这儿我说了算！不交饿死你！
没人敢开门。门板被踹得砰砰响,后面是死一样的沉默。
跟班缩在自己屋里,没出来。大概也怕了。
饲把最后那点藏起来的糊糊渣含在嘴里,慢慢化开。
苦味让他脑子清醒。他听着外面年轻人的脚步和叫骂,计算着距离。
食物快见底了。年轻人抢来的那堆东西,根本不够这么多人分。
他自己吃得少,但疯劲上来了,比饿鬼还吓人。
下午,灰制服来了。没推车,就两个人,手里拎着个不大的布袋。
他们没挨个门发,直接走到年轻人门口,把袋子放下,转身就走。
年轻人猛地拉开门,盯着那袋子,又盯着灰制服背影,眼神像要吃人。他没动那袋子。
灯黑的时间越来越长。这次黑得特别彻底,一点光都没有。连呼吸声都听不见了,好像所有人都憋着气。
突然,年轻人那屋的门吱呀一声开了。脚步声走到走廊中间,停在那袋子旁边。
都听着。他声音低哑,但异常清晰,最后一点吃的。在我这儿。
黑暗中,无数道目光似乎都聚焦在那一点。
谁想吃,他顿了顿,床腿尖蹭过地面,过来拿。
没人动。陷阱的味道太明显了。
沉默压得人胸口疼。
不过来年轻人冷笑一声,行。那谁也别吃。
布料摩擦声。他好像蹲下了,在解那袋子。
就在这时候,饲的门,极轻极轻地,开了一条缝。没发出一点声音。
他像影子一样滑出来,贴着墙根,无声无息地靠近走廊中间那个模糊的黑影。
年轻人似乎察觉到什么,猛地抬头：谁！
几乎同时,饲扑了上去！目标不是年轻人,是他刚拿到手里的那袋食物！
两人猛地撞在一起！袋子脱手飞出去,落在不远处地上！
年轻人反应极快,反手一床腿抡过来,带着风声！
饲矮身躲过,膝盖狠狠顶在他小腹！
年轻人闷哼一声,动作却没停,另一只手直接掐向饲的脖子！手指像铁钳！
饲抓住他手腕,两人扭打着滚倒在地,撞在墙上,发出沉闷的响声。
黑暗里只有粗重的喘息、肉体碰撞声和偶尔压抑的痛哼。
其他门后,耳朵都竖着,没人出来,没人出声。都在等。
突然,年轻人发出一声短促的惨叫！掐着饲脖子的手猛地松开！
饲趁机翻身,把他死死按在地上,膝盖压着他胸口,一只手掐着他咽喉,另一只手摸向刚才脱手的袋子。
年轻人拼命挣扎,另一只手胡乱摸索,抓住了滚到一旁的床腿！
他举起床腿,狠狠朝饲的头砸下来！
饲猛地偏头,床腿尖擦着他耳朵砸在地上,溅起几点火星！震得年轻人手发麻！
就这一瞬间的松动,饲摸到了袋子,抓在手里。同时,他压着年轻人咽喉的手猛地加力！
年轻人的挣扎弱了下去,喉咙里发出嗬嗬的怪声,像破风箱。
饲凑近他耳边,声音压得极低,只有两人能听见。
你以为,他们真把权限给你了气息喷在年轻人耳朵上,他们是没吃的了。扔你在这儿,看我们互相啃。
年轻人身体猛地一僵。
那袋子是最后的饵。吃完就该吃人了。饲继续低语,声音冷得像冰。
他感觉到手下年轻人的喉咙剧烈滑动了一下。
你年轻人挤出一点气音,充满惊骇。
灯再亮的时候。饲的手稍稍松了点力,你说,他们看见你压着我,抢到了吃的…会怎么样
年轻人不动了。身体微微发抖。
饲慢慢站起身,手里紧紧攥着那袋食物。
他没再看地上的年轻人,退后几步,无声无息地溜回自己房间,关上门。
整个过程快得像鬼影。
灯猛地亮了。
刺眼的光线下,年轻人还瘫坐在地上,捂着脖子咳嗽,脸色惨白。
那根床腿掉在一旁。食物袋子不见了。
走廊里一扇扇门依旧紧闭。
灰制服的靴子声很快响起。
他们走过来,看着坐在地上的年轻人,又扫了一眼空荡荡的走廊和紧闭的门。
年轻人抬起头,眼睛通红,嘴唇哆嗦着,想说什么,最终却只是指了指饲那扇紧闭的门。
灰制服看向饲的门,停顿了几秒。然后,他们弯腰,捡起那根床腿,塞回年轻人手里。什么都没说,转身走了。
年轻人握着床腿,手指关节捏得发白。
他死死盯着饲的门,眼神复杂,混杂着恐惧、愤怒和一丝说不清的东西。
他慢慢爬起来,踉跄着走回自己房间,关上了门。
走廊里又只剩下寂静。
饲靠在门后,手里捏着那袋食物。分量不轻。
他听到隔壁传来压抑的、像是牙齿狠狠磨过骨头的声音。
第十章：轮回牧者
年轻人那扇门再没开过。
饲靠在门后,听着外面。
死一样的静,连呼吸声都听不见了。
灰制服没再来,配给也没再发。
那袋抢来的食物吃完了,饿劲又爬上来,啃得胃里抽抽地疼。
灯一直黑着,没再亮过。
黑暗稠得像墨,把人裹在里面,喘不过气。
时间没了意义,可能过了一天,也可能过了好几天。
渴比饿更难熬,喉咙里像含着沙子,咽一下都拉得生疼。
饲把最后一点水省着舔了,嘴唇还是干裂出血。
他坐在地上,背靠着冰冷的墙,节省每一分力气。
隔壁终于有动静了。
极轻的刮擦声,像是有人用指甲抠着门板,一下,又一下,慢得让人心慌。
然后,是门轴干涩的吱呀声。那扇门开了。
脚步声拖沓无力,在走廊里窸窸窣窣地挪动。停在了饲的门前。
粗重又虚弱的呼吸声隔门传来,带着一股绝望的热气。
外面的人想说话,但只发出一点气音,像破风箱漏风。
饲没动,也没出声。
一只手摸索着拍在门板上,很轻,没什么力气。
然后是身体滑落的声音,瘫坐在他门外的地上。呼吸声更重了,夹杂着细微的呜咽。
饲慢慢站起身。他摸到门边,耳朵贴着冰冷的铁皮听。
外面的呼吸声越来越弱,间隔越来越长。
最后,只剩下一点微弱的、断断续续的抽气,然后彻底没了声息。
寂静重新压了下来,比之前更沉。
饲在黑暗里站了很久。直到腿麻了,他才慢慢蹲下,手指摸索着门缝。
他推了一下门。门轴发出干涩的摩擦声,在死寂里格外刺耳。外面没反应。
他用了点力,把门推开一条够他侧身挤出去的缝隙。
一股浓重的汗臭和血腥味混在一起,扑面而来。
他踩到了什么软软的东西,是那只瘫倒在他门外的胳膊。他跨了过去。
走廊里黑得伸手不见五指,但他能感觉到空荡。
以前那种挤满了人的、紧绷的恐惧感没了,只剩下一种虚无的死气。
他扶着墙,慢慢往前走。
脚底下偶尔踢到一些小东西,空瓶子,碎布,或者别的什么硬块。他避开它们。
他走到年轻人那扇门前。
门虚掩着。
他推开门,里面空荡荡的,只有一股酸腐味。
人没了。
他又往前走,走到走廊尽头那堆杂物和黑暗跟前。
味道更重了。他没再往前。
他在走廊中间原来扔食物的那块地方站定。转过身,面对着那一扇扇紧闭的门。
黑暗里,好像有无数双眼睛从门缝后面盯着他。警惕的,恐惧的,或者干脆已经空了。
他喉咙动了动,试着发出一点声音。干得发疼,声音嘶哑得不像自己的。
出来了。他说。声音不大,但在绝对的寂静里异常清晰。
没有回应。连呼吸声都听不见。
吃的,在我这儿。
死一样的静。黑暗中只有他自己的心跳,一下,一下,撞在耳膜上。
他等了一会儿。然后慢慢弯腰,从怀里掏出最后那点藏了不知道多久、硬得像石头的糊糊渣,轻轻放在面前的地上。
谁想吃,过来拿。他说,声音平得没有一丝波纹。
没有动静。门后的人像死了一样。
他不再说话,只是站着,等着。
过了很久,也许几分钟,也许更久。
一扇门极轻极轻地响了一下。然后是另一扇。
窸窸窣窣的脚步声,迟疑地,从不同的方向靠近。
很慢,很轻,像怕惊动什么。
几个黑影慢慢挪到他不远的地方,停住了,不敢再往前。
黑暗中,能听到他们紧张又粗重的呼吸。
饲没动。
其中一个黑影迟疑着,慢慢蹲下身,摸索着地上那块糊糊。
手指碰到的时候,猛地缩了一下,然后又伸过去,飞快地抓起来,塞进嘴里,发出急促的吞咽声。
其他黑影躁动了一下,但没敢抢。
饲看着那片模糊的黑暗。
没了。他说。
吞咽声停了。那几个黑影僵在原地。
想要,得听话。饲的声音依旧平直,没有任何情绪。
黑暗中,只有一片死寂的呼吸。
远处,走廊尽头,突然传来一点极其轻微的金属摩擦声。很轻,但很清晰。
饲的头微微偏了一下,看向那个方向。但他很快又转回来,面对着那些黑影。
灯,不会再亮了。
他停顿了一下,让这句话沉下去。
但规矩,照旧。
他转过身,不再看那些黑影,慢慢走回自己的房间。门在他身后关上,发出轻微的咔哒声。
走廊里,只剩下几个僵立的黑影,和一片吞没了一切的、沉重的黑暗。
以及那从未真正离开的、轮回的味道。